玻璃伪钞模
雨蒙蒙的黑夜,路灯光芒所及的范围中,可以看到紧密的雨丝,发出一种十分迷蒙的闪光,大街小巷,一片寂静。
突然,有急促的脚步声,从一条小巷之中传了出来,一个男子,穿着一件黑胶雨衣,雨帽拉得十分之低,匆匆自那条小巷中走了出来。他一面走,一面回头看着,像是他正在被人跟踪一样,但是事实上,他的身后却并没有人,直到他来到了大路上,才停了一停,松了一口气。
可是,也就在这时,一辆黑色房车,没有亮着任何车灯,却突然自转弯处出现,向前至少以每小时七十哩的高速,疾行了过来!
那辆黑色的房车,完全是突如其来的,而那个中年男子的反应,也不能算是不快,他几乎是一听到了汽车声,便立即向路边跳开去的。但是,那辆车子的驾驶者,一定有着第一流的驾驶技术,就在那男子向路边跳去之际,车子已然以雷霆万钧之势,撞了上来,那人的身子和车头相碰,发出了一下惊心动魄的隆然巨响,那人的身子被撞得向外,直飞了出去,又重重撞在墙上,然后委顿在地,仰面躺着。而那辆黑色的房车,却连停也不停,便疾驶而去。
一切都恢复寂静了,但刚才车子和人相撞的声响,却也惊醒了一些梦中人,有几个窗口开亮了灯,有人打开了窗向下望。自然,也有人看到了那个人。
于是,有人找电话报警,而在事情发生的十五分钟之后,救伤车和警车,便已赶到了现场。一切看来,都是一件雨夜最常见的车祸而已。
那个伤者,送到医院之后,不到五分钟,便已经去世了。撞他的是什么车子,没有人目击,可能,是一个醉汉,在撞死了人之后,又不负责任地将车驶走了。
本来,这样的小案件,是绝不会惊动到警方特别工作组主任高翔的。但是,在那男子死了之后的几分钟后,高翔却已接到了报告。
那时,高翔正在家中,但是还未曾睡,他正伏在一具显微镜之前,在观看毒蛇的毒液,在混入动物的血液之后,血液所起的变化。
就在这时,电话铃响了。
高翔伸直了身子,先挺了挺腰,然后拿起了电话。
“高主任,我是交通意外科的林警官。”
“林警官,有什么事?”高翔立即问。
当然一定有重要的事,所以林警官才会在那样的午夜打电话给他的,林警官知道高翔的脾气,不喜欢拖泥带水,是以忙说:“高主任,半个小时前,我们接到了报告,一个男子在密南巷口被汽车撞倒,我们赶到,将那男子送到医院后五分钟,那男子就死了。”
“那男了是什么人?”
“我们还不知道,但是那男子在临死之前,却讲了一句话,我认为十分奇特,是以才感到必需向你报告的。”
“好的,他说什么?”
“他说:“木兰花……告诉木兰花,玻璃……”他讲到这里,便断了气。我们无法明白他究竟想说些什么。”林警官说。
高翔略呆了一呆,告诉木兰花,这一句的意思是十分明白的,那就是说,死者在临死之前,觉得有一句话一定要告诉木兰花的。
这可能是一句重要的话。
但是,是什么意思呢?那人只讲了“玻璃”一个词,便没有讲下去,而且,永远不会再讲完那一句话了。
高翔只是想了几秒钟,便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我会命人去调查的,我想,你们先去调查这死者的身份,明早告诉我。”
“是。”林警官回答着。
高翔放下了电话,心中犹豫了一下,死者临死之前说着要告诉木兰花,那么,现在是不是应该打一个电话通知木兰花呢?
他看了看手表,已经是凌晨二时了。
他决定不去吵扰木兰花,而他在显微镜中的观察心得,记在笔记本上,小心地收好了他收集来的各种毒蛇的毒液,洗了一个淋浴,也睡着了。
高翔并没有多想那件事,是以,当他第二天起来的时候,他几乎将这件事忘了。但当他一去上班之际,他的秘书便告诉他:“主任,林警官来过两次了。”
高翔有些抱歉,“快请他进来。”
高翔一面说,一面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他刚在椅上坐下,林警官便已经拿着一个文件夹,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高翔笑着,说:“请坐,可是死者的身份明白了?”
“是的,高主任,这件事看来,十分复杂。”
“是么?死者是什么人?”
林警官踏前一步,将文件夹打开,放在高翔的面前,说:“高主任,死者是一个瑞典人,他是一个着名的玻璃匠,他雕刻的水晶玻璃,是十分珍贵的艺术品。”
高翔皱了皱眉,他当然知道瑞典的水晶玻璃(CRYPALGLASS)是世界着名的工艺品,和捷克的同类出品,不相上下。这种水晶玻璃的雕刻,是一门十分精细的手艺,精美的水晶玻璃的雕刻品,是美得令人忍不释手的。
但是高翔却不明白,何以一个瑞典的玻璃雕刻师,警方会有他的档案,是以,他立时将档案翻过了一页,看了一看,问说:“他曾为美钞案而被捕?”
“是的,那是二次大战结束后的第一宗大伪钞案,牵涉的人十分之多,国际警方追踪了几个国家,逮捕了一百多人,他是其中之一。”
高翔继续向下看,说:“他是兑换伪钞的中心人物,只被判了三个月的监禁,嗯,在二次大战时,他曾是德军的俘虏?”
“是的,可是国际警方在调查他身份的时候,却得不到他在集中营的记录,他自称是被关在波兰的一个小集中营,而其余的同囚,全已死了。”
高翔再翻过了另一页,已经没有什么别的记载了。
林警官又补充说:“主任,我也已经查过,他是在七天之前,用凡依棠的假名,进入本市的,其实他的真名是安泰保。”
“很好,你做得很好,”高翔嘉许地说,“安泰保既然有着这样的身份,那么他显然不是死于交通意外的了,这件事让我来办理好了。”
林警官向高翔行了一个敬礼,退了开去。
高翔来回踱了几步,便立时发出了几个命令:
一,向国际警方查询这个安泰保出狱后的行动,是不是又有什么犯罪记录,以及他化名潜来本市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二,命令干练的侦探人员,去追查安泰保在到达本市之后后那七天的行动,要尽一切可能,查出是不是有人和他见过面。
下达了这两项命令之后,他又到殓房去看了尸体。
安泰保并不像一般瑞典人那样高大,他的身形和普通的东方人差不多,而由于他已然死了,他的面色,十分苍白。
他在殓房中并没有停留多久便离开了,离开的时候,殓房的管理人员,将一个很大的牛皮纸袋交了给他,那牛皮纸袋中,是安泰保的遗物。
高翔又回到了办公室,他将牛皮纸袋中的东西,倒了出来,那都是一些十分普通的东西,只有在锁匙圈上的一个水晶玻璃的坠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坠子只不过一立方公分大小,但是上面却刻着许多极其细密的花纹,那些花纹,看来好像十分杂乱,但却又像是图案。
高翔看了一会,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他又将所有的东西,一齐放进牛皮纸袋中,顺手放在抽屉里。然后,他又拿起了电话,想将这件事,说给木兰花听。
但是,他还未曾拨动号码,便已将电话放了下来。因为他觉得,这纯粹是警方的事,如果连这样的事也去惊动木兰花的话,那么,木兰花的时间再多,也是不够用的了。
是以,他又照日常去处理他的工作,只等有关调查报告来到之后,再作进一步的处理。
下午,他反而接到了安妮打来的电话。
安妮在电话中,以充满了祈求的声音说:“最近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啊,高翔哥哥,这大半个月来,真是闷死人了!”
高翔笑了起来,说:“安妮,想想你在“俾士麦号”潜艇上的那些日子,你是怎样过的,没有事还不好么,你太孩子气了。”
安妮笑了起来,说:“高翔哥哥,我看报纸,说昨晚午夜时分,有一个男子被车撞死,那是交通的车祸,还是谋杀?”
高翔不禁笑了起来,说:“是谋杀又怎样?你什么时候,又想当起谋杀科的探员来了?不过,你问起他这个人,我倒有一件事要告诉木兰花。”
“有事情要告诉兰花姐?”安妮兴奋地说:“由我去转告好么?”
安妮一面大声叫着,一面向穆秀珍招着手。
木兰花坐在一旁,不以为然地说:“安妮,高翔的事情很忙,你老是打电话去找他,你这个习惯,实在是不十分好。”
安妮做了一个鬼脸,说:“他有话和你说!”
木兰花摇头说:“他有话和我说,他不会打电话给我么?难道他还会害羞?”
安妮笑了起来,说:“高翔哥哥,你……”
可是她那句话还未曾讲完,便突然听得高翔在那边大声说:“什么,噢,有这样的事?才发生的,好,我立即就来。”
接着,“拍”地一声,高翔竟已放下了电话。
可是高翔既然已挂上了电话,当然听不到他的叫声了,安妮嗔说:“岂有此理!怎么和我讲着话,没头没脑,就将电话挂上了?”
木兰花说:“我早和你说过了,他是个大忙人,当然是又有什么紧急的事情,是非由他去处理不可的,别再胡闹了!”
“可是,他有话和你说的啊!”安妮委曲地叫着。
“再打给他!”穆秀珍又拨动号码盘。
电话又接通了,但是听电话的却不是高翔。而穆秀珍得到的回答是,高翔到殓房去了,几分钟之前,在殓房中,发生了一件十分突然的事,好像是抢劫,值日警官并不清楚。
穆秀珍放下了电话,说:“见鬼了!有人抢劫殓房,这不是太好笑了么?殓房中除了死人,还有什么可以抢的东西?”
木兰花本来只是坐在一边,对于穆秀珍和安妮两人的行动,一点兴趣也没有,但这时,她却放下书来,说:“有人抢劫殓房?”
“是的,兰花姐,你想到了什么?”
木兰花笑了起来,说:“秀珍,你别将我当作活神仙好不好,我只不过想起了杜鬼脸来了,那次的事,也是首先在殓房中发生的,你还记得么?事情和一大批某国的钞票有关,后来我们去找那批钞票时,那个潜水队长,还向你求婚啦!”
穆秀珍也笑了起来,说:“当然记得,那神经病!”
木兰花说:“所以,有人抢劫殓房,那倒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安妮,你翻来覆去在看报纸,昨天可有什么横死之人么?”
“有,昨晚有一个男子,在密南巷上被车子撞死了。”
“还有么?”
“没有了,好像只有这一个。”
木兰花说:“可能那人是一个神秘人物,或者他的身上,有着十分值钱的东西,抢劫殓房的人,当然是十分迫切地要得到那些东西或秘密的。”
穆秀珍和安妮两人都大感兴趣,忙说:“兰花姐,那么,那人是什么人?那些人想要得到的秘密,或是物件,又是什么呢?”
“我早已说过了”木兰花微笑着,别当我活神仙,我只不过是根据一些事实,去推测另一些事实,现在我什么都不知道,从何推测?”
木兰花的话,令得穆秀珍和安妮的脸上,都现出了失望的神色来,木兰花不禁笑了起来,说:“你们不必失望,如果事情真是十分有趣的话,高翔一定会来的。”
“那就好了。”安妮和穆秀珍,一齐拍手起来。
木兰花虽然不是“活神仙”,但是她判事却是极准的,在她讲了那句话之后约四十分钟,高翔的车子,已停在门口了。
穆秀珍推着轮椅,向外冲了出去,将高翔迎了进来。
高翔的手中,拿着一只牛皮袋。
从他拿那只牛皮纸袋的情形来看,他那种小心翼翼的神态,表示这牛皮袋中的东西,十分重要。但是重要的东西,却又不应该那样随便放在牛皮袋之中。
高翔进了客厅,安妮已说:“高翔哥哥,兰花姐早知你会来的了,快点将事情的经过讲给我我听,那死者是什么人?”
高翔笑说:“看来,你们倒像是已经知道了一切。”
“我们什么也不知道!”穆秀珍立时回答。
“好的,那我就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你们。”高翔将一切讲了一遍,才又说:“抢劫殓房的是四名大汉,他们翻抄着存放在殓房的死人遗物,但是却又什么也没有带走,便离开了,兰花,你说他们的行动,说明了一个什么问题?”
“说明了他们要找的是安泰保的遗物,但因为安泰保的遗物,已不在那里了,所以他们什么也得不到。”木兰花立时回答。
“对了,在他们到达殓房的前几分钟,我恰好取走安泰保的遗物,可是我不明白,这其中有什么是值得他们来抢的呢?”
高翔一面说,一面打开牛皮纸袋,将牛皮纸袋里的东西,全都倒在他面前的那张咖啡几上,他们的目光也一齐集中在那些东西上。
自牛皮纸袋中倒出来的东西,实在十分普通,几乎任何一个男人的身上,都可以找到相同的东西,那包括一只皮夹子,一条手帕,一串锁匙,一本小日记本,和一只手表,以及一些硬币。木兰花首先拿起那本小日记本来,略翻了一翻。
那本小日记,几乎是空白的,首几页上,写着一些文字,也只是个人支付的一些流水账,并不像木兰花想像有着很多人的地址。
木兰花又取出皮夹,皮夹中有十几张大面额的钞票,还有一张相片,是安泰保本人的,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了。
木兰花又拿起那串锁匙来,她对于各种各样的钥匙和锁,都极有研究,她看了那几支钥匙,便知道那全是开启普通的锁的。
然后,她又把玩着那一个正立方形的水晶玻璃坠子,她审视着上面所刻着的条纹一会,又开着了灯,将那坠子放在灯前照着。
她在一样一样地检查着安泰保的遗物,穆秀珍、高翔和安妮三人,一声不出地注视着她,穆秀珍心急,忍不住问说:“兰花姐,你发现什么?”
木兰花摇了摇头,说:“暂时还没什么,但是这片玻璃,有一种奇异的反光,不是普通水晶玻璃的折光率所能达成的。”
他们本来希望,木兰花在检查出安泰保的遗物之际,有着重大的发现的,但是木兰花却在注意那玻璃坠子的质地,那显然是没有意义的。
高翔忙又说:“可还有什么别的发现么?”
可是木兰花却还是继续对那一小片的玻璃感到兴趣,她又说:“这好像是一种特特殊配方的钢化玻璃,你们知道么?玻璃可以制得比钢更坚硬。”
“我们知道,”穆秀珍说:“可是……”
高翔问说:“兰花,你猜他们想抢什么?”
木兰花说:“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现代的科学,可以将一大批文件,缩成肉眼看不到的小圆点,在一支钥匙中,可以藏进许多秘密,我们实是难以知道对方想要的是什么。通常,殓房中死者的遗物,都是如何来处理的?”
“当然是交给前来认尸的死者家属。”
“如果没有人来认尸呢?”
“那么,就一直存放在殓房附近的储物室中,然后,每隔一段时间,便将之销毁。”高翔说着,“你的意思,可是引诱他们再来一次抢劫?”
“是的,我们一点头绪也没有,只有在抢劫殓房的那三个人身上,才可以得到线索。安泰保临死之前要人将话转达给我听,显然表示这是一件十分复杂的事!”
“他只说了玻璃两个字!”
“是的,所以,我才特别注意那个小小的玻璃坠子,毫无疑问,事情是和玻璃有关的,可能就是和这玻璃坠又有关。”
木兰花把玩起那那一个立方形的玻璃坠子来,她慢慢地抚摸着上面的花纹,仔细地看着,双眉紧锁着,显然,她看不出所以然来。
“我看,”高翔表示着他的意见,“只不过是一件普通的饰物而已,许多人,都喜欢在钥匙圈上,加一个坠子的。”
“你说得不错,可是……”木兰花讲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她在讲话之际,正是望着外面的,而她看到一辆车子,已在她门口停了下来。
木兰花略停了一停,立时说:“高翔,快伏下来,秀珍,你和安妮上楼去,有人来了,安妮,你不要随便攻击人。”
木兰花一面说着,一面将那串钥匙,放进了袋中。
这时,汽车中已下了三个人,他们当中的一个按铃,木兰花按下了一个掣,说:“请进来,花园的铁门,并没有锁着。”
高翔低声说:“兰花,你甚至不问他们是什么人?”
“我不怕他们进来,你快躲到沙发后面去,将咖啡几上的东西全部收起来。”木兰花看到那三个人已推开铁门,走进来了。
等到那三个人走进客厅中的时候,客厅中看来,已只有木兰花一个人了,而木兰花则坐着,十分安详地看着书。
那三个人在门口站了一站,木兰花说:“请坐!”
那三个人互望了一眼,他们全是身形相当魁梧的中年人,他们又向前踏上了两步,但是并不坐下,只是问说:“你是木兰花小姐?”
木兰花点头,说:“是的。”
那三个人这才又踏前了一步,其中一个说:“兰花小姐,我们相信,高翔先生已经到你这里来了,并且也向你提起过我们了,是不是?”
木兰花放下手中的书,说:“不错,但是他并未曾向我提起你们,他只不过向我提及,有三个人,闪电行劫殓房而已。”
那人说:“作这行动的,就是我们三人。”
木兰花呆了一呆,这三人竟然如此承认了行窃殓房的就是他们,那说明他们是有恃无恐而来的,这三个绝不是容易对付的人。
木兰花的态度,仍然十分镇定,她又说:“那样说来,你们并未曾取到安泰保的遗物,而你们又一定要取到它,是不是?”
“是的。”那三个人又齐声回答。
木兰花面色一沉,说:“那么你们找错地方了。”
那三人互望了一眼,其中一个忙摇手说:“兰花小姐,你别误会,我们只不过想和你谈一项交易而已,并不是有什么恶意的。”
“我不会和来历不明的人谈交易的。”木兰花回答。
木兰花的声音冰冷的,这令得那三人的脸上,都现出十分尴尬的神色来,但是他们还是说:“小姐,我们是希望取回安泰保的遗物。”
“好的,但是你们必需使我知道,你们是什么人,安泰保和你们的关系怎样,你们想取回的东西是什么,取回后有什么用处!”
三人中一个额上有疤的,怒叫了起来,说:“那东西不是你的,我们好意来和你商量,你这样子是什么意思,别人怕你,我可……”
他一面说,一面已陡地拔出了枪来。
可是,他下面“不怕”两字还未出口,“拍”地一下枪响,他根本未曾来得及辨明枪声是从何处来的,他手中的枪便已被射中了!
那令得他的手,陡地一震,他手中的枪向外疾飞而出,“乒乓”一声,撞碎了一块玻璃,落到了外面的草地之上。
那人呆若木鸡地站着,不知该怎样才好。其余两人,也是面上变色,而木兰花则仍然十分安详地坐在沙发上,不动声色。
她缓缓地说:“在这里,不知有多少职业的匪徒吃了大亏,你们三人,我看是业余的吧,或许你们过去在军队中的职位相当高,但希特勒已然死了,是不是?”
那三个人的面色,变得更难看了,他们同时,现出了惊讶莫名的神色来,失声说:“你,你怎知我们是德国……军官?”
“第一,你们的口音,是浓重的德国口音,第二,你的手腕上,可以看到剌青,那是德国一种极密部队的标志,这种部队中的一个连长,在普通部队中便是团长,你们三人,毫无疑问是德国纳粹军官,这还用怀疑么?”
那三个人苦笑了一下,说:“你猜对了,木兰花小姐。”
木兰花站了起来,说:“如果你们不愿意回答我刚才那几个问题的话,那你们快些离去,并且千万不要再生事。不然,监狱中是不会嫌多了你们三个人的。”
那三个人又停了片刻才悻悻然地转身走去。
等到那三个人走出了花园,并且上了汽车,高翔才从沙发后走了出来,穆秀珍也推着安妮下来,叫道:“兰花姐,为什么不抓住他们?”
“现在没有这个必要,我要弄清楚他们三人是谁,刚才,我已将他们三人,拍摄了下来。”木兰花取下了她襟头的一个扣针,手指一按,一个极小的软片盒跳了出来。她向安妮招手。“安妮,你到黑房去,将照片洗出来,放成二十寸大。”
安妮接过了那个软片盒,欢天喜地地转着轮椅去了。
“照片晒好之后。我们可以和国际警方联络,查这三个人的来历,在知道了这三个人和安泰保的来历之后,就很容易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高翔道;“你以为他们三个肯就此算了么?”
“当然不会,但我们也绝不怕他们,对不?我们只要小心一些就好了,安泰保的遗物,可以留在我这里,再让我来慢慢研究。”
高翔点看头。二十分钟之后,照片已洗出来了,十分清楚,高翔带着照片,向木兰花告别,木兰花又继续看书,像是根本没有这件事一样。
穆秀珍和安妮两人,起劲地争着安泰保的遗物中,吸引了那三个人的是什么,她们又猜测看那三个人究竟是做什么的。
但是木兰花却一直不出声。
第二天一早,一位警官便已将一份资料,送来给木兰花,那是有关安泰保的资料,提及他在战争结束后在欧洲的生活。
那份资料说,安泰保在瑞典设有一家专卖水晶玻璃器皿的商店,但商店的资本自何而来不详,而他经常不在瑞典,常在东欧活动,最常去的地方是波兰。
至于他到波兰去的目的是什么,则不得而知,起先被怀疑他是东欧方面的间谍,但是后来证明他并不是间谍,看来只是旅行。
而他在到了本市之后,住在一间十分豪华的酒店之中,曾和一个着名的印刷机器代理商接过头,按那代理商称,安泰保要向他购买十架精致的印刷机。
木兰花看到了这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穆秀珍忙道;“兰花姐,你想到了什么?”
木兰花道:“秀珍,你可有二十元或五十元面额的美钞,或是五镑,十镑面额的英镑?快给我一张,我知道这三人在找什么了!”
穆秀珍道;“我有一张五十元面额的美钞。”
“快去拿来给我!”
穆秀珍奔上了楼,不一会,便拿着那张十分新的美钞,走了下来,木兰花取在手中,又自袋中,取出那立方形的水晶玻璃粒来。
她小心地转动着那玻璃粒,将之之平放在那钞票之上,过了不久,只见她一抬头,道;“秀珍,安妮,你们来看。”
两人的心中,早已充满了好奇,一听到叫唤,立刻凑过了头去,但是她们却还看不出什么名堂来。木兰花到:“注意贴近钞票那一面上的刻痕,和钞票上的花纹,留心些看。”
经木兰花一提,两人全看出其间的巧妙来了。
她们齐声叫道;“那花纹是一模一样的!”
木兰花点了点头,道;“你们明白了?”
穆秀珍吃惊道;“兰花姐,你是说,这‥这是印制伪钞的版模?世界上有用玻璃制成的印制伪钞的版模?有这可能么?”
木兰花的神情,十分严肃,她来回地艘着,好一会,才道;“秀珍,打电话给高翔,我想这件事,十分之严重,绝不同普通的罪案。”
穆秀珍连忙拿起了电话。拨动号码拖一面拨电话,一面还在问道;“兰花姐,那究竟是什么事,你先告诉我好么?”
可是木兰花却没回答她,只是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着。穆秀珍在电话中听到了高翔的声音之后就叫道;“高翔,兰花姐叫你立刻就来!”
她不等高翔再间什么,便立刻放下了电话。
木兰花将那一小粒玻璃紧握在手中,仍然不断地在踱着步,看她的情形,像是想到了一些问题,但是还未能全部想得通。
约莫过了五分钟,木兰花又道;“秀珍,你打电话找一找花秃子,我有事情要问他,请他到我这里来一下,立刻就来。”
穆秀珍吃了一惊,道;“兰花姐,你找的花秃子,就是坐了五年牢,才放出来的那个专门伪造钞票的家伙?找他做什么?”
“我要问他一些关于伪钞的事情。”
穆秀珍又去打电话,她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仍然未直接找到那个名叫花秃子的着名伪钞犯,但是却已留下口讯;木兰花要找花秃子。
花秃子是受过木兰花好处的,只要他一听到了这个口信,他一定会立刻来见木兰花的,而当穆秀珍放下电话后,十分钟又过去了。
那时,高翔的车子,发出一声难听的刹车声,已经停在铁门口。从那一下刹车声听来,他是以极高的速度驶向前来的。
高翔立刻从车中跳了出来,推开铁门,向里面奔了进来,一面还在叫道;“兰花,你收到我送来的资料了,有什么发砚?”
他几乎是如同旋风一样卷进客厅来的,木兰花一见他进来,便将手中的小玻璃粒和那张五十元面额的美钞,交到了他手上。
高翔接过了逼两件东西,呆了一呆。他的脑筋究竟十分灵敏,立刻道;“伪钞模?兰花,玻璃制成的伪钞模?真的么?”
“你看看那玻璃粒上,六个平面的刻痕,其中一面,正和五十元面额美钞的中心部分,完全一模一样,而且我还相信,其余五面的刻痕,一定和二十元、一百元面额的美钞,以及五镑、十镑、五十镑面额的英镑。花纹是一样的。”木兰花沉声说着。
“那么,你的意思是--”高翔望着木兰花。
木兰花缓缓地道;“我的意思是,这一个一立方公分的小玻璃粒,对于伪钞制造者来说,是无价之宝,缺少了它,就制不成伪钞了。”
“我‥‥还有些不明白。”
“当然,现在我所说的,也只是我的推测,我相信,有六副,同样由特种钢化玻璃制成的伪钞模,已经在埋没了多年之后,又出现了。”
高翔和秀珍同声问道;“你说“埋没了多年之后又出现了”,那是什么意思?”
木兰花道;“你们先听我解释那小玻璃的用处,印制伪钞,最主要的是钞模,印制一种面额的伪钞,钞需要一正一反两块版模,称为一副,我的推测是,那六副伪钞版模,都是不完全的,其中每一副的一块,正中部分有一平方公分的空白,必须将这一粒玻璃粒嵌进去,才是一副完整的伪钞模!”
高翔和穆秀珍一直点着头,安妮听得出了神,只顾咬手指,连头也不点,木兰又道:“高翔,二十元,五十元和一百元面额的伪美钞,以及五镑、十镑、五十镑面额的伪英镑,你对门六种面额的伪钞,难道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么?”
高翔从沙发上直跳了起来,失声到:“兰花,你是说‥‥那是二次世界大战后期,德国纳粹党印制的伪美钞和伪英镑?”
木兰花严肃地道;“我正是这个意思。”
高翔,穆秀珍和安妮,都呆住了不出声。
安妮年己还小,或者还不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但是高翔和穆秀珍两人,却是知道的。这可以说是足以波动世界金融的一件大事!
在二次世界大战的末期,德国已再次失败了,但是纳粹却用一切方法,去挽救她的失败,他一方面拼命地发展新武器,将希望寄托在V-2火箭之上。
而另一方面,为了扰乱盟国的经济,纳粹又决定印制大量的伪美钞和伪英镑,这种伪美钞和伪英镑,在一九四五年初,曾经出笼。
而这种伪钞印制之精美,即使是专家,也是无法分辨得出它和真钞的真伪来。幸而盟军进军神速,直捣柏林,结束了战争,这种伪钞的生产才停止了。
而已经在市面上流通的伪钞,由于根本没有人分辨得出,其中只有极少数被特殊的仪器辨认了出来,加以销毁,而大多数,还和真钞一样地在市面上流通。
好在由于时间短促,伪钞发行的数量,微乎其微,是以也没有妨碍,但是,为什么纳粹能将伪钞印制得如此之好,这却是英国和美国的专家们一直在研究的问题。他们之所以要研究这个问题,当然是大有理由的。因为纳粹虽然失败了,但如果有人使用同样的方法,制印伪钞的话,那么不是不胜其烦了?
所以,两国的专家,会同两国的军方和警方,成立了一个专案小组,可是这个专案小组,却一直没有什么成绩。因为当年德国人印制伪钞,是在极秘密的情形之下进行的,在战争结束之后,几乎没有任何的线索留下来,根本无从查起!
一般的结论。是认为伪钞的印制所在,已经在轰炸中或是炮火中被完全毁去了,而有关的人,也自然都死在战火中了。
所以,这件事,到近几年,已经没有什么人提及了,当然,何以德国人能印制出那样美妙的伪钞来,这件事也成了一个谜。
可是,这个谜,如今却为着那一小粒玻璃而揭了开来,纳粹之所以能印制那样尽善尽美的伪钞,全是因为它所使用的伪钞版模,是钢化玻璃所制成的!
那些版模,当然全是如同安泰保那样,有着第一流手艺的雕刻师,使用特制的工具,仔细地刻成的。而正因为版模是玻璃的,所以它根本不是仿造,而是复制,在制造伪钞版模的时候,可以将玻璃版放在真钞之上,照着真钞的花纹,去慢慢雕刻。
当然,这是十分费时的,但却是尽善尽美的!
也只有这一个方法,才能够印制出和真钞丝毫无差的伪钞来,这一个办法,确实是匪夷所思的,用玻璃来做伪钞的版模!
而如今,安泰保死了,这个可以适用于六副版模的玻璃粒又出现了,而安泰保在死前。又曾订购十架优良的印制机,这一切全都说明,那六副伪钞的玻璃版模,都已出现了,大规模的伪钞印制工作,即将在本市展开,而印出来的伪钞,是和真钞没有分别的!
那当然是一件极严重的事情!
高翔的脸色,不由自主地有些发白,他吸了一口气,道;“这粒小玻璃粒,自然是印制伪钞者必须要获得的东西了。”
木兰花点头道;“正是,幸而我们得到了它,而要破坏伪钞印制者的计划,最彻底的办法,就是立刻将它毁去,那就再也不会有伪钞了!”
高翔将那小玻璃在手中抛了几下,道;“兰花。我敢打赌,伪钞党愿意以一千万,甚至更高的数目,来交换这一小粒玻璃。”
“自然是,没有了它,伪钞就难以印制,秀珍,拿鎚子来,将这粒玻璃虽碎,就天下太平,不会有什么麻烦了!”
那一小粒玻璃的价值,可能比同样体积的钻石更高!
但是,正如高翔和木兰花所说。只有将之毁去,才是最好的办法,是以穆秀珍略一犹豫,道;“兰花姐,让我来破碎它。”
“为什么?”高翔问。
穆秀珍道;“你想想。我一鎚敲下去,敲碎价值一千万元以上的东西,那是什么滋味,只怕谁也未曾有过那样的经历!”
木兰花道;“别废话了,快去取鎚子来。”
穆秀珍转身,推开通向厨房的门,向厨房走去,高翔道;“安泰保和那三个德国人,可能是同党,后来却又起了内哄!”
木兰花伸了一个懒腰,道;“那已不成问题了,只要这一小粒玻璃被毁去,伪钞无法出笼。我们的事情,也就完了。安泰保可能自知不是三人之敌,是以死前才想来求助于我的,但是他反正已死了,也不必多去研究他的死因了,我们--”
木兰花牙讲到这里,忽然听得厨房中,传来了“砰”地一声响,木兰花呆了一呆,高声叫道;“秀珍,你又打破了什么?”
随着木兰花的这一问,只听得穆秀珍叫了一声,道;“兰花姐--”
她那一下叫声,听来十分惶急,不安,木兰花呆了一呆,立刻道;“快伏下!”
可是木兰花的话才一出口,“砰”地一声响,通向厨房的那扇门,已被撞了开来,木兰花立刻拉着安妮,到了一张沙发之后。
高翔听得木兰花一叫。也早已翻身跳过了钢琴,到了钢琴的后面,而门开处,只见穆秀珍被一个人扭着手臂,走了出来。
穆秀珍是柔道和空手道的高手,对于中国和日本的武术。都有极其深湛的研究。像她那样身手的人,竟会被人倒扭手臂而制住,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但这时,她的确是被人制住了。
木兰花心头怦地一惊,立刻向穆秀珍身后的人望去,只见那人的身形,高得出奇。至少有六尺六寸高,他的头上,套着一只丝袜。是以他的整个脸面,看来模糊不清,给人一种十分诡异可怖的感觉,但虽然如此,仍可以看到他的双眼,十分有神。
他一手抓住了穆秀珍的手腕,将穆秀珍的手臂曲在身后,穆秀珍现出相当痛苦的神色来,身子微微向前弯曲着,竟然没有挣扎的余地!
而那人的左手。则抓着一柄十分尖利的钢刺,刺尖就对准在穆秀珍颈际的大动脉上,他只要一刺的话,在十几分钟内,穆秀珍如果得不到急救,就性命难保了!
木兰花只看了一眼,就看出那人,不论是握的方位,还是尖刺对准了穆秀珍的部位,都表明了他是一个一等一的武术高手!
而事实上,穆秀珍几乎是一进厨房,便发出了“砰”地一声响的,当然那人一定是在暗中伏击的,穆秀珍根本连还手的机会也没有,这一点,也足以证明那人的武术造诣之高了!
那人推着穆秀珍一出现,高翔便从钢琴之后,闪了出来,但是木兰花随即一扬手,阻止了高翔,她沉声道;“你是谁?”
那人头转了一转,向四面看了一下,以一种十分混浊,显然是假扮出来的声音道;“别废话,快将你手中的玻璃粒给我。”
木兰花向前走去,那人立刻又叫道;“站住,抛过来!”
木兰花沉双道;“给了你以后又怎样?”
“给了我之后,我会带穆小姐离开这里,然后,在我认为安全的时候,我就会将穆小姐放开来的!”那人从容地回答着。
高翔大叫道;“嗯,朋友。你得弄清楚你在和什么人打交道才好,你用这样的方法,你以为是聪明么?快放开穆小姐!”
那人发出了两下乾冷的笑声来。道;“自然,我知道,我是和木兰花在打交道,那的确不是一件聪明的事,就算能占上风。也得要重大的代价,但至少我现在占着上风,对不对?兰花小姐,你将那玻璃粒抛过来给我,不要犹豫!”
木兰花“哈哈”一笑,道;“好,朋友,你引起了我的兴趣,我现在处于下风,当然会将玻璃粒给你,但是我必然会追它回来的。”
“小姐,你必须要追它回来。”那人纠正着,“至于你是不是追得回来,却还是未知之数,我们可以来较量一下的。”
穆秀珍在这时候,破口大骂起来,道;“你躲在角落,暗中伤人,算是什么?有胆的放开我,我和你一对一地动手!”
那人又发出了几下阴冷的笑声,将手中那个尖刺咬在口中,但是他虽然咬住了尖刺,尖刺的尖锐一端,仍然对准了穆秀珍的后颈!
木兰花将那玻璃粒向上一抛,随即“啪”地一声,弹出了手指,手指弹在那玻璃粒上,又是“啪”地一声,将那玻璃粒弹向那人飘了出去。
那人一伸手,将玻璃粒接在手中。
那人的动作,十分之快,一接住玻璃粒,立刻咬在口中,再将那柄尖刺放了下来,拉着穆秀珍,向后退着,转眼间,便到了门口。
安妮急叫道;“兰花姐!”
木兰花喝道;“别乱动!”
安妮急得几乎哭了出来,道;“可是,秀珍姐她--|”
木兰花不等她讲完,便道;“安妮,我们现在处于下风,就是承认失败,这位朋友。一定会放开秀珍的,你急也没有用。”
那人拉着穆秀珍一直退出了花园。来到了铁门口,只听见他发出了一下尖锐的口哨声,一辆汽车,突然转过围墙,到了他的身邀,那车子的右边打开了门,那人身子一缩,和穆秀玲一起缩进了车厢,几乎连门都没有关,车子就疾驰而走了。
等到高翔和木兰花两人,一齐来到门口时,只见那辆车子已经驶得十分之远,只见灰尘扬起,高翔连忙打开自己的车门。
木兰花忙道;“高翔,别去追!”
“我知道”高翔拿起了车中的无线电话,“我吩咐沿途的警车注意这辆车子,并且对这辆车子进行秘密的跟踪!”
他一面说,一面按下了一个掣,道;“七号公路以北的所有警员注意,一辆深咖啡色的中型房车,正在七号公路中段向北驶去,注意它的行踪,不可明显跟踪或截击,有可能的话,需进行秘密跟踪,但是绝不能让对方发觉,我重覆一遍;七号公路以北的警车注意‥‥”
高翔将命令重覆了六次,才放下了无线电话。
这时,那辆车子早已踪影不见了。
高翔望着木兰花,苦笑了一下,木兰花也发出一下轻微的叹息声,他们两人的心中,都感到一种说不出来的耻辱。
试想,就在木兰花的家中,居然有人闯了进来,一照面就制住了穆秀珍。不但得了要得的东西,而且还将穆秀珍掳走了,这怎么不令他们感到那是奇耻大辱?
但是这样的耻辱,却已经发生了,木兰花在叹了一声之后,道;“首先,我们假定对方会将穆秀珍在半途放下来,那我们要赶快将她接回来。”
“那么,我们也驾车向北去?”高翔立即问。
已经转动轮椅,也到了门口的安妮立刻道;“兰花姐,我也要去,你们不能将我留在家中,秀珍姐她‥她被人劫走‥‥.”
安妮讲到一半,已抽抽噎噎它哭了起来。
木兰花轻轻地拍着安妮的肩头,道;“安妮,你已是一个大孩子,大孩子在有事情发生的时候,是不哭的,你知道么?”
安妮紧紧地咬着下唇,忍住了眼泪。
木兰花继续道;“而且,大孩子应该做一些有用的事,你应该在家中看守着,我相信你的新万能轮椅,可以应付突然发生的事的,对不?”
安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接着,点了点头。
木兰花道;“那就好,安妮,我们去找秀珍,你在家中,你最好坐在墙前。那么,不论有什么人想攻击你,都必须要在你面前出现,你就容易应付了。”
“我‥‥知道了。”安妮勉强使自己的声音镇定。
木兰花又在她的肩头上拍了拍,闪进了车子,绝尘而去。安妮在门口停了一会,按下了一个掣钮,她的轮椅自动转了一个身,向前转去。
她以前的那张万能轮椅,留在“俾士麦号”潜艇之中,并未能带出来,而在她一回到本市之后,云四风立刻又照以前的图样,替她造了一辆新的,而且还作了很多的改进,安妮进了客厅:照着木兰花的话,背靠着墙,全神贯注地坐着。
她的神经,十分紧张。
因为家中只有她一个人在,而且家中在不久以前还出遇事,穆秀珍就是在家中被人劫走的。一想到这里,安妮的心中,更是十分害怕。
她不由自主,向厨房看去。也就在她向厨房看去时,忽然听到厨房中,发出“克嚓”一声响,好像有一只铁罐跌到了地上。
安妮陡地吃了一惊,大声道;“什么人?”
可是,厨房中部又没有别的声音传出来,安妮实在想到厨房中去看个究竟,但是她又记起木兰花的话,不敢妄动。
过了几分钟,厨房中仍然没有什么声音传出来,刚才那一响,好像并不是人为的,而是一只铁罐放得不稳,恰好在那时跌了下来一样。
安妮的心中,略为轻松了些。也就在这时,突然门铃响了,突如其来的门铃声,又将安妮吓了一大跳,连忙向外望去。
只见铁门外,站着一个穿大花夏威夷衫的胖子,那胖子的头秃得一根头发也没有,一面按铃,一面正用手帕在头顶抹着汗。
安妮按下了一个掣,道;“什么人?”
胖子呆了一呆,扬起头来,道;“我是花秃子,是木兰花小姐叫我来的。”
“噢,原来是你来了,请进来,门没锁。”
胖子推开铁门,向内走来,不一会,他已到了安妮的面前,安妮道;“兰花姐不在,我叫安妮。你请随便坐好了!”
花秃子向安妮打量几眼,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安妮也打量着花秃子,花秃子看来像是一个十分好心肠的小商人,一点也不像是一个罪犯,但木兰花却说他是制造伪钞的专家!
安妮首先打破了沉默,道;“听兰花姐说,你对于制造伪钞,十分有研究?她就是因为这事情,才请你前来向你请教的。”
花秃子笑了起来,他在笑的时候,脸上的肉,几乎都堆到了一起。他道;“哪里,哪里,我只不过从小就对精美的印刷品有兴趣而已。”
安妮听得“格格”笑了起来,道;“你说得太幽默了,兰花姐判断。有一个巨大的美钞英镑的伪造集团,将要在本市展开活动了!”
花秃子皱起了眉,道;“这不可能吧?如果有这样的一个集团要活动,而我去没有份的话,那实在是不能够想像的。”
“为什么呢?”安妮大感兴趣地问。
“当然,譬如说,谁供给他们合用纸张呢?”
安妮呆了呆,在她那样的年龄来说,她的常识已经是十分丰富的了。但是像她那样年纪的人。当然是不可能详细知道印制伪钞的过程。她听得大感兴趣,道;“那么,你怎会有合用的纸呢?”
花秃子又笑了起来,凡是胖子都爱笑,花秃子也不例外,他道;“我当然有办法,但是,这却是我的业务秘密,不轻易讲给人听的。”
安妮笑了起来,道;“原来是这样,如果这个集团已经有了合用的纸张,你还有什么地方,一定要人家重用你的呢?”
“当然有!”花秃子自负地说,“我有第一流的印制技术,而且,我有推销伪钞的路数,除非那个集团不在本市印制,不然,一定得来找我!”
安妮点头笑道;“我也相信这一点,所以兰花姐要找你,我看,那一帮人一定会和你联络的,如果他们和你联络了,那么你--”
安妮才讲叫这里,突然之间,厨房中又传来了“啪”地一声。安妮一呆,又大声问道;“谁在厨房里?快出声!”
别看花秃子人胖,可是他的动作却十分灵活。
只见他一抖手,像是魔术一样,手中已经多了一柄枪,身子也直跳了起来,奔到了通向厨房的门边,安妮忙道:“你小心些!”
花秃子笑道:“如果我在木兰花的家中,我竟然会遭到意外,那倒太好笑了,噢,谁在厨房中,别鬼鬼祟祟,可以出来了!”
他一面说,一面推开了门,向厨房走了进去。
安妮听到花秃子在厨房中失声叫道;“是你--你在这里干--”
但是,他“什么”两字,还未讲出口,便突然缩了口,变得一点声音也没有!安妮陡地一呆,叫道;“花‥‥花秃子!”
可是她叫了两声,却一点回答也没有!
花秃子是那样的一个大胖子,如果他一进厨房,便受了袭击的话,那一定会发出他身体倒地的隆然巨响。可是:事实上,他进了厨房之后,只叫了一声,便突然没有了下文,而从他那一声叫唤听来。厨房中的确是有一个人在!
而且,花秃子还是认识这个人的!
只是何以花秃子忽然没有声音了呢?
那个在厨房中的人,躲在厨房中,究竟想作什么呢?他什么时候冲出来呢?何以花秃子在刹那间,一点声音也没有了呢?
安妮的心中,疑问越来越多,而她的心中,也越来越害怕,她竭力壮着胆,大声问道;“花秃子,在厨房中的是什么人?”
她的问题,当然未得到回答,而安妮根本不知道木兰花和高翔两人什么时候回来,若是叫她一直这样僵持着,那她宁愿到厨房中冒险去看一看了!
她按着按钮,慢慢地向厨房的门而去,到了门前,她陡地又接下了另一个按钮,“嗤”地一声,一枚催泪弹自门中射了进去。
她连忙向后退去,“蓬”地一声响了,催泪弹在厨房中爆炸,自门缝中迸了出来,她在等那人从厨房中冲出来。
可是等了半晌,浓烟已渐渐地散去。却还未见有人从厨房中逃出来。躲在厨房中的人,除非有防毒面具,否则是躲不住的!
而现在,既然没有出来,那一定是从后门离去了!
安妮按着钮,冲开了门,到了厨房中,厨房内根本没有人,而后门洞开,显然是从后门走了,安妮慢慢退回到了客厅中。
她的心头,怦怦地跳着。她只盼木兰花快些回来。
但是,时间慢慢地过去,木兰花和高翔两人,却是音信全无,安妮越等越是焦急,双手手心,一直在冒汗,可是除了等之外,一点办法也没有!
高翔和木兰花,驾着车,沿着公路,一直向北驶去,不一会,便遇到了一辆警车,高翔和警车的警官,作了一个手势。
那警官也回了一个手势,高翔拿起无线电话,听了几句,道;“那辆车子向前驶去,速度十分快,一个便衣警员,已用摩托车追上去了,到现在还没有联络。”
他们的车子继续向前驶去,不一会,便到了一个山坡之前,只见那辆车子,四轮向天,翻在山边,而两辆警车,已停在车边了。
只见两个警员,正将穆秀珍从车中拉了出来,穆秀珍显然已昏迷了过去,高翔忙叫道;“快召救护车,快!快召救护车!”
木兰花摇手道;“不用,她是因药物昏迷的,别的人呢?”
一个便衣探员道;“他们登上了一架直升机,走了。”
“向那一个方向去的?”
“向海面去的,我们已通知水警巡逻艇了!”
木兰花转过头,向海的那一边看去,公路的地形十分高,可以望到碧蓝的海水一角,当然,她是无法看到那架直升机的。
而木兰花也知道,直升机飞到了海面之上,一定另有接应,不是水上飞机,就是性能十分优越的游艇,他们就此远走高飞了!
木兰花的心中,感到说不出来的愤怒,在她的心中。是很少有这样感觉的,但这时她接二连三地遭到了失败,却令她有点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
这时,救护车也已到了,几个医务人员替穆秀珍注射了一针,果然如木兰花的判断一样,穆秀珍并不是因为翻车受伤而昏迷的,她之所以昏迷不醒,是在翻车之前,便已经受了药物麻醉的原故,在注射了一针之后。她便缓缓地睁开眼来。
在她刚一睁开眼来时,她脸上还是一片迷惘的神色,但是不到半分钟,她的知觉已经完全恢复了,她一跃而起,叫道;“兰花姐!”
木兰花仍然望着海,未了转过身来。
高翔跨过一步,扶住了穆秀珍,木兰花道;“秀珍,经过的情形怎样?”
“汽车开到了这里,那家伙就用一支针,刺了我一下,”穆秀珍喘看气,“我就觉得天旋地转,接着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木兰花到:“接着,车子就翻了,幸而你早已昏迷,全身肌肉松弛,而且,也未曾作什么挣扎,是以因祸得福,反倒未受伤。”
穆秀珍忙道;“那么这两个家伙呢?”
“他们有直升机接应,已经走了。”
穆秀珍用力地顿了顿脚,木兰花转过身来,一字一顿地间道;“秀珍,你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最久,你对他们,可有什么特殊的线索?”
穆秀珍苦着脸,望着木兰花。
看她的情形,显然是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木兰花又道;“譬如说,他们曾讲些什么?你必须将他们的每一句话都回忆起来,我们只有在这里寻找线索,去追寻他们了!”
穆秀珍道;“他们几乎没有说什么--噢,是了,那驾车的人曾说了一句,他说;“那批货,将在今午夜交货,准期不误。”
木兰花的双眉盘得更紧,道;“午夜交货?就是那一句话么?他还说了些什么?只有这样一句话,那是不成为线索的。”
“没有了,那家伙是“嗯”了一声,又叱道;“闭嘴,蠢才。]那驾车的也不敢说了。兰花姐,那一定是首领!”
木兰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的心中,实在乱得可以。
那人能够在一个照面间,便制住了穆秀珍,首先,他在武术上的造诣,就是非同凡响的,而他又敢独闯虎穴,自然胆识过人。
而且,从他安排好逃走的路线,使人难以追踪这一点看来,他还是一个智力十分高的人,一言以蔽之,这是一个十分棘手的敌人!
这个敌人,是不是和那三个德国人有关系呢?还是他根本和那三个德国军官无关?他究竟是什么身份的一个人?他将在何处印制伪钞?而那驾车者说“那批货”,那又是一批什么货,将在午夜交货,地点又是在什么地方呢?一连串的问题,令她心中乱得可以。
她想了片刻,并没有什么头绪,才抬起头来,道;“高翔,我们假定他们要的“那批货”,是在本市交货,我想你应该回去作部署,所有的人员,今晚都要出动。”
“可是,一点线索也没有,我们--”
“我知道,这几乎是没有希望的,你只好吩咐所有的人员,注意一切可疑的事。我有一个感觉,那司机向那人特别提及那批货。这批货一定十分重要,而且既然称为一“批”货,那么我想,这批货的体积,一定不会是十分小的,在全市的每一角落注意一切,可能有所发现。”
高翔呆了半晌,才点头道;“好。”
木兰花苦笑了一下,道;“这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但是我们不应该放弃任何可能,即使是蠢办法,也一定要试一试的。”
高翔的情绪,本来十分之差,但被木兰花这样一说,他又鼓舞了起来,道;“好的,我立即回警局去部署一切,你呢?”
“我和秀珍回家去,安妮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而且,花秃子也该来找我了,我想,除非伪钞不在本市印制。否则像他那样的人,一定可以得到些风声的。”
高翔道;“好,那我们随时联络!”
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登上了一辆汽车,驶回家去,一路上,木兰花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驾着车,穆秀珍起先还忍着,也不说话,后来,她实在忍不住了,才道;“兰花姐,如果在那个花秃子身上,也得不到线索,那我们怎么办?”
可是,穆秀珍将同样的话,说了两遍:木兰花仍然不出声,她只是将车子开得飞快,一直到了家门口,才突然停住了车子。
然后。她打开了车门,推开铁门,叫道;“安妮!”
她立刻听到了安妮的回答,但是当她一听到安妮的声音之后,她便知道,在家中,一定又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发生了!
不但是木兰花听出了这一点,连穆秀珍也听出来了!
安妮的声音之中,带着哭音,如果不是神经极度紧张,安妮的声音,是绝不会如此之难听的,木兰花连忙快步向前奔去。
她还怕有十么人在屋中,是以奔到了屋前,停了一停,闪到窗前,向前看去,看到只有安妮一个人在,他才放心了些。
她伸手推开了窗子,跳了进去。
安妮一见到木兰花,不由自主,哭了起来,叫道;“兰花姐,你‥‥终于来了,我...我...等了你好久,你终于来了!”
木兰花奔到了安妮面前,握住了她的手,道;“什么事?
这时,穆秀珍也冲进来了,连声道;“什么事?安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安妮忍住了眼泪,道;“厨房‥‥中有人。”
木兰花一征。立刻转头向厨房望去,道;“你发射过催泪弹?”
这时,屋中还有相当浓烈的催泪弹气体的味道,是以木兰花可以知道安妮发射过催泪弹。安妮点头道;“是的,他们自后门逃走了。”
穆秀珍大大松了一口气,道;“他们已经走了,你哭什么?快别哭了,你看,我也回来了,等有机会,我们就可以抓住敌人了。”
安妮抹了抹眼泪,道;“秀珍姐,你回来了,我很高兴,可是刚才我实在很害怕,那个花秃子一进厨房,就突然没有了声音。”
“什么?”木兰花立时问,“那个花秃子来过了?”
“是的,他‥‥他是一个胖子,是不是?”
“安妮,你快告诉我,他说些什么,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什么事?你必须详细地,将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告诉我。”木兰花严肃地吩咐着。
安妮已经镇定了下来,她吸了一口气,将花秃子来到之后所讲的话,以及在厨房中有了声响,他走进去看看,尖叫了一声,便突然没有信息的经过,详细讲了一遍。
木兰花用心地听着,穆秀珍好几次想要打岔,但全被木兰花制止,等到安妮讲完,木兰花才道;“那么厨房中是什么人,你未曾见到人?”
“我始终未见到。”
木兰花扬头道;“秀珍,快通知高翔,叫他人,尽一切可能找花秃子,找到他,事情就可以明朗了。在厨房中的那人,花秃子是认识的。”
穆秀珍去打电话,木兰花来到了通向厨房的门前,推开了门。厨房中催戾毒气的味道更浓烈,令她不由自主,咳嗽了几声。
后门开着,花秃子和那个神秘人,显然是从后门逃走的,木兰花跨出了后门看了看,没有什么发现,可是当她退回到厨房的时候,却看到在门上的一个钩上,挂着一条半寸宽的布条,从那楔形的形状来看,布条是衣服钩住了被拉下来的。
那是一条花布,从花式来看,大约是一花的夏威夷衫,据安妮所述,花秃子正是穿着花夏威夷衫来的,那么自然是花秃子匆忙离去时留下来的。
现在,木兰花心中最大的疑问就是;何以花秃子一见了在厨房中的神秘人物,便一声不出,立刻跟着他离去呢?
那个带走花秃子的神秘人物,和挟持穆秀珍,劫走那小玻璃粒的人,自然是同党,他们两人一起偷进厨房来,一个在穆秀珍进厨房之际,突然出手将之制住,而另一个则一直躲在厨房中,可能另有企图,恰好在花秃子进去,一见面就认出了他来;是以两人才又一齐离去的。那么,这人等在厨房中,想做什么呢?
木兰花立刻想起。安妮曾说,厨房中是响起了罐头落地的声音之后,花秃子才进去看个究竟的,罐头...‥罐头‥‥木兰花连忙抬头,向架上放看的许多调味品看去。
她才一看去,便立即发现,几乎所有调味品的罐盖,部被打开过了,她随手拿了一罐盐下来,用手指在盐粒中拨动了一下。
她立即发现,在盐粒中,混杂着一些亮晶晶的:微带青色的结晶粒,这种结晶粒,混在盐中,如果在煮菜需要放盐时,是绝不容易发觉的。
但这时,木兰花却一眼就可以认出,那是剧毒的氰化物,如果服食之后,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内,就可以置人于死命的!
看到了这些掺杂在盐粒中的氰化物晶体,木兰花自然可以明白那人在厨房中是干什么的,那人在调味品中下毒,企图谋杀她们三人!
木兰花的心中,也不禁感到了一股寒意!
那是因为敌人方面的行事太诡秘,太毒辣了!
木兰花拿看盐罐发呆,穆秀珍已带着安妮走了进来。木兰花将盐罐递给了秀珍,道;“你看,有人想要毒死我们!”
穆秀珍向监罐中一看,也吓了一大跳。
木兰花又道;“将厨房中所有的食物,皆弃去--”
她话刚讲完,只转见安妮叫道;“兰花姐,你看,这里有一粒铜钮扣!”她伸手指着水盆下面,那粒铜钮扣就在地上。
那水盆下面的空隙。勉强可以塞得下一个人,那人可能是躲在这下面的,但由于过于挤迫的原故,所以掉下了一粒铜钮扣来。
而那个挟制穆秀珍的人,木兰花将他的模样记得十分清楚,他的身上绝没有什么铜钮扣的,那么这铜钮扣自然是另一个人留下来的了。
到目前为止,这可以说是唯一的线索;敌人方面有一个人,是穿着一件有铜钮扣的衣服,然而这个线索,却等于没有一样!
木兰花抬起了那颗钮扣,看了一眼,放进了袋中。
穆秀珍和安妮两人望着木兰花,她们异口同声地道;“兰花姐,他们想害我们,那证明他们要在木市展开活动,他们要在本市印制伪钞!”
木兰花也刚好想到了这一点,她立刻同意了两人的看法,道;“你们说得不错,那么,今天午夜的这批货,一定也是在本市移交的了。木市确实是印制伪钞的好地方,和世界各地都有贸易关系,现钞的流通又多,而且,可以获得第一流的印刷设备!”
“可是本市的范围如此之大!”穆秀珍苦笑着说。
木兰花的双眉紧蹙,道;“但是如果我们知道了“这批货”究竟是什么时,那么,范围就可以缩小许多,查起来也容易得多了。”
“兰花姐,”安妮道;“会不会是那六副伪钞模?”
“不会,那六副伪钞模,一定已经在他们的手中了,所以他们才知道非要那玻璃粒,那批货也一定是印制伪钞所不可所不可缺少的--”
木兰花讲到了这里,停了一停!
然而,那一停,只不过是极短的时间,她们三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内,异口同声地叫出了一个字来:“纸!”
穆秀珍兴奋地道:“兰花姐,那一定是一批印制伪钞特别需要的纸张,没有这种特制的纸张,版模再好也是没有用的。”
“而这种纸,”安妮立刻补充,“一定直接自英国和美国偷运出来的,他们可能是出高价,和两地的罪犯连络,才买到手的。”
木兰花双掌互击,道:“好了,那我们侦查的范围,便少得多了!”她回到客厅,拿起电话,拨通了高翔的号码。
然后,在电话中,她道:“高翔,我们想到了,今天午夜,将会有一批印制钞票要用的纸,到达那一批罪犯的手中,可有什么飞机或船,是今日午夜之前到达本市,而又是从英国或美国来的么?我想那批纸,一定是今晚才运到本市的。”
高翔的声音十分兴奋,道:“那简单多了,我立刻去查,还有一件事,兰花,我们刚接到一项车祸的报告。那是一辆小房车,跌下了悬崖。”
“车中是什么人?”
“就是那三个德国人,两个当场死亡,一个身受重伤,送到了医院,昏迷不醒,正在对他进行急救,但希望十分之微。”
“嗯,那三个德国人和安泰保,也是被牺牲的人,我以为安泰保是被那三个德国人所杀的估计,是弄错了的。”
“我也是那样想,安泰保可能也是给那伙人杀死的。可是那伙人是什么人呢?兰花,你可有了任何线索没有?”高翔问。
“有,但这两点线索,并不会有多大的用处,我只知道,第一,这伙人中有一个人,是认识花秃子的,他可能是印伪钞的累犯,我们应该对所有伪钞的累犯,展开调查。第二,这个人在我的厨房中下毒,并且留下了一粒铜制的钮扣。”
“铜制的钮扣?”高翔反问。
“是啊,你可有什么特别的印象?”
“没有,但是,最近流行的上装,是时兴铜钮扣的,那人可能是一个十分注意衣着的人。”高翔提供他的意见。
“可能是,我等你的电话。”
木兰花放下了电话,道;“秀珍,你在家中,和安妮两人,好好地注意着,害我们的人。可能会进一步来使卑鄙手段的。”
一听得叫她们在家中,秀珍就不高兴,她嘟着嘴,道:“兰花姐,敌人方面,在今天晚上,既然有一次重大的行动,我们也该全力以赴才是。”
木兰花沉吟了一下,道;“可是--”
她一面说,一面向安妮望了一眼。
安妮十分聪明,立刻知道了木兰花的意思,她吸了一口气,勇敢地道;“兰花姐,你和秀珍姐一起去办事好了,我一个人是不怕的。”
木兰花笑道;“你刚才还吓得哭出来了呢!”
安妮有些不好意思,道:“那是我在见到你以后的事,事实上,我‥我一个人在家中,靠着我的轮椅,也不会有什么人能害我!”
穆秀珍大是高兴,连忙握住了木兰花的手,摇撼着,道;“兰花姐,你听到了么?我可以和你一起出动,不必在家中守着。”
木兰花点了点头,道;“好。”
穆秀珍欢呼了一声,跳了起来。
安妮的脸上,出现了十分难过的眼神,叹了一口气,道;“可惜我是一个废人,要不然,我也可以和你们一起去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低下头来,望着她自己瘦小的、没有行动能力的双腿,泪水不禁落了下来,声音也变得十分干涩了。
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互望了一眼,一时间想不出什么话去安慰她才好。木兰花装着未曾听到安妮的话,她道;“安妮,家里可能有坏人上门,你最好不要睡,这样罢,你代我回覆许多不相识的朋友的来信,也是消磨时间的好办法。”
安妮仍然含着泪,点了点头。
木兰花又笑了起来,道;“安妮,你可知道,我每天都收到很多不相识人的来信,最有趣的是一个傻女孩,有一个很美丽的名字,叫白蓓兰,一连给了我三封信,在信中和我讲了很多事,还说焦急地等着我的回信,但是,三封信中,根本都没有回信的地址!”
安妮听了,也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对于安妮的关怀,可以说是无微不至的,听到她破涕为笑,两人的心中,才算是放下一块大石。
而就在这时,高翔的电话来了。
高翔在电话中道;“兰花,我已经调查过了,今天午夜以前,有两班飞机,是分别从英国和美国飞来的,而且,还有一艘巨型邮船,在今晚十时到埠。”
木兰花道;“好,我和秀珍到飞机场去,你到轮船码头去,我相信交易一定是立刻进行的,因为出售纸张的人,怕夜长梦多。”
“我也是这样想,我们应展开最严密的监视。”高翔道。
木兰花又道;“这一大批印制伪钞的纸,体积当然不会太小,但是也不可能太大,想像之中,至少应该有两只中型的手提箱,而这样的两箱纸,是十分沉重,绝不是一个人所能够提得起来的,我们注意的范围,应放在沉重的物体上面。”
高翔道;“我知道了,你们需要助手么?”
“不需要,我和秀珍两人,足可以应付得了。还有,高翔,那个翻车幸得不死的德国人,他是在哪一个医院之中?”
“市立第一医院,你想去看他么?”
“是的,如果他已能开口讲话,我希望在他的口中,得到更多的线索,至少,也可以知道那破坏伪钞模的来龙去脉!”
高翔沉默了一会,才叹了一声,道;“我们这次所获得的线索,实在太少了,简直就像是在大海中捞针一样!”
木兰花本身,也有这样的感觉,但是她却不得不鼓励高翔,道;“高翔,别气馁,我们总算有了一些线索,比完全没有线索好些,花秃子有下落了么?”
“还没有。”
“好,请你继续侦查。”木兰花放下了电话,转过头来,道;“安妮、秀珍,你们两人,轮流休息一会,今天晚上可能整晚得不到睡眠的!”
安妮关怀着道;“兰花姐,你自己呢?”
“我?”木兰花笑了起来,“在一个疑难的问题,还没有眉目之前,我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的,我现在到医院去了。”
她向两人挥了挥手,便向门口走去。
四十分钟,木兰花已经在市立第一医院的一间病房之外了,一个上了年纪的医生,正在对木兰花翻来复去地叮嘱。
那医生道;“伤者的伤势,十分严重,最好你不要和他讲太多的话,我给你十分钟,小姐,你如果和他谈得太多,会导致他的伤势恶化!”
“我明白,你放心好了!”木兰花一面回答着,一面推开了门。病床上躺着一个面色十分苍白的人,盐水瓶倒挂在架上。就放在病床之侧。
而床上的伤者,却是睁大了眼睛的,看到了木兰花进来,伤者的眼睛眨了眨,有了反应,喉间也发出了一下微弱的呻吟声来。
木兰花直到了床前,她还没有开口,伤者已经用含糊不清的声音道:“谋杀..谋杀‥‥他们杀了安泰保..又要杀我们‥我的同伴呢?”
木兰花略俯下身子,简短而有力地回答道;“他们全死了!”
伤者立刻闭上了眼睛,他的面部肌肉,也起了一阵抽搐,发出了一连串的呻吟声来,道;“他们‥‥他们‥...成功了。”
木兰花将头俯得十分低,道;“不,他们没有成功,因为你还活看,你可以击败他们,告诉我,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那伤者久久不出声,可是口唇却不住地颤动着,过了足足有一分钟之久。在一旁的护士好几次想要开口,但都被木兰花用手势制止了她出声。
终于,在那伤者口唇的一阵剧烈颠抖之后,自他的口中,吐出了微弱的声音来,道;“他们‥‥是安泰保找来的,他们的首脑份子‥‥叫‥...叫做贝泰‥‥”
“贝泰?”木兰花反问看。
而木兰花的心中,也十分疑惑,因为这个名字,对她十分陌生。而安泰保之所以会找到了那个贝泰,当然是因为贝泰是一个累犯,可以协助他们印制伪钞之故。很难想像有一个累犯的名字,是木兰花所不知道的,是以木兰花反问了一句。
那伤者喘了几口气,道;“是的,贝泰‥‥BETTA,贝泰,你知道么?我直到安泰保死了之后才知道‥‥那是一种热带鱼的名称‥‥这种鱼‥就是着名的暹罗斗鱼‥‥”
当木兰花听到那伤者念出了那几个英文字母之后,她已完全明白了,BETTA,贝泰,暹罗斗鱼,那是一个亚洲最凶恶罪犯的外号!
暹罗斗鱼是一种性格十分凶狠的鱼,当两条雄鱼相遇时,猛烈的争?便展开,几乎不等到有一方死亡,是不肯休止的。
而这个被称为暹罗斗鱼的犯罪分子,他是靠黑吃黑起家的,在泰国,他是第一号的凶险分子:其它所有的犯罪分子,不是被他并吞了,成了他的部下,就是被他消灭了。而贝泰自己,却高居在上,平时是绝不露面的,是以地究竟是什么模样,也没有人知道!
那是一个传奇性的人物,木兰花自然也知道,作为一个对手来说,那是第一号凶恶,难以应付的敌人。她不由自主,吸了一口气,道;“安泰保为什么会找贝泰那样的人来合作呢?和他那样的人合作,你们简直是自讨苦吃!”
那伤者苦笑了起来,道;“我们不知道‥‥开始的时候,我们实在不知道,而贝泰却可以使我们印制的伪钞,通行整个东南亚!”
木兰花并不出声,的确,以贝泰在东南亚的势力而论,他要将印制如此精良的伪钞流通出去,那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
伤者又喘了几口气,才又道;“你们中国人有一句成语是什么?叫做引狼入室,是不是?我们‥真是引狼入室了,他在知道了我们的计划之后,便开始了他的阴谋,而我们还不知道,直到了安泰保出了事,由安泰保保管的六副伪钞模失了踪,我们‥才知道‥‥”
伤者的神思,渐渐激动起来,呼吸声呼噜呼噜,十分骇人,但是他还继续道;“可是我们知道,那六副模是没有用的,必须有一个小玻璃粒镶上去才有用,而那个小玻璃粒,安泰保是带在身边的,贝泰‥‥他一定‥‥不知道这一点!”
木兰花的心中暗叹了一声,沉声道;“你是说,你们和贝泰,是在本市会面的?”
伤者道;“我们不知道谁是贝泰,我们和四个人会面,其中一个身形很高的人,似乎是首领,但也没有人称呼他为贝泰。”
不暴露自己的真面目,这正是贝泰一惯的手段。
木兰花将头俯得更低了些,问道;“那么。你们已开始购买纸张了么?什么时候到货,你可知道么?”
那伤者困难地摇了摇头,道;“不知道,这一切,在我们的‥‥合作上‥‥全由贝泰负责‥‥他说可以弄到真的纸张。”
木兰花还想问什么,但是病房的门被打开,那位老医生满面怒容地走了进来,道;“行了,小姐,伤者已超过他的负担能力了!”
木兰花并没有再说什么,就退出了病房。
她实在也没有什么别的问题可问了,因为她这次的拜访,已经知道了比她所希望的更多资料,最重要的是她知道了敌人是谁!
敌人是贝泰--暹罗斗鱼--而这条“斗鱼”,目前正可能在本市活动!这实在是一个极其重大的发现,这个发现使得木兰花知道;自己的行动需要更加小心!
出了病房,木兰花略站了一站,医院的走廊中,有许多人在走来走去,有医生,有杂工,有护士,自然也有患病来求医的人。
木兰花心中暗付;这些人中,哪一个是贝泰的人呢?
木兰花明白,那绝不是她神经过敏。贝泰是这样的一个厉害人物,他已经下手将他的四个同伙除去,如果他知道其中一个,竟只是受了伤而没有死的话,那么他是一定不肯放过他的,那么,以贝泰这样心狠手辣的人而言,再派人到医院来谋害伤者,又有什么出奇呢?
木兰花在门口站了没有多久,就进了护土休息室,拿起电话来,在休息中的几个护士,一下子就认出了木兰花来。她们热烈地招呼着木兰花。
木兰花再次和高翔通话,因为她身边有人,是以她讲得很简单,只是道;“高翔,我们的敌人是贝泰,派便衣探员来保护伤者。”
高翔呆了一呆,也问道;“谁是贝泰?”
“泰国斗鱼。”木兰花又简单地回答。
即使是在电话中,木兰花也可以听得到高翔吸进了一口凉气时所发出的声音,高翔当然也立刻知道了事态的严重性。
他们两人相互在电话中告诫对方;“小心!”
木兰花放下了电话后,心中又叫了一遍;“小心!”
面对的敌人是如此之凶恶,那实在非千万倍的小心不可,她向那几位护士有礼貌地笑着,刚准备退出护士休息室去。
可是就在这时,有一个圆脸大眼。大约只有十七岁的见习护士跳跳蹦蹦走了进来,一看到木兰花,她突然叫了起来,道;“木兰花!”
木兰花望着她那短短浏海下一闪一闪的大眼睛,笑道;“就算是木兰花的话,也不必这样尖叫的啊,我又不是披头四!”
那见习护士的讲话十分急,和一般同年龄的女孩子差不多,她不停地道;“兰花姐,你是我最崇拜的人了,我想请你在我的日记本上签一个名!”
这是一个木兰花无法拒绝的要求,木兰花立刻点了点头,那女孩子立刻将挟在腋下的一本簿子递了过来,并且将她的笔交给了木兰花。
木兰花将簿子摊开,用那女孩的笔签名,她才写了一个字,就听到那原来在休息中的几个护士问那女孩子,道;“咦?你是新来的么?我们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
“对了,我是新来的。”那女孩子回答。
听到了这样的对话,木兰花立刻呆了一呆,停了下来。可是,这时,她已经写了一个字,而在写字的时候,笔尖和纸张接触,一定要用点力的。
即使那种接触。只是一点点力道,但是那支笔,本身便是一个构造极其精巧的东西,在笔尖一有压力时,笔的后端,便立刻有一种气体喷出来。
而这种气体,本来是以压缩的形态储存在笔身中的,是以喷射出来的速度十分高。十分劲疾,木兰花一听得说那个见习护士是陌生的,心中已觉得其间大有蹊跷。自己是因为对方看来天真活泼的外形,而完全丧失了警惕性了!
但是,当木兰花想到了这一点的时候,她的鼻端,已经闻到了一股十分异样的,好像是大葱和芥子转混合的怪气味。
而才一闻到那种气味,木兰花立刻觉得胸口闷烦欲呕,眼前发黑,天旋地转起来,她连忙转过来,向那女孩子望去。
只听得那女孩子大声道;“名签好了么?多谢你,兰花小姐,我将会永远保存你的签名的!”她一面说,一面已将笔和簿子,急急拿了过来。
木兰花想出声,可是她邮已感到了舌根麻木,竟已讲不出话来了,她连忙扬起手,向那女孩子的肩头上抓了下去。可是她的手也不听指挥了。
她的手只是放在那女孩子的肩头上,而她的五指,却僵硬得无法将对方的肩头抓住,那女孩子轻轻将木兰花的手移开,道;“多谢你!”
她一转身,翩然向外走了出去。
这时,那几个护士,仍然未曾看出事态有了什么变故,她们还在交谈,一个道:“这女孩子很美丽啊,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
另一个道;“我也从未曾见过她--”
那一位护士的话才讲到了一半,木兰花已经支持不住了,她全然像是饮了过量的酒的人一样,她一脚向前踏出,想向外走去。
但是,她那一脚踏了下去,却像是踏在云端中一样,突然身子向前一侧,“咕咚”一声,便已经滚跌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令得室内那几个护士全惊得呆了!
足足过了半分钟,她们才一齐惊呼了起来。
她们的叫声,惊动了医生,好几个医生一齐奔了进来,一个医生俯身一看,掀起了木兰花的眼脸,看了一看,木兰花的肿孔,是异样的扩大,那医生吃了一惊,道;“中了烈性芥子毒气的毒!”
另外几个医生道;“那怎么可能?”
这的确是不可思议的,烈性芥子毒气,可以在极短的时间致人死命,但这种毒气,根本不是能够公开制造的,而且,为什么只有木兰花一个人中毒,而别人无恙呢?但那个医生坚持说道;“一定是的。快进行急救!”担架床早已推了过来,将木兰花抬上了病床,推进了急救室,院长也闻讯赶来了,他问道“突然中毒的,是什么人?”那几个吓呆了的护士,直到此际才讲得出话来,道:“他...她是女黑侠木兰花。”院长也吃了一惊,忙道“是她,我马上和警方联络!木兰花到医院来,是来做什么的?要尽一切能力抢救她!通知全院的医生,进行集中抢救!”院长的命令传了出去,而急救室中,初步检定报告出来,木兰花的确是中了烈性芥子毒气的毒,症状已表露出来了。
院长一面通知高翔,一面又亲自打电话到别的医院中去请专家,稍有医学常识的人都知道,芥子毒气,是毒气之王!
芥子毒是二氯乙硫酸“(C2H4CI)2S”的俗称,这种毒气,一般来说,要在中毒之后几小时才发作,但木兰花立刻有了症状,可知那是浓烈性的芥子毒气!
中了这种毒气,全身的粘膜组织,全会受到损害,毒性最烈,而由于战事结束已久,治疗这种毒气的设备也不齐全,是以更显得紧张。
而在高翔接到了医院方面的电话,告诉他木兰花在医院中,中了烈性芥子毒气的毒时,他整个人都呆住了,手也不由自主,在簌簌发抖!
贝泰的手段实在太毒辣了,中了芥子毒气。即使及时抢救,也决计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够复原的,更可能造成终生的严重伤害!
那实在是令人发指的,他的心中像是有火在燃烧一样,他的脸色是如此之难看,以致令那两个进来向他请示的警官吓了一跳。
那两个警官异口同声地道;“高主任,你怎么了?”
高翔的身子一震,陡地向外冲了出去,伸手将那两个警官推开了几步,他冲出了办公室,只觉得脑中乱成了一片,天旋地转!
他不由自主向旁跨出了一步,那两个警官立刻跟了出来,将他扶住,又大声道:“高主任,你可是不舒服?你脸色难看极了,你--”
高翔勉强镇定心神,吸了一口气,道;“你们去告诉方局长,兰花中了暗算,受了极大的伤害,我要去陪她,可能要陪她好几天。”
那两个警官点看头,其中一个道;“高主任,你精神十分差,叫人驾车送你去,比较好些,你自己驾车的话,只怕--”
高翔已站直了身子,道;“不要紧的,还有,要局长派人到木兰花的家中去保护穆秀珍和安妮,这次,我们的敌人。是最凶恶的暹罗斗鱼!”
一个优秀的警务人员,若是未曾听过“暹罗斗鱼”的名称,那是不可思议的,那两个警官一听,立刻吃了一惊,道;“我们知道了。”
高翔大步地向外走去,他以极高的速度驾着车赶向医院,他居然能安然赶到医院,那实在也可以算是一个极大的奇迹!
因为当他在驾车的时候,他的心中乱得几乎是看不到马路的,他的眼前只是浮现着木兰花中了芥子毒气之后的可怖脸容。
芥子毒气会令人的皮肤起泡,腐烂,那形像和灼伤是差不多的。现在木兰花是在什么样的痛苦中挣扎呢?一想到这一点,高翔的心中,便如同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绞着一样,令得他的胸膛,不由自主它收缩,几乎连呼吸也为之困难起来。
他只记得一件事,快冲到医院去,快一点见到木兰花!
高翔甚至不知道,他的车子在驶进了医院的大门之后,几乎撞在门柱之上,他的车子是在发出了一下极难听的刹车声之后才停下来的。
他跳下了车子,便抓住了一个护士,道;“木兰花在什么它方?快告诉我!”
那护土给他吓了一跳,才道;“木兰花‥已从急救室出来了,专家说她幸而是在医院中中毒的,抢救得及时,是以--”
那护士还未曾讲完,高翔便已放开了她,向二楼直奔了上去,在二楼的走廊之中,他几乎和院长撞了一个满怀,他停了下来,喘着气,道;“木兰花怎样了?”
院长的面色难看到了极点,他道;“高主任,应该派人严密保护木兰花,她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但是,那个车祸受伤者却死了!”
高翔的心头,又是一阵震动。
他那种窒息之感,越来越甚,是以他用力地拉开了衬衫领上的钮扣,然后才问道;“是谋杀?是不是?那伤者是被谋杀的,对么?”
院长点看头道;“一柄牛肉刀,剌进了他的胸口。”
“是什么人下的手?”
“没有人知道,全院上下都为木兰花忙着,等到护士再进病房去时,那伤者已经死了!”院长愤慨地说着,“这是绝无血性的谋杀。”
高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竭力令自己镇定下来,他在心中告诉自己;不要慌乱,绝不能慌乱,敌人是如此凶恶,自己如果慌乱的话,那等于是自己解除了武装!
他沉住了气,道;“木兰花中毒时有人看见没有?通知看到的人到木兰花的病房来,我将在医院中亲自保护木兰花。”
院长点看头,说道;“好,我先带你去看木兰花。”
院长走在前面,高翔紧跟在他的身后,到了走廊尽头的一间房前,院长推开了门。那是一间十分宽大的特等病房。病房中只有一张病床。
这时,在病床之前的。是两个医生。和两个护士。
高翔疾趋病床前,他看到了木兰花。
其实,他根本看不见木兰花,因为木兰花的整个头脸都包着纱布。连双眼也在纱布的覆盖之下,另外有一根小管,自鼻子部份通入,那可能是帮助木兰花呼吸的。高翔看到了这等情形,身子一个踉跄。几乎跌倒在病床之上!
他的心头,感到了一阵剧痛,他用几乎哭的声音叫道;“兰花!兰花!”
可是木兰花仍然一动不动地躺着!
一个专家摇看头。道;“年轻人,我不认为她能听得到你的声音,你不必叫她,而且,就算她听得到,她也无法出声回答你的!”
高翔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在直向下沉去,他失声道;“她‥‥为什么不能出声讲话?告诉我,她的情形究竟怎么样?”
那两位专家向院长望了一眼,院长沉击道;“这位是警方的高主任,你们可以将真实的情形,完全讲给他听,不必有任何隐瞒。”
那两位专家叹了一口气道;“高主任,你不必太担心了,如果没有什么别的意外的话,她的生命,应该是绝无问题的了。”
高翔已听出了那专家的弦外之音,他心中的寒意,越来越甚,他的声音也有些发颤,道;“那么,她将会‥‥怎样呢?”
“强烈的芥子毒气,对她的粘膜组织,起了极严重的破坏作用,幸而毒气的数量很少,但是那也足以令得她,令得她‥‥”
高翔尖叫了起来,道;“令得她怎样?令得她怎样?快说!”
“已足以令得她--”专家又吸了一口气,“令得她面部的粘膜组织发生严重的溃烂,她的口部损坏程度,令她不能讲话,而耳部的情形,也很严重:她鼻孔几乎已到了吸进空气,便感到剧痛的地步,所以,我们会考虑切开她的颈际,直接用氧气输入她的气管。”
那专家叹了一系。缤道;“只不过这一切,都是会复原的,现在,我们最担心的,便是她的眼睛,毒气一定是直接喷进她的眼睛的--”
那专家才讲到这里.高翔已突然伸手,用力地抓住了那专家的肩头,道;“她的眼睛怎么样?她‥会从此看不见东西么?”
那专家又难过地叹了一口气,院长则同情地在高翔的肩头上拍了拍,高翔粗暴地叫道;“说啊,你们怎么忽然不说下去了!”
那专家为难地道;“她是不是会永远看不到东西,那实在很难说,现在还未能肯定,因为在现在这样的情形下,根本没有可能替她眼球组织的损害,作进一步的检查,我们只能等待看。或许‥‥或许,我们应该祷告,期望奇迹的出现。”
高翔只觉得全身都发软了!
他松开了手,后退了两步,坐在一张椅子上,他的脸色比雪白的床单更白,他的双眼发直,在那一刹间,他的所有思维活动,几乎全都停止了!
他的耳际嗡嗡发响,是以他身后向起了脚步声,也没有听到,他身后的脚步声,是几个人进病房所发出来的:先进来的,是目击意外的三个护士。
而跟在那三个护士之后的,是一个身形高大,头发花白的老者,他神情庄严,双眼悯炯有神,他正是肩负本市警政重责的方局长。
方局长的浓眉紧嬉耆,他悄悄地来到了高翔的身边,向床上望了一眼,用他浓重的声音道;“高翔,如果你只是傻瓜一样地坐着,那一定不是木兰花的本意。”
高翔的身子略动了一动,他也知道是方局长来了,但是他全身乏力,几乎连一动都不愿意动,他也不说话,只是发出了几下苦笑声来。
方局长伸手按在他的肩头上,道;“当然,你必须在这里陪着她,兰花的知觉一恢复,她就最需要人陪伴了,你将经过的情形告诉我。”
高翔的心中,乱成了一片,他呆了半晌,才道;“方局长,已派人去保护穆秀珍和安妮了,是不?她们知道了不幸的消息没有?”
“没有,我吩咐严守秘密,并且要所有的报纸也不发布木兰花中毒的消息。暹罗斗鱼准备在本市,从事什么非法活动?”
“印制伪钞,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德国人留下来的玻璃伪钞版模,大量地印制美钞和英镑。”高翔的心中又是一阵抽搐。
方局长道;“你放心,我一定会设法对付他们的。”
高翔问道;“事发时在场的人呢?”
院长向那三个护士一指,道;“就是她们。”
高翔和方局长一齐望向那三个护士,方局长问道;“怎么一回事,你们详细说,不要漏掉任何细节,也不必怕什么?”
那三固护士一齐点头,一个先道:“兰花小姐进护士休息室来打电话,是打给高先生的,他刚放下电话,就有一个见习护士来要他签名。”
另一个接上去道;“木兰花拿过了笔--”
“谁的笔?”方局长问。
“是‥‥那个个见习护士的。他签了一个名,忽然抬起头来,那见习护土拿着笔和簿子走了,她突然跌倒在地上,已中毒了。”
方局长又道;“那见习护士是谁?”
“不知道,我们从末见过她。”
“她是什么样子?”
“她穿着见习护士的衣服,大约只有十五六岁,她双眼十分大,看来很是天真,也很美丽,是她‥‥害兰花小姐的么?可是她只是站在一边,没有动过。”
方局长和高翔两人,不约而同,发出了一下呻吟声来,方局长道;“高翔,你已经知道那是谁了,是不是?那是--”
“洋娃娃吉蒂!”高翔苦笑着说。
“暹罗斗鱼的情妇,她的实际年龄,应该是三十五岁了,可是她的娃娃脸和娇嫩的声音,却在化妆之后,可以令她看来像十五岁!”方局长说。
“吉蒂在,那暹罗斗鱼一定也在!”高翔站了起来。
“我也相信是。”方局长沉声说着。
这时,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的木兰花,忽然动了一动,她的手扬了起来,高翔连忙来到床边,握住了她的手,木兰花的手指动看,高翔忙在她的手心划着字;“我是高翔,高翔。”
木兰花的手指摸索着,高翔忙摊开了自己的掌心。木兰花的手指,在高翔的掌心上画着字;“已经过了午夜了么?”
“没有。”高翔又在她掌心上画着。
“不要陪我,线索不可断。”木兰花又划了九个字。
高翔的心头,又是一阵难过,木兰花伤得如此厉害。但是她心中,还是忘不了那件事。高翔心知木兰花的话是对的!
暹罗斗鱼今天午夜会有一项交易,这是他们所有的唯一的消息,而且他们已经推测到了这项交易,可能在轮船码头或是机场进行!
如果轻而易举地放弃了这个线索,那是极可惜的事!
他呆了半晌,才又在木兰花的掌心上划了一个“好”字。
木兰花的手放了下来,一个专家忙道;“行了,高先生,我们必须替她注射镇静剂,让他处于昏迷状态之中,否则他她太痛苦了。”
高翔皱着眉,道;“好的。”
方局长道;“高翔,我可以在这里保护着木兰花!”
高翔道;“好,那我通知云四风,接安妮到他家中去,我去找穆秀珍,和她俩人分头行事,我们不应该放过唯一的线索。”
他转身,和云四风通了一个简短的电话,约在木兰花的家中见面,然后,他驾着车,迳自赶往木兰花的家中,云四风已经在了。
高翔一到,穆秀珍便嚷了起来,道;“为什么要安妮到四风家中去?兰花姐怎么了?她到了医院没有,怎么还没有回来?”
高翔叹了一声,道;“秀珍,兰花她--”
穆秀珍的面色也陡地变了,她和高翔认识了那么多年,当然知道,如果不是木兰花有了极可怕的意外,高翔的神色,绝不会那样的!
安妮也失声道;“兰花姐怎么了?”
“兰花她‥‥中了泰国斗鱼的情人,洋娃娃吉蒂的暗算,中了毒,情形相当严重。医生要让她长期昏迷,以减轻她的痛苦。”
“她在哪里?”穆秀珍的泪水,已经滚滚而下,“我,我要去看她!”
“秀珍,你去看她又有什么用?”
“我要去看她,我要去看她!”秀珍不断地叫着。
而安妮则拚命地咬着指甲,一面咬指甲,一面泪水簌簌地落了下来。云四风失声道;“泰国斗鱼,就是亚洲最凶恶的罪犯贝泰?”
“是他。”高翔将玻璃伪钞模的事,讲述了一遍。
云四风的神色也十分难看,道;“这个人可以说是最凶恶的人,据我所知,他是泰国拳的一级冠军,又有八段空手道的头衔!”
穆秀珍突然张大了口,道;“那样说来--”
高翔也失声道;“那个在厨房中捉住你的人就是他!”
穆秀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贝泰是不会留下活口的,我在车子翻身时,非但没有死,而且没有受伤,实在是运气!”
云四风沉声道;“他害人一次不成,还有第二次,我们快离开这里,安妮可以住到我们精密仪器制造厂的顶楼去,那里最安全,我的弟弟五风可以照顾你。”
安妮直到这时才“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道;“我不要人照顾,我...要打死害兰花姐的人,替她报仇!”
听得安妮这样讲,高翔的心中,更是乱成了一片,木兰花一出了事,高翔只觉得自己肩头上的担子,顿时重了不知多少!
他沉声道;“别孩子气,我们快走。”
穆秀珍奔上楼去,收拾了必要的东西,只不过十分钟,她就走下楼来,推着安妮向前走去,云四风和高翔两人,跟在后面。
这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当他们的两辆车,分别驶进市区之际,市区高楼大厦之上,耀目的霓虹灯,已经亮起来了,都市的夜晚,是它最美丽的时刻!
但是他们四人的心头,都十分沉重。
将安妮安置好了之后,高翔、云四风和穆秀珍三人,都进行了丁分神奇的化装,穆秀珍也扮成了男装,高翔和云四风两人,看来年纪大了许多。
高翔扮成了一个衣着华贵,提着公事箱,和持着手杖的中年绅士,因为他将在飞机场中进行侦察,而云四风和穆秀珍则到码头去。
所以,他们两人,看来都像是在码头附近的流浪汉。
他们在离开之后,又特地买票走进了一家电影院,而在银幕上,电影故事最高潮之际,他们就走了出来,然后又在大街小巷转了好一会。
十一时二十分,离午夜还有四十分钟。
机场休息室的扩音器中传出了报告;自伦敦飞来的班机,在十一时四十分到达。
十一时四十分到达,那么,“交易”在午夜进行,“交易”的地点,自然就在机场中了!高翔用银匙慢慢地搅动着咖啡,注意着每一个人。
他心中暗想,如果那一批伪钞的用纸,是在这一班飞机中来的话,那么接头的人,这时,也应该已经在机场中等候了。
他对休息室中的每一个人,都下了判断,最后,他的眼光,停留在离他不远处的一对年轻夫妇的身上,那一对年轻夫妇十分亲热,不断在低语。
而他们之所以吸引了高翔,是因为那丈夫,穿着一件深蓝色的上装,而钉在那件剪裁合身的上装之上的,正是一种闪闪生光的铜钮扣。
只不过襟前两排,六粒钮扣。一粒也没有少。
高翔的注意力,开始转移到那人的衣袖上,不到十分钟,他便不再去瞧那一男一女了,因为他已肯定,自己找到了要找的目标!
在那“丈夫”的左袖上,有三粒闪闪生光的铜钮扣,但是他的右袖上,却只有两粒,而他自己,还显然不知道少了一粒!
那人毫无疑问,就是和贝泰一起,躲在木兰花家中厨房中的那人,也就是带走了花秃子的那个人,和在调味品中下毒的那个人!
高翔之所以不再注视他。是因为怕看多了,引起对方的注意,而在飞机未到达之前,他们两人,是不会有什么动作的。
高翔凭一粒失去的铜钮认出了他,整件事,对高翔来说,已然是十分有利的了。高翔慢慢地站了起来,向外面走去。
他走进了一个电话亭,但是他却并不是打电话,而是取出了微型的远程无线电通话仪来,按下了一个掣,等到响了“滴滴”声他才道;“秀珍!”
穆秀珍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道;“是我。”
“秀珍,我已发现贝泰的人,他的衣袖上,少了一颗钮扣,你们快赶到机场来,但在未开始行动前,别和我交谈,敌人是一男一女,看来十分亲热的夫妇,男的穿铜钮拉的蓝上装,女的是紫色的麻质裙,他们的身边,有一只小提箱。”
“知道了,我们立即就来!”穆秀珍的声音很兴奋。
高翔收起了无线电通话仪,再走进了休息室,这时,已是十一时三十分了。扩音器又报告飞机将在十一时四十分到达的消息。
高翔看到,那一男一女停止了交谈。倾听着报告。
高翔心中暗想,这一次,不怕你们漏网了!他仍然保持着镇定,而在十一时三十七分时,他看到那一男一女,站了起来,走向旅客出口处的闸口附近。
高翔跟在他们的后面,巨大的喷射客机,依时到达。已发出惊人的声响,在跑道之上,迅速地滑行着,终于,慢慢地停了下来。
在闸口处等候自己亲友的人不多,高翔一直注意着那一男一女,旅客开始鱼贯下机了,高翔听得那女的高声叫道;“你看,妈下机了!”
那男的也说了一句什么话,高翔却没有听到什么。
就在这时候,高翔看到了另外一男一女,向他靠近来,那男的向他做了一个手势,高翔也向他点了点头,他知道那是云四风和穆秀珍到了。
高翔又向他们指了指应该注意的目标,两人立刻会意。他们向前挤了过去,来至了离那一男一女只有五六尺时才停了下来。
高翔看到自己撒开的网,已经罩住了鱼儿,他的心中十分紧张,现在,只要将网儿收紧,鱼儿就走不了了,高翔紧张地注意着闸口。
只见旅客络续地下了机,一排排的行李。都放在长柜上,等候海关人员的检查,有的旅客,已经跟着搬运夫走出来了。
在十一时五十五分,只见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妇人,从闸口处走了出来。那一男一女两人,同时迎了上去,叫道:“妈!”
高翔心中,暗自冷笑了一声,心想这倒是好办法。用一个老妇人来进行这项工作,那的确是容易掩人耳目的,但不论你们安排得如何巧妙,都不中用了!
高翔特别注意那老妇人身边的搬运夫,那搬运夫的推车上,有三只崭新的,深蓝色的大箱子,看来这三只箱子,都十分沉重。
那老妇人和一男一女,向前走着,云四风,穆秀珍和高翔三人,跟在后面,就在快要走出机场之际,机场的大钟,敲响了十二下。
午夜到了!
只见那男子将手中一只手提箱扬了扬,那老妇人立刻将手提箱接了过来,随即将手提箱打开了一道缝,看了一眼,立即合上。
然后,又见她向那三只大箱子拍了一拍,转身向外走去,高翔心中在暗叫着;他们的交易已经完成了,现在正是下手捉住他们的时候了!
他立刻奔前了几步,拦住了那老妇人的去路,一伸手,便已将那只手提箱,在老妇人的手中,抢了下来。那老妇人愕然而立。不知所措。
而那一男一女则气势汹汹地迎了上来,那男的大声喝道;“做什么?你抢东西么?”
高翔一翻衣襟。现出了警员的徽章来,冷冷地道;“别装佯了,我们是警方人员,你们的事情犯了罪,举起手来!”
云四风和穆秀珍两人,已经赶到,早已掣枪在手。
而驻守在机场的警员,是早已得到高翔通知,一齐赶了过来,刹那之间,那一男一女和老妇人,连那搬运夫在内,已被团团围住了!
搬运夫吓得面色发自,连忙说道;“不干我们事的!”
高翔道;“自然不干你事,你走好了!”
搬运夫放下手推车,连忙走了开去,那男子仍是满面怒容,道;“这算什么。你们是警方人员,请问我们犯了什么罪?”
高翔冷笑了一黎,扬了扬手中的手提箱,道;“这是一箱钞票,而在那三只大箱之中,有大量可以印制伪钞的纸张在!”
那男子一呆,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大笑来,道;“警官先生,你的想像力实在太丰富了,你不去改写幻想小说,实在是一种损失。”
高翔厉声道;“你不必抵赖了,你们在午夜进行交易,我们早已知道了,而你,你袖扣上少了一颗铜钮。那又是怎么一回事?”
那男子的神色越来越镇定了,只见他扬起了眉,道;“噢,衣袖上少了一颗铜钮,也属犯法的么?这倒是千古奇闻了!”
高翔究竟是极其机灵。极有经验的人,这时,他已经知道事情有些不妥了,因为若是人赃并获的话,对方是绝对不可能如此镇定的。
但是,高翔却还是不明白,他这方面毛病出在何处!
他吸了一口气,将手提箱放在膝盖上,“啪”地一声,将手提箱盖打了开来。箱盖才一打开,高翔的面色便变了,箱中只是几件衣服!
高翔迅速翻了翻,箱子中实在不可能有别的东西!
他又下令道;“打开那三只大箱子来。”
几个警员合力将三只大箱子搬下,打了开来。
等到那三只大箱子相继打开之后,云四风,高翔和穆秀珍三人。只是面面目觑,一句话也讲不出来。因为箱中的东西,已全被抄了出来,而除了各种各样旧衣服之外,根本一张纸也没有,而且,那三只箱子,又是绝没有夹层的。
那男子冷笑着,道;“警官先生,你想像中的东西在哪里?我看你显然找错人了,我是有名有姓的正当商人,才下机的,是我的岳母!”
高翔知道自己失败了!
他失败得十分之惨!而且,他还要面对对方的嘲弄!
那实在是十分难堪的一件事!他明知那男子一定和贝泰有关的,否则,绝不会那么巧,他衣袖上少了一个铜扣,而且恰在午夜和老妇人交换手提箱--
当高翔一想到这一切巧合的事情之际,他的心中陡地一变,他明白了,他们中计了!他们认为那是唯一的线索,但这却全是敌人故意安排的!
从穆秀珍在车中听到那句“午夜进行交易”起,一直到木兰花住所厨房中的“失落的钮扣”以及此际出现的一男一女,全是“暹逻斗鱼”贝泰故意安排来引他们上当的,而他们全然不觉,一步步地走进了贝泰所安排的罗网之中!
高翔想起,刚才自己还在以为对方是鱼儿,快要落进自己撒开的网中而在高兴,却不料自己反成了鱼儿,他不禁苦笑了起来。
而这时,他也明白贝泰作这样安排的用意了,木兰花料得没错,今晚午夜,一定有一批伪钞的纸张运到本市而易手,贝泰明知那是最危险的一刻,所以他才特地安排了一个少了一粒铜钮扣的人,来吸引高翔的注意力,以便他的交易,顺利进行!
现在。午夜已过,贝泰的交易,当然也已大功告成了!
高翔的心中,只觉得说不出来的沮丧!
那男子一手叉腰。一面冷笑着,道;“如果没有查出什么违禁品的话,警官先生,请你吩咐你的手下将衣服放回箱子可好?”
高翔忍受着他的嘲弄,他不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
那几个警员忙将衣服又放回衣箱中,穆秀珍和云四风两人也帮忙着,等到三只大箱子全都阁上了盖,那男子才又道;“我们可以走了么?”
本来,虽然这次遭到了惨败,但是还应该对这三个人进行跟踪的。但是一则,因为高翔户受的打击:十分之大,令他几乎没有勇气再进行下去了。二则,他们的目标都已暴露了,是以再要进行跟踪,也变成了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了。
所以,他只得道;“很对不起,一项错误的情报,使我们有了这次错误的行动,你们没有事,可以随时离开机场了。”
那男子冷笑一声,道:“你不必抱歉,警官先生,你的行动,至少使我对本市的警政,有了一个新的认识了,再见!”
高翔的脸上虽然是有化装的,但是他的脸色,这时却也变得十分之难看,云四风和穆秀珍两人,也是一言不发。眼看着那三人离开机场。
看热闹的人也散了开去,高翔等三人,还是呆呆地站着,忽然一个机场职员走近来,道:“哪一位是高翔先生,有你的电话。”
高翔呆了一呆,道;“电话?”
“是的。”那职员十分有礼地。说,“在办公室中。”
高翔叹了一声,他们三人跟着那职员,一起到办公室中,高翔拿起了电话,道:“我是高翔,你是谁?”
电话的那边,传来了“哈哈”一笑,道:“是高主任么?对不起,我和你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害得你扑了一个空!”
“你是谁?”高翔怒吼着。
“别激动嘛!高先生,我,当然是你想要捉到手的人!”
高翔略定了定神,他已经听出来了,那声音和在木兰花家中,制住了穆秀珍的那个高个子的声音,十分相似,那是贝泰!
高翔一字一顿地道;“贝泰,你别得意,你别以为印制伪钞的纸张己到了手,就万事顺利了,你还要过许多难关!”
“高先生,我的意见,却和你略有不同!”贝泰的声调,显得极其得意,“你别忘记,我们印出来的钞票,是和真钞没有分别的:就算整箱拿到银行中去兑换,银行也是不会拒收的。至于今天晚上的玩笑,我再抱歉,替我问候木兰花!”
高翔还想说什么,但是电话却已挂断了。
高翔呆呆地握着电话听筒,好一会儿才将之放了下来。他的心中,像是压着一块千万斤重的大石一样,心境沉重到了极点!
他一生之中,遇到过不知多少凶恶狡猾的敌人,他的一切事情,也不全是一帆风顺的,但是他却觉得,贝泰是他到目前为止,所遇到的最凶恶最狡猾的敌人,而且,这件伪钞案,也是最棘手的一件,到如今为止,她只有被贝泰玩弄的份儿,而他的手中,绝无线索!
最糟糕的是:木兰花在事情一开始,便中了暗算!
想起了躺在医院中的木兰花,高翔更是心如刀割,他除了呆呆地站着发呆之外,几乎什么也不想做,若不是穆秀珍大声叫他。只怕他自己也不知道会站到什么时候。穆秀珍一面叫着她,一面问道;“高翔,我们怎么办,你别呆着不出击啊!”
穆秀珍的话,令得高翔陡地震动了一下。
不错,不论怎样,总得想办法,而不能呆着!
贝泰在他成功了之后还要打电话来嘲弄自己,那样做的目的,当然是想令得自己情绪沮丧:如果自己只是发呆,那又中了他的奸计了!
他使劲摇了摇头,道;“秀珍,你说得对,我们一起回警局去,虽然贝泰有了版模,又有了纸张,但我们还是可以设法阻止他的。”
穆秀珍的情绪,本来也不是不沮丧,这时他们相互鼓励着,精神为之一振,一起离开了机场。驾车回到了警局,高翔一回到办公室中。便发了几项命令。
他所作的措施,全是针对着伪钞印刷的,他下令全市探员,加紧调查全市所有的大小印刷厂。和调查最近进口的印刷机的下落。
他又拟了一个通知,通知全市大小银行,如果有大量的新美钞和新英镑来储或兑换之际,必须立即通知警方,一起调查。
当然,高翔也知道,贝泰在印好了伪钞之后,送到银行中去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是以他又命令加强离开本市的一切交通工具的搜查!
高翔这时所采取的,完全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做法。
因为他不知道贝泰藏匿在何处,也不知道贝泰印制伪钞的机构在何处,以便伪钞印好之后,贝泰会作什么样的处置。
高翔什么也不知道,是以他也根本无法作有效的防止,他所能做的,就是尽量增加贝泰的麻烦,让他不能进行得如此顺利!
等到高翔布置完了这一切之后,已是凌晨三时了。
云四风还坐着,穆秀珍则依在云四风的肩头上睡着了。高翔和云四风对望了一下,高翔才又拿起电话,打到医院去。
电话接通之后,听电话的是方局长!
方局长竟彻夜在医院之中陪着木兰花,这实在使高翔有点感动,是以他的声音也有点干涩,他问道;“兰花怎样了?”
“仍然在药物昏迷之中,”方局长回答,“这样可以减轻她的痛苦,但是你放心,她的一切都正常,不会有生命的危险。”
高翔所担心的,不只是生命的危险,而是木兰花在复原之后,将会如何,芥子毒气对皮肤的侵蚀作用,是人所尽知!
他吸了一口气,道;“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她的粘膜组织受伤害比较重,但是皮肤却受伤十分轻,估计三十六小时之后,她就可以勉强讲话了,现在最令人担心的是她眼睛--”
方局长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高翔只觉得自己的心,突然向下一沉,道;“那意思是‥‥她的视力,可能从此丧失?”
方局长并没有出声,可以想像,方局长心中的哀痛,绝不在高翔之下。而在静默了半晌之后,方局长并没有直接回答高翔的问题。
他只是反问道;“你们进行得怎么样?”
“我们失败了。”高翔苦笑着回答。
就在这时候。穆秀珍突然自梦中惊醒,哭叫着道;“兰花姐,兰花姐!”她一面叫,一面茫然无主地站了起来,道;“兰花姐怎么了?”
高翔放下了电话,道;“还在药物昏迷之中,但是医生说她的情形很好,在三十六小时之后,她或者可以说话了。”
高翔并没有提及关于木兰花眼睛的事。
他是故意不提的。
虽然他明白,穆秀珍和云四风两人是迟早要知道,而且,只怕他们也不得不接受那悲惨的事实,但是何必令他们早一刻伤心呢?
穆秀珍舒了一口气,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我刚才竟睡着了,而且。我还做了一个梦,梦见兰花姐‥‥她‥‥竟‥‥”
穆秀珍并没有将她的梦境讲出来,但是那实在是不言可知的事情,她当然是梦见了木兰花遭了不幸,是以才梦中哭叫了起来的。
高翔叹了一声,道;“秀珍,你也该休息了,我看你不适宜回家去,你去和安妮一起,那样,可比较安全得多了。”
穆秀珍呆了半晌,也不置可否,过了片刻,她忽然道;“高翔,四风,我有一个小小的发现,讲出来之后,你们可别笑我。”
高翔一呆,道;“我们怎会笑你,你有什么发现?”
穆秀珍皱起了眉,道;“在飞机场中,那三只大的蓝色箱子中,不全是女人的旧衣服么?我的发现就在那些旧衣服中。”
“你究竟发现了什么呀?”
“女人总是注意式样好的衣服的,我在将那些衣服放回箱中的时候,发现那些衣服的式样和手工,全是第一流的,所以,我就自然而然,注意缝制那些衣服的店铺的名称,我发现所有的衣服,全是本市最着名的那家第一时装店的出品!”
高翔和云四风两人,都耸然动容,高翔立刻道;“你的意思是,如果从时装店那方面着手追查,可以得到一些线索?”
穆秀珍道;“正是,这些衣服的尺码,虽然同是属于一个女人的,这个女人的身形,一定十分娇小玲珑,我想这个女人,很可能就是贝泰的情人,“洋娃娃”吉蒂!”
高翔激动地握住了穆秀珍的手,道;“秀珍,这是我们唯一的线索了,你为什么以为讲了出来之后,我们会笑你呢?”
“因为我是先喜欢了那些衣服的式样,才去注意它们的招牌的,然后才想到,那可能是十分有用的线索!”穆秀珍仍然有些不好意思。
“明天,”高翔用手指敲着桌子,“四风,你和秀珍扮着外埠来的豪客,到第一时装公司去,设法找出这个身形娇小的大主顾的住址来,一般女人做衣服,都要试身更改几次,我想,时装店方面,一定会有这个大主顾的住址的。”
云四风和穆秀珍两人全点了点头。
“小心!”高翔又叮咛着,“极度小心,也有可能,这间着名的时装公司,根本就是贝泰在本市的活动联络站,你们要十分小心。”
云四风和穆秀珍两人再度答应,高翔送他们到警局门口,由一辆警车护送着他们离去,而高翔还要进行彻夜工作!
一辆极尽豪华能事的平治六00房车,停在第一时装公司的门口,这时,正是中午时分,太阳照在房车的顶上,反射出夺目的光辉来。
一个穿着制服的司机先下车。打开了车门,从车中,走出一个中年绅士,和一个仪态万千的少妇来,打量着公司的大门。
透过厚厚的玻璃门,公司中的职员,早已注意到了那辆只有一流豪富才能使用的汽车,和车中下来的气派非凡的一男一女。
是以,至少有三名职员,同时快步到了门前。将门拉开,弯着身子,道;“请进来,两位光临,本公司表示无限欢迎。”
那美丽的少妇,表现出一副懒洋洋地,娇佣无力的神气,依在那中年绅士的身边,道;“好吧,进去看看他们的手工如何。”
那中年绅士扶着她,走进了第一时装公司。
时装公司的职员,眼光何等锐利,早已一眼就看出,那少妇身上所穿的那一双纱裙,是真正第一流巴黎时装店的杰作!
这样的大顾客,那是必要竭力争取的。是以在招呼着他们两人坐下来之后.半秃顶的经理,也已得到了报告,从经理室中。走了出来。
那少妇挥着纤纤玉手,手上的钻戒,立刻发出夺目的光芒。她像是有点不耐烦地道;“叫你们的模特儿穿最新样子的衣服走出来看看!”
“是!是!”秃子经理连声答应。
第一流的时装店,模特儿是少不了的,而且模特儿的领班,也早已躬身站立在一旁了,一听得贵客吩咐,他立刻拍了拍掌。
一个接一个的模特儿,自深紫色的天鹅绒帷幕之后,走了出来。穿在她们身上的,是最好的衣料缝成的最新式样的衣服。
穆秀珍(那少妇)看了这些衣服。事实上每一件都赢得了她心底的赞赏,但是,她却不断地摇着头,直到五分钟之后,她才指着一件黑色的晚礼服道;“这件不错,嗳,你们的式样那么少,而且全是过时的,很难想像你们会有长期的顾客!”
那经理连忙道;“夫人,小店是亚洲最闻名的,日本东京第一流的时装店,也及不上小店。夫人可以放心在小店订制衣服。”
穆秀珍仍然不满意地皱着眉,道;“我是一个朋友介绍我来的,我刚从泰国来,我的朋友十分娇小,我不认为你们有适合我身形的式样。”
“是。是,夫人的身形长,只有高贵的女子有那样的身形,”经理忙不迭地拍着马屁,“夫人所说的那位朋友,我大胆地问一句,可是浦夫人?”
穆秀珍并不回答经理的问题,她只是望着那经理,那经理忙又道;“一定是浦夫人,她也来自泰国,她在小店订制极多服装。”
穆秀珍仍然不说什么,那经理急于要吹嘘他们的出品,又道;“浦夫人前几天,还在我们这里订制了一套护士制服。是准备演戏用的,她对小店极有信心,不是小店的出品,她根本不穿,夫人你放心好了,浦夫人的推荐是绝不曾错的!”
穆秀珍和云四风两人互望了一眼。他们两人都感到一阵兴奋。一套护士的制服,那说明了什么?那说明,时装经理口中的浦夫人,就是“洋娃娃”吉蒂!那套护士制服,她不是准备穿来演戏,而是为了要害木兰花。由此可知贝泰的行事,是何等有计划,而且料事是如何之准!
贝泰在计划杀害那三个德国人之前,已经计划好了杀死其中两个。而令一人受伤,他也料到木兰花必然会到医院中去探视伤者的。
就在那时,他已计划好了一切下手的步骤,而“洋娃娃”吉蒂,也准备起护士的服装来,只怕她料不到在这里留下了线索!
穆秀珍装着十分有趣地道;“是么?原来浦夫人准备演戏,那一定是慈善演出了。”她转过头去道;“达令,浦夫人在本市的地址是什么地方?”
云四风道;“我怎记得?等会回去一查就知道了。”
那经理忙道;“不必查了,小店有她的地址,她住在霍德逊路十二号,那是一幢极其美丽的花园洋房,可以望得见整个海景。”
穆秀珍笑了起来,道;“达令,你看我的记性,我去过那地方,这位先生竟将那样的一幢小房子,形容为十分美丽的大洋房,这不是很有趣么?”
秃顶经理十分尴尬,道;“是,是。”
穆秀珍站了起来,问道;“刚才展览了多少式样?”
“夫人,一共是二十四款。”
“每样缝一套,达令,先付订金,还有。你千万不可让浦夫人知道,我要给她一个意外惊喜,你明白了么?”穆秀珍吩咐着。
“是!是!”秃顶经理接过了一垒钞票,几个服装师已开始为穆秀珍量度尺寸。这时,穆秀珍的心中焦急无比,恨不得快快离开时装店。
但是。为了不致令人家起疑,所以还不得不装模作样,指点着服装师,等到她终于出了时装公司之际,她才吁了一口气。
他们两人进了车子。穆秀珍立时道;“我们怎样?”
“自然到霍德逊路十二号去!”
“现在,白天?不怕打草惊蛇?”
“嗯--我们至少先去观察一下。”
“当然是,但也不能用这辆车子,而且,更不能穿现在的衣服。霍德逊路是着名的情人路,离大学也不远,我们扮成大学生最不会引人注意。”
云四风点头表示同意,豪华房车驶了开去,时装公司的经理,在门外躬送如仪。
一小时之后,云四风和穆秀珍两人,已完全换了装束,他们每人的腋下,都挟着几本厚厚的洋装书,手拉着手,走上了霍德逊路。
霍德逊路并不长,而在这条路上的,全是十分堂皇的花园洋房,每一幢房子,由于地势高的原故,都可以远眺海景。
云四风和穆秀珍两人,慢慢地走着,不一会,就到了十二号的门前,他们是走在对面的马路上的,是以可以清楚地打量那幢屋子。
那的确是一幢十分美丽的洋房。
它的围墙,全是奶白色的,连那两扇图案美妙的铁门,都是悦目的奶白色。从铁门中望进去,绿草如茵,花木扶疏。
在洋房之旁,还有一个很大的游泳池。
云四风和穆秀珍两人,只看了一会,便转过身来,伏在栏杆之上,假装欣赏着海景,但事实上,他们利用了一面小镜子,仍继续打量那屋子。
屋子中静悄悄地,像是一个人也没有。
他们唯恐太惹人注意,是以只停留约十来分钟,便又手拉着手,向前走去,他们除了观察了附近的地形之外,可以说一无所获。
在走开了几十码之后,云四风低声道;“秀珍,这幢房子可以看到海,那么,在海中,自然也是可以看到那幢房子的。”
穆秀珍高兴道;“对,你不是有一具远程望远镜么?我们可以在海上监视这幢房子,这件事可以交给安妮去做,她最有耐心了!”
云四风点着头,道;“我们先要知道在望远镜中看来是不是清楚,“兄弟姐妹号”可又派上场了,来,我们到码头去!”
一小时后,“兄弟姐妹号”在海中停了下来。
云四风在船首的甲板上架起了长程望远镜,他凑上眼去,校正了焦距,长程望远镜真是奇妙的东西,他可以清楚地看到那窗帘上的花纹!
云四风退后了一步,道;“你来看,秀珍。”
穆秀珍泄过了一张椅子,在望远镜前坐了下来,向前望去,她一面看,一面道;“太好了,四风,我现在就开始注意一切,你去接安妮来,并且通知高翔我们的发现,最好别派人去注意那房子。派人去了,反倒给他们知道我们已有了线索。”
云四风有点不放心,道;“你一个人在这里--”
穆秀珍“呸”地一声,道;“你也太会瞎担心了,我一个人在,这里是海中,怕什么。你别忘了问问兰花姐的情形。”
云四风没有再说什么,登上了一艘小快艇:驶走了。
穆秀珍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望远镜上,她看了十分钟左右,揉了揉眼睛,继续注视,那幢洋房前十分静,似乎什么动静也没有。
但是,又过了五分钟之后,穆秀珍却看到一辆汽车,在铁门前停了下来。汽车停下后半分钟,那两扇铁门,便自动打了开来。
穆秀珍心中暗中吃了一惊,从这情形看来,那两扇铁门,显然是用电控制的,当然,屋中有人通过电视摄像管,看清了来人是什么人之后,才将门打开的。
那么,自己刚才和云四风两人,在门外蹓跶,是不是也已被屋中的人发觉了呢?她一面想,一面继续注意着望远镜中看到的情形。
只见两扇铁门开了之后,那辆汽车便驶了进去,直驶进了车房之中。不一会,便看到三个人。从车房中走了出来,进了屋子。
看到这里,穆秀珍的心头,不禁怦怦的跳了起来!
那三个人,其中一个最先吸引穆秀珍注意的那人,身形高得出奇。穆秀珍几乎一眼就可以认出,他是在厨房挟制自己的人,贝泰。
另一个穿着蓝色的下装,他上装的铜钮,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生光,那显然就是在机场中嘲弄了他们的那个人了!
穆秀珍紧紧地握着拳,毫无疑问,这幢洋房,就是贝泰在本市的总部了!这样重要的一个线索,竟在服装公司的商标上暴露,只怕贝泰再狡猾,也是想不到的。
穆秀珍眼看着那三人进了洋房,才略松了一口气。
而在那三个人走了进去之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穆秀珍的心中计划着,贝泰这时,正在那幢洋房之中,他是绝不知道行踪己经泄露的,那么,现在调集大批警员去包围那幢洋房,结果如何呢?
结果当然是将贝泰和他的同党,一网打尽!
而且他们极可能就是利用了这幢洋房,来进行他们印制伪钞的工作。那么,这样一来,是绝对可以人赃俱获的了!
穆秀珍一想及这一点,心头不禁怦怦乱跳了起来,她感到那实在事不宜迟。应该立即进行的一件事,可是这时,却只有她一个人在,她不能不注意着那幢屋子中的变化,如果她用无线电话和高翔联络的话,贝泰凑巧在那时离去他们不是要扑空么?
穆秀珍只好耐着性子等着,她又等了二十分钟,只见一辆奶白色的小跑车,驶到洋房的铁门之前,停了下来,在跑车上有一个棕发美人。
那两扇铁门和刚才一样,也是过了半分钟才打开来,跑车冲了进来,那棕发美人自车中跳了出来,她身形娇小,穆秀珍不由自主叫了出来;“洋娃娃吉蒂!”
洋娃娃吉蒂一跳一蹦,进了那幢洋房。
然后,一切又平静了下来。
穆秀珍焦急地等着,好不容易。她才听到海面传来了快艇的“扑扑”声,她只是转头望了一眼,看到一艘快挺,疾驶而至。
在快艇上。不但有安妮,有云四风,而且还有高翔。
穆秀珍心中大喜,但是连忙又去看望远镜。直到安妮他们上了游艇,穆秀珍才叫道;“安妮,快来,这件事交给你了!”
云四风推着安妮来到了望远镜之前,穆秀珍让了开来,道;“安妮,看到了那幢奶白色的洋房没有?看清楚了没有?”
安妮略转了转望远镜的镜头,答道;“看清楚了。”“留心看着,绝不能离开五秒钟以上你仔,细地看着!”穆秀珍站起来,道:“高翔,贝泰和他的情人,他的同党全在那房子中!”
高翔又惊又喜。道;“你怎么知道的?”
“看到的,我看到他们进去的。”
云四风立刻望向高翔,道;“我们怎么办?”
“去捉他们!”穆秀珍叫了起来。
高翔沉聋道;“如果在我们调集人马时,他们又离去了呢?”
“安妮在这里继续监视,她用无线电通话器,和我们随时联络,我们秘密调集人员,将那幢洋房包围,那就万无一失了!”穆秀珍与奋地道。
高翔只考虑了半分钟,云四风已将无线电通话器交给了安妮,穆秀珍道;“小安妮。全靠你了,不论你看到有什么变化。什么人进,或是什么人出,立即报告。”
安妮的声音因为紧张,听起来十分尖锐。她连连点着头,说道;“我知道了,你放心好了。”
高翔一侧头,道;“我们走!”
他首先跳下了快艇,穆秀珍紧跟在他的后面,最后是云四风,快艇以极高的速度向码头冲去,一上了码头,高翔便到了最近的警署。
他在那个警署中,调集了八十名干练的探员,全部便装出动,不但携带各种武器,而且,还都穿上防弹背心,那是因为考虑到了贝泰是如此之凶恶,一旦发现了他被包围,一定会负隅顽抗之故。高翔吩咐他们半小时之后,要到达霍德逊路附近,每八人一组,分为十组,听候指挥。然后,高翔转过头来道;“我们也该出发了,我们该先到一步。”
穆秀珍已在高翔打电话的时候,和安妮联络了一次,安妮的报告是;绝无变化,只不过有人拉开了窗帝,从二楼的玻璃门中走到阳台上来一会,但立刻进去了。
穆秀珍将安妮的话转告了高翔,他们一齐离开了那警署,二十分钟后,他们已终在霍德逊路口,他们看到至少已有四组警员到达了。
高翔向各组的负责人传达了任务,要他们不动声色地去包围十二号,三十分钟之后,八十名干练的探员,全都上去了。
而高翔,穆秀珍和云四风三人,也穿上了防弹衣。
他们三人,也开始向上面走去,他们在离十二号门前不远处的一条电线杆前,停了下来,有两个“电线工人”正在“修理电线”,有一个“工人”则在地下蹲着,在试拨着电话,高翔一到那人便低声道;“随时可以和屋中通话,我们已截了线。”
高翔接过了电话来,又向穆秀珍望了一眼。
穆秀珍连忙和安妮作最后一次联络。
安妮的声音,听来十分清楚,道;“没有变化,秀珍姐,一固女人在阳台上出现过片刻,她像是正在大声讲什么,那女人我想就是该死的吉蒂。”
“没有人离开么?”
“没有,绝对没有!”穆秀珍向高翔点了点头,高翔向那探员点了点头,那探员立刻按下了一个掣,高翔便听到了电话铃响起来的声音。
高翔准备在电话中通知贝泰,他的总部已被包围了,限他在三分钟内出来投降,要不然就立即展开进攻,高翔已准备好了一切要说的话。
可是,电话铃一下又一下地向着,却没有人来听。
高翔足足等了两分钟,他知道事情有点不对劲了,他放下了电话,道;“开始进攻,催泪弹小组先发动进攻,立刻行动!”
只见八个人自隐蔽的地方,奔了出来。他们以极快的动作,戴上了防毒面具,然后,一阵“砰砰”声响,至少有三十枚以上的催泪弹,射进了那幢洋房之中!
有很多催泪弹,是射破了玻璃,弹进了屋中,只不过三分钟,整幢屋子,便像是为烈火烧着了一样,浓烟从每一个窗中冒了出来。
而所有隐伏着的人,也全现身了。
有两组人员,是携带着轻型机枪的,带来的时候,为了掩人耳目,是拆了开来的,这时也迅速地装了起来。立刻可以应用了。
一个警官用扩音器警告着;“警方现在对霍德逊路十二号采取行动,估计可能有猛烈的枪战,所有人禁绝来往,在屋中的人,切不可站在窗前!”
在那样浓烈的催泪气体的攻击之下,屋中是万万不能再有人耽得住的了。高翔又下达了命令,一见人就射击他的腿部。
可是,浓烟尽管向外冒着,却没有人出来。
高翔接过了一只防毒面具戴上,一扬手,叫道;“冲进去!”他奔到铁门旁,一连三枪,打破了门锁,推开了铁门。
他奔在最前面,两组戴着防毒面具的警员跟在后面。
当高翔撞开了门,进人洋房之际,洋房之中,仍然是烟雾迷漫的,她和两组警员找到了掩蔽的地方,蹲了下来,扫了几排枪。
可是,房子中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们冲到楼上去!”高翔又叫着,开始奔向楼上。
他一直奔向楼上,一面放着枪,可是等到了楼上,仍然未曾遭到丝毫反抗,事实上,他们根本末曾遇到一个敌人!
高翔呆了一呆,下令将所有窗子全打开。
浓烟从窗口散开去,渐渐可以看见屋中的情形了,其余的警员,也在云四风和穆秀珍的率领之下,涌进了那幢房子。
不论那幢房子是如何宏大,一下子多了几十个警员,也显得每一房间都是人了,高翔大声叫道;“搜索每一个可能有人隐蔽的地方!”
大规模的、详细的搜查开始了,从楼上到楼下到地窖,每一处地方都被查遍了,可是搜查的结果,一个人也找不到!
在那一段时间中,穆秀珍又和安妮联络了几次,安妮表示她清楚地看到了他们进攻屋子的情形,她甚至不相信他们在冲进了屋中后一个人也没有。
因为她除了眨眼之外,根本未曾离开过望远镜,而绝没有人离开过这幢房子。照说,这幢房子中至少应该有四个人,而且是包括贝泰和吉蒂在内。
但是现在,却一个人也没有。
高翔,穆秀珍和云四风,以及十来名干练的探员,在这幢房子中,作了两小时的搜查,到后来,他们已放弃找到任何人企图了。
他们只希望找到一些东西,可以供给他们进一步的线索,但是,这一点。他们却也失望了,这幢房子完全是空的!
说房子是空的,并不是说它没有家俱,它有着整套的家俱,可是,衣橱是空的,厨房中没有食物,冰箱中也没有东西。书桌的抽屉,全是空的!
一切家俱,好像全是用来作摆设的,而一切都指出;这里根本没有--虽然穆秀珍亲眼看到有人走进这幢房子!
高翔和云四风两人,当然不会怀疑是穆秀珍眼花,因为那两辆汽车还在,引擎甚至也发热的,只是人却不见了。
他们开始怀疑有地道,一具新型的探测仪被带到这幢房子,这具探测仪,对各种暗门,地道,都会有灵敏的反应。
但是在各处墙壁、地板和天花板上探测的结果,却仍是一无所获,看来,这幢房子的建筑,十分之正常!这实在令得高翔、穆秀珍和云四风三人气馁!
在下午五时,高翔不得已,宣布收队,但是仍然留下了十名探员,看守着这幢房子。当他们离开之际,他们三人,全都带着十分苦涩的苦笑!
他们又一次失败了!
而且,这实在是莫名其妙的失败,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失败在什么地方,他们线索的获得,是出乎对方意料之外的,而他们的一切行动,又是如此之秘密!结果,他们扑了一个空,那当然是事先走漏了风声,但是。他们是如何会走漏了风声的呢?这真是令人感到莫名其妙!
他们一起离开了屋子,各报的记者,已经云集在外,但是高翔对于记者的问题,却一概不理,迳自登上了车。疾驰而去!
他毫无目的地在路上兜了两个圈子,才叹了一口气,道;“秀珍,我和你去看兰花,将经过情形,全讲给她听,听听她有什么意见。”
穆秀珍苦笑道;“兰花姐醒了么?”
“我们可以等到她醒!”高翔苦笑着;“我们失败了,但是我们甚至于不明白,我们究竟是如何失败的,我想兰花一定能替我们解决这问题的。”
云四风也叹了一声,道:“待我先将安妮接回去。”
高翔驾车,送云四风到了码头,他又直趋医院,让方局长去休息,由他和穆秀珍陪着木兰花。穆秀珍还是第一次看到受了伤之后的木兰花,她看到木兰花的头部全扎着绷带,不由自主,伏在床边上,号啕痛哭了起来,谁也劝不了她。
高翔自己的心头沉重,绝不在穆秀珍之下,当然没有法子再去劝她,他走出了病房,主治医师恰好在这时走了进来。
高翔忙问题;“医生,,她的情形怎样?”
“应该说非常之好,”医生高兴地说,“中和的药液已使她大部分复原了,今日午夜,她醒过来之后,可以讲,就是眼睛有问题。”
“以后呢,她的眼睛--”
医生摇着头,道;“那就很难说了,要进行详细的检查才能决定,如果只是角膜受损,那可以进行移植,如果眼球的水晶体受到了伤害--”
医生没有再说下去,顿了一顿之后,才道;“所以,现在不能肯定,一定要等她其余地方复原后,才能够确定她的眼睛,究竟怎样。”
高翔长叹了一声,没有再问下去。
他在病房门口呆呆地站着,主治医师进去了不久,穆秀珍也走了出来,他们两人一起在病房侧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这时,正是医院中允许探病的时间,走廊中来往的人十分多,高翔在连番失败之后。只觉得心中沮丧的人,在心理上都会产生一种极度的疲乏之感,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闷上心头瞌睡多”,原是有心理学上的根据的。高翔真想去蒙头大睡!
但是,高翔在心中却不断地告诫自己;不能睡,绝不能睡:当贝泰知道木兰花没有生命危险之际,他一定会进一步下毒手的。
他必须注意来往的每一个人!
可是,在走廊中来往的人虽多,却没有一个人对木兰花的病房投以注视的一眼的,只有两个护士,推着放满了药品和医疗用具的车子,走了进去。
高翔连忙也跟了进去,主治医师正在解开木兰花脸上的绷带,他回头看到了高翔,便道;“你来看,她的情形,超乎想像之外的好。”
高翔的心理上,已准备好了接受沉重的打击,可是当他凑近头去看时,他却不由自主,松了一口气,确如医生所说,木兰花的情形十分好!
在高翔的想像中,木兰花脸上的皮肤,一定已形成可怕的溃烂,但是事实上却并不是那样,她脸上涂了一种淡黄色的油膏。
而在油膏被轻轻抹去的地方,她的皮肤看来只不过显得红一点而已,医生一面用棉花抹去了木兰花脸上的油膏,一面道;“她可能会脱两次皮,但是情形也不会比日炙严重多少,你看,她口唇上的水泡,也已显着地在缩小了,是不?”
高翔未曾看过木兰花才受伤的情形,当然无法作一比较,木兰花的口唇上,却只是布满了小小的水泡。
那情形并不严重,是一望可知的。
医生又以不锈钢的细棒,撬开了木兰花的口,用电筒照射着,不住地道;“情形非常好,非常之好,毒气几乎未曾侵入她的口腔。”
接着,医生又检查木兰花的鼻腔和耳部,全都满意地点着头。这时侯,穆秀珍也进来了,看到这等情形,她又高兴了起来。
她欣悦地道;“高翔,我说兰花姐立刻可以复原了!”
高翔沉声道;“医生早已说过她没有问题,只不过她的眼睛--”
高翔讲到这里,医生刚好翻起她的左眼皮来,高翔和穆秀珍两人:都陡地吃了一惊,不由自主,“嗤”地吸进了一口凉气!
翻开了眼皮之后的情形,实在太可怕了,竟只是一片腐白色,什么也看不到,分明木兰花现在是绝不可能看到东西的,她是在黑暗世界之中!
她要在黑暗世界中多久呢?还是今后的一生,都要在黑暗之中渡过呢?高翔和穆秀珍两人,都难过得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连医生也叹了一声,吩咐护士继续替木兰花使用那三种眼药,又替木兰花注射了一针,然后,在她脸上。再敷上了一层薄薄的油膏,又包扎起来。
但这一次包扎,和以前不同,除了双眼以外,耳、鼻、口,都露在绷带之外,医生做完了这一切,一面洗手,一面道;“午夜时分她将会醒来。”
高翔拉住了医生,道;“她的双眼--”
医生叹了一声,道;“我们已和瑞典的一位眼科专家联络过,他表示有一种新药,我们已派人专机去取这种新药了!”
高翔没有再说什么,他背负着双手,来回地踱着,等到医生和护士都退了出去之后,他才苦笑了一下,道;“秀珍,人算是高等动物么?”
穆秀珍呆了一呆,不知道高翔那样讲是什么意思。
高翔又苦笑了几声,才道;“人如果是高等动物,那么高等动物的定义就是;残害同类的方法,比挽救同类的方法高明千百倍的动物,你想想,人有多少害人的方法?一个原子弹,可以死几十万人,但是人类的医学水平,却如此可怜!”
穆秀珍睁大了眼,高翔的话,在伤感之中,又带有太多的谴责世人的味道,穆秀珍是不能十分了解的,何况这时候,她心乱如麻!
是以,她叹了一声,并没有接口。
高翔道;“如果你已累,你可以睡一会。”
穆秀珍摇头道;“我不累!”
可是她一面说着,一面却拖过了一张椅,在木兰花的病床之前,坐了下来,不一会,又伏在木兰花的枕头之旁,也不知道她究竟睡着了没有。
高翔则不断地在病房中踱着步,时间慢慢地过去,终于,快接近午夜了,高翔听出木兰花的呼吸,不再是十分均匀,而变得相当急促了。
他连忙按铃,叫来了护士,护士一进来,看了看时间,道:“不要紧,她快醒了,但是她醒过来之后,一定十分虚弱,你们最好别和她多说话。”
穆秀珍直起身,坐了起来。木兰花的头部已在开始缓缓缓转动,护士用一根吸管。将葡萄糖液慢慢地滴入木兰花的口中。
过了五分钟之后,木兰花发出了第一下声音,她先呻吟了一声,然后以十分虚弱的声音问道;“我...‥在‥‥那‥‥里?”
高翔忙凑了近去,道;“兰花,你还在医院中,我和秀珍在陪着你,你听得到我的声音么?你在医院中,你觉得怎样?”
木兰花一动也不动,显然她是在用心地听着,等到高翔讲完之后,才听得她道:“我听到了,我在‥我昏迷了多久?”
“不久,还不到两天,你现在--”
木兰花慢慢抬起手来,在自己脸上的绷带上轻轻地碰着,道;“我现在好多了,我已经可以听,可以讲了,已经好多了!”
“兰花姐,你很快便会完全复原的!”穆秀珍强忍着泪。
“秀珍!”木兰花向穆秀珍缓缓移过手去,穆秀珍连忙将木兰花的手握住,在木兰花醒了之后,穆秀珍已经不止一次地在心中告诉过自己;不要再哭了!
可是这时,她握住了木兰花的手,眼泪还是忍不住,扑簌簌地掉下来,一大滴一大滴,落在木兰花的手背上!木兰花勉强笑了下,道;“傻丫头,你哭了。”
穆秀珍哑着声。道;“我‥‥没有哭!”
木兰花道;“对了,你没有哭,只不过流眼泪罢了!”
穆秀珍叫道;“兰花姐!”
木兰花扬了扬另一只手,道;“不必叫,我已经知道,你们一定失败了,是不是?那不必难过,贝泰本来就是一个十分厉害的敌人!”
穆秀珍低下头去,不再出声。
高翔道;“兰花,你料得不错,我们失败了,我们不止失败了一次,而且还是两次,我想,那批纸,已到了贝泰的手中了。”
木兰花的声音,早已渐渐恢复了镇静,听来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更难得的是,她的语调,平静得像在她的身上,根本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一样。
她道;“两次?你将经过情形详细告诉我。”
高翔点着头,他将他自己和云四风,穆秀珍化了装,如何分头在机场和码头守候着,而他在到了机场之后不久,就发现了一男一女,那男的上装上,少了一枚铜钮扣,便认定了他是目标,叫穆秀珍来和他会合等情形,讲了一遍。
当他讲到对方和老妇人会合后,他就拦截了对方,木兰花叹了一声,道;“高翔,你中了计了,你一无所获,是不是?”
高翔苦道;“是的,但也不是一无所获,当我们找不到半丝印制伪钞的纸张,但是秀珍却注意到箱中的衣服,全是第一时装公司的出品。”
“那定是吉蒂的衣服,她以考究衣着出名?”
“是的,我们追到时装公司,得了吉蒂的住址,那是霍德逊路十二号,我们在海上用远程望远镜进行监视--”高翔又将经过情形详述了一遍。“可是,当我们冲了进去之后。却一个人也没有,他们显然已在我们到达之前搬走了。”
木兰花并不说什么。病房中沉静得出奇。过了一分钟,高翔才道;“兰花,我们的行动如此机密,何以贝泰已先知道了呢?难道贝泰真有未卜先知的本领么?”
“当然不会有未卜先知的本领‥‥”木兰花略停了一停,才又问道;“那时候,大概是什么时候,是下午三四点左右么?”
“正是。”高翔有点惊讶。
因为他并未向木兰花提及过时间,木兰花却知道了!
木兰花吸进了一口气,道;“问题就是在这里了,我到过霍德逊路,那里的房子,如果是向海的话,就是向东的,是不是?”
“是。”高翔还有点不明白。
“你们在海上可以看到那房子,在那房子,自然也可以看得到你们的。”木兰说,“那是一定的道理,是么?”
“可是,他们根木不知道我们在监视着他们的啊。”
“他们本来是不知道的,但是时间却帮了他们的忙,你们在海上,望远镜对准了房子,镜头是向西的,下午三点钟,太阳已开始西斜,照在望远镜的镜头上,一定起了一点十分夺目的闪光,这点闪光,被他们在无意中发现了,毛病就出在这里!”
给木兰花那样一讲,高翔和穆秀珍两人如梦初醒。“啊”地一声,道;“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之后,他们也用望远镜进行反观察了?”
“是的,”木兰花说,“那真是太可惜了,不然,一定可以捉住元凶了,贝泰是十分机伶的人,他未必知道在监视他的是什么人,但是一发现有人监视,他就立刻放弃了那地方,所以,当你们赶到的时候,他们早已从后门溜走了!”
“唉!”高翔重重地在自己的腿上拍了一掌。
木兰花道;“别垂头丧气,一个机会失去了,第二个机会又会来的,你说,在那幢屋子中,所有的一切,全是空的?”
“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木兰花沉默了片刻,才又道;“我未曾到过现场,但是据我想,在屋后的山上,应该有一条小径,是通向山上去的,是不是?”
高翔叫了起来,问道;“是啊,你怎么会知道的?”
木兰花却并不回答,看样子。她正在沉思。
木兰花沉默了许久,才道;“那是推测而来的结果,那屋子可能只是贝泰许多房子中的一幢。当然不会在那里留有太多的东西,但也不可能一点也没有的,那当然是他们带走了,而他们又是从后门走的,霍德逊路的后面全是山,一定有捷径可供他们离去的。”
高翔顿足道;“我当时竟未曾想到这一点!”
木兰花停了半晌,道;“而且。照我的猜测,你们进攻搜查那屋子的情形,贝泰一定是看得十分清楚的,因为他不可能走得太远!”
高翔的心中。大是疑惑,道;“那末,你的意思是--”
木兰花接着讲下去,道;“我是说,他们的巢穴,一定就在附近,而且,是从山上的那条小径,可以直通过去,那里有什么值得注意的房子么?”
高翔的心中,不禁感到了一阵惭愧。
因为他根本没有注意这一点,当然,这时,对木兰花的那个问题,他也无从回答得出的,他只好苦笑了一下!
木兰花吸了一口气,她的声音,已显得十分疲乏,她道;“高翔,秀珍,我想你们应该立刻照我的想法,去观察一下。”
高翔和穆秀珍两人一齐道;“是!”
木兰花又道;“你们两人的行动,当然是秘密的,但是在你们行动之前,你却可以派大量警员,再到那房子去搜查。”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兰花,”高翔立刻说着,一面抬头向窗外望了一眼。天色已渐渐黑了下来,“我们一定将那幢屋子弄得灯火通明,好让贝泰在暗中笑我们全是天大的傻瓜!而事实上,我们另有行动!”
“对了,”木兰花发出了一下轻轻的笑声来,“最好在警官中,拣一男一女扮成你们的摸样,祝你们成功。”
高翔将手放在木兰花的手背之上,道;“兰花,我们无论如何都要成功,一定要将贝泰和他的同党绳之以法的,你好好休息。”
木兰花点了点头,又道;“秀珍,要听高翔的话。”
秀珍的大眼睛中,泪花又骨碌碌地转动地起来,但是她却竭力使自己的声音听来愉快,道;“你放心,兰花姐!”
木兰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低声道;“你们去吧!”
高翔和穆秀珍两人,一齐退出了病房。
但是他们当然不是就此离开了医院的,高翔用电话召来了四名极其干练的警官,吩咐他们两人穿着制服,两人便装,保护着木兰花,木兰花若是再有什么意外,那唯他们四人是问!四人也知责任重大,连声答应。
然后。高翔和穆秀珍才回到了警局。
在警局中,他们照木兰花的指示布置着一切。
半小时之后一辆大警车,载着四十名警员出发了,而且,还有探照灯车和警官的车辆同行,声势浩大,浩浩荡荡,开赴霍德逊路而去。
高翔相信,贝泰是如此狡猾和老谋深算的人,那么他定在警局的附近,派有眼线,在注意着自己的行动的。
所以,他录了一卷录音带,当几辆警车,一起离开警局之际,可以断断续续听到他和穆秀珍两人自车中传出来的声音,高翔是在发号施令而穆秀珍则像是和他在争论些什么,显示他们两人,正在车子之中。
而事实上,他们两人在警车出发的同时,自警局的后门,向外溜了出去,这时,他们已经换了装束,而且在身边,尽可能地带了各种应用的工具!
他们离开了警局的后门之后,走过了几条马路,来到了一辆很旧的小汽车之旁,上了车子,驶到了离霍德逊路还有一条街,便停了下来。
他们两人,手挽着手,看来像是一双情侣,他们由霍德逊路的后街,走了上去,等到他们来到了那幢洋房的后面之际,警方人员早已到达了,整幢房子,只见灯火通明,人影不绝,更妙的是高翔的声音还在不断传出!
他们两人互望了一眼,靠着山边的木丛,慢慢地向前走着,不一会,便看到一条树木掩映的小径,向上通去。
那小径只不过三尺来宽,倒是水泥筑成的,但显然年代已经十分久远了,是以有着许多残缺,而且生满了青苔,那是绝不受人注意的一条小径,但这时,当高翔对它开始注意了之后,他就更知道木兰花的判断是对的。
因为在那条小径的尽头,是一排栏杆,另有一条小路,通向一幢十分古老的,灰色的墙上满是爬山虎的房子,而且,在小径上,有许多打横伸出,拦住了小径的树枝断折了,这证明有人匆忙地经过这裹!
高翔和穆秀珍两人,伏在小径之下,打量了几分钟。
这时,天色已更黑暗了,那幢洋房的出奇的光亮,更显得这条小径的幽暗,他们躲着,倒是不怕人发现的。
但是,如果他们开始向上走去呢?
穆秀珍好几次要向上冲去,但却被高翔止住。
在等了几分钟之后,高翔才向穆秀珍作了一个手势,穆秀珍立刻会意,两人一起取出了一具小型的红外线望远镜来。这种小型的望远镜,有红外线装置,是在黑暗中观察附近的一种极理想的工具。
高翔通过红外线望远镜,看到小径两旁,浓密的灌木丛中,一点动静也没有,但是向上望去,在小径的尽头处,那排栏杆之旁,却有两个人凭栏而立,那两个人的身形,十分魁梧,他们站着,当然不是在看风景!
高翔用肘碰了碰穆秀珍。穆秀珍道;“我看到了,有两个人监视着,但是他们好像并不注意这一条小径!”
“可是,如果我们走上去的话,也必然会被发现的。”
“我先设法将他们解决掉!”穆秀珍双手握着拳说。
“用什么法子?”
“这条小径不过三十尺高,手枪的射程是不止六十尺的,我可以在三秒钟之内,射中他们,而灭声器又使得我发枪的系音。不会大过树枝断折之声。”穆秀珍一面说着,一面已然取出枪来,装上了灭声器。
高翔摇头道;“那不是好办法。”
穆秀珍不服道;“怎么不是好办法?”
“那幢灰色的大房子,看来像是殷实世家的旧宅,但实际上可能就是贝泰在本市的总部,说不定他准备在那里印制伪钞,那两个人若是就在屋前被射杀。会不引起屋中人的注意么?最好将他们引下来!”
穆秀珍搔看头,道;“要将他们引下来--”
她讲到一半,突然高兴了起来,道;“我有办法了,我可以将他们引下来了,你想,我怪叫一声,怎样?”
高翔笑了起来。
穆秀珍又道;“那么,我不断地亮一个小电筒,一闪一闪地发出光亮,这两个家伙觉得好奇了,一定会下来的了。不信我和你打赌。”
高翔想了一想,道;“不必打赌,这办法是好的。”
穆秀珍连忙收起了枪,取出了一只比大姆指更大的手电筒来,连续地按着,亮了十七八下,只见那两个人已开始移动了。
而他们之中的一个,终于顺着小径,向下走了下来。
高翔低声道;“秀珍,你成功了一半!”
“有一个人下来就好办了,禁声!”她继续亮着小电筒,那人越走越下,走到了离高翔和穆秀珍两人藏身的木丛只有六七尺之际,他停了一停,讲了一句话,那是一句泰语;树中的是什么人?在捣什么鬼?
穆秀珍忍住了并不出声,但是高翔则发出了一下与呻吟声差不多的声音来,也用泰语道;“快‥‥来扶‥‥我‥‥”
一听到那下来的男子,讲的是泰语,高翔更可以肯定,自己找对了目标,因为贝泰的外号叫“暹罗斗鱼”,他正是从泰国来的!
在高翔讲了那一句话之后,只听得那人咕噜了一声,也不知道他讲些什么,但是他却已经向着灌木中走来了。
穆秀珍这时,已不再按那小电筒,她看看那人的双脚,慢慢地向前移动,终于来到了她伸手可以抓得住的地方之际,猛地一伸手,便抓住了那人的足踝,用力向后一扯,而高翔也立刻身形站起。迎面便是一拳!
他们两人,身手何等高强。合力对付一个全然未曾提防的人,可以说是易如反掌,那人只发出了一下难听的闷哼声,便已昏了过去。
而那人一倒地,高翔立刻便踏出了灌木丛。
这一切变化,总共不到三秒钟。在上面的另一人,就算是双眼一眨地注意着下面的情形,在那么黑暗之中,他最多看到他的同伴进了灌木丛,又立刻退了出来而已。他是无法看清进出之间,已换了一个人的!
高翔在外,站了极短的时间,便装出一副懒洋洋的神态,向上走去。在高翔向上走去之际,穆秀珍也有许多事要做的。
首先,她在那家伙的后脑上,又加了一掌,好令那家伙在半小时之内,不会醒转来,然后,她又取出了枪,瞄准了上面的那个人。
她那样做,是为了万一那人有所警觉。要对高翔不利之际,那么,她就可以立刻开枪,先下手为强了!
当然,她是不希望会有那样的情形出现的,那会破坏了他们整个计划。穆秀珍只不过是以防万一而已。
她抬头向上看看,高翔正在慢慢地向上走去。
这时,高翔的心中,也很紧张,他是冒充看刚才下来察看究竟的那个人走上去的,他必须接近那人而不被发觉!
是以,他一直都低着头,等到他渐渐接近那人时,他听得那人也以泰语问道;“什么事?下面可是有人么?”
高翔含糊地应了一句。连他自己也听不出是在讲些件么,那人怒道;“你究竟讲些什么?下面有什么事?”
高翔向上连跨了几步。已来到了那人的面前。
直至此际,他才突然抬起头来!
当他一抬起头来之后.那人陡地一征,但是还不等那人有任何反应,高翔一手抓住丁那人的胸口,一拳已击中了那人的左颊。
那一拳,高翔用的力道并不大,但是他中指上所戴的那枚戒指,却已压在那人的脸颊上,而一受了压力,戒指中的一枚尖针,也跳了出来,刺中了那人的脸颊,而强烈的麻醉剂,也已进入了那人的血液之中!
那人张大了口想叫,但是却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便已经全身麻木,一动也不能动了,高翔仍扶住了他的身子,向下招了招手。
穆秀珍一看到高翔招手,便知道高翔已经得手了!
她连忙拉起了那人,以极快的步伐,直向上奔去。
这时,她背着的那人,不会轻于两百磅,而她又要奔上三四十级石级,若不是平时她锻链有素,是会体力不继的,她一奔到了上面,高翔便低声道;“行了,将他们两人,并排靠在栏杆上,小心别让他们跌下去。”
穆秀珍点了点头,将肩上的人卸了下来。她和高翔后退了几步,到了一个十分阴暗的角落中,打量着那幢古老的房子。
这时他们所站的地方,是那古老房子的右侧,所有的窗子,都是黑沉沉地,可以看得出,全垂着那种古老的木头百叶帘。
房子一共有三层高,而从它建筑的地形来看,可能还有地窖。在小心的观察下,只有三楼的窗中,略现光芒。
他们刚才上来的时候曾看到,如果转过屋角的话,便有一个圆拱形的门,他们当然不会鲁莽到从正门走进屋子去的!
他们靠墙而立,大约呆了近五分钟,穆秀珍才用极低的声音问道;“我们怎么办?”
高翔道;“当然是爬进去。”
穆秀珍道;“三楼好像有灯光,我们上二楼可好?”
高翔点了点头,两人一起取出了一根不锈钢的管子来,大约如普通墨水笔般大小,他们的手指在一端一按,“飕”地一声响,一枚尖钉向上激射而出,发出了“啪啪”两下低微的声响,已钉实在二楼的窗台之下了。
而在那两枚钢钉之下,连着一股十分细的细丝,那是特种金属的合金丝,虽然不会比头发粗多少,但是却可以承担三百磅的份量。
他们一起用力向下扯了扯,证明的确已经钉上了,这才又按下了另一个制,而他们的右手,紧紧地抓住那管子。
管子中的强烈绞动齿轮,开始转动,将合金丝收卷起来,是以将他们两人,吊得向空中升了上去,转眼之间。他们伸手,已可以抓住二楼窗口的窗台了。
他们将那两具“爬窗器”留在窗外,高翔又取出了玻璃切割器来,在玻璃窗中,割下了巴掌大小的一块玻璃来,伸手进去,轻轻拔开了窗栓。
果然,窗子内不但关上了木制的百叶帘,而且还有十分厚的厚窗帘,高翔和穆秀珍两人小心地将身子塞了进去。他们的眼前,只觉得一片漆黑,以致根本无法知道自己是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之中,他们沉着气,背靠背而立,一动也不动。
那房间中十分静,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
他们僵立了半分钟,穆秀珍按亮了小电筒。
小电筒发出的光芒不十分强烈,但是却也足够看清眼前的情形了,而当他们看清了眼前的情形之后,两人都不禁呆了一呆!
那竟是一间空房间,没有任何陈设!
但是,那显然是经常有人打扫的一间房间,因为它十分干净,穆秀珍将电光筒最后停在那扇关着的门上。
他们两人,互望了一眼,一齐向那扇门走去,门把是铜铸的,被擦得十分亮。高翔已经十分小心了,他用一支“电笔”试试门柄上是不是带电。
然后,他才伸手握住了门柄,转了一转。
门锁发出轻轻的“卡”地一响,显然是没有下着锁,高翔心中一喜,将门柄转到尽头,慢慢地将门拉开来。
可是,他才将门拉开了一道缝,突然之间,眼前陡地一亮,大放光明,那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似乎都有灯亮了起来!
他和穆秀珍两人,在强光突然出现的最初几秒钟之内,简直什么什么也看不到,高翔陡然一呆,只觉手一紧,那扇门已被人关上。
高翔立刻一个转身,道;“快退出去!”
可是,紧接着,只听得“铮铮铮”几下向,他们的视力,已经可以适应光线了,他们看到三扇窗前,都有铁栅落了下来。
穆秀珍和高翔两人,陡地站定。
在那一刹间,形势实是再明朗也没有,他们被困在这间房间中,走不出去了!穆秀珍连忙拔枪在手,冲向门口,向门锁连射了三枪!
那三枪,射毁了门锁,门已向内打开了些许,穆秀珍一拉。已将门拉了开来,门一打开之后,她立即看到门外站着好几个人,在最前面的两个,一个是身形十分高大的男子,另一个,则是一个娇小玲珑的妇人。
那妇人倚在男子的身上,看来十分亲热。而那男子,就算他烧成了灰,穆秀珍也还是可以认得出他来的。
他,就是在厨房中一出手就擒住了穆秀珍的那人--“暹罗斗鱼”贝泰!
穆秀珍陡地一呆之下,便立刻扬起枪来。
可是,在她面前,就在门外,离她只不过六七尺的那几个人,见到穆秀珍扬起了枪来,非但无动于衷,反倒笑了起来。
他们笑着,然而奇怪的是,只看到他们笑的动作,却又听不到他们笑的声音,穆秀珍连连拉动看枪把,又放了四枪。她枪中的子弹已射完了!
可是,那四枪,却没有令门外的任何一个人受伤!
她的子弹只射出了两尺,便反射了回来,其中有一颗,还几乎伤害了她自己,穆秀珍陡地一呆,用力地将枪抛了出去。
“砰”地一声响,她抛出了枪,也在她面前三尺处受阻,落了下来。到了这时候,穆秀珍完全明白了,在门外,一幅优良的防弹玻璃,隔住了她和贝泰!
所以,贝泰和他的情妇在笑着,穆秀珍也听不到,因为声音也被那块玻璃隔住了!只见贝泰笑得更得意了!
穆秀珍后退了几步,退到了高翔的身边。
突然间,贝泰的轰笑声,传了进来,那显然是从屋角处的两具扬声器中传进来的,贝泰一面笑,一面还在道;“两位,科学真是奇妙,是不是?玻璃是脆而易碎的,这个观念大陈旧了,它的用处。实是一言难尽!”
在他身边的“洋娃娃”吉蒂的娇笑声,也不断传了进来,她母鹤也似地“咯咯”笑着,道;“是啊,玻璃可以做为伪钞的版模,又可以用来做笼子,不怕笼中的野兽发怒,说不定将来,还可以用玻璃来做时装啦!”
贝泰又“呵呵”笑了起来,拍着吉蒂的屁股,道;“如果真有那一天,那我一定不让你穿玻璃制成的衣服!”
在那样的情形下,高翔和穆秀珍两人,自然又惊又怒,但是他们仍然保持着镇定,高翔沉声道;“贝泰,你快作选择吧,我们已将这里包围了!”
贝泰笑着,向下指了一指,道;“你们包围了下面这幢房子,而不是这幢。”
高翔冷笑了一声,道;“如果你这样想。那你未免太天真了,我们两人是怎么进来的?难道我们的行动,无人知道么?”
贝泰略呆了一呆,转头向看身后的几人望了一眼。
那几个人一定是贝泰十分得力的助手,因为他们立刻明白了贝泰的意马,一起转身,匆匆地向外走了出去。
高翔的心中,不禁苦笑了一下,他知道那几个人走出去,自然是没有人包围这幢房子!
高翔知道自己对贝泰的恐吓,是起不了作用的了。
但是,他心中却还存着万一的希望。因为在小径下面洋房中,负责的警官,是知道他和穆秀珍到小径上面来侦查的。
那可以说是他的唯一希望了!
他的脑中在迅速地转着念,而只不过三四分钟,那四个离去的人已回来了,他们都向贝泰摇了摇头,贝泰的脸上,立刻现出得意的神色来,道;“好,请我们的客人休息一会,听说他们的身手很好,我可有伴了!”
所有的人,一起笑了起来。
但是高翔和穆秀珍两人,却不知道他们为了什么好笑!
而事实上,在如今这样的情况下,就算他们知道了对方好笑的原因,他们也是不会发笑的!只见一个人走到了墙前.转动着一个转盘。
突然,房间中的一堵墙,开始移动,向他们逼了过来!
高翔和穆秀珍两人,大吃了一惊,连忙向后退去,可是,那墙却在继续移动,转眼之间,他们已被逼在一道只有三尺宽的狭缝中了!
而墙还在向前移来!
他们很快地便要被压成肉酱了!
他们两人,背抵在墙上,双手用力地去推前面正在向他们压来的那堵墙,可是他们两人的气力,是万不能和机器的力量相比拟的!
那堵墙仍然向前压来,他们存身的空间,越来越狭窄了,三尺‥‥两尺半‥两尺‥‥一尺半‥‥一尺.‥
到了只有一尺之际,他们的身子已然被那堵墙紧紧地挟住,一动也不能动了,若是那堵墙再向前移动一寸,那他们一定可以听到自己肋骨断折的声音了。
他们两人,额上汗如雨下,除了喘息之外,一句话也讲不出来。而也就在这时,那堵墙突然停止不再移动了。
穆秀珍大口地喘看气,道;“高--”
她只讲出了一个字,“嗤”地一声响,一股雾自上喷了下来,那股喷雾,带着一种异样的香味,两人一闻,便已昏了过去。
在他们将昏未昏的一刹那,他们只觉得脚下的地板向下斜去,而他们的身子,也向下疾滑了下去。但是究竟滑向何处,他们却不知道了。
是的,在他们将昏之际,他们的身子,确然向下滑了下去,他们滑到了下面一层,而下面的一层,也是灯火通明。
如果未曾到过下面这一层的人,是万万想不到在这样古老的房子中,会有一个如此现代化设备的健身房的!
那是一个十分宽敞的健身房。在健身房中,白色的垫子,铺成了一个约有一百五十平方尺的正方形,有几个人正在练习柔道。
高翔和穆秀珍两人,才一跌了下来,跌在垫子上,贝泰也已带着一干人进来,他大模大样地在一张椅上,坐了下来。然后,向高翔穆秀珍两人一指。道:“好好地搜查他们,将一切可疑的东西搜去!”
一个大汉和“洋娃娃”吉蒂,一起走了过去。
不到十五分钟,不但高翔和穆秀珍两人身边所带的一切,全被搜了出来。其实连他们衣服上的扣子,也被拉下!
贝泰仍然坐在椅上。道;“道具倒不少啊?”
吉蒂回过头来,道;“全是致命的。”
贝泰笑道;“宝贝,这两个人,全是空手道和柔道的高手,是世界着名的,我好久又有找到这样的高手和我对打了,你不会要我就此用枪将他们打死吧?”
“当然不,”吉蒂媚笑着,“可是,他们果然是第一流的高手,那却令我为你担心,你有把握胜得过他们?”
贝泰怪声笑了起来,道;“你在瞎操心了,我胜得过任何人,因为我是世界上最好的技击家,你可以看到他们在我的手下,骨头根根断折了,对了,我今天要一敌二,要不然,一上来就胜,太不够刺激了!”
另外几个人一齐凑趣,道;“我们可以大开眼界了!”
“将他们弄醒!”贝泰得意洋洋地吩咐着。
两个大汉取过了一具喷射器,按下了掣,一阵水花。将高翔和穆秀珍两人,喷了一头一脸,两人立刻坐了起来。
他们使劲地摇了摇头,互相扶着。站了起来。
高翔四面一看,他也不能够肯定自己,是不是还在那幢古老大屋之中,他厉声道;“贝泰,你以为你可以逃得过法网么?。”
贝泰站了起来,道;“两位,现在我们何必讨论这个问题?我听说两位对各国的技击,都有相当的研究,恰巧我也极好此道,我们既然遇到了,那么,何不较量一番?我好久没有高手和我动手了,那实在不是有趣的事。”
高翔和穆秀珍两人,都呆了一呆。
他们互望了一眼,穆秀珍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贝泰笑嘻嘻地道;“我要你们和我动手,你们两个人一起,我以一敌二,你们可以尽量用力来打赢我。”
高翔冷笑了一声,道:“等到你处于下风的时候,你的手下早就用枪了,你不必用这种诡计,我们绝不奉陪!”
贝泰狞笑着,道;“我的手下,若是在看到我处于下风之际而出手帮我的话,那就是不起我,那会得到看不起首领应有的惩罚。我是世上最有名的技击高手,你们如果不敢和我动手,立刻会像猪一样地死去!”
高翔吸了一口气,低声道;“秀珍,怎样?”
“兰花姐说他是一等一的高手,但是我却不信我们两人打他一个,还会打不过他!”穆秀珍低声回答着。
高翔立时道;“好,我们动手!”
贝泰“霍”地站了起来,身子突然向旁,连窜了三步,到了一幅白色的垫子之上,大喝道;“快过来!”
一看到贝泰如此矫捷的身手,穆秀珍和高翔两人的心中,都不禁打了一个颤,他们又互望了一眼,才慢慢地向前走去。
等他们来到了垫子的边上之际,高翔陡地一声大喝,一掌已向前劈出,而穆秀珍在那一刹间,身形疾转,转到了贝泰的背后!
贝泰艺高人胆大,迎着高翔那一掌的来势,身形反倒向前逼出了半步,突然一伸手,抓住了高翔的衣袖。身子跑着反倒,手背一振“呼”地一声,已将高翔的身子,翻得向后直跌了出去,向穆秀珍疾撞了过去。
穆秀珍一个打滚,攻向前去,忽然看到高翔向自己撞了下来,大吃一惊,连忙又一个打滚,向旁滚了开去。
她一滚开,高翔自然未曾压到她,结结实实,跌了下来,那一跤,在平常人而言,可能已倒地不起了,但是高翔也是久经训练的柔道家。这样的一跌,在他来说,却是决不当作一回事的,他立刻翻身站了起来。
而穆秀珍在滚开之后,也立即一跃而起。
他们两人,一左一右,站在贝泰的两边。
贝泰撒开着手,像是若无其事地站着,道;“来啊!”
穆秀珍的身子,突然间向下一倒,在垫子一个打滚,逼近了贝泰,去抱贝泰的双腿,贝泰一声长笑,抬腿就向穆秀珍站的这面踢来。
穆秀珍的身子突然一闪,滚到了贝泰的身后,一跃而起,双掌一齐向贝泰的背后,击了下去,而这时候,高翔也已逼近来,一掌向贝泰的肩头,疾砍了下去!两人这两下攻进的招数,全是空手道中着名的狠招。
贝泰发出了一声闷哼,身子突然跨出了半步。
但是穆秀珍那两掌去势十分快,仍然“砰”地击中了他的背部,可是他却若无其事,立时转过身来,条地一腿飞起。
突然飞脚迎敌,亦是泰国拳中极厉害的招数!
穆秀珍一个错愕间,已被踢中了肩头。她身子立刻向后仰倒,以卸去一脚的力道,而高翔这时已向前直撞了过去,贝泰正抬腿在踢穆秀珍,被高翔撞得向后退出了一步。
但是贝泰的身手真高,他才被高翔撞中,便抓住了他的双肩:将高翔的身子提了起来,重重地摔在垫子之上!
而贝泰那一摔的手法,十分特别,高翔是后颈先着地的,虽然地上有着垫子,但是垫子也十分硬,直摔得高翔眼前金星直冒,爬不起来。
而这时候,穆秀珍又狠狠地扑了上去,双手齐出,刹那之间,在贝泰的胸前,连砍了三四掌,掌掌到肉。
那三四掌,也不禁令得贝泰连连后退:但是穆秀珍却并不能击伤他,又被他一抄手,抓住了右背,又抛得向外跌了出去!
穆秀珍重重地跌在垫子上,恰好是在高翔的身边!
高翔这时,已定过神来,他一看到穆秀珍跌到了自己的身边,忙低声道;“别起来,等他来了,抓他脚跟!”
高翔那两句话,讲得十分快,而且十分低,但是因为穆秀珍恰好跌在他的身边,所以也已听到了,而且,她立即领会了高翔的意思。
她向外滚了两尺,并不站起来,却大声呻吟起来。
这时,穆秀英和高翔两人,都跌倒在垫子上起不来了,穆秀英并且还在大声呻吟,这使得贝泰十分高兴。
他“哈哈”地笑着,向前走来,道;“怎么?东方三侠中的两侠,竟然这样不经打?我看,你们东方三侠,还及不上我泰国一龙的一只脚!”
他一面讲着狂妄之极的话,一面伸出一只脚来,便向高翔踏下去。他那一脚,本来是想踏住了高翔的面门的!可是,他的脚底,还未曾碰到高翔,高翔和穆秀珍各自一声叫喊,已经伸手抓住了他的足踝!
贝泰对自己的技艺,也太自负了,他以为两人倒地不起,一定被自己摔得头昏脑胀,再也没有力量了!
他却未曾想到,东方三侠,声名如此显赫,岂是侥幸得来的?高翔和穆秀珍的那一下反攻,可以说全然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的功夫再好,也是逃不过去!
而且,高翔和穆秀珍两人都知道,自己这一下反攻,实在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是以用足全力以赴,双手一起抓出的!
他们一抓住了贝泰的足踝,便立时一跃而起。
贝泰的足踝被他们抓着,他们一跃而起,贝泰的身子便向下倒下去,而穆秀珍和高翔两人,也立时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各自踏开了一步,将贝泰的双脚,一齐分了开来,在那样情形下,贝泰实是有力难出!
而且,他双脚被高翔和穆秀珍两人,用力分着,也感到十分痛楚,令得他忍不住发出了一阵怪吼声来!
这一切变化,本就是电光石火间,一刹那的事情,在一旁围观的那几个汉子,本来还是兴高采烈,在为他们的首领喝采的,但是突然之间,个个呆若木鸡,只见吉蒂突然一扬手,手中持着一柄精致的小手枪!
她尖声喝道;“放手!”
高翔和穆秀珍两人,制住了贝泰,贝泰的上半身倒在地上,虽然在不断地挣扎着,但是在他双足被抓的情形下,他是无论如何起不了身的,两人又如何肯放手?穆秀珍只是冷笑一下,道;“贝泰是不要人帮助的!”
可是,吉蒂立刻喝道;“你们不放手,我就开枪!”
高翔和穆秀珍两人,互望了一眼,突然他们齐声叫道;“一,二,三!”叫到了“三”字,他们的身子陡地向后一仰!
那一仰,令得贝泰感到更大的痛楚,杀猪也似,叫了起来,吉蒂的面色,又是猛地一变,她扣在枪机上的手指,也突然一紧!
她的手指一紧,“砰”地一声巨响,已射了一枪!
可是高翔和穆秀珍两人的动作更快,他们的身子,在向后一仰之际,真的倒向地上,他们一倒,贝泰的身子,便自然而然地翘了起来。
只听得贝泰狂叫道;“别放枪!”
但事实上,贝泰的身子才竖了起来之际,枪声便已经响了,所以,他那一下警告,一点用处也没有。“砰”地一声枪响过处,只见贝泰的身子,忽然一挣!那一挣的力道极大,令得两人几乎抓不住他的足踝!
在一挣之后,贝泰的喉际,突然发出了一连串“咕噜”的怪声,他的头垂了下来,在他的颈际,鲜血如泉一样,随着那咕噜声,冒了出来。
“洋娃娃”吉蒂的那一枪,未曾射中高翔与穆秀珍,却恰好射中了她的情人暹罗斗鱼贝泰!而且,这一枪还正好射中了贝泰颈上的大动脉,要不然,也绝不会有那么多的鲜血自他的颈际涌了出来的。
贝泰中了那样的一枪,自然是活不成了!
亚洲最凶恶的罪犯,也是全世界最凶恶的罪犯之一,暹罗斗鱼贝泰,竟然就这样死在枪下,而且还是死在他情妇的枪下,这实在是件意外之极的事!
而这样突兀的意外实在是不容易为人接受的!
是以,刹那之间,健身房中的每一个人都呆住了!
继那一下枪声之后,竟是出奇的沉寂!
而接着,最先从惊奇之中恢复过来的,却不是别人,正是一枪结束了贝泰性命的“洋娃娃”吉蒂,她发出了一下惊人的尖叫声!
随着那一下尖叫声,高翔和穆秀珍两人,也立刻松开了手,他们两人,不约而同,掀起了一块垫子,向前抛了出去!
吉蒂在一下尖叫之后,“砰砰砰”地连放了六枪,但由于高翔和穆秀珍已及时地抛出了一块垫子,所以那六枪一起射在垫子之上!
高翔向前飞扑而出,他知道吉蒂的枪弹已射完了,事情并不因贝泰已死而告结束,他还要捉住洋娃娃吉蒂!
而穆秀珍又抄起了一块垫子,向旁边疾奔而出,“砰”地撞倒了两个人,一伸手,抢了一柄枪在手,一面在地上打着滚,逃开了飞射而来的子弹,一面向四面开着枪。穆秀珍的枪法是极为卓绝的,虽然在那样的情形下,随着她的每一下枪响,仍然有人倒了下来,而刹那间,五六个人,全都倒在地上了!
那只不过是极短的时间,高翔猛地向前扑出,却扑了一个空,吉蒂已以极快的身法,向门外疾逃了出去!
穆秀珍向着吉蒂的背影,射了两枪。
但是由于她那两枪发射之际,正是她身形跃起之时,所以这两枪未曾射中吉蒂,而吉蒂的身形,也迅速消失。
高翔一俯身,在死人的手中夺下枪来,道;“快追!”
他们两人,一齐追出门去,这时,也已听到嘈杂的人声,在下面洋房中的警员,显然已经听到枪声而赶来了。
高翔和穆秀珍两人奔出了健身房的门口,已不见了吉蒂的踪影,高翔忙道;“秀珍,我们快去守住门口,别让她逃走!”
两人奔向门口,大队警员,已然涌了上来。
高翔高叫道;“快冲进去,要小心,一个十分凶恶的女人在里面,要将她生擒,她是害木兰花的正凶--”。
高翔才讲到这里,忽然有两名警员叫道;“高主任,你看!”
那两个警官一面叫,一面伸手指向天上。
高翔和穆秀珍两人,一齐抬头向上看去,只见一个人,背部负着一具喷射个人飞行器,正在迅速地升向空中!
那人正是吉蒂!
而且,她还提着两只相当大的皮箱!
刹那之间。枪声大作,至少有四十发以上的枪声,是射向吉蒂的,但是吉蒂升空的速度十分之快,是以没有一发子弹射中她,而她在黑暗的天空之中,转眼之间,变成了一个黑点,转眼间便不见了!
高翔顿着腿。道;“她飞不远的,快封锁附近所有的街道,逐街搜查,黄警官,你再调三百名兄弟来执行这项任务!”
一位警官答应着,几十名警员立刻跑着步,四下散去。
还有七八名警员是和高翔、穆秀珍在一起的,高翔接过了一柄手提机枪,一马当先,又冲进了那幢古老大宅。
不到十分钟,他们便已控制了整幢屋子,还有五六个匪党,都被逐了出来,加上了手铐,这间古老大宅,贝泰花在上面的心血可真不少,几乎每一间房间,都有着特殊的装置,在搜查完了上下三层之后,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发现。
高翔正感到有点失望间,一个匪党突然跪了下来,叫道;“不关我们的事,我们也是被迫的,我们是被迫的!”
高翔冷笑了一击,道;“你要警方相信你是被迫的,你必须有协助警方的表现!”
“是,是,”那人指着走廊尽头处的一个壁橱,道;“从这里,有暗门通向地窖,一切全在地窖之中进行!”
高翔大喜,一挥手,和穆秀珍并肩冲到了那壁橱下,两人一齐拉动了枪机,手提机枪发出了惊心动魄的呼啸声来!
壁橱门立刻被打穿,而且,暗门也被打穿。
他们立刻看到强烈的灯光,从下面透了出来。
高翔立时大声叫道;“所有的人将手放在头上,走出来,贝泰已经死了,你们已被包围了,绝无反抗的希望!”
随着高翔的叫声,只听得下面传来了一阵惊惶的声音,接着,便有人从击破的暗门中走了出来。一个接一个,竟有六个人之多。
走出来的人,也立刻全被戴上了手铐,高翔大声喝道;“下面还有人么?不出来的话,我开枪扫射了!”
只听得下面有人高叫道;“别开枪,我走不出来!”
高翔呆了一呆,但是他还怕有诈,提着枪,小心地向前走出了几步,他看到了一通道向下面地窖去的铁梯,铁梯之下,便是灯火通明的地窖。
高翔在那一刹那间,心中的高兴,实是难以形容!
在地窖中,有着两架新型的印刷机!
这里显然便是贝泰的总部!
而贝泰在得了玻璃伪钞模和伪钞用纸之后,便是在这里印刷伪钞的!高翔发出了一声欢呼,叫道;“秀珍。你来看。”
穆秀珍立刻跨前一看,道;“咦,那不是花秃子么?”
高翔一呆,立刻循着穆秀珍所指看去,这才看到:在印刷机之旁的一根柱子上,反手绑着一个人,果然真是本市的“伪钞专家”花秃子!
花秃子面色青白,满头是汗,叫道;“高主任,别开枪,我是给他们绑架绑来的,我‥‥是完全无辜的啊!”
高翔和穆秀珍两人,一齐向下走去,高翔来到了花秃子的身前,冷冷地打量着他道;“你?真是无辜的么?”
花秃子道;“真的,我在木兰花家的厨房中,被人带走的,他将我带到这里来。要我指导印伪钞的一切,天,他们的伪钞模太精致了!”
“你自然替他们出了不少力了,是不是?”
“没有法子啊,高主任,我如果不说的话,他们就要杀死我,我没有法子啊!”花秃子苦着脸,“我真是被迫的。”
高翔呆了一呆,道;“你是说,伪钞已然印好了?”
花秃子道;“是的。”
高翔面色一变,道;“印了多少。”
花秃子道;“我也不知道,足有两大箱!”
高翔不由自主。发出了一声怒吼来。两大箱,他立刻想起了吉蒂在“飞”走时,所携带的那两只箱子来了!
那两只皮箱中,毫无疑问,装满了伪钞,而吉蒂己将之带走了!高翔叹了一口气,现在来后悔当时没有追上去。而只是守住了大门,当然太迟了。
他深信普通的“个人飞行器”,有着一定的重量限制,那两箱伪钞的重量,自然比吉蒂本身更重,那也就是说,吉蒂必然不能飞得太远,已经布置下的警网,是极有可能将吉蒂捉住的,一想到这一点,高翔才安心了些。
他一面将花秃子自柱子解下来,一面道;“他们计划印多少?伪钞模和其它的纸张,是藏在什么地方的?”
花秃子的眼中,现出了十分贪婪的神色来,望定了那两架印刷机,道;“伪钞
1模和剩下来的纸张全在这里,高....高主任!”
花秃子的叫声有点异样,高翔立刻喝道;“什么事?”
花秃子涎着脸.笑道;“高主任,你只当我是说笑,他们只不过印了三分之一左右,还有很多纸张在,只要按按钮制,那些纸张,可以变成全世界都流通的英镑和美钞,虽然是伪钞,但其实是和真的一样的。”
高翔心中暗骂了一声。
但是他却装出十分有兴趣的样子。同时,暗中向穆秀珍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出声,然后才道:“你的意思是说--”
他讲到这里,顿了一顿,花秃子充满了希望,道;“我的意思是,如果将余下的纸张变成钞票,那可比当警官好得多了。”
高翔一笑,转过头来,道;“秀珍,你听到了么?”
“听到了。”穆秀珍立时回答。
“那很好,你可以上法庭作证,证明他企图使警官叛变。”高翔向花秃子笑了笑,“这就是你的新罪名了!”
花秃子吓得脸都黄了,忙道;“高‥‥高主任,别开玩笑,我:‥只是说着玩的,我早已经‥声明过了‥‥”
高翔冷冷地道;“你到法庭上去辩护吧!”
高翔自然并不真心的存心以这个罪去控告花秃子的,他只不过吓一吓花秃子,惩戒他那种不正当的念头而已。而花秃子却被他吓得魂不守舍,因为煽动警官叛变,这是十分严重的罪名,可以使他长期禁监的!
是以他满头大汗,在高翔和穆秀珍两人的身边,团团打转,不断讲着好话,但是高翔和穆秀珍两人,却睬也不睬他,只是指挥着警员工作。
二十分钟之后,高翔已接到了报告,附近十余条街道的封锁已经完成,而在山坡上,也已经展开搜索了。
大批警员也赶到那古老大宅之中,高翔已经找到了那六副玻璃伪钞模,和贝泰未能用完的纸张,那些东西,立刻在严密的护送下,运到警局去。
高翔和穆秀珍两人,走出了巨宅。
花秃子仍然跟在他们后面,不住地哀告着。
高翔站定了身子,突然大喝一声,道;“花秃子,你还不快些滚开。难道真想我控告你,让你坐五年牢么?”
花秃子呆了一呆。如逢皇恩大赦一样,狼狈而去。
高翔和穆秀珍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但是,他们两人的心情,却绝不是轻松的,因为他们随即又得到了黄警官的报告,有人看到吉蒂并没有降落在市区的街道,而是向山中降落的。
目系吉蒂向山中飞去的市民,还不止一个!
这当然增加了搜索的困难,高翔在无线电话之旁,听了报告之后,沉声道;“增派人员,派直升机,增派器材,一定要将她找到!”
他下达命令之后,向穆秀珍招手。道;“秀珍,警方日前刚订制了一架小型直升机,有探照灯设备的,专供夜间搜索之用,我和你去找她。”
穆秀珍点着头,他们两人跳上了一辆警车,疾驰而去!
三十分钟之后,他们已一起在直升机上,向霍德逊道后面的山岭飞来了。参加搜索的直升机。一共有七架之多,但只有他们的一架是小型的。
从上面向下望来,黑压压的山头之上,到处全是灯光,有手电筒灯光,有用电线接驳出来的灯光,也有探照灯的光芒。
参加搜索的警员,至少在五百名以上,自机上面望下来:场面实在是壮观之极,而那样大规模的搜索,实在也足以令得任何逃亡的匪徒,心惊胆颤的。
高翔驾着直升机,渐渐飞到了搜索的中心,他按上了两个掣,两股强光自直升机的机腹,向下射去,形成两个足有十尺直径的圆圈。
在那个大圆圈的光芒中,一切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穆秀珍随着光圈的移动,而旋转着装置在直升机上的枪口,那是为了方便一发现敌人的踪迹,便立即扫射的。
但是,他们不停地打着转,眼看包围的人群,越来越接近山顶,他们却仍然没有发现什么,他们只看到浓郁的树木和岩石。
要在那样的山林之中,寻找一个人,那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一想到那人是带着两大箱钞票之际,高翔却又有极大的信心!
洋娃娃吉蒂是带着两箱伪钞逃走的,就算是贝泰这样的壮汉,带着那样重的两箱伪钞,在山中也会行动不便的,何况吉蒂只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娇小女子!
她一定走不远的!高翔在直升机中不断地下达着命令,指示着搜索大军,时间慢慢地过去,所有的搜索者几乎己要在山顶集中了!
高翔和穆秀珍两人都知道,吉蒂利用“飞行器”逃走,她最大的可能,便是落在山顶,如果到了山顶之后,再找不到她,那么便被她逃脱了!
然而,她可能带着那两箱钞票逃走么?
高翔的心中,实在不相信这一点,他将直升机飞高,飞在山顶上面盘旋着,探射灯光,也集中在山顶上盘来旋去,五分钟之后,穆秀珍突然叫了起来,道:“皮箱!高翔,你看,在石缝中,有两只皮箱!”
高翔循着穆秀珍所指的地方看去,这时,直升机离山顶只不过二十尺,在探照灯的光芒之下,可以清楚地看到,在两块大岩石中,是有两只大皮箱!
那两只箱子还十分之新,本来,高翔也不能肯定,那两只皮箱,是不是被“洋
然而,穆秀珍立刻又叫了起来,道;“高翔,你再看,个人飞行器!娃娃”吉蒂带走的那两只。
高翔也看到了,在那块大石之上,有一具“个人飞行器”,那自然是吉蒂所卸下来的了,吉蒂是这在这里降落的!
而她如果是放弃了那两箱伪钞的话,那么当然是聪明之举,但即使是这样,她仍然是走不远的,高翔立刻在无线电话中叫道;“已发现了敌人的踪迹,敌人是落在山顶上,每一个搜索人员,都要极度小心!”
直升机一停,他和穆秀珍两人,一起跳了下来。这时候,他们已可以听到自下而上,作地毯式搜查的警员的高声呼喝声了。
高翔将直升机降低,在一块平坦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们两人奔到了那两只皮箱之前,穆秀珍一伸手。便要去提皮箱,但高翔却连忙喝道;“秀珍,别动那皮箱!”
穆秀珍立即缩回手来,道;“为什么?”
高翔手中的强烈电筒,正照在石缝中的皮箱之上,他吸了一口气,道;“秀珍,你看到没有?这里有一条线,通到石后去的。”
穆秀珍也看到那一条铜丝了。她也不禁吃了一惊,道;“爆炸装置!”
高翔点头道;“我想是的。”
穆秀珍“哼”地一声冷笑,绕到了那两块大石之后。
可是在那两块大石之后,却并没有石缝,穆秀珍攀上了大石,将那具“飞行器”抛下了大石,同时向高翔扬了扬手,道;“给我一根绳子。”
高翔将一束警绳解了下来,抛给了穆秀珍,叫道;“秀珍,小心些,可能这是十分强烈的爆炸装置!”
“我知道。”穆秀珍接过了绳子,她的身子伏在大石上,双手小心地在箱子的拉手之上。打了一个活结,然后,她又慢慢地将活结抽紧。
她一个翻身,从大石上跳了下来,她的手中,还握着那束绳子,那绳子约有二十码长,她和高翔,一齐向后退了开去。
这时,已有十几个警员到达山顶了,但是在高翔的命令下,他们都伏在地上不动,穆秀珍和高翔两人,也在一块石头后面,伏了下来,同时通知别的警员。停止前进,因为山顶之上,可能发生强烈的爆炸。
等到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穆秀珍一抖手,拉动了那只箱子,她只拉动了大约两三寸,一下惊天动地的爆炸系,已经响了起来!
所有的人,虽然早已有了准备,但是爆炸的威势是如此之猛烈,却也全然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刹那之间,像是整座山头,都因为这一下爆炸而受了惊撼,碎石像是骤雨一样落了下来,浓姻自爆炸处冒起。
冒起来的浓姻,是如此强烈,刹那间。便笼罩住了整个山头,几乎连什么也看不到,而且浓烟令得人泪水直流,呛咳不已,高翔的心中,陡地吃了一惊,已经觉察出那许多浓烟,可能便是“洋娃娃”吉蒂的诡计之一!
但是,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就算他知道那是吉蒂的诡计,他也是无法可施的,因为这时,什么也看不到,全在浓姻的笼罩之下。
而几乎是立即地,高翔听到了在浓姻之中,传来了直升机的“轧轧”声!那是他的那架直升机发出的声音!
刹那之间,高翔和穆秀珍两人一齐跳了起来!
一听到了直升机的“轧轧”声,他们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那是吉蒂,吉蒂已经上了他们的直升机,要利用他们的直升机逃走了!
他们不但立刻跳了起来。而且立即向前奔了出去。但是,他们却是在岩石嶙峋的山顶,而不是在平地之上,是以他们才奔了几步,便已跌倒在地上。穆秀珍心急,不管三七二十一,向着直升机引擎声传出的方向,便扫射了几排子弹。
枪口吐出的火芒,在浓咽之中,只能看到几点火花。她那几排子弹,也不知道是否扫中了直升机,但是却引起还击,只听得枪声惊心动魄地响了起来,高翔立刻大叫道;“每一个人都伏着,千万不能动!”
自直升机射出来的子弹,也是盲目扫射的,穆秀珍伏在地上,有几颗子弹,就落在她的面前,只不过打到岩石上。石屑溅了起来,溅得她好生疼痛。在机枪声中,直升机的“轧轧”声,越来越紧。突然,枪声停止了,而谁也听得出,直升机的声音,已在远去!
高翔本来是屏住了呼吸,以免吸入浓姻的,但这时,一则是浓姻已经渐渐稀薄了,二则,他若是再不出动的话,吉蒂可能就此逃走了!
是以他连忙对无线通讯仪,按下了掣,道;“所有参加搜索的直升机注意,我是高翔,我的小直升机已被敌人驾走,快进行空中拦截!”
在他发出命令之后不久,四面八方,都有直升机的“轧轧”声传了过来,高翔也接到了报告,道;“高主任,小型直升机的速度极高,我们无法追及,它向南飞去,看样子是准备到海上去的。”
高翔吸了一口气道;“立即通知水警轮!”
他一面说,一面站了起来,这时,浓姻已经散了一大半,转眼之间,便已恢复了清朗,每一个人都可以看到,山顶上除了满是碎石之外,还有许许多多,正在随风飘舞的小纸角。
高翔和穆秀珍两人,顺手捡了一些起来,那全是美钞和英磅!但是猛烈的爆炸,却已使它们变成了废纸!
高翔抬头向上望着,只见七架直升机,正列队向南飞去,高翔叹了一口气,道;“给她逃走了,她竟然是驾着我的直升机逃走的!”
高翔的心中,实在觉得十分难堪,是以连连苦笑。
穆秀珍道;“但我们已杀了贝泰,而且将贝泰的总部也一齐毁了,吉蒂是空身逃走,我们算大获全胜了,这好消息,我快去告诉兰花姐。”
高翔点头道;“对,兰花一定在等着我们的消息。”
他们两人,一齐向山下走去,上山来的警员,也开始整队下山。等到他们来到半山上的公路上之际,高翔已再度接到了报告。
报告说,水警轮在接获通知之后,立刻注意那架小型直升机的去向,他们看到有人自直升机上跳下来,落在一艘相当大的游艇上,直升机随即坠海,而游艇则逃入了公海,海面上的雾十分浓,无法继续追踪!
高翔和穆秀珍都叹了一声,吉蒂的漏网,使得他们这次的行动,难以称得十全十美!他们登上了车子,直赴医院而去。
在病房中,也们向木兰花报告了一切经过,高翔苦笑着,道:“兰花,我在发现了那箱子连同爆炸装置之后,应该立即在山顶展开大规模搜寻,而不应该先行引爆的!那样,吉蒂就不会漏网了,这是我的过失。”
穆秀珍道;“不关高翔的事,是找的过失。”
木兰花躺在病床上,她只是安静地摇看头,道;“你们两人都没有过失,如果我在,我也是一定那样做的。虽然明知吉蒂就在附近,也非这样不可,如果不顾一切,只顾寻找吉蒂,你以为吉蒂会没有法子引起爆炸么?那时就有许多人会牺牲了!”
高翔和穆秀珍两人,都默默不语。
木兰花又道;“从那两只箱子中装满了钞票这一点来看,吉蒂可能是打定了和你们同归于尽的主意的,她以为自己没有逃走的机会了,我相信,一直到你们的直升机降落在山顶,她才改变了主意的,因为她可以逃走了。古语说穷寇勿追,实在有道理,你去逼她,她可能反噬,那我们的损失,反而大了!”
“可是,她逃走了。却会有后患!”高翔担忧地说。
“后患当然是难免的,在海面上还有人在接应吉蒂,贝泰虽然死了,他的同党还在,不在乎多吉蒂一个人!”木兰花舒了一口气,又道;“这件事,总算已经告一个段落了!”
在以往,任何一件事告一段落之际,他们的心情,总是十分轻松的。但这次,却是一个例外。高翔和穆秀珍两人,望着木兰花双眼之上的纱布,心中有着说不出的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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