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古屋奇人倪匡

古屋奇人
第一章接受挑战午夜探险
天色阴霾,气候寒冷。
在这样的冬天,几乎什么全是瑟缩的,花园中的草枯黄了,椰树只剩下了秃枝,金鱼匿伏在池底,一动不动,向远处望,连海水也似乎静止的。
木兰花隔着阳台的玻璃,向外眺望着,她不喜欢这样阴霾的冬天,冬天本身有很多可爱之处,大雪纷飞,替大地添上银妆,就是冬天的可爱之一,然而,那样的阴冷,那样的一片肃杀之气,木兰花不禁叹了一声。
她向外望了一会,转过身去,她听到车声,开铁门声,脚步声,但是,她却并没有转过头来,因为她知道,这时候,应该是安妮从学校回来的时候了。
果然,安妮上了楼,可能是由于寒风的吹袭,安妮的脸色十分红,安妮一见木兰花,叫了木兰花一声,放下一叠书本下来。
木兰花应了一声,她只是向安妮望了一眼,略点了一点头,就问道:“有什么事?”
木兰花的那一问,使安妮惊讶地扬起了眉来,道:“兰花姐,你怎知道我有事要对你说?”
看到安妮的神情如此惊讶,木兰花不禁笑起了来,道:“那太容易了,你回来之后,叫了我一声,只是望着我,一副想说话又不说的神气,如果不是有着什么特别的事,怎会那样?”
安妮笑了一下道:“真是那样,兰花姐——”
她讲到这里,又停了一停,像是要说的话十分难以开口一样。
木兰花也不催她,只是带着微笑,望定了她,安妮挥了挥手,道:“兰花姐,你一定猜不到我要对你说的是什么事?”
木兰花点头道:“是的,我猜不着,但我却已经可以预料到,你不论说什么,一定是一件我不会同意你去做的事情!”
安妮着急起来,道:“啊,兰花姐,你一定得同意我,我已经答应人家了!”
木兰花仍然不向安妮追问是什么事,安妮站了起来,道:“其实很简单,我跟人家打了一个赌,要证明我就是我,我也有胆量,并不一定要跟着两位大名鼎鼎的女黑侠,才能生活。”
木兰花皱了皱眉,安妮渐渐大了,女孩子到了安妮现在这个年龄,总有许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安妮自然也不会有例外的。
关于这一点,木兰花倒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她只是微笑着,道:“谁会那样以为,你自然是你自己,不必倚靠什么人而生活的。”
安妮的神色,有点尴尬,她急忙道:“或者我说错了,兰花姐,我的意思,不应该指生活而言,而是说,我自己应该有独立的勇气。”
木兰花仍然皱着眉,说道:“事情是怎么开始的?”
安妮来回走着,她虽然在竭力抑制着,可是却显而易见,她的神情,十分激动,她道:“我们几个同学,在闲谈着,其中的一个,忽然提到一间古屋,他说,那古屋中有鬼,许多不信那屋中有鬼的人,跟人家打赌,进去睡一晚,第三天,不是疯了,就是死了!”
木兰花的双眉,蹙得更紧,事实上,她不必安妮再讲下去,就已经可以知道这是什么一回事了!
安妮续道:“接着,又有人说,如果是木兰花和穆秀珍,她们两人中的任何一个人,肯到那古屋中过一夜的话,一定没有事,如果那屋中真有鬼的话,她们还能将鬼揪出来!”
安妮讲到这里,又停了一停。
木兰花道:“然后——”
木兰花只说了两字,安妮便接上了口,道:“然后,所有的人忽然都不说话了,望定我,兰花姐,你说,在那样的情形下,我应该怎么办?”
木兰花笑了一下,道:“你有两个办法,一个是你对他们说,你回来对我们讲一讲,看我们两个之间,谁肯在那古屋之中,去渡过一晚。第二个办法,就是你已经用了的那种!”
”安妮望着木兰花道:“是的,我用了第二种办法,我告诉他们,不必木兰花或者穆秀珍,我也可以独自在那古屋中渡一晚!”
木兰花沉声道:“安妮,这实在是一种很无聊的打赌,谁都知道世上没有鬼,只要有一点勇气,就可以在那古屋睡上一晚,事实上,就算睡上一晚,也绝不能证明什么事!”
安妮道:“兰花姐,或者我们这年纪的人,想法多少有点不同,我已经答应了下来,就非去不可,我不要人家看不起我。我可以去么?”
木兰花微笑着,道:“当然可以!”
安妮高兴地握住了木兰花的手,道:“谢谢你,兰花姐,还有一点很重要,那就是由得我一个人去,直到第二天早上,他们到古屋来到我,你不要在黑暗中保护我,由得我一个人!”
木兰花点头道:“自然你答应人家的,就是你一个人去独宿古屋,但我建议你带一件武器去!”
安妮道:“自然,兰花姐,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趁天色还没有黑!我可以详细检查一下,那古屋之中。究竟有什么古怪。”
木兰花无可不可地道:“好的,天气很冷,你可以将那个鹤绒被袋带去!”
安妮高兴地笑着,跳着,奔出了书房。
木兰花望着安妮颀长、瘦削的背影,缓缓地摇了摇头,少年人有很多古怪的想法,在成年人眼中看来,一件可能是毫无意义的事情,但是在少年人的心目中,可能就十分重要,重要得认为是人生途程中,极其重要的一环,木兰花想到自己在少年时,也不免有同样的傻事,她会心微笑起来。
安妮很起劲,奔进奔出,她带了一只足可以抵御零下十度严寒的鹤绒被袋,带了一支长电筒,木兰花替她准备了一壶热咖啡和一大叠三文治,安妮又携带了一柄可以发射麻醉针的小手枪。
然后,在下午四时,她将准备好的东西,放在车上,驾车离去,直到她离去之前,她才道:“兰花姐,你为什么不问问我,那古屋在什么地方?”
木兰花笑道:“为了证明你确然能独自渡过一个难关,也为了证明我绝不会来保护你,所以我不需要知道那古屋在什么地方!
安妮搂住了木兰花,在木兰花的颊边,亲了一下,道:“兰花姐,你真好!”
接着,她上了车,疾驰而去。
木兰花回到了屋中,虽然只是下午,但是由于天色阴得可怕,在屋中,已经有朦胧的暮色了。木兰花着亮了灯。不多久,高翔就回来了。
高翔摇着手,一面走进来,一面道,“好冷,兰花,你没有出去么?”
他奔上了楼,木兰花从书房走了出来,高翔握住了木兰花的手,两人互望着,甜蜜地笑着,高翔向书房望了一眼,道:“安妮还没有回来?”
木兰花道:“回来了,又出去了!”
高翔说道:“那么冷的天气,她到什么地方去了!”
木兰花笑道:“这样的天气就叫冷了?安妮为了证明她有勇气,和同学打赌,到一间有鬼的古屋中去过一夜,早就走了。”
木兰花是带着说笑的心情说那几句话的,在她的预料之中,高翔听到了那几句话,一定会哈哈大笑,然后就不再提起了!
木兰花可以说料事如神,她预料的事,很少出差错的。然而很少出差错,不等于不出差错,她的预料,也有错误的时候。
这一次,她的预料就错了!
她的话才一说完,高翔便陡地一呆,然后,神情紧张地道:“有鬼的古屋?哪一间?”
木兰花看到高翔的那种神情,她也不禁呆了一呆,反问道:“什么意思?本市难道有很多间有鬼的古屋么?为什么你要那样问?”
高翔搓着手,他的神情仍然很焦急,造:“希望不是西郊白鹤围的林家古屋。”
高翔在那样说的时候,神情很严重,木兰花笑道:“如果是那一间,又怎样?”
高翔道:“那一间林家古屋,真有古怪!”
木兰花笑道:“要不要我也和你打一个赌,独自到那古屋去过一晚?”
高翔忙摇手道:“别开玩笑!”
木兰花扬了扬眉,道:“那古屋究竟有什么古怪,你倒说说。”
高翔又追问道:“安妮是不是到那里去了?”
木兰花道:“我不知道,她特别声明,不要人去保护她,她要单独行动,所以我也没有问她!”
高翔皱着眉,道:“不行,我们趁天还未黑,得到白鹤围林家古屋去看看,如果安妮真是在那里,得把她叫回来!”
木兰花看到高翔说得那么严重,她也不禁怔了一怔,道:“怎么样?”
高翔道:“那屋子十分古怪,警方接到过三次投诉,总共有四个人,也是接受了打赌,在那屋中过夜,两次是单独一个人,那两个人,事后,都被人发现,僵毙在那古屋之中。”
木兰花凛了一凛,道:“死因是什么?”
高翔道:“过度惊恐,引致心脏的微血管爆裂而死,吓死的!”
木兰花道:“第三次呢?”
高翔道:“第三次,是两个人,他们是两兄弟,也是接受了打赌,在那古屋中过夜,结果,弟弟因为同样的原因,死在古屋中,哥哥却失了踪,两天之后,才被人发现他在公路上游荡,已经神经失常,成了疯子,医生说,那也是受了过度的惊恐所致!”
木兰花陡地一怔,她立时想起了安妮的话来。
安妮在叙述她将要前去的古屋时,曾说过:“许多不信那屋有鬼的人,跟人家打赌,进去睡了一晚,第二天,不是死了,就是疯了!”
本市可能有很多古屋,都被人传说成有鬼,但是,有人死了,有人疯了,这样的事,决不是通常的事,发生过那样事的鬼屋,自然只有一间,就是高翔所说的白鹤围林家大屋。
那么,安妮毫无疑问是到林家大屋去了!
木兰花呆住了不出声,高翔更着急起来,忙道:“怎么样了,你想到了什么?”
木兰花缓缓地道:“我想到,安妮曾说过,她要去的古屋,曾经有人去过夜,不是死了,就是疯了,看来,安妮正是到你所说的那间古屋去了!”
高翔直跳了起来,道:“那我们还等什么,快去追她回来!”
木兰花皱眉,摇头道:“不,安妮跟人家打了赌,她将这件事看得十分严重,认为那足以证明她有独立的勇气,不必去阻扰她。”
高翔急道:“可是——”
木兰花挥了挥手,道:“我知道,有人曾在这古屋中被吓死,被吓疯,你可记得有一篇着名的小说,“蜡像院之夜”?”
高翔没好气地道:“自然记得!”
木兰花道:“在那篇小说中,也是一个人接受了打赌,在一个陈列着历代最奸坏的人的蜡像院中过了一夜,他生出了种种幻想,终于死在蜡像院中,他是被他自己吓死的,那几个人也是一样。”
高翔道:“你是说,安妮有足够的勇气,不会生出幻像来,是以她不会有事?”
木兰花点头道:“是的,这也正好是给她一个锻链勇气的机会。”
高翔却大摇其头,道:“我绝不同意你那样说法,事实可能不那么简单。”
木兰花奇道:“你那样说,是什么意思?”
高翔道:“在第一宗命案发生后,警方就曾对这古屋,进行搜索,怀疑另有别情。”
木兰花道:“你们一定什么也没有发现,对不对?”
高翔点头道:“是的,可是我始终怀疑,那古屋被人利用来作为犯罪的基地,兰花,你知道,极度的惊恐,固然能令人死亡,但如果被注射了极度亢奋剂,也可以使人心脏微血管破裂而死亡的。”
木兰花呆了一呆,道:“那样说来,在那三个死者的尸体上,应该找到针孔了?”
“没有,”高翔说,“可是那个疯子,他现在在疯人院中,接受特别照顾,我们一直希望在他的口中,得到线索,希望知道当晚发生了什么事。”
木兰花忽然又笑了起来,道:“那也未免太可笑了,高翔,警方可以派人在那古屋中过一夜,那不是全然明白了么?”
高翔道:“我们的人,曾在三次事件发生后,都留驻在那古屋之中,但是却什么也没有。”
木兰花道:“留驻的一定不止一个人!”
高翔苦笑道:“兰花,你太苛求了,在连续有那样的事发生了三次之后,要求一个警务人员单独留在古屋之中,这样的命令,就算有警员肯接受,作为上级,也很难下达这个命令!”
木兰花望着高翔,一声不出,高翔立时明白了她的意思,道:“兰花,我自然曾提出过,让我一个人在那古屋中过一夜,可是方局长却否定我的了提议。”
木兰花“唔”地一声,道,“那么,那个吓疯了的人,可曾提供什么线索?”
高翔道:“很难说,那个人,自从被人在公路上发现,送到警方的手中,足足有两个月了,他自始至终,只是说过两句话,一句是“影子,影子!”,另一句是:“不要拉我,不要拉我!””
木兰花道:“这两句话,不能证明什么。”
高翔道:“是的,只能证明当晚他看到了一个影子,和有人拉他!”
木兰花笑着道:“影子可能是他们自己的,拉他的人,多半是他的弟弟!”
高翔吸了一口气,道:“兰花,你决定不去理会安妮,由得她去?”
木兰花道:“是的。”
高翔正色道:“兰花,安妮可能在今晚,遭到极度的危险!”
木兰花呆了一呆,她平日是一个极有决断力的人,可是如今,她也不禁犹豫了起来。的确,高翔所说的话,决不是虚言桐吓,安妮今夜,可能遭到极度的危险!她应该将她追回。
然而,如果他们到了那古屋之中,将安妮找回来了,安妮的心情会怎样?
安妮一定从此对自己没有了信心,也从此认定了在他人的心目之中,自己是一个没有勇气的人,这绝不是一件小事,那足以影响安妮的一生,
木兰花呆了一会,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高翔也呆了一呆,道:“那么,我们可以采取折衷的办法,我们也去,在暗中保护她!”
木兰花道:“我早已想到过这一点了,那样做,可能弄巧成拙!”
高翔却变得固执起来,道:“不论你如何说,我们明知安妮有危险,决不能坐视不理!”
木兰花道:“问题就在这里,我倒不以为那古屋中真有什么古怪,不然,何以警方的搜索,会一无发现?”
高翔叹了一声,道:“兰花,我没有法子说服你,我得打电话通知秀珍!”
木兰花忙道:“千万不要,秀珍一听,一定大叫大嚷,奔进古屋去,安妮会恨你一生,好吧,你既然坚持要在暗中保护安妮,我和你去,只不过我们的行动,要特别小心,唉,这实在是对安妮的一种欺骗!”
高翔严厉地道:“也是对她的爱护!”
木兰花并没有再和高翔争下去,因为她既然已经改变了初衷,自然没有什么可以争论的了,高翔如临大敌一样,带了许多应用的东西。
等到他们两人出门口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黑下来了,天色黑得十分快,他们驶出了不到一哩,便需着亮车头灯了。
也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警车的号声,划破黑暗寒冷的空气,疾传了过来,高翔忙将车驶向路边,好让有紧急任务的警车通过。
一辆警车,迎面驶来,以极高的速度,在他们的车边掠过。
高翔一等警车驶过,立时踏下油门,准备继续向前驶去。
而在那一刹间,他突然听到了一下刺耳之极的紧急煞车声,他连忙回头看去,只见那辆警车,因为在高速行驶中,突然停车,整辆车,都在公路上打着转。
高翔不禁皱了皱眉,这样的情形,幸而现在公路上的车不多,不然的话,一定造成严重的交通失事!
而那辆警车,在打了几个转之后,又向前疾追了上来。
木兰花忙道:“停车,是追我们的。”
高翔也看出那辆警车是来追自己的,他立时停了车,他的车才一停止,警车便已追了上来,在高翔的车边停下,一个警官自车上跳了下来,向高翔行了一个敬礼,高翔问道:“什么事?可是我开快车?”
那警官道:“主任,方局长有命令,请你立部到总局去报到!”
高翔呆了一呆,那警官又道:“方局长曾和你直接联络,但是你不在家中,所以他才命令离你住宅最近的巡逻车,吩咐一定要找到你!”
高翔皱着眉,下了车,来到了警车上,拿起了无线电,他才报了自己的代号,就听到了方局长的声音,方局长的声音很焦急,道:“高翔,你在哪里?尽快赶来!”
高翔道:“局长,发生了什么事?我也有极重要的事要做,当然,是私人的事。”
方局长道:“高翔,只好请你将私人的事,暂时搁一搁了,我这里的事,十分的重要,非你来不可!”
高翔还是不想去,他又问道:“究竟是什么的事?”
方局长道:“在电话里不便说,高翔,兰花在么,最好也请她一起来。”
高翔不禁苦笑了一下道:“好,我来,但是兰花却不能来了!”
他放下了电话,走回到了自己的车前,说道:“兰花,方局长说有极重要的事,要召我回去了,你——”
木兰花道:“不要紧,我一个人去好了,事实上,我一个人去,只有更好,更不会被安妮发现我竟然会言而无信,一个人总容易隐蔽一些!”
高翔握了握木兰花的手,登上了警车,警车立时疾驶而去。
木兰花坐到了驾驶位上,这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木兰花驾着车向前驶,直到转了通向西郊的公路,她还在想:自己这样做,究竟对不对?
虽然,她可以有把握,自己的行动,可以特别小心,令得安妮完全不知道,但是,无论如何,那总是对安妮的一种欺骗。
现在,就只好用高翔的话来解释了,那也是对安妮的爱护,就算是欺骗,也可以说是,善意的欺骗!
木兰花一面想着,一面驾着车,她简直完全不知道接着而来的事是怎么发生的,天色越来越黑,而且,还下着细雨,车头灯照耀所及的范围,一片迷蒙,公路上一个人也没有,一辆车也没有,木兰花将车子的速度提高,在那样的情形下,应该是绝不会有问题的。
可是,在突然之间,一个人,却从路边的树后,转了出来。
那人自树后一出来,便急急横过公路,就在木兰花驾驶的车前。
木兰花的反应,已经算得快的了,但是当时的车速高,那人又来得实在太突然,木兰花陡地扭转驾驶盘,车子的车身,几乎全都倾倒,车子向前冲出,还是碰到了那人,将那人碰得向路边的草丛中,直抛跌了进去,接着,便听得有人叫道:“撞死人啦!”
木兰花的车子,在冲出了近二十码之后才煞住,她立时将车子倒退了回来。
那时,路边又有两个人走了出来,木兰花的车子才一倒退回来,那两人便声势汹汹,赶到了车子旁,厉声喝道:“出来!”
木兰花十分平静,她道:“我当然会出来,不然,我也不会退回来了!”
她说着,打开车门,走了出来,那两人磨拳拍臂,大声呼喝着,木兰花也不理会他们,只是道:“给我撞倒的那人呢?”
那两个人大声喝叫道:“你撞死了我们的父亲了!”
木兰花道:“我看得很清楚,我的车子左边碰到了他,将他的身子弹了开去,在那样的情形下,他是不会死的,快让我送他到医院去!”
木兰花一面说,一面已向路边的草丛走去,这时,她也听到,草丛中发出了一阵呻吟声来。
而那时候,木兰花也已有足够的时间,使她镇定下来,想一想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了。
她绝没有在驾驶上犯什么错误,这是一条不限时速的快速公路,而那人,像是特地在等着她的车子到来,才冲出来给她碰撞一样。
可是,随即出现的那两个年轻人,又声势汹汹,似乎对于伤者——他们的父亲——反倒并不关心,这一切,全是十分可疑的事。
在这时候,木兰花自然还不可能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然而她却可以肯定一点,那就是:等她料理这一切之后,再赶到白鹤围林家古屋时,一定也已快接近午夜时分了。
木兰花来到了草丛中,她发现有人在挣扎,她连忙将那人扶了起来,那人是一个老者,他看来并没有受什么重伤,只是口角流着血,木兰花扶着他站了起来,那两个年轻人,又赶了过来。
那两个年轻人中的一个,大声道:“你撞倒了人,想就这样算了么?”
木兰花道:“谁想就这样算了,先送他到医院去,然后一起到警局去报案。”
那两个年轻人互望了一眼,一个狠狠地道:“你乱驾车,一定会受到重罚!”
木兰花听出对方话中的那种充满了恐吓的意味,她冷冷地道:“我不认为我在驾驶上有什么错误,他是突如其来!”
那两个人一起叫了起来,道:“胡说,是你撞他!”
木兰花道:“我不必和你们争辩,现在,将伤者送到医院去要紧!”
那两个年轻人又互望了一眼,语气忽然软了下来,道:“这样吧,看来他伤得不重,不必到医院去了,你赔医药费,我们自己去调理!”
木兰花沉声道:“不行,一定要到医院去,先到医院,再到警局!”
那两个人道:“你,你撞倒了人,赔一点钱也不肯,这是什么道理?”
木兰花已经看出蹊跷来了,她也看到,那老者在不断向这那两个人使眼色,看来根本不像是受了伤,这其中,自然大有古怪,木兰花怒道:“要讲道理,就得照我的办法做,不能私下了结!”
那两个年轻人口出粗言,骂了起来,木兰花厉声道:“去不去?”
那两个年轻人突然转身,那个受伤的老者,身手也矫捷得出奇,三个人,一起奔向木兰花的汽车,一齐进了车厢,车门还没有关好,车已然疾驶而去了!
木兰花实是料不到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她立时向前追去,纵身跃向前。
第二章荒废古屋突现黑影
木兰花立时扑向车子,可是那三个人的行动,十分快疾,车子已经向前驶出,木兰花扑上了车尾的行李箱,她还来不及抓住任何东西,车子向前一冲,她打了一个滚,就从车上跌了下来。
木兰花在公路上打了两个滚,跃起身来,那三个人已驾着她的车子驶远了!,
木兰花在公路上呆立了极短的时间,整件事的经过,不到一分钟,可是这件事,却实在太奇诡了,那分明是一件故意安排的事!
为什么这件事,恰好会在她要到那林家古屋去的途中发生呢?是不是那和安妮到了林家古屋,有着什么联系?
而更使木兰花不明白的是,她分明撞到了那个老者,何以那老者一点也没有受伤?
木兰花呆立了片刻,转身走进了路边的草丛之中,她才以脚拨了拨草丛,就看到了另外有一个人,躺在草丛之中。
当木兰花乍一看到另外有人躺着的时候,她不禁吓了一大跳。
但是随即,她就什么都明白了!
那个躺在草丛中的,并不是真人,只是一个橡皮气人,木兰花将那橡皮人提了起来,发觉那橡皮人的胸前,背后,有着一股线。
事情实在是再容易也没有了,那三个人,伏在公路边,在夜晚,车子稀少的时候,他们就玩这个把戏,将橡皮人突如其来地牵出来,等驾车的人撞上橡皮人,他们再将橡皮人拉回草丛,装出是人被撞倒之后,弹回草丛中的样子来。
然后,那老者就假扮受了伤,由那两个年轻人来担任讹诈的角色。
他们今晚遇上了木兰花,坚持要到警局去报案,自然使他们讹许不能得手,所以他们抢了车子便走,可以说是倒了霉。
然而这三个以讹许为生的小毛贼,却也给了木兰花以极大的困扰!
这时,公路上一辆车子也没有,木兰花只好步行了!
天色漆黑,细雨霏霏,在那样的情形下,要步行将近十哩,实在不是一件愉快的事,等到她步行到白鹤围的时候,可能天色已亮了。
所以,木兰花在考虑了片刻之后,决定一面向前走着,一面设法找电话打,或者是拦截经过的车子。
木兰花向前走着,雨似乎越来越密了,那一段公路,是偏僻的郊区公路,连路灯也没有,在黑暗中,只有紧密的雨点,闪着神秘的微光。
木兰花走出不多远,雨珠便在她的头发上凝结,顺着发脚,一颗颗地往下滚跌,她的身上,也开始被雨水浸湿了,可是,却连一辆经过的车子也没有。
在那样的情形下,木兰花没有别的办法可想,她只好继续向前走着,希望能够尽快地赶到白鹤围的林家古屋。
本来,她一直认为在那古屋中,会有什么凶险,是一件无稽的事。
可是这时,在细雨中,在漆黑的环境中,在砭骨的寒风里,她感到安妮一个人在一间阴森而古老的大屋中,她也不禁自心底下生出一股寒意!
※※※
高翔乘坐的那辆警车,在高翔上了车之后,一直响着警号,向前疾驶,穿过了市区,闯过了很多杠灯,直来到了警局的大门口。
一到了警局的门口,高翔已经肯定,一定是有极重大的事发生了。
因为在警局门口的广场上,已列着十几辆警车,而已有七八辆警车,响起警号,在疾驶出去,高翔忙下了车,奔进去。
他才一进警局的大门,便有几个高级警官,迎了上来,那几个警官的神色,都十分紧张,而他们一看到了高翔,都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了齐声道:“好了,高主任到了,方局长正等着啦!”
那几个高级警官,拥着高翔,一起来到了方局长的办公室中,方局长和许多警官全在,高翔一进去,方局长便自一张巨大的办公桌前,抬起头来,道:“高翔,你快过来,出了大事!”
在那张巨大的桌上,是本市街道的模型,这时,在许多主要的街道上,都有红灯闪闪亮着。在另一边的控制台旁,几个警官正在忙碌地负责通讯工作。
高翔来到了桌前,他直到这时为止,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当他来到了桌前,向桌上,本市的街道模型看了一眼之后,他多少已有点明白了!
那整座模型,造得十分精巧,其中主要的宏伟建筑物,全是立体的,这时一幢着名的银行大厦,正在不断地闪着红灯,那是一种警号,表示银行出了事。
然而高翔却也有点不能相信自己的判断,那间银行的保险库之安全,已达到了世界第一流的水准,实在是没有什么人可以打它主意的!
高翔只低头望了一眼,立时道:“难道是银行出了什么差错?”
方局长道:“半小时前,银行的警钟大鸣,警方立时派人出去,证明有人进入了银行的保险库,在地下保险库中,有烟冒出来,保险库门是完好的,证明进入保险库的人另有通道前往,接着,电力公司和煤气公司都发出了警号,地底的煤气系统和电缆,全遭到了破坏,可能是有人在地下掘洞,再进行爆炸,而进入保险库的。”
高翔不禁骇然道:“这简直是疯狂的抢劫的计划!”
一个高级警官道:“但也是值得的,保险库中,有数以亿计的钞票!”
方局长道:“我已经下令,封锁了银行大厦附近的一切交通要道,银行的负责人也已赶到了现场,只不过爆炸口在什么地方,还未曾找到——”
方局长才讲到这里,通讯控制台前的一个警官转过身来,大声道:“局长,现场报告,和银行大厦隔一条街的一幢大厦的地下室,突然有浓烟冒出,消防局烟雾人员冲了进去,发现了一个巨大的洞口。”
方局长忙道:“下令封锁这个洞口!”
高翔忙道:“我们走!”
他转身就出了方局长的办公室,好几个高级警官,跟在他的身后,方局长也跟了出来,高翔来的时候,在警局门口列队的十几辆警车,已经驶走了,又有十几辆警车停在门口。
高翔等人一出了门口,立时上了警车,十几辆车,一起向前驶去,驶到了现场附近,可以看到所有的交通要道,都已架起铁马,探射灯将马路照耀得明如白昼,在探射灯的照射下,雨丝闪着闪亮的光芒。
方局长等人直到了银行的大堂前,才停了下来,他们一下车,许多人围了上来,银行前的一幅空地,已成了临时的指挥场所。
围上来的人,除了负责现场工作的警官之外,还有银行的负责人,电力公司的负责人,煤气公司的负责人,和消防局长。
场面十分混乱,银行的大门已打开,银行的大堂中,也满是浓烟,几乎每一个人都争着讲话,完全听不清楚每一个人在讲些什么。
高翔大声道:“大家静一静,首先,我们想知道电力系统和煤气系统遭受破坏的程度,是不是对市民的安全有威胁。”
电力公司的负责人道:“我们已截断了这一地区的电力供应。”
煤气公司的一个负责人,满头大汗,道:“我们已关闭了一个煤气鼓,但是已有不少煤气外泄,幸而今晚风劲,还不至造成危险。”
高翔点着头,道:“请两位继续命令贵公司的人员检查,如果安全一有问题,便立即采取紧意性措施。”
煤气公司和电力公司的负责人答应着,追了开去,高翔又转向几个急得团团乱转的银行负责人,道:“保险库中的情形怎样?”
一个负责人道:“还不知道。”
高翔皱着眉,道:“不知道?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进入保险库?”
另一个银行家苦笑着,道:“保险库的大门,配装有最新型的电子时间控制,在未到明晨八时五十五分之前,无法打得开。”
高翔回头望了一眼,道:“那么,大堂的浓烟是从何处冒出来的?”
消防局的一位官员忙应道:“是和保险库连结的通风系统中冒出来的,据估计保险库已经失火了!”
几个银行负责人一齐顿着脚,一个道:“糟糕,真糟糕透了,这几天,正是市面上银根最紧的时候,正需要大量的现钞流通,如果保险库中的现钞全被焚毁,唉,那真不堪设想了!”
高翔和方局长两人,互望了一眼,他们自然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
银行方面受了损失,市民会紧张起来,一起涌向银行提取款顶,而这样的行动,极可能造成大银行的周转不灵,那么,就危及整个经济,会造成全市极大的混乱!
高翔吸了一口气,道:“消防队不是已在另一幢大厦的地牢中,发现了一个大洞口么?”
消防局的高级官员道:“是的,但是烟雾队员也无法进入,浓烟太甚,什么也看不见。”
一个高级警官补充道:“我们估计,匪徒的人数不少,而且他们可能还在银行的保险库中,所以只是守住了出口,未曾派人冲进去。”
方局长点头道:“这估计是正确的,因为警钟一响,就封锁了各交通要道,匪徒根本没有机会离开。”
高翔吸了一口气,道:“那就好办了,召集一千名志愿人员,准备烟雾队员的配备,我带领志愿人员,从那个洞中冲进去!”
高翔的话才一出口,在高翔身边的几个高级警官,和消防人员立时齐声道:“我去!”
高翔道:“我们先到那幢大厦前去看看!”
高翔转身走了开去,这时,在封锁线外,记者云集,一看到了高翔,各记者都大声叫了起来,高翔来到了记者群之前,高举双手,道:“到目前为止,我们只知道银行的保险库中,有大量浓烟冒出,至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无可奉告!”
百余名记者,争先恐后地发问,但是高翔话一说完,就转过身,向前走了出去。
当他来到那幢大厦前面的时候,二十名由警方人员和消防人员组成的志愿队,已在列队相候了,进入浓烟地区必需的配备,也已运到。
那幢大厦,和银行大厦只隔了一条街,大厦的门洞开着,大厦的最底层,是几条走廊,走廊的两旁,全是各种各样的商店。
而这时,在整个大厦底层的走廊上,也满是浓烟,几架巨大的鼓风机,正将强风输进去,发出“呼呼”的声响,想将浓烟吹散,可是,效果并不很大。
在整幢大厦的每一个出口之处,全是真枪实弹的警员,严密地防守着。
高翔略看了一看,来到了志愿人员的面前,下令每一个人,都穿上防弹背心,戴上防毒面具,同时,穿上了能在暗中发光的背心,以资识别,他自己也穿戴上了全副配备,领着那二十个志愿人员,进入了大厦。
他们沿着一道楼梯向下走,楼梯的尽头,是一道铁门,铁门已被弄开,浓烟就从铁门中,不断地向外冒出来,他们这一队人,全都配备有防毒面具,和氧气呼吸筒,浓烟自然对他们不再发生影响,但是,他们进入浓黑的烟雾之中,视线却打了个折扣。
虽然他们每一个人,都提着强烈的黄色雾灯,可是在灯光的照耀下,眼前也只能看到滚滚的浓烟,视线不足五尺!
高翔通过面罩内的无线电对讲机,不断地嘱咐各人小心前进,他并且命令,各人将提灯的灯光集中,这样,总算勉强看清了地牢中的一些情形。
那大厦的地牢,和别的巨型建筑物的地牢,并没有什么地方不同,全是空气调节系统的机械,和各种的电缆,大型的变压器,弯曲的小管,几乎连可供人行走的道路也没有。
两个消防队员,他们已曾进入过地牢,并且发现墙上有一个大洞的,在前带着路,高翔等一行人就跟在他们的后面。
不多久,在灯光的照射下,他们就发现了墙上的那个大洞,
地牢的墙,全是大块大块的麻石砌成的,要在那样坚固的石墙上,弄出一个那样的大洞,实在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几乎是无人相信,会有这样的事。
然而如今,一个六尺见方的大洞,却是确然呈现在眼前,大量的浓烟,也正自那个洞中,滚滚而出。
高翔的耳际,在这时也响起了方局长焦急的声音,道:“高翔,你看到了什么?”
高翔回答道:“看到了一个大洞,在地牢中,我们没有发现任何人,局长,应该向军事当局查间一下,我看,就算是上千枚的烟幕弹,也未必会造成那样源源不绝的浓烟的!”
方局长苦笑着,道;“高翔,还有一点想不通的,是何以进入银行保险库的人,要制造大量的浓烟?”
高翔道:“我想那是他们便利逃走的一种方法,要注意,从地牢中出来的人,如果没有穿着发光背心的,一律加以扣留。”
方局长答应了一声,高翔才道:“现在我带领志愿队员进入了,我们预料会在街下面通过。到达银行的保险库的外墙!”
方局长道:“高翔,小心——”
他讲到这里,顿了一顿,又道:“高翔,等一等,银行的负责人刚才说,保险库的外墙,有着半尺厚的钢骨水泥,和一寸厚的钢板作保护,要洞穿银行保险库的外墙,实在没有可能!”
高翔苦笑了一下,道:“在我看到了这地牢的石墙上的大洞之后,我觉得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这地牢中,一定有许多人工作了许多时候,我提议立时拘捕大厦的管理人,有人在大厦地牢中工作,他一定知情的。”
方局长答应着,高翔一手提着灯,一手提着枪,已向前走了进去。
他们一路出了大厦地牢石墙上的那个大洞,便己经来到马路的下面了。
大城市的马路之下,比马路之上还拥挤,全是各种各样的管道,电线,在开始的几尺,那些地下的电线,全被一个个的钢叉,钉在一边,现出一条极窄的,勉强可以供人通过的通道来。
而在几尺之后,则是一条直径约有两尺的圆形水泥管,那条水泥管,可能是下水道之下,因为水泥管中,十分污秽,半积着泥浆,而这条水泥管,恰好横亘马路,自然是被利用来作为通道了。
高翔一马当先,提着灯,钻进了水泥管,进了水泥管之后,他只能俯伏前进,其余的人,一个接一个,俯伏着跟在他的后面。
那水泥管中,更是浓烟弥漫,在那样的情形下,高翔和他带领的二十名志愿队员,可以说是处在极度危险的境地之中,他们的生命,几乎是毫无保障的,在水泥管的另一端,如果有人突然开枪向他们射击的话,他们简直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高翔自然明白这一点,是以他不理会管中那些污秽的泥浆,只是竭力迅速地向前移动着身子。
事实上,他早已知道那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任务,所以他并不是命令人和他一齐执行任务,而是召集志愿人员,表示参加这件任务,随时可以生命危有险。
那条水泥管十分长,高翔每一次移动,至少可以前进一尺多,可是水泥管像是没有尽头一样,在灯光的照耀下,只见滚滚浓烟,扑面而来,高翔的耳际,又响起了方局长紧张的声音,道:“现在怎样了?”
高翔道:“我们在一条下水道中,向前爬行,通出了那条下水道,就可以知道银行保险库被损坏的情形了,现在,我已来到了另一端的出口了!”
高翔看到了水泥管的出口,他扣动枪机,震耳欲声的枪声,持绩不断地响着,足足响了半分钟之久,高翔才缩着身子,自水泥管之中,钻了出去。
当他钻出了水泥管之后,看到前面,又是一条十分狭窄的坑道,那坑道只有几尺长,在坑道的一端,是一个大洞,灯光的照射下,可以看到洞口被破坏的,卷曲的厚厚的钢板。
高翔吸了一口气,道:“方局长,我们已看到了银行保险库的外墙。”
方局长紧张地问:“怎么样?”
高翔道:“银行负责人的估计错误了,他们认为牢不可破的外墙,有着一个大洞!”
这时候,其余的志愿队人员,也纷纷自水泥管,爬了出来,挤在那窄狭的坑道之中,高翔将灯向破洞之中照去,破洞之内,就是大银行的保险库,保险库中的浓烟,反倒不是十分浓,高翔立即发现,有一个方形的装置,在那装置中,有两个圆形的管,自那圆形的管中,大量的浓烟,正在滚滚地冒出。
高翔侧着身,自那破洞之中,钻了进去,其余的志愿人员,全跟了进来,他们随即发现,同样的浓烟装置,一共五个之多。
高翔和志愿人员在保险库中,散了开来,保险库大得惊人,分成许多部份,每一部分都有铁栅保护着,在灯光的照射下,可以看到每一个铁栅,都完好无损大量的现钞,全部整整齐齐地叠着。
高翔不禁感到迷惑了,看来,银行的保险库内,并没有损失,
而要从银行大厦邻近的大厦地牢,弄通一条地道,通到银行的保险库来,那可以说是一项极其艰巨的工程,就算有十名以上第一流的专家,有着第一流的工具配备,至少也得工作一个月以上!
而在他们能够成功地进入银行的保险库之后,却只是放置了几具能发出浓烟的装置,而对于堆积如山的钞票,却一动也不动,那是为了什么?
在这时候,高翔唯一能获得的解释,便是这一批歹徒,一进入银行的保险库,就触发了报警系统,是以他们根本没有机会下手,便仓皇退出。
然而,这一个解释,连高翔自己,也感到不满意。
如果没有那五座发烟装置,这样的解释,自然可以满意了,但现在,那批歹徒,要装置这五座发烟器,也得化费不少的时间,他们为什么不利用这些时间,来动手掠夺钞票呢?
在他们而言,进入了银行保险库之后,要取走铁栅内的钞票,简直是容易之极的事情,试想想,他们能打通整条街道,能弄破如此坚厚的保险库外墙,难道反倒不能对付那些铁栅?
可是,他们却没有动那些钞票,他们只放置了发烟器,难道他们如此大的工程,目的只是在大银行的保险库中,放几具发烟器,来和警方开一个玩笑?
高翔迅速地转着念,在迷惑之中,他实在无法获得任何答案。
他一面命令进入银行保险库来的志愿人员散开,一面向方局长报告保险库中的情形,道:“我们已顺利地进入了保险库,看来,银行方面,没有任何损失,有人在保险库中,放了五具发姻装置,我们已在展开搜索,但没有发现任何人。”
方局长的声音之中,也充满了惊讶,道:“这怎么可能?匪徒的目的是什么?”
高翔道:“我也不明白,请加强鼓风设备,我们已在破坏发烟装置。”
几个志愿人员,已将发烟装置,扳了开来,并且喷射随身携带的强烈灭火剂,浓烟已不再冒出,方局长和高翔仍在通着话。
高翔道:“保险库中没有人,这一点已可以肯定了。”
方局长道:“他们不应该有机会离开的。”
高翔道:“出入口既然是在那幢大厦的地牢,他们就有机会离开,他们在警方人员赶到之后,可以退进大厦之中,那是二十多层高的大厦,要匿藏十来个人,实在是太容易了,而我们只是封锁了街道!”
方局长道:“你意思是,他们仍然在这幢大厦之中躲着?”
高翔道:“那就很难说了,他们可以利用大厦的天台逃走,但是仍不妨进行搜索,我想,主要街道的封镇,可以撤除了,只封锁那幢大厦,我和志愿人员,会轮流守护着保险库,直到明晨,保险库的大门,可以打开为止!”
方局长道:“好,我已通知人去寻找那大厦的管理人员了。”
高翔在肯定了银行保险库中没有歹徒之后,先领着一半志愿人员,循原路退了出去,那时,强力的抽气机,已开始发生作用,将浓烟抽散了许多,他们出了大厦的地牢,立时由另一批人,带着新的气筒,进入地牢,到银行的保险库去,接替那一半人出来。
当高翔来到了外面的时候,细雨仍在继续着,天似乎越来越冷,高翔除下了面罩,吸进了一口新鲜空气,银行的负责人,听说保险库中,没有损失,都在额手称庆,有两个负责人,跟随另一批人,进入了保险库去了,方局长紧握着高翔的手,猛摇着,高翔道:“局长,我想不通,这些人是为了什么?”
方局长道:“兰花呢?她为什么不来?”
高翔道:“她另外有一点事,封锁可以暂时撤除了!”
方局长道:“我已经下了命令。”
高翔抬头看去,已看到各主要的街道上,铁马纷纷被拆除,主要的戒备,集中在那幢大厦的几个出入口,大厦的各个窗口,正传来闪闪的灯光,可知大批警员,正在大厦的每一个房间中搜索。
整整一夜,警方人员的工作没有停止,直到第二天的早晨。
纂二天一早,市民便知道发生了意外,但是警方的公布,只说是银行大厦和邻近大厦的发电系统,有了障碍,发生了小火,银行方面,并没有受到任何损失。
那幢大厦的地牢,受到严密的封锁,除了警方的高级人员外,谁也不准进出。
高翔在那一夜之中,又进入了银行保险库两次之多,曾和银行的负责人详细地检查保险库中的一切,证明没有任何损失。
越是没有任何损失,就越是增加事情的神秘性,使高翔的心中,更是疑惑。
天亮之后,高翔曾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到家中,可是一直没有人接听,木兰花和安妮,还没有回来。
八时五十分,银行的负责人,打开了保险库的大门,九时,银行照常营业。
大批换班的警员,守着被弄开的银行保险库的外墙,高翔和方局长,以及紧张了一夜的警官,警员,全部倦疲不堪了,在接班人员到达之后,他们也准备撤退。
那幢大厦,在经过了彻夜的搜索之后,仍然一无所获,而由市长分发了特别的封锁令,封锁一天,不准任何人进出。
高翔在登上回家的警车之前,又和家中通了一个电话,可是电话铃响了好久,仍然无人接听。
高翔不禁叹了一口气,所有的事情,似乎都逼在一起来的。
安妮迟不和人打赌,早不和人打赌,偏偏她要到那古屋去,市内就发生了这样的大事!为什么天早已亮了,安妮和木兰花还没有回来?
在那一夜之中,高翔自己实在是太紧张了,他根本没有时间去想及木兰花和安妮,在林家古屋之中,会遇到什么意外。
而直到这时,他仍然未曾想及这一点,比起银行保险库中所发生的那种事来,似乎林家古屋中真的有鬼,也是微不足道了!
高翔上了警车之后,警车疾驶着,将他送到了家中!
※※※
高翔回到家中,已经将近十点钟了。
天仍然很冷,但天色总算已经放晴,一样的寒冷,晴朗的寒冷,比较起来,总比阴霾的寒冷要好得多了。
高翔在门口下了车,推开了铁门。
送他回来的警车离去,高翔希望木兰花已经回家了,是以他一走进花园,便大声叫道:“兰花,安妮!”
可是他的呼叫,却得不到回答,屋中一个人也没有,木兰花和安妮仍然没有回来。
高翔皱了皱眉,他走进客厅,才一踏进客厅,电话铃就响了起来。在这时候,高翔最需要的,实在是一个热水浴,但是电话铃既然响了起来,他却不能不听,他拿起了电话,就听到穆秀珍在大叫道:“谢天谢地,总算有人听了,这已是我第九百八十次打电话来了!”
高翔不禁有点啼笑皆非,道:“对不起,我们全部不在家。”
穆秀珍仍然在叫着,道:“好家伙,大银行发生了什么事故?我看报纸上的消息,是警方故意发布的假消息,对不对?”
鬲翔道:“秀珍,这件事我们还要详细地研究,而且我还要征求四风和五风的意见。”
穆秀珍叫道:“什么事,快说给我听!”
高翔道:“秀珍,我忙了一夜,这一夜的劳累,真不是言语所能形容,现在我也不敢希望可以睡一觉,我只求能洗一个澡,你先约了四风、五风,到我这里来,我要和他们一起到现场去看看,问他们征求一些技术上的意见,好么?”
穆秀珍却还显得老大不高兴,道:“好!好!兰花姐呢?安妮呢?叫她们来听电话。”
高翔道:“她们不在!”
穆秀珍却不肯就此罢休,追问道:“她们到什么地方去了?”
高翔真想告诉她,安妮和木兰花,都到白鹤围林家古屋去了。可是,他一转念间,却并没有说出来。
如果只是安妮一个人去了,那么高翔一定会告诉穆秀珍的,可是木兰花却去了暗中保护安妮,而这件事,又不能让安妮知道的。
而不论什么事,如果让穆秀珍知这了,那等于是全世界都知道了,穆秀珍爽直的性格,使她根本不知道什么叫作保守秘密!
所以高翔顺口道:“我也不知道,我昨天晚上,根本没有回过家!”
穆秀珍却也不是那么易于受骗的人,她在电话中“哼”地一声,道:“高翔,你要是知道而不说,小心我打穿你的头!”
高翔笑了起来,道:“照我的话,快找他们两人吧,别胡扯了!”
穆秀珍也笑着,道:“好,饶你一遭。”
穆秀珍放下了电话,高翔看了看钟,已是十时另五分了,木兰花和安妮还没有回来。
高翔略想了一想,又拨了一个电话到警局,吩咐警局派人到白鹤围的林家大屋去查看一下,有了结果,立时向他报告。
然后,高翔进了浴室,舒舒服服地享受着一次热水浴,那真足以使他恢复疲劳。
他自然没有时间睡觉,因为大银行发生的事,有不知多少工作,要等他去做!
他从浴室中出来的时候,已经听到了穆秀珍的声音,他先披上浴袍,大声道:“我就来了!兰花回来了没有?”
穆秀珍大声道:“还没有!”
高翔又皱了皱眉,他换好了衣服,下了楼,云四风和云五风也全都在了,两人一见了高翔,就问道:“大银行发生了什么事?”
高翔道:“这件事真是神秘极了,有人从大银行邻街的大厦地牢,掘了一条通道,还弄破了大银行保险库的外墙!”
云四风呆了一呆,忙说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高翔道:“是啊,所以我才想带你们到现场去看看,是什么样的专家,用什么的工具,才能达到这一目的!这对破案有很大的帮助!”
穆秀珍叫道:“快走!”
高翔又看了看钟,十点半了,木兰花和安妮,还没有回来!
而他又不能在家中等候木兰花和安妮,他也不能抽空到白鹤围去走一遭,是以他只是将这件事压在心中,和穆秀珍,云垢兄弟一起出了门,到大银行去观察现场的情形,听取云氏兄弟的意见。
木兰花和安妮,为什么到这时候,还没有回来呢?
这个问题,得分开两方面来说,先说安妮,安妮是在黄昏时分离家的
安妮原来的计划是,趁天色未黑,可以先检查一下林家古屋的情形,但是,她却没有预计到,在阴霾的冬天,黑暗来得如此之快!
当她的车子驶向西郊的那条静僻的公路时,天色已渐渐黑了下来,安妮将车子驶得十分快,她直望向前,她以前并没有到过她要去的那幢古屋,是以她需要小心地辨认道路。
这时候,她心中一点也没有恐惧的感觉,反倒对自己有勇气接受那样的挑战,而感到自傲。
等到天色渐渐变得更黑的时候,天色更阴,而且,细雨也已飘下,那时,安妮的车子,已经转进了一条小路,她也看到了在大半哩之外的那一片林子。
她知道,穿过了那片林子,就是白鹤围,而林家古屋,也就不远了,
她逐渐踏下油门,车子像箭一样地向前射去,树林迅速移近,车子在穿过了林子之后,又驶过了一座桥,她已经可以看到那幢古屋了。
在极浓的暮色中看来,那幢屋子真是充满了阴森和神秘的感觉。
或许是由于天气的寒冷,也或许是由于这幢古老大屋,在黑暗中看来,格外显得神秘可怖,是以,当安妮停下车,打开车门,跨出车子的时候,她不由自主,接连打了两个寒战,她这时候,站在离古屋约有二十码处,有一条小路,可以通向古屋的大门。
那古屋的外墙,有两扇很大的铁门,其中的一扇,已歪倒在一边,铁门内是一个很大的花园,然而所谓花园,这时,只不过是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地,花园中的树,全被攀藤的植物罩住,以至在黑暗之中看来,像是一个耸立在黑暗中的怪物。
而那幢古屋的本身,看来更像是一头硕大无比的怪兽,蹲在黑暗之中,古屋的大门,彷佛就是那怪兽的口,任何人一走进去,就再难出来,就要消失……
安妮呆立了大约半分钟,又打了一个寒战,眼前的情形,的确十分阴森可怖,而这仅仅是开始,她甚至还未曾踏进那古屋半步,而她所要做的,却是在那古屋之中,渡过漫长的一夜!
如果她现在就开始害怕起来,那么她是决不可能渡过这一夜的了!
安妮想到这里,连她自己也觉得好笑了起来。
这时,雨丝渐渐密了,安妮在车中取出了她带来的东西,负在肩上,一手拿着电筒,脸上带着无畏的笑容,向古屋走去。
当她向古屋走去之际,她已经在想,当明天早上,她的同学,发现她安然无恙地自古屋中走出来时,一定会对她既钦佩又羡慕,承认她是一个勇敢的人了!
安妮来到了铁门前,那两扇铁门,一扇已经塌下,另一扇却锈得推不开,安妮只好跨过倒坍的铁门,走进了花园。
花园中的野草,长得足有她腰际那么高,劲风吹袭着,枯草发出一阵阵瑟瑟的声响来,真有点叫人不寒而战,安妮沿着一条石板铺成的路,来到了古屋的大厅前。
这幢房子,可能已有五六十年的历史,它的建筑方式,是半新不旧的,在几级石阶之上,是十多扇颜色七彩的亮聪[聪字去耳加片],已是东倒西歪,安妮走了进去,这时,在外面,虽说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但是在朦胧中,总还多少可以看到一些景物。
可是,当安妮一踏进了大厅时,眼前却顿时黑了下来,那种突然其来的黑暗,令得安呢吓了一大跳,她立时停了一停,先放下肩头上的大包袱,而且,立时着亮了手电筒。
手电筒发出的光芒,使得安妮安心了一些,她看到,那是一间十分宽宏的大厅,大厅中还有不少已经残旧不堪的家俬。
四周围静得出奇,安妮几乎可以听到她自己的心跳声,虽然她不住地在对自己说:别害怕、别害怕,根本没有什么可以害怕的,这里,只不过是一幢没有人居住的旧房子而已!
可是,她虽然明知道这一点,但是,她的心还是跳得十分剧烈,比平时剧烈得多。
她摇动着手电筒,看到了有一道宽阔的,通向二楼的楼梯。安妮定了定神,她决先将整幢屋子检查一遍,然后才决定在什么地方过夜,反正时间还早,这时安妮并不愁没有时间,只是愁时间难以打发!
她握着手电筒,先在楼下转了一转,楼下除了大厅,饭厅,和两间小客厅之外,还有一闻很大的书房,后面,则是厨房,由厨房,可以通向一个地窖。
由于屋中实在太静,而且屋子又实在太残旧的原故,安妮几乎每移动一步,就有一阵咯咯吱吱,或是古怪的声音发出来。
在开始的时候,安妮不免心惊肉跳,着实害怕了一阵子,但是渐渐地,她也就习惯了”
只有当她来到地窖的门口,用手电筒向地窖照去的时候,她吓了一大跳,在手电筒的光芒下,她首先看到,有许多碧绿的小圆点,在一闪一闪,接着,她就看清,在地窖中,有许多肥大的老鼠。
那些老鼠,看到了安妮,一点也不怕,只是睁着鼠眼,望着安妮,鼠眼中的那种幽绿的光芒,充满了邪恶,安妮感到一阵呕心,她没有走下地窖,关上了地窖的门,在外面反拴着,就退了回来。
然后,她踏着发出可怕声响的楼梯,走上了二楼。
当她来到了二楼之后,她已经完全不觉得害怕了,因为她已经可以证明,那是一间无人居住的旧屋,根本没有什么值得可怕的,至于古屋中有鬼,安妮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几乎笑了起来。
那一间古屋中没有“鬼”呢?如果没有“鬼”,茶余饭后,人们用什么来做谈话的资料。
安妮泰然自若地检查看二楼的每一间房间,除了屋外的风声,和屋内的她自己的脚步声之外,什么声音也没有,安妮在二楼走了一遍,一共有八间房间,大多数房间,都有着残旧的家俬,发出一股难闻的霉腐之味,只有其中的两间较小的房间是空着的,而且地板上也很干净,安妮决定选择其中的一间来过夜。
当她有了决定之后,她下了楼,将带来的大包袱负在肩上,重又上了楼,到了她决定过夜的那间房间之中,将包袱打了开来。
她先取出了一盏用蓄电池发电的灯,着亮,虽然说她的心中认定了不必害怕什么,但完全在黑暗之中,也总不是办法。
那盏灯,足足可以使她在一夜之中,都获得光亮。
着亮了灯之后,她就熄了手电筒。那房间的窗口,全有着铁枝,铁枝虽然都已生了锈,但是安妮在检查之下,却发觉都还牢靠可用。
安妮又关上了门,她检查了一下门锁,锁已经坏了,她就用一块板,将门顶住,使门不能在外面被推开,又关好了所有的窗,有一块窗玻璃碎了,安妮用另一块木板,将窗子封上。
当她做完了这一切之后,她已经安全地将自己关闭在一间小房间之内了,而且,她还有着一柄可以发射麻醉针的手抢,她在楼上,楼下如果有什么“东西”要上楼来,楼梯一定会发出声响,她也可以警觉,安妮甚至有点怪自己太胆小,准备得太周全了!
她抖开了被袋,脱了外衣,钻进了被袋之中,将那盏灯移到了头的后面,躺了下来,展开带来的书,看了起来。安妮自然不会带一本恐怖小说来增加自己的恐惧,她带来的是一本十分动人的文艺小说,不多久,她已完全沉在那本小说的男女主角动人的恋爱之中,她甚至于完全忘记自己是在一幢被人传为“有鬼”的古屋之中,简直和在家中,没有什么不同。
她看了大约一小时书,觉得疲倦,放下书本,将那柄手枪,扣在手腕上,闭上眼睛,听着“呼呼”的北风声,不一会,就睡着了。
她睡着的时候,其实还很早,如果她在家中,绝不会那么早就睡着的。
而这时,一则由于她除了睡觉之外,根本没有别的事可做,二则,她初进古屋来的时候,也着实紧张了一阵子,在紧张之后,神情松弛,使格外容易觉得疲倦,所以才睡着了。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然后,她突然醒了过来。
她是被一种奇异的声响惊醒的,那种奇异的声响,在楼下发出来,那是一种轧轧的声响,好像是有什么硬物,要挤进其它硬物之间,而发出来的声响。
安妮才惊醒,还末曾立时睁开眼来,但是她已经知道,她那间小房间中,至少没有事,灯还亮着,那种“轧轧”的声响,似乎是从大厅的左侧发出来的,那儿是厨房,以及通向地窖的门。
安妮也立即想起,她并没有进入地窖,因为地窖中有很多老鼠。
但是,她却拴紧地窖的门,这时,那种声音,听来像是有人在用力推地窖的门,想从地窖中走出来!
一想到了这一点,安妮不禁全身都发出了一股寒意,陡地睁闭了眼来!
当她还未曾睁开眼来时,她已经感到了害怕,因为那阵声响,实在来得太突然了!虽然,那全然可能是因为风太强了,吹动了一扇未曾关好的窗子,所发出的声响,但是在那样的情形下,却无论如何,会使人生出恐惧之感来的。
然而,拿她听到了“轧轧”声响时所感到的恐惧,和她这时睁开眼来之后所感到的恐惧来相比,那简直是不成比例的了!
她才一睁开眼来,就看到,面对着她的那幅白垩剥落的墙上,有一个黑影!
那是一个真正的黑影,大约有八尺高,虽然黑影一动也不动,但是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出,那是一个人影,一个彷佛是披着斗篷的人!
刹那之间,安妮感到自己不是躺在可以抵御零度以下寒冷的鹤绒被袋中,而像是整个人,都浸在冰水之中一样,全身透凉!
她张大了口,可是却发不出声响来,她立时想到,一定要有一个人,站在灯前,墙上才会有那样的一个黑影,如果那人,是站在灯后面的话,那么,黑影就不应该出现在她面前的墙上!
而为了方便躺下来之后看书,她将那盏灯,放在她头后面不到两尺处!
那也就是说,在她的头后,不到两尺处,就站着一个人,那人是怎么进来的,何以竟悄没声地站在自己的头后面?
安妮只觉得身子阵阵发麻,她简直整个人都僵住了!
然而,她究竟曾和木兰花、穆秀珍在一起生活过一些日子,她有足够的勇气,来接受这样的挑战,虽然在乍一见到那黑影之际,她恐惧是如此之甚,但是那只不过是极短时间内的事。
她立时尖声叫了起来,她为什么要叫,连她自己也不明白,或许是因为高声的尖叫,可以减轻心中的恐惧,事实上,当一个人可以出声尖叫时,他内心中最恐惧的一刹间,也已经过去了!
她一面尖叫着,一面陡地翻起手腕来,已将手枪挑在手中,向后连射了几枪,身子一缩,也从被袋之中,直窜了出来。
可是,当她自被袋之中,窜了出来之后,却发现她的身后,并没有人!
安妮陡地一怔,窗仍关着,门上的木板也还顶着,不可能有人进来的,而且,事实上,房间之中也没有人,否则,那人的动作再快,也不可能一秒之前,他的黑影还留在墙上,而一秒钟之后,已失去了踪影。
安妮呆了极短的时间,她立时想到,那黑影,要判断那人是不是还存在,只要看看墙上那个黑影,是不是还在就可以了!
她一想到了这一点,立时转过了头去。
可是,就在她转过头去的那一刹间,几乎没有任何声响,那盏灯突然熄减了
房间中变得一片漆黑,安妮变得什么都看不到了!
安妮那时的吃惊程度,真是难以形容的,她连忙俯下身来,她还记得手电筒就在被袋旁边,她只要伸手摸到手电筒,就一样可以获得光亮。
像安妮那种年纪的女孩子,在如此恐怖的情形下,居然没有被吓昏过去,而立时想到,她只要拿了手电筒在手,就可以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那真是不容易的事了!
安妮俯下身,才一伸出手去,就摸到了手电筒,可是她的手指,才触到了手电筒,那手电筒,就像是被什么力量推动着一样,向前滚了开去!
手电筒在向前滚动之际,发出“骨碌碌”的声响来,一直滚到了屋角!
安妮这时,真正呆住了,她连忙站了起来,她不敢再向前去,立时后退了两步,靠墙站着,喘着气,她的眼前是一片漆黑,她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只是紧张扣着抢扣,准备一有什么动静,她就立时发射麻醉针。
可是在房间中,却没有什么声响,楼下的“轧轧”声也已停止了。
而那并不是说,没有别的声响了,就在她背靠着的那幅墙的后面,发出了一阵难听之极的爬搔声来!
那一阵爬搔声,实在听得了毛发直竖,好像在墙后面,有什么人,要用指甲,将墙爬开一个洞,再自那个洞中,将他爬搔得血淋淋的双手伸出来一样!
安妮喘着气,连忙打横跨了两步,可是,当她才跨出的时候,爬搔声略停了一停,而当她又重又站定之后,又响了起来。
爬搔声就在她的背后响着,那实在是令人无法忍受的,她不断地移动着身子,可是那种爬搔声,却一直在她的背后响着,安妮不由自主地发出尖叫声,她的身上,在直冒冷汗。
那实在是太恐怖了,她不顾一切地向前冲着,冲到了门前,踢倒了那块木板,拉开了门,当她拉开门的时候,她看到一点朦胧的光亮之下,走廊的墙上,全是黑影!
第三章阴森古屋鬼声啾啾
安妮实在支持不住了,她的身子摇幌着,踉跄退回到了屋子之中,又“砰”地一声,将门关上,她背靠门站着,而在门后,又响起了那种爬搔声,似乎有木屑在簌簌地落下来,似乎那扇门,就要被无数的锐利指甲抓穿,似乎有无数鬼魂要扑进来!
安妮在那时候,感到了一阵昏眩。
她也真正后悔,自己不应该到这间古屋来的!
※※※
这时候,木兰花仍在细雨霏霏中,步行着。
公路上静到了极点,向前望去,一片漆黑,一间房屋也没有,就算有房屋的话,只要屋中没有亮着灯,木兰花也是没有办法发现房屋所在的。
木兰花继续向前走着,她并不怕天黑,她所担心的,只是不知道安妮会在古屋之中,发生什么事,然而当她想到,如果不是高翔的坚持,她根本在自己的家中,不会前来时,她倒也安下了心来,反倒想着,不知道方局长找高翔找得那么急,不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木兰花又向前走了两哩左右,她身上的衣服已湿了一大片,直到这时,她才看到前面不远处,路左边,有灯光透了出来。
木兰花忙加快了脚步,向前走去,当她来到了离灯光越来越近的时候,她发现那是一条小路,通向一幢小洋房中,小洋房有灯光射出来,自然里面有人,想来,去借打电话,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木兰花的精神振了一振,转上了两条斜路,当她接近那幢小洋房的时候,便听到了一阵剧烈的犬吠声。
居住在郊外的人,养上几条凶狠的狗来保安,那是不足为奇的,木兰花继续向前走,当她来到了铁门前的时候,看到两条大狼狗,人立在铁门内,发出可怕的叫声来,露着白森森的牙齿。
而在那幢洋房之中,也有人走了出来,大声喝道:“半夜三更,什么人?”
木兰花忙道:“我的车子在半路上发生了意外,我来借打一个电话,请方便一下!”
自屋中出来的人,手中抓着一个电筒,他先将手中的电筒,无礼地照在木兰花的脸上,木兰花也不去责怪他,那人看了木兰花好一会,才道:“对不起,即使你是一位小姐,我也不方便放陌生人进屋来。”
那时,那人已经移开了手中的电筒,藉着门柱上的灯光,木兰花可以看出,他是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壮汉,那两只狗,正围着他打转,他显然就是这幢房子的主人了!
木兰花微笑了一下,道:“的确,放陌生人入屋,是很不方便的,但是能不能请你代我打一个电话?”
那人没好气地道:“打给谁?”
木兰花道:“打到警局,给高主任,请他派一辆车来,我会在路边等他派来的车子。”
那人呆了一呆,道:“打给警局的高主任,那么,你是谁?”
木兰花的声音很平静,她说道:“我是他的妻子!”
那人却大声叫了起来,道:“你是木兰花!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样的天气,独自在公路上步行的?”
木兰花摊着手,道:“我既然是木兰花,那么,任何事情都可能在我身上发生的,是不是?”
那人笑了起来,连声道:“对不起,真对不起,我不知道是大名鼎鼎的木兰花小姐,请进来,我可以将我的车子借给你。”
木兰花道:“那就更好了!”
那人一面喝住了还在吠叫不已的狗,一面打开门,让木兰花走进去。
木兰花和那人,穿过了小小的一个花园,来到了屋子中,她立时觉得,一股暖气,扑面而来。那是一个小客厅,作北欧的布置,壁炉中生着火,有几个男女,围着壁炉前坐着,当那人和木兰花走进来的时晓,他们一起转过头来,其中一个人问道:“什么人?”
带木兰花进来的那人道:“我们多了一位十分难得的客人,她就是鼎鼎大名的木兰花小姐!”
那几个人一起站了起来,发出惊讶的声音来,木籣花和他们略点了点头,道:“对不起,打扰了你们!”
那人已递了一杯酒给木兰花,道:“来,喝一杯酒,驱驱寒气。”
木兰花接过酒来,当她接过酒的时候,她也曾犹豫了一下,但是想来,不会有什么意外的,因为这些人,根本不知道她会来。而她也的确需要喝一口酒。
所以她一口就喝干了酒,道:“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可以叫人派车子来。”
那人忙道:“方便,方便,不论你什么时候将车子交还我,都不要紧!”
那人说着,和屋中各人打着招呼,带着木兰花,离开了客厅,到了屋旁的车房中,指着一辆小车子,道:“你可以使用这辆车!”
他将车匙交给了木兰花,直到看着木兰花将车子驶出了斜路,他还在门口挥着手。
木兰花驶下了斜路,就转进公路,向前疾驶着,那和她刚才在雨中步行,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可是,她驶出了不多久,就觉得有点不对了!
※※※
她是觉得自己的头,越来越重,一种难以形容的疲倦,袭上了心头,好几次,她的头不由自主向下垂,碰在驾驶盘上!
这实在是不可能的事,虽然夜已深了,但是对木兰花而言,就算她整夜不睡,也不会觉得那么疲倦。木兰花在一面竭力和那种疲倦感对抗着,一面也立时想到,自己之所以忽然之间,会感到如此之疲倦,一定和那一杯酒有着极大的关系。
除了那一杯酒之外,她未曾接触过任何其他的东西,可是那一杯酒中,如果有着安眠药的话,那又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那屋子中的那些男男女女难道预知她会来到?而他们又是什么人?为什么要使她在半途中昏睡过去?
一连串的疑问,袭上了木兰花的心头,但是木兰花却根本无法一件件地去分析解答,因为她实在太疲倦了,她非要睡一觉不可!
她还在竭力挣扎着,这时,她仍然驾着车,她凭着她超人的意志,将驾车当作是一种下意识的动作,她实在是几乎已经睡着了。
她的眼睁不开来,眼前是一片模糊,当她知道她自己实在支持不下去的时侯,她也想,既然有人要使她在驾驶途中昏睡过去,那么,她如果就在路边睡着了,一定会有极大的危险。
她运用了她这时所能使出的最大力道,扭转了驾驶盘,车子向路边的田野中冲去,在猛烈的震动之后,木兰花的车子,已冲出了路边,她听到了一连串“卡察”,“卡察”的声响,好像是车子冲进了一片灌木林之中,但是她已没有力道来辨别自己驾驶的车子,究竟是不是隐蔽得很好,因为她已到了她所能支持的极限。
她在车子的震荡一停止之后,身子先是向后一靠,接着,向前一仆,伏在驾驶盘上,睡着了。
在那一夜,木兰花并没有到达白鹤围,林家古屋,说出来实是令人难以相信,她在路边睡着了。
木兰花在睡着了之后,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也不知道,就在她睡着之后不久,有两辆车子,在公路上疾驶而过,她更不知道那两辆车子,在公路上来回行驶了好几次,好像是在找寻什么。
而木兰花的车子,的确是冲进了一个灌木丛之中,在如此黑暗的情形下,不是仔细寻找,根本无法发现她的车子是在什么地方!
※※※
木兰花是被一阵雀鸟的鸣叫声吵醒的,当她听到那一阵雀鸟鸣声之际,她的头还是十分沉重,她下意识地挥了挥手,想将噪音挥走,好再睡下去。
然而,就在那一刹间,她陡地想起了自己是如何沉睡过去的,那令得她突然抬起头,睁开眼来。
她在那时,还是十分渴望继续睡下去,但是那种疲倦的感觉,却是可以对抗的,和昨天晚上,她才离开那屋子时所感到的不同。
不错,那是昨天晚上的事,她已足足睡了大半夜,天已经亮了,天色也已放晴。朝阳从云层中射出来,木兰花只觉得自己手脚冰冷,她昨天晚上,将车子冲进灌木丛之后,立时便睡着了,连车窗也没有关上,而天气又是那么地寒冷!
木兰花睁开眼来之后,除了看到阳光之外,还看到一群麻雀,在树枝上跳来跳去,吱吱喳喳地吵着,木兰花使劲地摇了摇头,使自己更清醒一些。
然后,她看了看手表,时间是七点半。
已经过了一夜!她在车子渡过了一夜,而安妮则在那林家古屋中过了一夜!如果安妮在林家古屋中,会遭到什么意外的话,那么意外已经发生了!
一想到这一点,木兰花的心中,不禁陡地一凛,虽然她还一点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这一连串发生的事,是一个大阴谋,但是,如果说是巧合,那不是太巧了么?一定是有人要阻拦她,不让她到林家古屋去!
为什么有人要阻止她,不让她到林家古屋去呢?那自然是在林家古屋之中,有着不可告人之事,那么,安妮在林家古屋,也可能发生危险!
木兰花心头的吃惊,不住地增加,那也使得她的神智,迅速清醒。
她连忙又发动了车子,向后退,在田野中转了一个弯,踏下油门,用力冲上了公路。
本来,她应该先折回到那屋子去,先看一下究竟的,但是由于她想到,安妮在林家古屋中,可能已遭到了什么意外,是以她一上了公路,立时将车子驶得飞快,驶向白鹤围。
二十分钟之后,木兰花的车子,穿过了一片林子,她已经看到了那幢古屋。
木兰花也是第一次来到这幢古屋的附近,即使是在阳光之下,那幢古屋,看来也十分阴森。
而当木兰花一驶近古屋之际,她立时看到了安妮的那辆车子。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在安妮的车子旁边,还停着一辆大型的旅行车,那辆旅行车可能是刚到,车上有七八个青年男女,正嘻嘻哈哈,打开着车门,从车中走了出来。当木兰花的车子在屋前停下之际,那七八个年轻人,都转过头,向她看来。
木兰花下了车,她已经认出了那几个人之中,有几个是安妮的同学,曾经到她家来过的,那几个年轻人也认出了木兰花,一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道:“兰花姐,你也是来找安妮的么?”
木兰花点着头,道:“是,你们到了多久?”
一个圆脸的少女道:“我们才到,可是没有人敢下车,那古屋,实在太骇人!”
另一个青年道:“现在兰花姐来了,还怕什么,安妮真了不起,我算是佩服她了!”
木兰花吸了一口气,道:“就是你们和安妮打赌,要她在这古屋中过一夜的?”
或许是由于木兰花的神情太严肃,也或许是由于她的声音太严厉,那些青年人,在刹那之间全都静了下来,一声不出。
过了一会,一个青年才道:“我们并没有要她来这里过一夜,是她自己愿意藉此来考验自己的勇气的。”
另一个女孩子道:“我们也曾劝她不要来,可是她不肯听!”
木兰花苦笑了一下,道:“别说了,但愿安妮没有任何意外!”
另一个女孩子怯生生地说道:“安妮会有意外么?”
木兰花摇了摇头,道:“很难说,至少我在昨天晚上,就遇到了不可解释的怪事,我们快进去看看吧!”
那些年轻人互望着,他们的神情,本来是极之轻松的,可是这时,却也轻松不起来了,他们跟在木兰花的后面,跨过了那度铁门。
花园中的枯草上,还凝着昨晚细雨的雨珠,一进铁门,木兰花就叫道:“安妮!”
木兰花一叫,那几个年轻人也一起大声叫了起来,他们的呼叫声,令得草丛中,枯树上的雀鸟,一起振翅,飞了起来。
他们大声叫着,可是那幢古屋,却仍然阴沉沉地,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们急急地穿过花园,进了古屋的大厅,木兰花又叫了几声,仍然没有回音,木兰花道:“我们分开来去找一找,你们几个上楼去!”
虽然是在白天,但是古屋中仍然是阴森可怖,每讲一句话,都引起一阵空洞的回音,那几个年青人听得木兰花在要他们去寻找,面面相睹,都现出十分骇然的神情来,没有移动。
木兰花心中十分焦急,安妮自然还在这里,因为她的车子在屋外,而安妮只要还在屋中的话,听到了她的声音,就决没有不出来之理。
木兰花这时,几乎已经可以断定,己经有意外发生在安妮的身上了!
她迅速地在楼下转了一转,只有在地窖的门前,略停了一停,打开了地窖的门,看了一下,然后,立时出了厨房,上了楼。
那些年青人,只是跟着木兰花打着转,他们脸上的神情,也越来越是骇然。
木兰花奔上了楼,那道残旧的楼梯,在八九个人的践踏下,发出可怕的呻吟声来。
上楼之后,木兰花在打开了每一间房间的房门,只有其中一间房间,房门在里面被东西顶着,木兰花一面叫着安妮,一面命两个青年,用力撞着那房门。
房门本也已开始朽腐了,在几下用力的撞击之下,“哗啦”一声,倒了下来。
木兰花又扬声叫道:“安妮!”
可是,仍然没有回答。
当房门被撞开之后,安妮曾在这间房间中停留过,那是再无疑问的事了,
她的被袋在房间中,那本小说,就在被袋的旁边,那盏灯也在,地板的一角,是一只手电筒。
可是,却没有安妮,木兰花和那几个青年人进了房间,一个女孩子突然叫了起来,道:“安妮她是怎么走出这间房间的?”
那女孩子这句话一出口,其他的人,脸色全都变得煞白,的确,安妮是如何离开这间房的呢?
窗全关着,窗上有等铁枝,门在里面被顶着,安妮如果是疯了,昏了,死了,都不奇怪,可是她却不见了,她怎么离开这间房间的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木兰花在身上。
木兰花紧皱着眉,当门一撞开,木兰花在看到屋中的情形后,她已然在想,安妮是怎么离去的呢?
这里是一间传说中有“鬼”的古屋,安妮离奇失踪,所有的人,几乎会立即联想到,安妮是遇到了“鬼”!然而,木兰花却不那样想。
木兰花是一个笃信科学的人,自然,“鬼魂”的现像,也可以用科学的观点来解释,但是无论如何,世上决不会有一种“鬼”,可以使人活生生地消失!
木兰花深深地吸了口气,安妮确确实实不在这屋子中,而她现在需要做的事,就是将她找出来!
木兰花望着那八个年轻人,那八个年轻人,个个神情紧张,屏住了气息,一声不出,木兰花的声音很低沉,她道:“你们看到了,安妮已发生意外,我们还不知她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然而有一点是可以肯定,那就是趁早将她找出来,就减少一分危险,你们都是大学生了,应该明白这点!”
那八个年轻人点着头,神情都很严肃。
木兰花又道:“我们都不会相信这间房子中真的有鬼,然而安妮昨晚在这里,一定遇到过异乎寻常的事,我知道她来的时候,曾携带着一支可以发射麻醉针的小枪,你们看,她曾发射过!”
各人循木兰花所指看去,看到在墙脚下,有几支小小的麻醉针。
木兰花又道:“我首先怀疑这屋子中有地道,我们要齐心合力将暗道找出来,你们之间,要推出两个人来,驾车找最近的地方打电话报警,请警方派人来,记得,切不可到由一条斜路上去的一幢的欧式的房子中去,昨晚我从房子出来,在半路上就睡着了!”
各人都点着头,一个男孩子和一个女孩子道:“我们去报警。”
木兰花点了点头,那两个人转身奔下了楼,木兰花等人虽然在楼上,但是也是一直可以听到他们奔走的脚步声,接着,自窗口看到他们奔出的花园,上了车子,驶走了。
木兰花和剩下的六个人,从这间房间开始,找寻木兰花心目中认为一定存在的秘道。
木兰花知道,高翔曾告诉过她,在这幢古屋之中,曾发生过几次意外,而在几次意外之后,警方都曾经大规模地搜查这幢房子,据高翔所说,是一无所获。
但是木兰花仍然要检查,她不信安妮会步行离开这幢房子,她也素知安妮的为人,若不是昨晚曾发生过惊人的意外,她也不会发射麻醉枪的!
安妮发生了意外,而她在赶到白鹤园来的途中,曾遇到了两次事故,就算第一次,撞倒橡皮人,她的车子被人劫走,这件事,是真正的意外,那么,她在那屋子中饮了一杯酒,而致沉睡不醒,这件事却是一定可以和安妮在古屋中的遭遇联系起来的了。
木兰花一面带着那六个安妮的同学,详细检查看这幢古屋,一面眉心打着结,在苦苦思索着。
她觉得这件事,已有了若干线索,可是这件事的开始,却是难以解释的。因为一连串的事故,假定都是因为安妮要在古屋中留宿而引起的,那就很难解释得通,因为根本没有什么人知道安妮在古屋中过夜,更没有人知道木兰花连夜赶到古屋来,那么,这一切事情,又是如何发生的呢?
木兰花考虑的结果,觉得事情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要安妮在这间大屋中留宿,本身就是阴谋之一!
如果是那样,那么一切变故的发生,还可以有解释,然而,难道真的一开始就是阴谋?木兰花望着那六个神情紧张,正在忙碌检查古屋墙璧的年轻人,心中起了疑问,她顺口道:“在闲谈中,是谁最先提起这幢古屋之中有鬼的?”
那三个年轻人停了下来,天气虽然冷,可是他们的头上,都全在冒着汗,一个年轻人道:“是黄焕芬。”
木兰花抬了抬眉,另一个年轻人道:“黄焕芬去报警去了。”
木兰花看了看表,他们七个人,已经楼上楼下,检查了一个多小时,已经十时二十分了,那两个去报警的人,应该已可以带着警员来到了。
可是向外看去,通向古屋的路上,仍然是静荡荡地,一个人也没有。
木兰花皱着眉,又道:“这位黄同学,她又怎么知道这屋中有鬼?”
一个女孩子道:“黄焕芬说,那是她听叔叔讲的,她叔叔不是对她讲,而是对另一个人讲,被她听到的,她说有一次,她在她叔叔的书房外,听得她叔叔在对另一个人说:林家古屋没有人敢接近,那里有鬼!有人被吓死过,也有人被吓疯过!”
那女孩子讲到这里,想是因为心中害伯,是以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战。
另一个女孩子又补充道:“黄焕芬的叔叔有钱,她就是住在她叔叔家中的。”
木兰花仍然皱着眉,这一切,听来似乎全是无关紧要的琐事,然而木兰花却也隐隐感到,这些琐事,可能和整件事都有莫大的联系。
但,究竟这些事和整件事有什么关系呢?兰花还是绝说不上来的!
木兰花又带着那六个年轻人工作,到了十一点钟,他们连地窖也检查过了,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现,去报警的黄焕芬和另一个男孩子还没有回来。
木兰花拍了拍身上的尘埃,道:“我们可以离开了!”
几个年轻人一起叫了起来,道:“安妮呢?我们还没有找到她!”
木兰花镇定地道:“我们已经找过她了,事实证明,我们根本不能在这屋子中找到她!”
那几个年轻人神色焦急,而木兰花已向屋外走去,几个人跟在她的后面,木兰花到了花园中园,又转过身来,打量着整幢古屋。
在阳光下看来,古屋的外观,也充满着神秘,事实上,安妮的失踪,也确然是神秘之极,
安妮的几个同学,都不知道木兰花究竟是在看什么,木兰花不出声,她们也不敢出声,木兰花呆立了约莫有五分钟之久,便听得一阵车声,传了过来,他们一起转过身去,看到一辆警车,疾驶了过来。
那辆警车驶到了古屋的铁门外,首先跳下车来的,是一个警官,接着便是黄焕芬和另一个年轻人,他们三人一起跳进了铁门。
那警官来到了木兰花的面前,看到了木兰花,现出十分惊讶的神情来,道:“兰花小姐,真是你!”
木兰花向黄焕芬望了一眼,道:“为什么去了那么久才来?”
黄焕芬满腹委屈地道:“还说呢,警方说他们有重要的事,抽不出人来,我对他们说,你在这里,是你要我们来报警的,他们还不肯相信,闹了好久,才拨出警员跟我们来的。”
木兰花向那警官望去,那警官忙道:“高主任正在到处找你,他已通知全市的警员,一有了你的下落,立时与他联络。”
木兰花想起了昨晚她离家之后,高翔被方局长紧急命令召走一事,她这一夜,几乎和外界没有任何接触,是以也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时,她急忙问道:“发生了什么事?高主任在哪里?”
那警官道:“我们才接到的消息,高主任又到大银行的保险库去了!”
木兰花心中陡地一凛,道:“大银行的保险库,发生了什么事?”
那警官道:“详细情形,我也不知道,昨夜,我们全体出动,驻守在交通要道上,检查来往车辆和行人,听说有人炸开了大银行的保险库!警车上有无线电话,请和高主任联络。”
木兰花一面向外走去,一面道:“车上有多少人?昨晚有人在这古屋中失了踪,这古屋中一定另有乾坤,请你派人继续搜查,并且在二楼的一间有被袋的房间中,作第一级检查!”
那警官立时答应着,所谓“第一级检查”,是本市警方人员的术语,那是指发生了严重谋杀案之后,现场的一切例行检查工作。
木兰花跨过了铁门,在那警官的大声呼暍下,车上六名警员,跳了下来,来到了古屋中,木兰花打开了车门,拿起了无线电话来。
两分钟后,她已和高翔取得了联络。
那时,高翔正在大银行的保险库中,穆秀珍、云四风和云五风正和他在一起。
当他们四人到达大银行时的候,大银行前,守卫森严,银行虽然照常营业,但是看来却也冷清了许多,他们四人穿过了银行的大堂,立时有两个高级警官,迎了上来,将他们带到银行保险库的正门去。
在时间掣规定的时间到了之后,保险库的大门,已如时打开。这时,在保险库的大门两旁,守卫得更严,高翔等四人进了保险库。
保险库中的浓烟,经过了长时间的热风,已然消散了,但是仍然有一股触鼻的烟味,他们经过了许多铁栅,来到了那个破洞口。
在破洞的内外,都有警员驻守着,穆秀珍一看到那个破洞,便大声叫道:“好家伙!”
高翔苦笑了一下,指着那破洞道:“四风,五风,你们看看,要利用什么样的器械,才能弄出这样的一个大洞来。”
云五风和云四风两人走向前去,用手触摸着卷开口的厚钢板,和检视着破裂的钢骨水泥外墙。云五风更从身上,取出一柄锋利的三角小锉来,用力在钢板上锉着,发出难听的声响来。
也就在这时候,一个警官,提着一具无线电话仪,走近高翔道;“高主任,兰花小姐的电话!”
高翔在知道了木兰花澈夜未归之后,一直在担心着,这时一听得木兰花有电话来,心中一松,忙拿起了电话来,道:“兰花,你好么?”
木兰花的声音十分低沉,她道:“我没事。”
高翔一听得木兰花那样讲,便陡地一呆,他几乎没有勇气问出下一句话来,但是在陡地吸了一口气之后,他还是问道:“安妮怎么了?”
木兰花道:“她失踪了!”
高翔的身子震了一震,木兰花又补充道:“我在早上七点多赶到林家古屋,找到了安妮曾经睡过的房间,但是她人却不在!”
高翔急急地道:“你在早上才赶到?那怎么可能?”
木兰花道:“我在半路上发生了意外,说来话长,那里有了什么事?”
高翔苦笑着,道:“真是屋漏碰到连夜雨了,有人在大银行邻街的一幢大厦的地下室,掘通了一条路,通过马路,直达大银行保险库的外墙,并且,将外墙弄开了一个大洞!”
木兰花问道:“大银行损失了多少?”
高翔的声音干涩,道:“奇怪的是没有损失,也许匪徒根本来不及下手,但是,歹徒却放下了五具发烟装置,弄得浓烟密布!”
木兰花略呆了一呆,才道:“高翔,不论你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我却无法来帮你忙了,我要找寻安妮。”
高翔忙道:“兰花,大银行既然没有什么损失,我也不必在这里,我来与你会合!”
木兰花道:“暂时还没有这个必要,因为我现在一点头绪也没有,你来了也帮不了忙,我会随时和你联络的。”
高翔往和云四风、云五风一起在破洞口检查着的穆秀珍望了一眼,道:“秀珍在这里,你是不是要对她说安妮的事。”
木兰花立时道:“不必说,你也别说。”
高翔苦笑着,道:“那么,我等你的电话。”
“的”地一声,木兰花已挂断了电话,高翔将电话递还给身边的警官,他不由自主地抹了抹汗。
云五风、云四风和穆秀珍三人,正在聚精会神地检查破口,没有留意高翔和木兰花在电话中讲了一些什么,也未曾留意到高翔听完了电话之后,那种紧张而又恍惚的神情。
高翔向他们走去,云四风先抬起头来,道:“高翔,外墙的爆破,是利用最新的密集无声爆破法造成的,这种爆破器,是工业界最新的成就,利用烈性炸药,和高度压缩的空气。产生巨大的爆破力,可以爆穿一尺厚的水泥墙,而不发出太大的声音来。”
高翔道:“这种爆破器,本市有得买?”
云四风摇头道:“没有,据我所知,本市能够使用这种电子控制的密集爆炸仪的人也极少!这使我很感意外,这种最新的爆炸仪,不是被用在工业建设上,而是被用在犯罪上!”
云五风接着道:“四哥,使你意外的,还不止此呢,你看看,这些钢枝之所以会出现大洞。是先经过了锯割,然后又经过强酸在割痕上的腐蚀,再以极强大的气压吸力,将之逼穿的!”
云四风呆了一呆,道:“照说,那是没有可能的事,这里外面的空间,无法容纳得下一具强力的气压机!”
云五风道:“我也想到过这一点,但是从断口的情形看来,又确然如此,或许他们有了强力的,袖珍的气压机械,也说不定的。”
高翔苦笑着,道:“照这样说来,这宗犯罪,决不是普通人能做出来的了?”
穆秀珍插嘴道:“自然,那是超级的大犯罪集团,他们计划周详,使用最新的工具,目的是偷取大银行保险库中的全部钞票!要不是偷取全部钞票,他们可能连本钱也捞不回来!”
高翔道:“可是他们却什么也没有取走!”
穆秀珍摇头道:“那不证明我的判断不对,他们没有时间动手,只好逃走了!”
高翔道:“一个这样大规模的计划,竟会在濒临成功的边缘,因为时间不够,而仓皇逃走?”
穆秀珍翻着眼,道:“世界上的事,本就难说得很!”
云五风笑着,道:“四嫂,我看你的论证,不怎么站得住脚?”
穆秀珍立时瞪住了云五风,云五风忙道:“第一,他们有时间装置发烟器,第二,他们用来破洞的机械,全都搬走了,这决不是仓皇逃走的人所能做得出来的。”穆秀珍只是眨着眼,无法反驳。
第四章铁库被爆疑云重重
云五风的那几句话,说得虽然简单,但却是无可反驳的,连高翔在事发仓猝之际,他也未曾想到这一点,他也一直只当歹徒是因为警钟响起,而仓皇逃走的。
但现在听了云五风的分析,情形显然不是那样简单的了!
歹徒至多有足够的时间装置发烟器,和搬走一切使他们进入保险库的工具。
而这些时间,又是他们在可以进入保险库之后所发生的。歹徒在可以进入保险库之后,为什么不予取予掳,而好整以暇地做这些事呢?
云五风道:“照我看来,歹徒进入保险库时,警钟根本没有响,他们不可能能够进行如此巨大的工程,而连银行的警钟系统,也不予破坏,他们一定是在从容退出之后,再度进入保险库,响起警钟,放出浓烟,等候警方人员赶到的。”
穆秀珍不禁笑了起来,道:“五风,照你这样说来,这批歹徒全是神经病,有钞票不拿,却因和警方开一个玩笑!”
高翔听到了这里,转身对身旁的一个警官道:“请银行的负责人来!”
那警官应声走了开去,云五风和穆秀珍仍然在争论着,云五风道:“我不知歹徒的目的是什么,只是照事实来分析的!”
穆秀珍仍然不服气地道:“我只是知道,世界上决不会有那样的笨贼,笨到辛辛苦苦进了大银行的保险库,只放一轮烟就算了!”
在他们争论的时候,那位警官已和两个银行的高职员,走了进来,一个职员道:“高主任,我们已经和原来建造保险库的承建公司联络过,他们表示明天就可以开工,来补好这个破洞。”
高翔点着头,道:“那是银行方面的事,警方不会加以干预,但是我们经过详细的研究,断定歹徒决不会入宝山空手而回,所以请银行方面,最好再仔细查点一次,看看是不是真的没有损失。”
那两个职员略呆了一呆,道:“高主任,我们已经检查过一次了!”
高翔道:“我知道,但是再查一次,可以有更正确的结论!”
那两个职员亘望了一眼,看他们的样子,像是嫌高翔的提议太麻烦了些,但是结果,他们还是点了点头,道:“好吧,我们再查一次!”
他们两人离了开去,高翔已经知道了安妮的失踪,心头十分沉重,他在保险库中来回踱着,不一会,大批银行职员,走进保险库来,先由银行的保安专家,检查着每一个铁栅外的电子锁控制器,证明那完全未曾遭受过任何的破坏。
然后,就由一个警方人员,一个银行的保安人员,陪同着银行职员,走进铁栅,监点着一扎一扎的钞票,有几个铁栅中,架上所放的,还完全是未曾发行的新钞。
高翔,穆秀珍,云四风和云五风四人,站在一旁看看,在忙碌了大半小时之后,一个银行高级职员,来到了高翔的身前,道:“点查的结果,和上次一样,银库中没有任何损失!”
穆秀珍忙道:“再查一遍!”
银行的高级职员立时皱起了眉,高翔也苦笑着,道:“算了,经过两次查点,不会再有错的,警方人员将一直守到保险库修好为止!”
那银行高级职员走了开去,高翔道:“我们要不要从这破洞中,经过歹徒掘出的地道,到那幢大厦的地窖中去看一看!”
穆秀珍立时道:“好!”
云四风也道:“这件事的确太怪异了,值得进一步的研究,高翔,请你带路。”
高翔向在场的警务人员,吩咐了几句,就先从那破洞中钻了出去,穆秀珍跟在他的后面,云氏兄弟,则紧随在穆秀珍之后。
他们经过了那破洞,来到了水泥管口,水泥管中的污水,也早被抽去,高翔等四人钻进了管子之中,一起向前爬行着,不一会,就从管子的另一端,爬了出来。
在那一端,也有许多警方人员守卫着,四人全爬出了水泥管,高翔才道:“我们刚才,已从地下爬过了本市最繁盛的一条街道,再向前去,就是那另一幢大厦的地窖了,小心碰到头!”
他们慢慢地向前走出,来到了那大厦的地牢,云五风看看那大厦地窖墙上的破洞,道:“和保险库的外墙一样,那也是新型爆炸仪造成的,照我看,就算是第一流的工程人员,要造成这样的一条地下通道,和爆破工程,至少也得五天的时间!”
穆秀珍立时道:“那就容易了,查一查这间大厦的管理人员,就可以明白了,有人在这里工作了至少五天之多,管理处的工作人员,没有理由不知道的!”
高翔道:“我早就想到这一点了,可是,这幢大厦的管理处,一共有七个人,事发之后,全部失踪,事情根本就是他们干的。”
云四风道:“这七个人,难道全没有档案,地址?”
云四风的话,使得高翔又苦笑了起来,道:“这是一件计划得十分周详的行动,管理处的负责人,在一个月之前死去,他手下的几个人,本来是管理处负责人包工请来的,负责人一死,他们就散了,大厦业主是辗转经人介绍,请了这七个人来的,那介绍人也失了踪,我已命人遍访曾见过这七个人的大厦中人,将他们的样子画出来,请法院下通缉令了!”
云五风道:“原来管理处的负责人,是被谋杀的?”
高翔摇着头道:“还不能肯定,我已命人去查了,不过,我看多半是被谋杀的。”才讲到这里,就看到警方谋杀调查科的杨科长,知另一个高级警官,自大厦地窖的入口处,走了进来,高翔忙道:“有结果了么?”
杨科长的神情,十分古怪,他一面点着头,一面向前走来,来到了高翔的面前,才道:“有结果了,原来的那管理员,叫季之发——”
高翔道:“这我们知道了,他是怎么死的?”
杨科长道:“他的死因很特别,据他的家人说,在一个月前,他接受了一项打赌,一个人到西郊的一家古屋中过一夜,那间古屋,传说是有鬼的,到了第二天早上,他被发现死在古屋中!”
高翔一听到这里,脸色就变了!
杨科长继续道:“经过剖验尸体,医生说他是因为受了极度的惊恐而死!”
高翔发出了一下近乎呻吟也似的声音来,道:“那古屋,是白鹤围,林家古屋?”
杨科长有点奇怪高翔怎么会知道,是以他先望了高翔一眼,才道:“是的,在那间古屋之中,已发生了几件事故,三个人死亡,一个人疯狂。”
高翔喃喃地道:“一个人失踪!”
高翔所指的一个人失踪,自然是指昨晚才发生的安妮失踪事件而言,但是杨科长却不明白高翔那样说是什么意思,只是用询问的眼光望定了高翔。
而高翔在那时,心中真是乱到了极点,他绝未曾想到,发生在大银行保险库中神秘的事件,会和林家古屋内的事有关连。
然而,从现在的调查所得看来,那分明是有关连的,那么,安妮的失踪,是不是也和这件奇案有关呢?
高翔的思绪极之紊乱,一点也想不出头绪来,在那样的情形下,他只盼望快点和木兰花见面。
也就在这时,穆秀珍大声道:“高翔,兰花姐到那里去了,她为什么不来?”
高翔定了定神,道:“我知道她在什么地方,我现在就去找她。”
穆秀珍道:“走,我们一起去!”
高翔望了望穆秀珍,又望了望云五风,他想,他没有理由拒绝穆秀珍,不让她和自己一起去找木兰花,既然如此,那么也没有必要将安妮失踪的那件事,再对他们瞒下去了!
因为他们一见到了木兰花,一定会明白的。
是以,他叹了一声,道:“好,兰花现在也正在忙着,安妮昨晚接受了她同学的打赌,独自在那间有鬼的屋子中航了一夜,兰花早上赶到那屋子,发理安妮已经失踪了!”
高翔的话,令得穆秀珍,云四风和云五风三人,齐齐发出了“啊!”地一声惊呼,穆秀珍忙顿足道:“高翔,你怎么不早说?”
高翔苦笑着,摇着头,道:“是兰花不让我说,她还说,不论我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她都不能来帮我,我本来认为这两件事,是截然无关的,但是现在看来,却分明有着联系!”
穆秀珍急得团团乱转,道:“兰花姐还在那古屋中?快和她联络!”
高翔立时到了大厦地窖中,临时设立的通讯台前,利用无线电话,联系上了那辆在西郊林家古屋前的警车,可是,木兰花却已不在了。
木兰花是在半小时之前离开的。
※※※
在几名警员,对古屋作了详细的检查,而仍然没有任何发现之后,又有三辆警车驶到。
木兰花请他们在古屋的附近,再展开搅索,她自己,驾了昨天晚上借来的那辆车子,驶上了公路去。
在那时候,木兰花的脸上,现出了一种罕见的憔悴的神色来。
那种憔悴的的神色,的确很少在木兰花的脸上出现,因为木兰花对任何事,都充满了信心,而一个充满了信心的人,是不会感到疲倦的。
然而这时,当木兰花驾着车离开去的时候,她却觉得自己的信心在动摇了,
安妮在古屋失踪,已是铁一般的事实,他们找了一个上午,现在差不多是中午了。可是安妮是如何失踪的,她却一点也不知道。
她甚至无法作出任何的推测,唯一可能的解释,就是古屋中有“鬼”,是“鬼”在作祟,但是木兰花又怎会接受这样的解释?
她在驾车离去之际,甚至有点精神恍惚,最先来到的那辆警车的负责警官,来到了车前,道:“兰花小姐,你到那里去?高主任如果有电话来,我好告诉他。”
木兰花略想了一想,道:“我到离这里大约有七哩,一条斜路上的一幢的欧式洋房子,在公路上,可以看到那幢屋子的。”
那警官可能有点好奇,他问了一句道:“到那屋子去干什么?”
木兰花苦笑了一下,道:“我也不知道!”
她倒绝不是不想回答那警官的问题,而是事实上,她的确不知道自己去作什么,
她知道,自己被人用安眠药弄得在公路边上,睡了一夜,和安妮的失踪,是有关连的,那是有人不想她及时赶到林家古屋去保护安妮!
而她也知道,她就算再赶到那屋子去,昨夜在屋中的那些人一定早已不在了,那么,她还去做什么呢?一点作用也没有!
但是她却不能不去,因为她不能放过这一个线索,那是她唯一的线索了!
木兰花踏下油门,车子飞也似地向前驶出。
即使是在白天,这条偏僻的公路上,也是车辆稀少,木兰花直驶到那幢屋子的门前,她听不到犬吠声,她伸手推铁门,铁门也没有下锁。
木兰花推开了铁门,走了进去,来到了那个布置得相当华丽舒适的客厅中,壁炉中还有余烬,可是正如她所料,一个人也没有!
木兰花在屋子上下,走了一遭,就在客厅中坐了下来,屋子四周围十分静,她只是手撑着头,一动也不动地坐着,苦苦地思索着。
在大半小时后,高翔,穆秀珍,云四风和云五风,一齐进了邢屋子的客厅,木兰花仍然呆坐着。
木兰花自然听到车声,而且,她也立即在车声停止之后,听到了穆秀珍的舛嚷声,但是她仍然一动不动地坐着,直到他们四个人走了进来,她才苦笑了一下,道:“高翔,你已经说了?”
高翔点了点头,道:“是的,兰花,你在这里做什么?”
木兰花像是忽然之间,又充满了精力一样,她陡地站了起来,道:“来,我们好好地搜查一下这间房子,不要放过了任何细小的东西!”
高翔、穆秀珍,云四风和云五风四人,全都惊讶莫明,道:“为什么?”
木兰花道:“我本来昨天晚上就可以赶到林家古屋的,但是却在这里,着了道儿!”
木兰花用简单的概括,将她和高翔分手之后,所发生的一切,说了一遍。
高翔在木兰花讲完之后,也道:“兰花,林家古屋,和大银行保险库的劫案有关连的!”
木兰花扬起了眉,道:“那怎么可能?”
高翔也将大银行保险库中发生的事,从头至尾,说了一遍。
木兰花用心地听着,不时发出一些问题来,等到高翔说完,她道:“那真是有趣极了!”
穆秀珍哭丧着脸,道:“兰花姐,安妮被那古屋中的猛鬼,不知弄到什么地方去了,而你还说有趣!”
木兰花道:“不是鬼,是人!而且,我看他们,也未必会加害安妮!”
云五风道:“何以那么肯定?”
木兰花道:“你想想,他们昨天晚上,有害死我的机会,但是他们却不用毒药,而只是在酒中和了强力的安眠药,如果安妮已死在他们的手中,那么,我们早就在古屋中发现安妮的尸体了!”
木兰花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又道:“在我未知道大银行的怪案,和林家古屋有联系之前,我的确很关心,但现在,我可以确信,那一批足智多谋的大盗,他们并不想谋杀人命!”
高翔道:“可是,曾经有几个人死在那古屋中呀!”
木兰花说道:“那些人可能真的是自己吓死的,我对整件事,已经有了一个大约的概念,我的推测是——”
木兰花说到这里,电话铃声竟然响了起来,大家循声看去,电话就在酒柜上,穆秀珍抢前一步,要去接电话,木兰花道:“等我来!”
木兰花到了酒柜之前,拿起了电话,她并不出声,只听得电话中传来了一阵“嗤嗤”的笑声,道:“是警方人员,还是木兰花小姐?”
木兰花道:“两者都有!”
那声音又笑着,道:“你们来得太迟了,我已经打了三次电话哩,不过我知道,木兰花小姐,你一定会来的,你还认得出我的声音么?”
木兰花冷冷地道:“当然认得出,谢谢你的那杯酒,也谢谢你的车子!”
那声音道:“真对不起,和鼎鼎大名的木兰花小姐,开了一个大玩笑,真对不起!”
木兰花笑了起来,道:“那只不过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而已,你们在大银行保险库中开的那个玩笑,就不同了,可以使你们每个人坐上二十年的牢!”
那面的声音,陡地停了下来,像是他绝料不到木兰花会讲出那样的话来一样!
木兰花泠笑着,道:“怎么样,是不是有点后悔开那样的大玩笑了?”
那声音这才勉强地干笑了一下,道:“兰花小姐,你真名不虚传,真了不起!”
木兰花道:“你太夸奖我了,我只不过是你们开玩笑的对象而已,我再问你一句,安妮在什么地方,我限你们立即恢复她的自由!”
那人又是一呆,尖声叫了起来,道:“那太冤枉了,我们绝不知道安妮在什么地方,昨天晚上,我们的几个朋友,几乎还着了她的手脚……对不起,我说得实在太多了,再见!”
木兰花忙道:“喂,等一等,你刚才那样说,究竟是什么意思?”
可是,木兰花的那句话才一出口,她得到的回答,只是“得”地一声响,对方已挂断了电话。
木兰花还拿着电话听筒,发了一会怔,道:“你们全听到的了,那人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各人全都摇了摇头,他们实在无法明白那人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而且,他们也根本无法想像,在林家古屋漫长的一夜之中,安妮遇到了一些什么怪事。
安妮在林家古屋中的遭遇,必需补述明白。
※※※
安妮将背靠在门口,在门外,似乎又响起了一阵那种难听之极的爬搔声来!
安妮刚才曾经打开过门,她什么人也没有看到,只是看到墙上有许多黑影,而这时,她背靠着门,听着那种可怕的爬搔声,似乎是那些黑影一起离开了墙,扑在门口,在用力爬着,想将门爬穿!
安妮这时的恐惧,真是到了顶点,她已经不止一次地尖叫过,而在那样的情形下,她反而叫不出来了,而她的脑中,突然映出了一个她一直根本不愿去想及的大字,那个字是:“鬼!”
当安妮才一想到那个“鬼”字的时候,她的身子,剧烈地震动了一下。
然而,接之而来的变化,却是连她自己也意想不到的,在楼下传来的怪声,将她惊醒之后,一连串的怪事,使她沉浸在极度的恐怖之中,在她下意识中,实在已经千百次地想到过那个“鬼”字的了,但是由于恐惧,她根本不敢正面地去想一想。
直到这时,她身受的恐惧,已然到达了顶点,她才陡地想起了“有鬼”来。而一想到这一点之后,她的恐惧,反倒迅速消失了,
她若是肯定了一切怪事,全是因为有鬼而来的,那实在是和她平时所受的教育,完全相违背的,她根本不信有鬼,正因为那样,所以她才会独自到这林家古屋中来过上一夜的!
如今那一切怪事,却是实实在在发生着的,她也的确曾经看到那些可怕的怪影,但,这一切,如果不是鬼所造成的,那就只有一个答案,那是人为的!
既然是人为的,她何必害怕成这样?
当安妮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她真感到自己刚才的尖叫,如此的恐惧,实在值得惭愧!
她定了定神,在她身后的那种爬搔声,仍然在持续着,安妮移了移身子,当她的身子移动之际,那种爬搔声就停止。
而当她的背靠在墙上之后,那种爬搔声,却又连续地发出来。
安妮本来,早就试过那样的情形,只不过那时,她正在极度的恐惧之中,根本不及去想及其它,这时,她的心绪已然已经镇定了下来,那就大不相同了,她立时发觉,自已的背,若不是靠在墙上,就不会有那声音发出来。她起先还以为那种声音,是从墙上或是门上所发出来的,但是在仔细聆听了片刻之后,她听出,那种声音,竟是从她背后发出来的!
安妮连忙把手伸到背后,她也立时摸到,在她背后的衣服上,挂着一只小小的方形盒子,那方形小盒,用一支针,插在她背后的衣服上。
安妮将那方形的小盒,摘了下来,在黑暗中摸索着,当她摸到了一个凹凸的掣钮之际,那种可怕的爬搔声,立时从盒中发了出来!
安妮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大声道:“好了,鬼花样玩完了么?”
她这时,虽然在那样大声喝着,但是她的心中,仍然不免十分疑惑,因为这房间中,决不可能有人进来的,她甚至可以肯定,直到这时,房间之中,仍然只有她一个人在!那么,是什么人将这个可以发出怪声的小盒子挂在她背后的。
不单是那小盒子,又是什么力量,熄了那盏灯,是什么力量,使得手电筒滚开去,又是什么,使得墙上,出现一个人影?
然而,尽管安妮的心中,还有着这些疑问,而这一切,全是人造成的,而不是鬼造成的,那是再也没有疑问的事了,总不成鬼还科学到会利用发声的小盒子!
是以安妮大喝了一声之后,又厉声道:“还不出来,躲在古屋之中,装神弄鬼,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在安妮的连声断喝之下,安妮所在的那间房间之中,突然怪声大作,种种听了令人不寒而栗的声音,不断传了出来。
然而这时候,就算那些声音再古怪一点,也是吓不倒安妮的了。
安妮在屋中,缓缓地移动着,蹲下身,在地上摸索着,她还记得刚才那支手电筒飞出去的方位,而她并没有用了多久,就摸到了那支电筒。
在摸到了手电筒之后,她仍然蹲着身子,花了大约一两分来钟,辨别那些声音的来源,当她发现,那些怪声,是从天花板上传下来的时候,她陡地按着了电筒,射向天花板。
古屋中的天花板,已经残旧不堪,很多地方,天花板已经剥落,现出一条一条的木梁来。如果是检查古屋内是不是有秘道,即使连木兰花那样细心的人,也不会留意到几乎碰一碰就坍下来的天花板的。
但是,这时安妮突然之间按亮了电筒,射向天花板,她虽然没有看到什么,却立时听到,在天花板传下来的怪声中,夹杂着一阵脚步声。
安妮大声叫道:“还想逃走?”
她那一声大喝之后,所有的怪声,一起停了下来,只有脚步声还在继续着,天花板之下,另有通道,那是毫无疑问的事了!
安妮正在考虑着,用什么方法,才可以最快地爬上天花板,去追那个装神扮鬼的人,也就在这时,“拍”地一声响,天花板上,翻下了一块两尺见方的活板来,同时,有一枝细如手指的铁枝,一端有着钩,自那翻板翻出,出现的洞中,跌了下来,那铁板足有八九尺长,
等到安妮看到了那个洞和那根铁枝之后,她已经完全明白了!
利用一具折光幻灯机,就可以在墙上制造不论数目的黑影,利用那铁枝,就可以拨熄灯掣,就可以将手电筒点开去,就可以将那发出怪声的小盒,挂在铁枝的钩上,将她在慌乱之际,挂在她的背上去。
自然,那人一定戴着红外线的眼镜,不然,他就不能在黑暗中行事了,
安妮抓着那铁枝,迅速地向上爬去,她爬进了那个洞口,发现天花板上,是一条十分宽敞的通道,从房间中看来,天花板的剥落,残破的情形,全是伪装!
安妮不禁庆欣自己的运气,因为若不是那人走得匆忙,未曾将翻板钩牢,而使翻板自己跌了下来的话,她再也不可能发现在天花板上,有着一条甬道。
安妮拉起了铁枝,又将翻板扣上。
那时候,她绝未想到自己会一去,去了那么久,她也未曾想到,木兰花会来找她。如果她想到这一点的话,她就不会扣牢翻板,那么,木兰花和她的同学,一进入这间房间,就可以知道她怎么离去的了!
而她在向上爬来的时候,铁枝十分细,她必需双手并用,是以也没有法子将手电筒带上去。
这时,她看到甬道的尽头处,好像有光亮在闪动着,她就向前奔了出去,她脚踏着的,是坚实的木板,和整幢古屋,脚步放重些,就会咯吱咯吱发响,大不相同。
她奔了十来尺,就来到了甬道的尽头,有一度狭窄的暗门盖掩着。
安妮推开了那度暗门,一股寒风,挟着细雨,扑面而来,她几乎跌了出去!安妮向外看了看,已回到了林家古屋的外墙,离地大约有十五六尺,她还看到,有两个人,正翻过古屋的围墙,向外奔过去。
安妮小心地沿着墙,爬了出去,在离地还有六七尺时,她一纵身,跳了下去。
当她跳下去之后,她抬头向上看了一眼,只见那甬道的出口处,在外面看来,是,一道一尺来宽的裂缝,这幢古屋的外墙上,这样的裂缝,少说也有七八十条之多,真是谁也想不到,那样的裂缝之中,有一条,会是甬道的出入口!
安妮一落地之后,也转过身,向前奔去,她翻过了围墙,那两个人在她面前三十多码处,还在田野中奔着,安妮大声呼喝,追了上去。
转眼之间,便来到了公路上,公路边上有两辆车子停着,那两个人来到了车前,各自打开车门,上了车,其中一辆车子,立时发动,疾驶而去,而另一辆车子的车头,却发出一连串“轧轧”声,未能立时发动。
安妮一直追了上来,离他们本就不远,若是两辆车子一起发动驶走,安妮自然追不上,可是那辆车子一耽搁,安妮却已追到了车旁。
车中那人看看不对头,推开车门,向外便逃,安妮一纵身,已跃上了车顶,接着,她从车顶上直扑了下来,身子还在半空之中,双足便已蹬出,那人正在向前奔跑着,安妮的双足,重重蹬在他的背上,蹬得他身子向前一仆,跌倒在地。
而安妮的身子,也落下地来,在地上打了一个滚,那人刚挣扎着站了起来,安妮便已经滚到了他的身边,双足一踢,踢在那人的小腿上,那人二个站不稳,重又跌倒,安妮一跃而起,手肘撞向那人的后脑。
这接二连三的攻击,全都是迅疾无比,那人根本连还手的余地也没有,他的后脑被安妮撞中,前额又重重撞在公路的路面上,那人立时发出了一下呻吟声来,道:“别再动手了!”
安妮一欠身,回手抓住了那人背后的衣服,将他提了起来。
天仍然下着细雨,天色很阴暗,安妮虽然和那人面对面,但是也只是约略可以看出,那人是一个十分瘦削的年轻人。
在木兰花严格的训练下,安妮的技击术,足够对付三个大汉而有余,对方只是一个瘦削青年人,自然更不是安妮的手脚了。
安妮抓住了那人的衣服,厉声道:“你在林家古屋中,扮鬼吓人,是为了甚么。”
安妮一面喝问间,一面还用力摇撼着那人的身子,那人喘着气,道:“不,不为什么,只是为了好玩。”
安妮冷笑一声道:“好玩得很么?你怎么知道我会在古屋中留着,你的同伴逃到哪里去了?”
那年轻人却抿着嘴,再也不开口。
安妮推着他,直来到了那辆车旁,道:“走,跟我一起到警局去!”
那人本来已经不再挣扎了,可是一听得安妮要揪他到警局去,他又剧烈地挣扎了起来,也就在这时,先前驶走的那辆车,突然着亮车头灯,又疾驶了回来,安妮忙将那人拖到了车后,在那人的后脑上,重重加了一拳,将那人击昏了过去。
那辆车子,疾驶到近前停下,车中一个人探出头来,叫道:“怎么还不走,别惹麻烦,首领吩咐过,我们的行动,不能有任何枝节的!”
看来,那驾车回来的人,还不知道他的同伴已着了道儿,安妮看准了机会,刚想再扑出之间,那人话一说完,头便缩了回去,立时又将车掉了头,道:“快跟我来!”
安妮打开了车后座的门,将那昏了过去的人,塞进了车中,她上了司机位,发动了车子。
这时候,安妮已经知道事情绝不那么简单了,那两个人在古屋中扮鬼,决不是为了好玩,而是他们组织有计划的行动的一部份!
他们的组织,可能是很庞大,至少有一个“首领”。
安妮其实还全然不知道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在做些什么事,但是,她敏锐的感觉,却已感到了强烈的犯罪气味。
那时,那辆车子在向前驶去,安妮当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她若是跟踪前去,就可以发现他们的那个组致,和弄明白他们究竟是在干什么。
所以安妮立时踏下油门,她和前面那辆车,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前面那辆车越驶越快,安妮仍然紧紧跟随着,公路上除了他们两辆车之外,什么车辆也没有,越向前驶去,越是荒僻。
十分钟之后,安妮看到前面的那辆车子,转上了一条上山的斜路,那斜路十分陡斜,一转上斜路,就可以看到上面的一个高坡上,依着山势,有一幢相当宏伟的洋房。
那洋房看来,和有钱人的郊区别墅,没有什么不同,前面的那辆车子,在大洋房门前停下,车中那人,也自车中走了出来。
安妮略为犹豫了一下,将车子直驶向前去,几乎就在那人的身后停了下来。
那人呆了一呆,转过身来,可是他还未曾出声,安妮已经打开了车门,同时,那柄小手枪,也已抵住了他的背心,安妮在那人的惊愕中,冷冷地道:“想惹不到吧,跟在你后面的,一直就不是你的同伴!”
那人举起了手,在门柱上的灯光照映之下,他的面色,显得苍白而愤怒,他道:“小姐,你太过份了!”
安妮冷笑着,道:“在林家古屋,我几乎被你们吓死,现在,我这样就叫过份了?”
那人吸了一口气,道:“小姐,你现在最好做法,就是忘记一切,立即回家去。”
安妮“哼”地一声,道:“你就想我那样做了,可是你现在没有反抗的余地,带我去见你们的首领,让我弄明白你们这样装神弄鬼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安妮和木兰花,穆秀珍在一起之后,自然也经历了不少惊险百出的事情,但是像如今那样!由她单独一人,制住了敌人,直闯敌人的巢穴,却还是第一次。是以她的心中,也十分紧张。
不过,她的行动,语气,却十分镇定,那人的脸色变得难看之极,这时,大洋房内,已有一个人走了出来,一面走着,一面道:“将那小姑娘吓走了么?”
那人苦笑了一下,他还未曾出声,安妮已陡地扬起枪来,扳动了枪机。麻醉针隔着铁门,射了进去,恰好射在走出来的那人的胸前,那人呆了一呆,不到一秒钟,他的身子就向前一冲,他的手扬了起来,像是想抓住什么,稳住他的身子。
然而,他却什么也抓不任,手才一扬了起来,他就倒了下去。
在安妮身前的那人,趁机向前扑了出去,但是安妮立时又射出了另一枝麻醉针,射中了那人的后脑,那人的身子向前一扑,扑在铁门之上,发出了“砰”地一声响,接着,就一动也不动了!
而在那“砰”地一声响之后,周围又静了下来,简直静得出奇。
安妮向屋子看去,只见屋子的下层几个窗口,有暗淡的灯光透了出来,整幢屋子中,似乎没有别的人了。
安妮只打量了极短的时间,就攀过了铁门,进了花园,通向屋子的大门虚掩着,安妮一伸手,推开了门,身子立时闪了一闪。
她是怕门一被自己推开后,屋中便有人冲了出来。
可是,门被她推开之后,屋中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安妮握着麻醉枪,走进了屋子,一进门,就可以看到一个陈设得十分华丽,新颖的大客厅。
在客厅中,有着两组浅米色的沙发,和满铺着橘红色的长毛地毯,客厅中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盏座灯亮着,发出柔和的光芒。
安妮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她来到了客厅的正中,大声道:“好了,你们全可以出来了,躲不了哩!”
她这时,那样大声呼喝着,原来的用意,只不过是想试探一下,屋子中是不是有人,可是,意料之外的是,就在她一出声之后,客厅正中的大水晶灯,陡地亮着,在楼梯口,沙发后,全有人站了起来!
同时,在她的背后,也有一根硬而圆的金属管子,抵住了她的背心,那毫无疑问的,是一柄来福枪。
安妮陡地呆了一呆,刹那之间,会有那样的变化,她实在是料不到的,
这时,只见楼梯口的那人走向前来,那人的面上戴着一个面具,安妮又发现,其余五六个人也一样戴着各种各样的面具,她倒是像置身于化装舞会一样!
那人扬了扬手,道:“安妮小姐,你手中的麻醉枪,还不肯放弃么?”
安妮仍然紧紧地握着麻醉枪,她实在不想放弃她的武器,可是,在她背后已被人家的武器抵住的情形之下,她想不放弃也是不行的了!
她发出愤怒的闷哼声,用力将麻醉枪抛在地上,在她面前的那人,一脚将那柄麻醉枪踢了开去,安妮道:“你就是首领了?”
那人摇头道:“不是,但我是第二负责人,小姐,你为什么不像别的女孩子那样胆小,一听到了怪声,一见到了怪影,立时逃走?”
安妮冷冷地道:“那使你们遭到了损失,是不是?”
那人脸上的神情如何,由于他戴着面具,安妮当然看不到,但是他的声音,却踌躇了一下然后才道:“直到目前为止,还不能说我们遭到了损失,但是你替我们增加了不少麻烦,倒是真的,首先,我们不知道要如何处置你才好!”
安妮冷然道:“如果你们的重大犯罪阴谋,因我而不得逞,那么,可以将我杀死,在这样僻静的郊外,没有人会注意一下枪响的!”
那人笑了起来,道:“小姐,你的镇定和勇敢,大有木兰花之风,不过你可能早已知道,我们是不想杀人的,如果我们要杀人,早在林家古屋,就可以下手,我们是运用超人的智力,来得到报酬,杀人是丑恶的行径,我们绝不会采取的!”
安妮道:“你们的犯罪计划是甚么?”
那人“哦”地一声,道:“安妮小姐,那太过份了,我是不会告诉你的,你已逼得我们要放弃这里,我也只好委屈你一次了!”
那人的右手,一直放在背后,直到此际,他才陡地扬起手来。在他的手中,是一只圆柱形的铁罐,而他的食指,正按在铁罐的一个掣上。
一看到那样的铁罐,安妮便立即知道,那是一罐喷雾,那人一定是想利用喷雾,令自己昏迷过去,是以她立时侧过头去。
可是,她反应虽快,却也来不及了,那人的手指,按了下去,“嗤”地一声响,一股喷雾射了出来,安妮只觉得一股强烈的麻醉药气味,扑鼻而来,她呛咳了一下,便觉得天旋地转。
而那时,她背后的那人,也后退了一步,安妮的身子摇幌着,在她身前的那人,还在对着她,不断地喷雾,安妮终于倒了下去。那人抛开了手中的铁罐,大叫道:“我们快撤退!”
一个戴着面具的女人道:“我们已经放弃了一个据点,再放弃下去怎么办?”
另一个道:“林家古屋也靠不住了,我看我们不必再撤退了!”
那人却叱道:“胡说,我们的计划天衣无缝,而且已经成功了,只不过放弃几个据点,有甚么大不了,安妮和木兰花的出现,本就是意外,现在意外已经过去,我们的计划也没有受到任何损失!”
其余几个人不再说什么,他们一起外向退去,到了外面,将那两个仍然昏迷不醒的人,扶上了车,所有的人,都挤进了两辆车子中,驶走了。
※※※
安妮一直躺在柔软的地毯上,等到她又醒过来的时候,阳光射进客厅来,安妮挣扎着站起身来,已经是下午两点钟了!
安妮仍然觉得有点头重脚轻,她脚步虚浮地走向前,在地毯上,拾起了她那柄麻醉枪来。
她一手扶着沙发的靠背,定了定神,屋子中很静,她已可以肯定一个人也没有了,她来到了电话旁,拿起了电话听筒。电话线并没有被割断,她先打了个电话到家中,没有人接听,才又打电话到警局,值日警官接到了安妮的电话,忙道:“安妮小姐,请你快到林家古屋去!”
安妮道:“你能通知林家古屋的警方人员,派一辆车子来接我么?我在林家大屋以西,约十哩的一幢大洋房门前等他们!”
值日警官道:“自然可以!”
安妮放下了电话,走了出去,寒冷而严肃的北风向她吹来,使她清醒了不少,她等了不到二十分钟,一辆警车,已然驶到。
安妮请两个警员,留守着那幢洋房,她登上了警车,她上了警车,才知道木兰花他们全来了,只不过他们不在林家古屋,在搜索另一屋间子。
当安妮走进那幢北欧式房子的时候,木兰花等人,也正好对这幢屋子,作了彻底的搜查,但是却一无所获,各人的心情,十分沮丧,但是安妮安然回来,却使得他们全都高兴了起来。
穆秀珍紧握着安妮的手不放,道:“小鬼头,你到那里去了?可是给鬼迷住了么?”
安妮看到了各人,她也十分兴奋,她将她昨天晚上的遭遇,讲了一遍,各人用心听着,她讲完之后,才补充道:“那幢大洋房,和林家古屋,我看全是一个犯罪组织的据点。”
第五章鱼目混珠饱食远扬
木兰花点头道:“这里也是,但是他们已经撤退,我想也找不到什么了!”
高翔忙道:“就算找不到什么,也得找找。”
木兰花道:“那自然,不过,我不参加了,如果有什么发现,你告诉我,安妮,我们回家去!”
她一面说,一面向外走去,看她的样子,像是准备放弃侦查这件事了。
然而,看她向外走去的时候,那种汽缓的脚步,和紧蹙的双眉,各人都可以知道,木兰花绝不是放弃追觅这一连串的事件,她只是在思索,思索这一连串事件的一个主要关键!
他们离开了那幢北欧式的屋子,留下两个警员看守着,高翔到林家大屋去,云四风,云五风回到他们自己的企业中去如常工作。
木兰花,穆秀珍和安妮三个人则回到了家中。
当高翔来到了林家古屋的时候,已有更多的警方人员来到,高翔已知道古屋的暗道,是在天板上,检查工作自然更容易进行了。
不到半小时,他就发现,二楼的每一间房间之中,天花板上,都有着暗门,而尖屋顶之上,暗道密布,高翔还发现,其中有一道梯子,直通到地窖下的一个地下密室中,那密室中已空无所有,但是却十分干净,显然曾经利用过作为某种用途,而且,整个地下密室中都洋溢着一种十分奇特的气味。
高翔又召来了化验室的工作人员,化验这地下密室中的空气,和墙上,地下的一切痕迹,以确定这间地下密室,究竟被利用来做过什么事。
高翔不但负责指挥林家古屋的搜索,他也几次到达那幢大洋房,去进行搜查,可是却一无所获。那两幢房子的业主是谁也查出来了,那正是大银行家的许多物业中的两幢,是分租给承租人居住的。
警方也从银行的档案中查出了承租人所签订的合约,但是那是没有什么用处的,任何人都可以化名来租下这两幢屋子的。
高翔一直忙到天黑,才回到了家中。
在经过了毫无休息的,近四十小时的工作之后,高翔真是疲惫不堪了,一进家,他就倒在沙发上,只有安妮和穆秀珍在客厅中。
穆秀珍心急地问道:“有什么发现?”
高翔苦笑着,摇了摇头,问道:“兰花呢?”
安妮道:“一回家,兰花姐就将自己关在书房中,不许我们去打扰她。”
高翔叹了一声,道:“我们在林家古屋发现了一间地下密室,那地下密室一定曾被利用来做过某一件事情,可是现在却空空如也了!”
木兰花也在这时,自楼梯上走下来。
她一面走下来,一面道:“这批人犯罪计划,安排之周详,实令人昨舌!”
高翔直了直身子,道:“如果他们就是弄开了大银行保险库的那批人,那么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了,他们什么也没有得到!”
安妮道:“高翔哥,你说“如果他们就是”,那是什么意思,难道还不足以肯定么?”
高翔点头道:“是的,到目前为止,两者之间的联系,只不过是那幢大厦的前管理员,是死在林家古屋之内这一点而已。”
穆秀珍却支持安妮的论点,道:“那也已经足够了,一定是他们为了要方便在大厦的地窖巾行事,是以才将那管理员引到林家大屋去杀死的!”
木兰花微笑着,道:“秀珍,如果你是这些犯罪份子,不觉得那样做太麻烦么?他们可以在任何地方,杀死那管理员的!”
穆秀珍睁着眼,一时之间,答不上来。
木兰花又道:“所以,这件事,还有一个极大的疑点,是我们未曾弄明白的,高翔,你说先后有三个人在林家古屋内被吓死?”
高翔道心:“是的,还有一个吓疯了。”
木兰花道:“在那三个死者之中,有一个,是那幢大厦的管理处负责人,另外两个死者的身份,和那发疯的人的身份,可曾作过调查?”
高翔呆了一呆,道:“那倒没有。”
木兰花道:“应该调查!”
安妮道:“那没有作用,林家古屋既然以有鬼出名,那么,自然有好事生非的人,会自己以为胆子大,而在古屋中过夜。”
穆秀珍瞪了安妮一眼,道:“就像你一样!”
安妮苦笑了一下,道:“我也几乎被吓死,他们将古屋中弄得那么恐怖,吓死人也绝不出奇。”
高翔已拿起了电话,通知警局的资料室,要他们代查那其余几个曾在林家古屋出事的人的身份。
十分钟之后,资料室的回答来了,死了的三个人,除了一个已知是大厦管理处的负责人之外,其余两个,一个是海员,另一个是建筑工人,那个吓疯了的人,也是海员,而且档案中记录得很明白,他们的家人证明他们,确然是接受了打赌,而在林家古屋内过夜时出事的。
从资料室的回答来看,除了那个大厦管理处的负责人之外,其余人显然是和事情无关的了。
木兰花来回踱了几步,道:“现在,我们可以作出这样的假定。有一批人,利用荒僻的林家古屋,进行某项工作,为了不愿被人发现他们的工作,是以他们在古屋内扮鬼,将进入古屋中的人赶走,却不料有几个经不起吓,竟吓死了!”
高翔道:“这个假定可以成立,但我始终认为大厦的管理处负责人,是遭蓄意谋杀的。”
安妮道:“我也那么想。”
木兰花又呆了一会,才道:“还有一件事也十分值得奇怪,管理处的负责人一死之后,其余的管理人员,一齐散离,虽说是包工负责制,但是他们难道都不希望保留自己的职业?”
高翔陡地跳了起来,“啊”地一声,道:“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失踪的那七个人,无踪可查,但是以前的几个管理人员,却是有案可稽的,我立即通知,将那些人找来。”
木兰花打了一个呵欠,道:“是的,这里面,多少可以得到一些线索。”
木兰花在讲了那句话之后,突然望向安妮,道:“安妮,现在轮到你来想一想了,你那几个同学之中,谁可能出卖了你?”
木兰花这句话,实是来得突兀之极,是以令得安妮在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她呆了一呆,才道:“兰花姐,你那样说,是什么意思?”
木兰花道:“从林家古屋中的情形看来,那些人的工作已经完成了,他们不可能再有人在古屋中,你到古屋去,他们也不会发现。然而,他们却知道了,而且知道了将到古屋去的是你,而又怕你会发现古屋的秘密,是以不但要将你吓走,而且还要在半路上,三番两次阻挠我,不让我去找你,你想,他们有时间布置一切,自然证明你要到古屋去一事,早已为人所知,我和高翔,连对秀珍都未曾说起过!”
安妮苦笑着,道:“那几个,全是我在学校中的好同学,我实在想不起他们之间,谁会出卖我,可能是他们无意中讲起,被别人听了去,也说不定的。”
木兰花道:“有可能,你那几个同学之中,最早提起鬼屋的是黄焕芬?”
安妮道:“是,她说,她曾听得她的叔叔,在书房中和人提起过,林家古屋有鬼!”
木兰花问道:“她叔叔是什么人?”
安妮道:“黄焕芬的叔叔,是本市的大建筑商,拥有三家建筑公司——”
安妮还未曾向下讲去,高翔已接口道:“那一定是黄成坊了。”
安妮点着头,道:“是他。”
木兰花的眉心打着结,高翔道:“兰花,你在怀疑什么?黄成坊家产亿万,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怀疑的!”
木兰花吸了一口气,道:“是没有什么可以怀疑的,我只不过在想,据四风和五风说,掘地洞,爆破外墙,全是使用最新型机械进行的,这些机械,也正是建筑业所用的,旁人并不容易买得到!”
在木兰花那几句话出口之后,客厅中,登时变得静了下来。过了好一会,高翔才吸了一口气,道:“那幢大厦的业主,也正是黄成坊。兰花,如果有必要的话,我可以去访问他一下。”
木兰花点点头道:“好的,但是你去拜访他的时候,要技巧一些。”
穆秀珍咕噜着,道:“亿万富翁怎会做贼?而且,他也只是个笨贼,什么也偷不到!”
木兰花沉声道:“这批人进入大银行的保险库,我同意五风的看法,他们一定在保险库中逗留了相当久,才从容退出的,事实上,他们已经达到了他们的目的,只不过我们无法知道他们目的何在而已。”
穆秀珍撇了撇嘴,道:“银行什么损失也没有,他们达到了什么目的?”
木兰花没有回答穆秀珍这个问题,她又打了个呵欠道:“时候不早了,秀珍,你也该回去了!”
穆秀珍道:“好,我明天一早就来听消息。”
高翔送穆秀珍到门口,穆秀珍驾车离去,高翔回到了客厅中,道:“最奇怪的是,在保险库中放出大量浓烟,有什么作用?”
木兰花摇着头,道:“不知道,我们不知道的事还太多了,只好一步一步地搜索!”
她扶着扶手,上了楼梯。
这一晚,由于过度的疲倦,虽然他们心中,疑问重重,但也睡得十分甜。
第二天,高翔最早醒来,他也不吵醒木兰花,就来到了警局,警方已经找到了大厦原来的管理人员,一共是六个人。
那六个人,都被招待在一间房间中坐着,高翔一到,就去和他们见面,那六个人都现出害怕的神色来,高翔先和颜悦色地安慰了他们几句,才道:“你们原来都是跟季元发工作的,是不是?”
那六个人一起点头,道:“是!”
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道:“季元发是我们同乡,他照应我们,才给我们一份清洁看更的工作。”
高翔道:“你们做那样的工作,生活环境一定不会十分好的了?”
那六个人一听,脸上都现出了十分苦涩的笑容来,显然是高翔的话,说到了他们的心中。
高翔又道:“现在,警方不明白的是,何以季元发一死,你们不要求业主,留下来继续工作?而全都放弃了那份职业?”
那六个人一听,都现出极其奇怪的神色来,一个道:“不是我们自己要走的,我到今天还没有找到事做。”
高翔的心中一凛,道:“谁叫你们走的?”
另一个道:“业主,发哥死了的第二天,业主就着人来通知我们,他已请了新人,补了我们两个月的人工,将我们遣散了!”
高翔呆了半响,事发之后,他并没有亲自调查这件事,而是他手下去调查的,所获得的结果,多少有点不同,警方的调查所得,是季元发死后,这六个人,自动未曾工作的!
这其间,显然有很大的出入了!
而警方是向大厦业主调查的,大厦的业主,是黄成坊!
高翔感到自己已经从一团乱线之中,理出了一个头来了,黄成坊为什么要说谎呢?而且,这样重要的一幢商业大厦,在旧的管理人员走了之后,录用了一批来历不明的人做管理员,那也说不过去的事!那六个人见高翔不出声,也都停了下来,望着高翔,高翔呆想了片刻,道:“你们六人可以回去了,很谢谢你们和警方的合作!”
那六个人相继离去之后,高翔背负着双手,踱了片刻,才道:“请安排我和黄成坊的约会——不,通知黄成坊,我要去见他!”
在高翔的身后,一个警官答应一声,走了出去,高翔来到了方局长的办公室中,将这伴案子的发展经过,向方局长报告了一下,就离开了警局。
黄成坊的庞大的办公室,就在那家大厦的顶楼,高翔走出了电梯,便是一条满铺着条色地毡的大厅,已有两个文质彬彬的人在电梯门口等着,道:“高主任么?黄董事长已在相候!”
高翔点了点头,跟着那两个职员,一起向前走去,他们先进了一间极其华丽的会客室,那会客室的一边,全是大玻璃,向外看去,对面就是大银行大厦,和许多条繁忙的街道。
在会客室中,有好几个客人对着,那两个职员将高翔带到了一幅巨大的印象派画前,略站了一站,画就齐口裂了开来。
那两个职员并不走进去,只是道:“高主任请进!”高翔走进来了,背后的门自动阖上,里面是一间加倍豪华的办公室,一张巨大的桃木办公室之后陈列着十几幢大大小小房屋的模型,办公桌后,一个气派过人的中年人,站了起来,向高翔伸出手,道:“高主任,欢迎,欢迎!”
高翔走过去,和他握了握手,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打量着这个事业成功的亿万富翁。
黄成坊搓了一下手,道:“高主任,你可是为了大厦地窖中发生的事而来的?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动工将破洞补起来?”
高翔笑道:“随时可以。”
黄成坊又道:“高主任还有什么指教?”
高翔仍然笑着,道:“黄先生,我想请问一下,现在嫌疑最大的,自然是那七个在逃的管理员,警方想知道,究竟是谁录用他们的?”
黄成坊皱了皱眉,道:“这样的小事,本来我是绝不过问的,但既然出了事,我也追问过,那是总务处的一个职员决定的。”
高翔道:“那职员呢?警方想见他!”
黄成坊摊了摊手,道:“那人也不见了,看来,一切是早有预谋的,利用我大厦的地窖,去打大银行保险库的主意!”
高翔略呆了一呆,道:“那么,在季元发死后,辞退那六个人,是你的主意?”
黄成坊像是呆了呆,接道:“谁是季元发?”
鬲翔道:“是这幢大厦原来管理处负责人!”
黄成坊道:“对不起,这种人,名义上虽然是我的雇员,但是我的雇员有近万人,我是无法一一认得他们,他们的去留,更与我无关!”
高翔又呆了半响,他不禁苦笑了起来。
在未见黄成坊之前,他以为自己已经在一片紊乱之中,找到了一个头绪。但是,在和黄成坊交谈了几句之后,他发现他并没有找到什么线头!
看来,事情和黄成坊根本没有什么关系,只不过是总务处一个小职员的事,而那个小职员,却已经不见了,和那七个管理人员一样!
高翔站了起来,道:“谢谢你,我没有其他的问题了,打扰你了!”
黄成坊也站了起来,道:“随时欢迎!”
高翔走向外,黄成坊十分有礼貌地送了出来,一直送到了会客室中,高翔指着那幅大玻璃,道:“从这里看出去,视野真广!”
黄成坊道:“是啊,正对着大银行!”
高翔略扬了扬眉,他没有再说什么,在会客室门口,和黄成坊握了手,告辞离去。
当高翔回到警局的时候,木兰花和方局长全在他的办公室中,木兰花第一句话就问道:“会见黄成坊的结果怎么样?”
高翔叹了一声,摇着头,道:“看来他没有嫌疑,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大厦管理人员更换的事,那是由总务处的一个职员决定的,那个职员,也失踪了!”方局长苦笑道:“这样一来,整件事不是变得一点头绪也没有了?”
方局长一面说着,一面望定了木兰花,木兰花只是紧皱着眉,不出声。
方局长吸了一口气,道:“幸而银行方面,并没有受到损失,而他们也不愿公布保险库被人弄开的事实,我看这件事,只好归入档案了!”
高翔扬了扬眉,木兰花仍然不出声。方局长从他们两人的神态上,可以看出他们并不同意自己的说法。方局长又勉强笑了一下,道:“或许这批歹徒这一次没有得手,他们还会再来一次的!”
木兰花缓缓地道:“那是不可能的事,他们的安排,至少要几个月的时间,如果一次不成,警方有了戒备,他们是没有机会再来一次的了!”
方局长疑惑地道:“兰花,你这样说,彷佛他们已经成功了?”
木兰花的语调,仍然十分沉缓,她一定是一面思索,一面说着话,所以才会那样的,她道:“我们有什么理由,说他们没有成功?”
方局长不禁呆了一呆,因为木兰花的那一个问题,乍一听来,是十分可笑的,但这时他们正在严肃地讨论问题,方局长自然不会笑出来,他只是在呆了一呆之后,道:“银行方面一点损失也没有,这不足以证明他们并没有成功么?”
木兰花点头道:“是的,这是一项强有力的证明,但是我们又怎能忽略其他各方面的事实呢?”
方局长道:“什么事实?”
木兰花道:“事实的第一点,他们在弄开了银行保险库之后,有足够的时间去装置发烟器,也有足够的时间,完成爆破仪器的撤退。事实的第二点,他们在那三个据点之中的撤退工作,做得十分完善,使我们一点线索也得不到。事实的第三点,他们这一批人,在事后消失无踪,这也决不是仓猝之间所能做得到,而全然是根据计划来实行的,所以我说,他们已成功了!”
方局长摇着头,显然不同意木兰花的说法。高翔则道:“如果说他们的目的,只是在银行的保险库中装上五具发烟器,那么,他们可说成功了!”
木兰花笑起来道:“天下有那样的笨贼么?”
高翔摊开手,道:“可是银行方面是不会隐瞒损失的,事实上,我在事发后,第一个进入保险库,也可以证明那些保护钞票的铁栅,完全未曾打开,你说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木兰花叹了一声,道:“这是一个关键问题,而直到如今,我还未曾想到,那是为什么,银行方面一点损失也没有,这实在是一个最大的障稿,使我简直无法再往下想去!”
高翔和方局长两人互望着,他们也低叹了一声。就在这时候,办公室外有人敲门,高翔扬声道:“进来!”
一个警官拿着一个文件夹,走了进来,道:“高主任,化验室的报告来了!”
高翔将文件夹接了过来,方局长道,“不是什么也没有发现么?有什么可以化验的?”
高翔苦笑着,道:“的确是什么也没有发现,但是在林家古屋的地下密室中,我闻到了一股奇异的气味,所以我请专家辨认,那是什么气味,以断定他们曾经在那里,做过什么?”
那送文件来的警官道:“他们化验过那里的空气,没有什么发现,但是那种气味,三位专家,都全发表了他们的意见,主任请看。”
高翔将文件夹摊了开来,放在桌上,方局长和木兰花一起去看,只见第一个专家的意见是:那种气味,是汽油过度挥发后造成的,而且还有浓烈的机器油挥过后发的残留气味,这位专家的结论是:在这间地下密室中,曾有机器作过长时间的操作,而在机器被撤离之后,又曾经过小心的情洗。
方局长,高翔和木兰花三人的眉心都打着结,高翔掀过了那份报告,去看第二个专家的意见。第二个专家的意见是大同小异的,不同的地方是,那位专家补充说,在地下密室的空气中,有着发电机残留下来的特殊的焦臭味。
木兰花不禁苦笑了一下,有机器操作,自然需要电源,而林家古屋是没有电源的,发动机器,当然非自备电源不可,这位专家,说了等于白说。
高翔也“哼”地一声,弹了一下那份报告,道:“这还要他说么?”
他一面说,一面又掀过了那份报告,当他们三人,看到第三位专家留在报告书上的意见之后,他们三人,都陡地震动了一下。
第三位专家的意见,具体得多,他肯定那地下密室之中,有着一种高级油墨的气味,是以他也断定那地下密室中,曾有过长时期的印刷机操作。
印刷机也是机器,不能说前两位的专家,判断错误,但是第三位专家的判断,却有用得多!
刹那之间,方局长、高翔、木兰花三人,全不出声,他们都在迅速地思索着:油墨的气味,印刷机的操作,大银行的保随库,大量的储存在保险库中的现钞,这一切之间,有着什么联系呢?
突然之间,木兰花的神情变了,她眉心的结舒展,在她的脸上,现出了一丝微笑来。
显而易见,那是她已经有了答案!
但是木兰花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向高翔望了过去,高翔还在苦苦思索着,当他看到木兰花向自己望来之际,他看到了木兰花脸上的神情,他也知道,木兰花的心中,已有了答案。
可是高翔却还想不到什么,他刚开口问木兰花,但是他的问题还未曾出口,他心头陡地,闪电也似地亮了一亮,他也想到了!
几乎是和他想到的同时,方局长也“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那自然是方局长也想到了!
站在一旁的那位警官,看到他们三人那样的情形,只觉得莫名其妙,无法知道他们三人,究竟在作什么。
而高翔,木兰花和方局长三人,互望了一眼,木兰花微笑着,道:“高翔,,是你想到,连空中的气味也可以作为线索的,现在你先说,你想到他们曾在那地下密室中,做过什么事。”
高翔先吸了一口气,道:“印制伪钞!”
方局长道:“大量地、长时间地印制伪钞!”
木兰花道:“一点也不错,他们工作了至少半年以上,印了大量钞票!”
方局长立时又道:“可是近半年来,决没有伪钞流通的报告,难道他们印制的伪钞,已和真的钞票一样,还是他们等着,在若干日子后才脱手!”
木兰花却微笑着,道:“不,他们印好的伪钞,已经全部脱手了!”
高翔一怔,木兰花说得那么肯定,他知道,木兰花对一件事,肯下如此肯定的判断,那一定是有着充份事实的根据的,绝不会乱说。
但是高翔却仍然无法相信木兰花的判断!
他略为呆了一呆,迟疑地道:“那不会吧,本市如果有伪钞流通,就算是小额的,也很容易被发现,何况我们断定这是大宗的交易!”
方局长也道:“是啊,直到如今为止,我们连一宗伪钞的报告也未曾接到。”
木兰花满有把握地道:“就快有了。”
她在讲了那句话之后,忽然又道:“高翔,通常来说,印制了大量伪钞的人,是用什么方法脱手?”
高翔道:“最通常的办法,自然是低价售给大的犯罪组织,也有小规模的印制伪钞,自己要来使用。”
木兰花笑道:“也有人印了伪钞,拿到马场去赌马,每一只马都下注,每场也多少有点真钞票可以收回来。这些全是旧办法,而且是笨办法了!”
方局长忙道:“兰花,你是说,那些人用了另一种聪明的办法脱手?”
木兰花感叹地道:“是的,一种聪明的办法,简直是绝顶聪明的办法!”
刚才,高翔,方局长和木兰花三人,一起从油墨的残留气味,印刷机的使用,来推测林家古屋的地下密室中曾做过什么,他们三人推测的结果是一致的,虽然,得到答案的时间上,多少有点差别,然而,那也绝不会超过一分钟的时间。
可是这时,木兰花已知道这印制伪钞的歹徒,使用了一种绝顶聪明的方法,将他们印制成的伪钞脱了手,但是高翔和方局长两人,却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高翔忙道:“兰花,他们用的是什么方法?”
木兰花又叹了一声,道:“实在太聪明了,高翔,银行方面,不是一再声明没有损失,而我们却又可以证明歹徒在保险库中逗留了相当时间么?”
木兰花这一句话才出口,高翔和方局长两人,一起“啊”地一声,叫了起来。
他们立时明白了!
方局长手按着桌子,站了起来,吃惊地道:“兰花,你是说,他们将大量的伪钞运进大银行的保险库去,又将同样数目的真钞票运走?”
兰花点头道:“说穿了,实在很简单,正是那样,所以银行方面,一点损失也没有!”
高翔和方局长两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的确是一个聪明之极的办法,绝顶聪明!
木兰花又道:“他们一定已经将印好的伪钞弄旧,而且,模仿大银行的点数方法,一扎扎包好,在包扎钞票的纸条上,一定还有着大银行的印监,和点数员的签字。试想,钞票本是大银行发行的,有谁会怀疑,自大银行中所发出来的钞票,竟是伪钞?”
高翔和方局长两人,齐齐吸了一口凉气。
方局长忙道:“高翔,快和银行方面联络,叫他们停止一切支付,别再让伪钞流通。”
木兰花道:“那倒不必,大银行若是停止一切支付,会引起市场的扎乱,我看还是建议银行用新钞票支付的好,这些人既然如此聪明,他们一定不会动新钞票的,因为新钞票有号码可以稽查!”
高翔一面点着头,一面拿起了电话来,方局长也已然按下了对讲机,道:“准备车子,我要到银行去!”
木兰花则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伸了一个懒腰,这时候,她只觉得无比地轻松!
虽然,那批歹徒仍然逍遥法外,还一点没有线索可以追寻。
但是,整件案子中,最难想得通的一关,却已然被她想通了!
她深信自己的推理是正确的,在化了那么大的工夫,打开了大银行的保险库,而银行保险库中,没有任何损失,那是不可能的事。
现在,已经证明,银行方面不是没有损失,而是有了损失而不知道!
歹徒的这个办法,虽然实行起来,麻烦一些,需要动用巨大的人力物力,和极之周详的计划,但是却是最聪明的办法!
如果他们弄开了大银行的保险库,而偷走了大批钞票的话,那自然直截了当得多,但是案发之后,警方一定全力追缉,他们的手中,突然多了大量现钞,在警方的全力追缉之下,他们的处境就十分不妙了!
而现在的情形,却大不相同了,他们用一大批同等数目,印刷精良的伪钞,代替了真钞票,大银行方面不曾发现有损失,只当贼人无功而退,自然不会再追查下去,而歹徒手中所拥有的一批,又是真钞票。伪钞在市面上流通,一定会被发现,然而却绝不会有人料想得到,伪钞竟从大银行的保险库中源源不绝地流出来,而歹徒手中拥有的,既然是真钞票,自然不必怕人怀疑!
这可以说是一个十全十美,天衣无缝的犯罪计划!
这个犯罪计划,如果不是安妮要到林家古屋去度宿,引起了歹徒的恐慌,从而生出了一连串枝节来的话,只怕再也不会被人发现了!
而事实上,安妮到林家古屋去度宿,是怀着恐慌的心情而去的,她根本不可能在林家古屋中发现什么,就算木兰花赶了去,在暗中保护,也不可能发现什么,然而,全世界的犯罪份子,有一个共同的弱点,那就是犯了罪之后,内心的恐惧感。
不论犯罪份子对一件罪案的设计,是多么的周密,也不论整个犯罪过程,是如何顺利,犯罪份子的心中,一定会惴惴不安,害怕自己的罪行,会被揭发!
所以,当他们知道了安妮会到那林家古屋中留宿,而且,恰好又是他们整件犯罪事件中最重要行动的那一天时,他们就害怕起来,他们不但想到扮鬼,将安妮吓走,而且还在半路上阻拦着木兰花!
但是,他们却弄巧成拙了!
他们还算是做得十分成功,因为他们的人,没有一个落在警方的手中,而且,也没有在那三处地方,留下什么线索来。
然而,他们的行动,却使警方发现了林家古屋的地下密室,那批歹徒,只怕做梦也想不到,已经经过他们细心清理的地下密室中,还留下了气味,而就是根据那些气味,整件扑朔迷离的事,便豁然开朗,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了!
木兰花想到了这里,直了直身子,站了起来,高翔已放下了电话道:“我们立即到银行去了!”
他们三人,一起离开了警局。
※※※
在高翔,方局长,木兰花三人,还未曾到达大银行之前,大银行中,已经紧张了起来。
在接到了高翔的电话之后,银行的伪钞辨别专家,立时开始工作,只不过五分钟,他们便已经证明了木兰花的推断,是完全正确的的!
银行保险库中的旧钞票,是印刷得极其精良的伪钞!
一发现了这一点,银行中自然乱了起来,所有出纳员手中的现钞,全被集中起来,为了应付支付,一律改用新钞票。
虽然拿到新钞票的顾客,心中有点奇怪,但是却也没有疑惑什么,银行的正常支付,总算没有停顿。
大银行各部门的高级职员,一起聚集在会议室中,大批职员,在查点伪钞的数目,和核算这一天之中,已流出去的伪钞数字。
等到高翔,木兰花和方局长三人,在高级职员的带领下,进入会议室的时候,十来个高级人员的神色,紧张得难以形容。
银行的副总裁首先道:“这样的事,对银行的信誉,打击实在太大了,钞票是我们发行的,但是大量的伪钞,却从我们银行的保险库中取出来,通过我们出纳员的手而流出去!”
高翔沉声说道:“总算事情发现得早,确是不幸中的大幸,在事后发现,我曾请贵行两次盘点,贵行职员如果够细心。早就可以发现这一点了!”
副总裁的话,本来是颇有责备警方之意的,但是高翔立时发话,将他的话顶了回去。
副总裁略呆了一呆,也有点不好意思地道:“谁会料得到,歹徒将大量的伪钞换走了真钞票?”
高翔道:“自然有人想得到,警方在经过调查,分析之后,就想到了这一点!”
副总裁完全没有什么话可说了,方局长问道:“已有多少伪钞流了出去?”
会计主任道:“正在核算中,根据银行往日的支付记录,平均数字,大约是在两千万左右。”
方局长又问道:“在保险库中的伪钞,还有多少?”
会计主任又道:“很难说,到现在为止,已经发现的,超过一亿五千万!”
方局局紧握着双方,道:“现在暂时不要动那些伪钞,只以新钞票来付,可以应付得来么?”
副总裁道:“可以应付的,但银行方面,受了那么大的损失——”
木兰花在进了会议室之后,一直未曾开过口,直到此际,才道:“请放心,那笔钱,一定可以追得回来的,所以警方要求银行保守秘密,只当没有这件事一样,并且,尽可能查出真正的旧钞,夹在新钞票中发出去,歹徒不可能将全部旧钞,一起换走的。”
副总裁道:“警方真有把握?”
高翔和方局长两人,一起向木兰花望去。
因为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要追回被换走的真钞票来,可以说是一件绝无把握的事,是以要答覆副总裁的追问,也十分困难。
木兰花略想了一想,道:“我们会尽力而为,你不能要我们在五分钟内就破案的!”
副总裁叹了一声,喃喃地道:“全是没有号码记录的旧钞票,这批歹徒,太高明了!”
第六章抽丝剥茧真相大白
木兰花,高翔和方局长三人,又到了大银行的保险库之中,点数员和伪钞辨别家正在忙碌地工作着,已被证明了的伪钞,都堆在一个铁栏之中,堆得比人还要高。
木兰花皱了皱眉,总数之巨,只怕是本市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宗罪案了!
高翔站在木兰花的背后,道:“我有一件事不明白,他们调换了钞票之后,为什么还要装上几具发烟器,冒出大量的浓烟来?”
木兰花道:“这已不难解释了,浓烟可以掩盖伪钞所发出的不同的气味,而且,也可以使得包扎旧钞的纸条,印监,看来不容易分辨真伪,除此而外,不会有其他的作用了!”
高翔点了点头,对于木兰花的分析,他自然是十分之佩服。
高翔又道:“那么,我们从何处着手,追寻那批歹徒,和追回被他们换走的钞票来怩?”
木兰花却没有立即回答高翔的问题,只是转身向外走去,高翔跟在她的后面,方局长还在保险库中,指挥着警方人员。
木兰花和高翔两人,来到了银行的大堂中,这时,正是银行收支最忙的时候,大堂之中,全是人,木兰花和高翔穿过了人丛,木兰花突然停了一停,直到这时,她才回答高翔刚才的那个问题,道:“我看,我们还是从安妮着手。”
高翔显得有点迷惑,道:“从安妮着手?”
木兰花道:“是的,这件案子,能够进展到如今这个地步,可以说全靠安妮和她的同学打赌,要到到林家古屋去住一夜,使歹徒起了恐慌,你说是不是?”
高翔略想了一想,道:“可以说是,要不是那样,也不会有那么多的联想!”
木兰花道:“对那批犯罪份子而言,他们已经乱了阵脚,虽然他们应付得很好,并没有露出什么马脚来,但事实上,他们已经现出马脚来了,而且,有最重要一点,那就是:歹徒何以知道安妮要到林家古屋去住宿,又怎料到我会暗中去保护她?”
高翔摇了摇头。
木兰花又道:“记得前天晚上,安妮回来,说和同学打了赌,她还说,当时同学中有人说,如果是我的话,一定可以将鬼揪出来,这种话,就可以使歹徒联想到我也会去!”
高翔呆了一呆,道:“兰花,你是说,在安妮的同学中,有着歹徒的一份子?”
木兰花道:“可能是,也可能不是,但是歹徒总是从安妮的同学处,得知我和她会到林家古屋去,是以才作出了一连串布置的。”
高翔呆了半晌,低着头,向前走去,来到了银行的大门口,他才道:“那么,你要调查安妮的那几个同学?”
木兰花摇着头,道:“不必全部调查,我想,只要去见一见黄成坊的侄女黄焕芬,就可以有多少结果了。”
高翔道:“黄成坊?你还是相信他有嫌疑?”
木兰花道:“到如今为止,他的嫌疑最大,昨天,我曾请云五风去调查一下,有谁曾购置过那种新型的爆破装置和强烈的气压仪,调查的结果,今早云五风派人送来给我,我还末曾和你说起。”
高翔吸了一口气,道:“是黄成坊?
木兰花道;“黄成坊是其中之一,一共有十二个工业或建筑单位,有这样的设备,黄成坊是那十二个名单中的一个!”
高翔摇着头,道:“单凭那样,还是很难使他的罪名成立的。”
木兰花笑了起来,道:“你太心急了,我们要先查出他是不是有罪,然后再搜集证据,我相信,只要我们查到他有罪,他并不是一个职业的犯罪者,一定会全部承认自己的罪行了。”
高翔点了点头,他们一起出了大银行,木兰花道:“你不必和我一起去,我自己到安妮的学校去就行了!”
木兰花上了停在门口的一辆警车,向高翔挥了挥手,警车驶向前,十五分钟之后,已经到达了大学的正门。
木兰花下了车,大学的建筑物,看来巍峨而庄严,校园中陈列看不少巨大的塑像,全是有着高度艺术水准的作品,高等学府,确然有高等学府的气派。
校园中,有不小学生在,木兰花直来到了大学的办公室中,向办事人员表明了身份,同时,指名要见一年级学生黄焕芬。
办事人员略查了一查,就请木兰花到会客室去等着,不多久,黄焕芬就夹着书本、笔记薄,走了进来,她是一个十分活泼的少女,走进来的时候,也像是正在跳跃着一样。
当她进来之后,看到在会客室等她的,竟是木兰花时,她先呆了一呆,接着便道:“兰花姐姐,原来是你,让我去告诉所有的同学,让他们来看看你!”
木兰花忙道:“不必了,我想单独和你谈谈,是极其重要的事情。”
木兰花的神色、语气都十分严肃,是以黄焕芬也呆了一呆,在木兰花的身边,坐了下来,将书本放在膝上,抬头望着木兰花。
木兰花道:“关于你们和安妮的打赌——”
黄焕芬道:“是啊,那是我不好,我首先提起那古屋中有鬼的。”
木兰花虽然和黄焕芬只交谈了几句,但是她已看出,黄焕芬是一个性格十分爽直干脆的女孩子,和这样性格的人交谈,大可以不必转弯抹角的。
是以她决定单刀直入,道:“焕芬,安妮只是受了一场虚惊,并没有什么损失,但是,我们却发现,林家古屋有鬼出现,和一件极其严重的罪案有关。”
黄焕芬吃了一惊,瞪大了眼,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木兰花又道:“据你的同学说,你是从你叔叔那里,听到那屋中有鬼的?是不是?”
黄焕芬点着头,木兰花道:“是在什么样的情形下听到的?”
黄焕芬吃惊地道:“我叔叔,他和你所说的那件案子,不会有什么关系吧!”
木兰花在黄焕芬的手背上,轻拍了一下,道:“别紧张,我们正在调查,而且,我要求我们之间的谈话,保持秘密,你回答我的问题。”
黄焕芬答应了一声,道:“第一次,是很久以前了,有人要将林家古屋,卖给我叔叔,拆了来改建新型的花园别墅,我听得那人讲,这林家古屋中有鬼,当时叔叔曾大笑,他说他要去看一看鬼是什么样子的。”
木兰花忙道:“他去了没有?”
黄焕芬道:“多半是去了吧,他是个说做便做的人,不过,他有没有买下那古屋来,我却不知道了。”
木兰花吸了一口气,道:“第二次呢?”
黄焕芬侧头想了一想,道:“第二次,是在他的书房中,有人在和他谈话,这次是我叔叔提到林家古屋中有鬼,他还叫那人放心。”
木兰花的心情,陡地紧张起来,道:“那人是什么人,你认识么?你和你叔叔说起过安妮打赌的事?”
黄焕芬摇头道:“我不认识他。是的,我那天下午说起过。”
木兰花又紧接着问道:“那么,你再看到他的时候,是不是可以认识他?或者,你可以根据照片,将这个人认出来么?”
黄换芬侧头想着,在不到十秒钟之后,她道:“我想可以的。”
木兰花站了起来,来到了电话前,她那时,已经感到,整件事,已快到尾声了,问题是自己采取什么样的方法来将网收紧,使犯罪份子落网而已。
她打电话到大银行,找到了高翔,高翔一听到了木兰花的声音,就道:“兰花,数字查出来了,全部的伪钞是两亿,而已经有一千七百多万流出市面去了!”
木兰花却道:“高翔,那失踪的七个管理员,不是警方已经根据曾和他们接触的人的口述,查出了他们的样子来了么?”
高翔道:“是的,连那总务处的职员的画像也有了!”
木兰花道:“请你们派人送来大学的会客室,我等着要人认人。”
高翔高兴地道:“可是有了新的发现?”
木兰花道:“那要看是不是能认出人来。”
高翔道:“好,我立时就来。”
木兰花放下了电话,黄焕芬有点吃惊地道:“兰花姐姐,如果我认出了那个在叔叔书房中和他交谈的人,我叔叔会怎样?”
木兰花吸了一口气,道:“那么,他就多了一项曾犯罪的证据,不过,我相信你不会故意替他来隐瞒的,是不是?”
黄焕芬立时涨红了脸,道:“当然不会。”
木兰花忙道:“对不起,我说了那样的话!”
黄焕芬着急地在客厅中踱来踱去,二十分钟之后,高翔赶到,他在一只牛皮纸袋中,取出了一叠复印过的画像来。
木兰花也是第一次看到那些画像,在高翔将那些画像摊在桌面之际,她立即认出了其中有用橡皮人愚弄她的三个人在,也有在那间北欧式屋子中,给她喝酒的那个人以及其他的人。
黄焕芬站在桌前,看她的神情,十分紧张,她只站了一站,就抬起头来,苦笑着,道:“我认出来了,是这一个,不会错的。”
黄焕芬指的那人,就是给木兰花喝酒的那人,高翔翻过了图片来,道:“这个人叫丁孟生,是总务处那个失踪的职员。”
黄焕芬在这时候,突然转过身,哭了起来。
木兰花来到她的身后,道:“焕芬,你别难过,你没有袒护你的叔叔,那样做很对,不但尽了你的责任,,而且罪案早一日被揭发,你叔叔的罪名也可能会轻得多,记得,我们之间的谈话是秘密的!”
黄焕芬转过身来,仍然噙着泪,道:“我叔叔,他做了什么?”
木兰花道:“有可能在他的主持下,印制了值价两亿元的伪钞,我们会立即去证明这件事的。”黄焕芬吃惊得张大了口,合不拢来,半晌,她才道:“我知道他近一年来,一直在闹周转不灵,但是想不到,想不到他竟会——”
木兰花道:“你别难过,那完全和你无关!”
黄焕芬长叹了一声,低着头,走了出去,木兰花和高翔也立时出了会客室,登上了停在学校办公大楼的一辆车子。
※※※
黄成坊的办公室,高翔已经第二次来了,木兰花却还是第一次来。
他们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了秘书之后,在会客室中等候着,他们并肩站在那块大玻璃前,高翔望着玻璃外的大银行,心中陡地一动,道:“我记起来了,上次,黄成坊送我出来,我顺口说了一句外面的风景真好,他却回答我说,对准了大银行!”
木兰花点着头,道:“有可能他每天看着大银行,才想出那个计划来的!”
他们两人低声交谈着,只见黄成坊的办公室的门打开,两个本市着名的银行家,走了出来,高翔和他们扬手打了一个招呼。
女秘书也在这时,走了出来,道:“两位请进,黄董事长在等候两位了。”
高翔和木兰花两人,走了进去,黄成坊自巨大的办公桌后站起来,满面春风,道:“请坐,请坐,高主任,兰花小姐,又有什么指教?”
高翔向木兰花望了一眼,这时候,他们心中,虽然已知道黄成坊十之八九,是整件案子的主持人,但是如何要令得他自己承认,却还需要高度的技巧,如果不是一步步逼迫得他非自己说出来不可的话,那么,警方根本没有可以控诉他的证物!
是以,高翔并不开口,而要木兰花开口。
木兰花望着黄成坊,像是充满了感慨地道:“黄先生,一个成功的人物,不论他做什么事,都是成功的,你认为对不对?”
黄成坊略呆了一呆,道:“自然是对的,但是,兰花小姐,你那样说,是什么意思?”
木兰花却仍然不回答他的问题,依然只是不着边际地道:“可是,有的时候,太成功的计划,虽然全部实行了,也不见得会有好的收场!”
黄成坊的脸色略变了变,但是他立即恢复镇定道:“兰花小姐,我很愿意和你讨论这些充满了人生哲学的问题,但是我现在很忙,很多事情等着我处理,能不能今晚,请你们两位赏光,到舍下来便饭?”
木兰花摇着头,道:“不必了,我也没有几句话要说了,我还想说的是,成功人物所想到最困扰的问题,应该是如何用人,有时候,心腹之人,是未必可靠的!”
黄成坊有点难以掩饰他的尴尬了,但是他还是道:“我不明白——”
木兰花直视着黄成坊,道:“你不明白?是的,我未曾说出事实来,你是不会明白的,但是,我一说出来,你就明白了,黄先坐,丁孟生将你出卖了!”
木兰花这一句话,说得十分平淡,但是在黄成坊身上引起的震惊,却是惊人的。
他本来也拿起一只烟斗在点烟,可是木兰花的话才一出口,他的手一抖,那烟斗“拍”地一声,跌在桌上,木兰花立时道:“真是可惜得很,对不对,还有更可怕的事哩,他指控你杀死季元发!”
黄成坊立时叫了起来,道:“他胡说——”
他只说了三个字,陡地又震了一震,然后,他立时道:“兰花小姐,你在说些什么?我完全不明白!”
木兰花笑了起来,道:“你明白得很,而且,你现在再来掩饰,已经太迟了!”
黄成坊很快就完全恢复了镇定,他又拿起了他的烟斗来,道:“两位如果觉得我有罪的话,那么,我要请我的律师来为我说话!”
高翔道:“可以,你可以叫你的律师来,但是我想,你请齐全市的律师,只怕也不能为你洗脱罪名的了!”
木兰花接着道:“黄先生,现在警方给你一个特别宽容的机会,可以算是你自己向警方自首的。印制伪钞,经自首后,罪名可以轻得多,而且,事实上,你并未使用印制的伪钞,只是将它们送进了大银行的保险库之中!”
黄成坊的镇定,在木兰花的几句话之下,完全崩溃了!
他的手发着抖,道:“你,你们……竟什么都知道了?丁孟生这小子……真的出卖了我,那是不可能的,唉,真料不到,可是你们怎会知道的?”
自黄成坊梳得十分整齐的头发下,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流跌了下来,他显然受了极大的打声,是以连讲话也变得语无伦次了!
他望着木兰花和高翔,高翔直视着他,道:“怎么样,你愿意接受我们的宽容办法,还是要我们出拘捕令,来将你拘捕?”
黄成坊像是丧失了说话的能力一样,他所讲的那句话,是一个字一个字自他齿缝中迸出来的,他道:“好了,我承认失败了,我接受警方的宽容办法!”
他在讲了那句话之后,抹了汗抹,才又道:“我的计划是天衣无缝的,若不是我用人不当,你们决不会发现破绽,我计划了整整一年!”
木兰花微徵一笑,道:“那你就怪错人了,我想你选用的助手,不会少过十个人?”
黄成坊喘息着道:“九个!”
木兰花道:“他们都很忠诚,对不起得很,丁孟生自首是我伪造出来的,事实上,在哪里可以找到他们,还需要你提供消息!”
木兰花这句话才一出口,黄成坊陡地站了起来,接着,又重重地坐了下来,在那刹间,他的面色,变得比纸还白,他突然拉开抽屉。
就在他拉开抽屉的那一刹间,木兰花已经叫道:“高翔,小心!”
高翔他立时去拔佩枪,可是,却已经迟了一步,黄成坊已经先一步握枪在手,指住了高翔和木兰花,喝道:“你们坐下来!”
高翔和木兰花互望了一眼,高翔冷冷地道:“想不到你会干这样的傻事。”
黄成坊额上的青筋,根根现起,他喘着气道:“丁孟生没出卖我,那你们是怎么知道一切的?”
木兰花道:“害你的是你自己,如果不是你知道了安妮要在林家大屋过夜,你大起恐慌,又作了一连串意外布置的话,只怕你真可逍遥法外了!”
黄成坊仍然急速地喘着气,他尖声叫着,道:“可是我毁灭了一切,你们什么也找不到,我早巴将制伪钞的机器,拆成了一件一件,抛到了海底,你们不应该发现任何线索的!”
高翔冷然道:“或者是,不过你在地下密室中开动印刷机太久了,在空气中,留了不易消散的油墨气味,你不见得会在哪里印四书五经的,是不是?而且,进入银行保险库之后,银行方面竟什么损失也没有,那也实在太引人起疑了!”
黄成坊突然反常地大笑了起来,在他大笑的时候,高翔和木兰花,好几次想向前扑过去,但是他们和黄成坊之间,却隔着一张巨大的办公桌,而黄成坊的手中,又握着一柄枪!
黄成坊一面大笑着,一面伸手按着他办公桌上的钮,四面的窗帘,全都自动移了开来。
窗帘拉开之后,是两幅极大的玻璃,其中的一幅,正对着大银行。
黄成坊道:“你们看到了?我的业务越扩越大,一年之前,我就开始周转不灵,我移东补西,但是我知道,如果不获得大量的现钞,这种局面,决不可能永远维持下去的,所以,我才定下了这个计划,使我成功地获得了两亿元!”
木兰花冷冷地道:“也使你身败名裂!”
黄成坊突然又“哈哈”大笑了起来,他霍地站起,挥着枪,道:“是的,但是那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没有那大量的现钞,我也支持不下去了,现在对我来说,是完全一样的!”
高翔厉声喝道:“放下你手中的枪,将你九个同犯的所在供出来。”
黄成坊用枪又掠了掠乱发,立时又用枪指住了想逼近来的高翔,道:“别动,我也不会告诉你他们在何处,他们全是我拖下水的,事成之后,他们每一个人分到了五百万,已经走了!”
高翔冷冷地道:“你不说也由得你,但不论他们走到何处,我们都有办法将他们捉回来的。”
黄成坊又高声怪笑了起来,大叫道:“空气,哈哈,空气!我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我拆走了每一样东西,吸干净了每一粒纸屑,但是空气之中,却留下了油墨气味,哈哈!哈哈!”
他一面笑着,一面挥着枪,扣动枪机,在办公室中,立时发出了几下惊天动地的巨响。
那几下巨响,是枪声,混合着大玻璃的破裂声,黄成坊办公室的门立时被推了开来,秘书和几个人,吃惊地站在门口。
黄成坊厉声喝道:“别动,你们谁也别动,木兰花,我应该杀死你的,杀了你,我就可以安全无事了,但是我却不想杀人!”
木兰花冷冷地道:“季元发呢?”
黄成坊尖声叫道:“季元发是自己吓死的,他本来就有严重的心脏病,不关我事!”
黄成坊一面说,一面身子打横移动着,来到了大玻璃的前面。
大玻璃被他连射了几枪,已经碎裂了一个大洞,当他来到大玻璃之前时,他距离外面,只不过隔着三尺来宽的一道石沿而已。
他一只脚跨出了大玻璃,在门口的女秘书,立时尖声叫了起来。
木兰花立时道:“黄成坊,你现在的罪名,至多只是坐几年牢,以你的才能而言,出狱之后,还可以大有作为,别做傻事!”
黄成坊转过头来,他望着木兰花,望了好久,才发出了一下十分苦涩的笑容来,道:“你错了,我一直是个成功的人,我太成功了,是以我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失败,我已经不起失败!”
他才讲到这里,举起枪来,对准了他自己的前额,扳动了抢机,枪声才响,他的身子,便向外倒去,翻过了三尺石沿,向下直跌了下去!
所有在黄成坊办公室的人,不由自主,都闭上了他们的眼晴!
※※※
黄成坊的身子,从二十多层高的搂上,跌了下来,压在一汽车的顶上,将那辆车子的车顶,压得陷进了一大块,他的身子又弹到了地上。
他是早在扳动枪机之后的一刹那间就死去的,亿万富翁的死亡,自然成为轰动的新闻!
方局长和大批高级警官,是在事发后二十分钟就赶到的,他在黄成坊办公室后面的密室中,找到了大量的现钞,总数是一亿五千五百万。由此可以证明黄成坊所说的是真的,他的几个伙计,每一个人都得到了五百万,离开了本市。
警方接着,又在黄成坊的办公室,找到了一个名单,知道了那几个人的全部姓名,那几个人,全是第一流的机械工程师,和各方面的专家。
警方也立即采取行动,通电全世界,去通缉那九个人归案,而在和大银行商议过这件事,警方同意有限度地公布这件事,并且将伪钞的特征详细公布出来,请那一天半之内,在大银行提取过伪钞的人,尽可能鉴别自己的钞票,拿到大银行去兑换。
这件事,自然轰动全市,成了市民茶余饭后的谈资,一直轰动了好久。
而那几个已经离开了本市的人,却一直没有音讯,警方只查到,事发之后,黄成坊曾替他们每人汇了一笔巨款到瑞士去,调查追踪到了瑞士,银行方面证明款项已转到了南美洲。
再追踪到南美,款项已被提走,那九个人自然逗留在南美,但是却找不到他们。
(这九个人,以后又有惊人的事发生在他们的组织之下,但已不是这个故事了。)
好几天之后,黄昏,天气一样那样寒冷,安妮放学回来,和她一起回来的是黄焕芬。
黄焕芬清瘦了许多,木兰花轻拍着她的肩头,道:“你心情平复了么?你叔叔死了,你现在的生活怎样?”
黄焕芬道:,“我生活没有问题,我去年生日,叔叔曾送给我一幢大屋子,我已经将那幢屋子租给了一个外国领事居住了!”
木兰花道:“那很好,你要是有什么麻烦,可以来找我。”
黄焕芬叹了一声,道:“兰花姐姐,我有一句话想问一问你。”
木兰花道:“你只管说!”
黄焕芬道:“我叔叔为什么要自杀呢?他是完全不必死的!”
木兰花呆了半晌,才道:“关于这一点,我想他在死前,他自己所讲的话,是最后的解释,他太成功了,经不起任何的失败!”
黄焕芬道:“你认为他是个很有才能的人?”
木兰花道:“当然是,我经历过不知道多少罪案,但是没有一件,是计划得像他那样周密的,直到现在,我们还未找到任何他用来冲破,挖掘地道的机械,他早已将之完全毁灭了!”
黄焕芬苦笑一下,道:“那又有什么用呢?”
她黯然地笑一下,转过身,慢慢地走了出去。
木兰花也叹一声,在一簇菊花前,走了下来。
这件事,是最奇特的一件,虽然在茫无头绪之中,终于找出了事实的真相,但是那九个人,却至今未有任何消息。
她在自己问自己:算是成功了么?
她没有答案,而天色已渐渐黑了下来,寒风也更加劲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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