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船明珠
北风在窗外凌厉地呼啸着,在木兰花的寓所中,不但可以听到风声,而且还可以听到浪花拍击在岩石上所发出的轰然声。
天气很冷,夜也很深了,但木兰花、穆秀珍和安妮三人却都没有睡,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正在研究一项无线电遥远控制设备,她们的设计如果成功,装置在她们的车中,就可以对她们的车子,进行遥程控制了。
安妮坐在一旁,她坐在轮椅上,膝上盖着一条毡子,屋内又有着暖炉,她是不应该再感到寒冷的了,可是,她一面咬着手帕,一面津津有味地看着一本书,一面却在不住发着抖,她抖得如此剧烈,甚至发出不断的“格格”之声来。
穆秀珍抬起头来,噫了一声,道:“安妮,你作什么?”
安妮一呆,道:“我在看书啊。”
“那么,你别发抖好不好?现在你就觉得冷了?那么你在欧洲的时候,是怎么过日子的?看你那面青唇白的样子,哼!”穆秀珍瞪着安妮。
安妮道:“秀珍姐,我不是冷,我是紧张!”
“紧张?”木兰花笑道:“你在看什么书?”
“鬼船!”安妮回答,“我正看到,在加勒比海中航行的船只,往往会遇到一艘鬼船,正在倾侧,要沉下海中去,他们甚至可以听到那艘鬼船之上,有人呼叫求救的声音,可是当他们驶向前去的时候,那鬼船就突然怆失了,好几个着名的船长,在航海日记中都记着这件事哩!”
看安妮说得那样一本正经,木兰花不禁笑了起来,道:“尤其是一个约克.古根船长的日记,记载得更详细,是不是?”
“是啊,兰花姐,”安妮兴奋地回答,“现在我在看的,正是约克.古根船长的日记,他说他记得那艘鬼船的样子,还将之画了下来,后来,根据记载,那是一艘在他那时代两百年之前,十六世纪的沉船,船是由西班牙海军上将阿塞西斯所指挥的,船上载满了珠宝和金币,但是在加勒比海中遇到了风暴而沉没的。”
穆秀珍一伸手,待去抢安妮的书,道:“那么有趣的书,我怎未曾看过,快给我看看。”
安妮却将书抱在胸前,道:“秀珍姐,等我先看完了!”
木兰花笑道:“秀珍,这本书放在书架上,至少有好几年了,你就是没有耐性看书,现在人家看到好看了,你又要来抢!”
穆秀珍却还不服气,道:“每一本书从外面看来,都是一样的,谁知道哪一本好看,哪一本不好看?要我一本一本去找,我可不耐烦。”
安妮问道:“兰花姐,你常说世界上每一件事,都是可以由科学来解释的,那么,这许多鬼船的记载,怎样解释呢?”
木兰花徐徐地道:“那些记载是真的,记下那些鬼船出现的船长,全是出色的航海家,他们确实亲眼看到了鬼船,约克.古根船长更是十八世纪最知名的人物。”
木兰花那样的回答,多少有点出乎安妮和穆秀珍两人的意外,她们异口同声问道:“兰花姐,那你以为世界上真是有鬼的了?”
木兰花笑了起来,道:“秀珍,安妮,你们两人在思想方法上所受的逻辑训练不够,你们应该抽多点时间去读一些哲学方面有关逻辑概念的书。”
“为什么?”穆秀珍仍然不服,“不是你自己说的——”
木兰花打断了她的话头,说道:“我说了些什么?”
“你说那些记载是真的,他们确实看到了那些鬼船!”安妮立即回答,“那难道还不足以证明世界上真存在着鬼船么?”
“当然不能,安妮,从有人真看到了鬼,绝不能引证到世界上真有鬼。你是不是明白其中的道理?木兰花想要安妮自己来解答这个问题。
安妮皱起了眉,呆了半响,道:“是。”
木兰花进一步问道:“为什么不能?”
“第一,”安妮分析了起来,“那人可能是眼花,在他而言,是真的看到了鬼,但那只不过是他的幻觉。第二,可能是有人扮鬼来吓他,那么,他看到的是人而不是鬼,至少已有两个可能,证明一个人见到了鬼,世上并不一定真有鬼!”
木兰花十分高兴地笑了起来,安妮的思想如此之灵活,她立即明白了一个相当深奥的逻辑上的问题,这对于思考推理许多疑难的事情,是有莫大帮助的,所以木兰花十分高兴,道:“对了,那么,关于鬼船的事,想来也不必我多解释了?”
安妮点头道:“我明白了,那可能是由光线折射所造成的“海布蜃楼”现象,但是我仍然不明白,何以他们所看到的船,全是一样的呢?”
木兰花道:“这就是心理上的因素了,那只沉没的船只,叫作“大将号”,曾经替当时纵横七海的西班牙人担负过征服美洲的工作,当它沉没之际,它上面又载运着惊人的财宝,数百年来,所有的航海人,对于“大将号”全有根深蒂固的印象,所以他们在一驶进加勒比海之际,心中所想的事,总离不开“大将号”,一旦有幻影发生时,他们自然而然,也以为自己真的看到那艘鬼船了!”
经过木兰花的一番解释,“鬼船”之谜,已经一点神秘性也没有了。安妮刚才还觉得越看越紧张的那本书,此际也顿时变得索然无味了。
她将那本书向穆秀珍递去,道:“秀珍姐,我不看了!”
穆秀珍却并不去接书,只是懒洋洋道:“我也不看了。”
木兰花笑了起来,道:“秀珍,你可还记得那个包发达博士?”
“当然记得,”穆秀珍立时说,“为了他,我们差点死在北非的沙漠中,真是危险之极,现在想起来,我还觉得害怕哩!”
木兰花道:“可是包发达博士对于一切古代财富的研究,却也真了不起,可借他已死了,不然,听听他对“大将号”的研究,倒是很有趣的。”
“你是说,“大将号”现在还沉在海底?”
“当然还沉在海底,自它沉没之后,到现在的五百多年来,人人都想找到它,尤其在潜水工具得到改进之后,几乎每一年都有人去探险,想找到这艘沉船!”
“可是都没有结果,”穆秀珍双手一摊,“那是必然的事,说不定根本就没有一艘那样载满了珍宝的大船!”
“不,,秀珍,是有的,历史清楚地记载着“大将号”自古巴的一个港口驶出的日期,也记载着它所装运的许多珍宝,其中包括自墨西哥南部,运到古巴,准备再运回西班牙,着名的墨西哥玛耶人的太阳神镜在内!”
穆秀珍吃了一惊,道:“就是那面由五吨纯金铸成的太阳神镜?是玛耶人放在山坡的神庙上,用来迎接太阳东升的?”
“正是那面,你想想,只是那一面纯金铸成的太阳神镜,已经值多少钱?但是据专家的估计,那和船上其它的宝物比较起来,它的价值,至多是百分之一!”
“哗!”安妮叫了起来,“我们去找找这艘沉船!”
穆秀珍摇头道:“我不去,多少人配备了不知多少新型仪器也找不到,我们怎能找得到?而且,根本没有正确的沉船地点,怎样找法?”
安妮的兴趣却十分高,说道:“兰花姐,你说呢?”
木兰花笑了起来,道:“我今天收到了一封信,是一个我所不认识的人寄来的,提及了有关“大将号”沉船的事,所以我才将这本书取下翻一翻,又给安妮顺手拿去看的,秀珍,这封信上还提起了你,说你是世界上最好的潜水家!”
穆秀珍听了,心中也不禁高兴,问道:“那是谁?”
木兰花笑道:“说出来,或许你想得起,你可记得那件海底暗藏库的事?那国家的蛙人队长,和你一齐去潜水完成任务的那个?”
穆秀珍脸红了起来,笑道:“见他的鬼!”
木兰花也笑了起来,道:“秀珍,想起当时他一本正经向你求婚,而你吓了一大跳的样子,真是好笑,他现在被他的国家派出去,做了驻外大使馆的武官,而那国家,是加勒比海海滨的国家,他外交事务十分清闲,所以又想起了你!”
穆秀珍高声叫道:“兰花姐!”
木兰花笑道:“你别以为我在打趣你,他一次求婚失败,自然不会再来缠你的了,而且他也已经结婚了,他想起你,是因为他无意中得到了一份有关“大将号”的资料,而你又是最出色的潜水家,他想和我们一齐进行寻找“大将号”沉船工作!”
安妮连忙插嘴道:“那太好了,秀珍姐,我们去吧!”
穆秀珍是最活跃的人,也是最怕闷在家中,没有地方供她走动的人,可是她竟然摇头道:“寻宝游戏,那是傻瓜的事情。”
木兰花拉开了抽屉,取出了一封厚厚的信来,道:“你们看,他虽然是一个武官,但是词藻却十分动人,他将加勒比海的风光,描写得极其动人,他说加勒比海,是世界上海水最明彻洁净的海,干净得就像是不带一丝云的蓝色天空一样!”
安妮已将信纸取了出来,大声诵读了起来,等到她念完,穆秀珍也听得十分出神,她道:“我们只知道牙买加的民族十分动人,原来它的风光,是如此之好。”
安妮忙道:“秀珍姐,我们去不去?”
穆秀珍的心活动了,道:“去么,自然可以去,但是要我去寻找那艘沉船,我却不去,那可以说是根本没有希望的事!”
木兰花笑了起来,道:“安妮,秀珍那样说,你千万别信以为真,她口中说得强,真要到了那里,她一定比谁都起劲!”
穆秀珍一本正经地道:“你以为?”
木兰花并不和她争论,只是道:“秀珍,如果我们决定去的的话,那应该和对方通一个长途电话,好让他在那边替我们准备一下。”
穆秀珍望了望安妮,她看到了安妮充满了期望的眼色,是以她站了起来,拿起了电话,拨了两个字,道:“请接牙买加的长途电话!”
安妮笑了起来,闭上了眼睛。
窗外的北风呼号声,虽然还十分凌厉,但是安妮却彷佛已经置身在四季如春的加勒比海的海滩上去了。她自然不能游水,但是正因为如此,她也特别喜欢明媚的阳光,沟澈的海水和美丽的贝壳,她更喜欢拉丁美洲的动人民族!
※※※
三天之后,木兰花、穆秀珍和安妮,离开了本市。
她们离开本市的那一天,天气更冷,前来送机的高翔和云四风,心中实在想跟他们一齐去,但是他们都是十分繁忙的人,自然也只好忍受一下别离的滋味。
他们目送着飞机起飞之后,云四风和高翔也是难得见面的,他们在机场餐室的酒吧前,各要了一杯酒,云四风道:“高翔,兰花她们去牙买加,是为了去寻找十六世纪的西班牙沉船,如果真给她们找到,那真轰动极了!”
高翔轻轻地转动着酒杯,道:“那可能性太少了,”
云四风忽然笑了起来,高翔立时猜透了他的心意,道:“你可是想起了我们在北非的事么,那次,其实我们是成功了的。”
云四风答道:“是啊,那么多的黄金,真是奇观!”
高翔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道:“她们如果真要在加勒比海中搜寻沉船,应该利用“兄弟姐妹号”,那是最好的搜寻工具了。”
云四风也喝干了酒,道:“我们该走了!”
他们一起离开了酒吧,才一出门,便看到几个记者匆匆忙忙地向外走去,看到了高翔,那几个记者,一齐和他打了一个招呼。
高翔随口问道:“可有什么消息?”
几位记者一起笑了起来叫道:“高主任还要向我们问消息?这不是太好笑了么?”
高翔自己也觉得好笑,他道:“外地的消息,自然是你们比我来得灵通,我忙得甚至连看报纸的时间也没有了!”
一个记者道:“我刚和报馆通过电话,十分钟之前,外国通讯社报导的消息说,亚洲某国驻牙买加的一个武官,遭人暗杀了!”
那记者显然是将这件消息当作一件十分普通的事,顺口告诉高翔的,他在讲出这消息之际,是决计料不到高翔会对之感到兴趣的。
可是,高翔听到了之后,却陡地一呆。
他连忙问道:“那武官叫什么名字?是政治暗杀?”
这两个问题,却连那记者也答不上来,高翔也没有再问下去,就和云四风匆匆来到了电话间前,高翔立时打电话到通讯社去询问。
等到高翔从电话间出来的,他双眉紧锁。
云四风忙问道:“怎么样了?”
高翔苦笑了一下,道:“兰花他们想去渡假休息,好好地松弛一下,将搜寻沉船作为消遣,只怕是难以如愿,她们的东道主死了!”
“真是他?”云四风惊问。
“是的,消息说那武官是在他的住所中,背后被尖矛刺死的,牙买加的警方正在倾全力调查,但是看来不会有什么效果,因为当地的治安一向十分好,那样的凶杀案,是十分罕见的。四风,你说,那是不是巧合?”
云四风叹了一声,道:“我看不是巧合,事情只怕和那艘珠宝的沉船有关,或许那武官获得的资料,真是十分有价值的,而他又将之泄漏了出去,所以反倒招致了杀身之祸,我看兰花她们,只怕一到那里,也会发生危险的?”
高翔“唔”地一声,他也开始感到事情相当严重,他点头道:“在飞机上,兰花可能根本不知这消息,我要和京士顿的机场联络,要兰花一下机就来听电话!”
云四风也点头道:“对,好叫她有准备。只要有准备,她们三个人,倒是可以应付任何危险的环境的。”
高翔和云四风在机场大厦的门口分了手,高翔回到了警局之后,立时吩咐手下,用本市警方的名义,和京士顿国际机场职络。
在取得了联络和知道了木兰花乘搭的那班飞机到达的时间之后,京士顿机场方面,答应在飞机一降落,就立时播音,要木兰花小姐听电话。
作了那样的安排之后,高翔就放心得多了。
而木兰花、穆秀珍和安妮三人,在飞机上,她们却是不知道这个消息的。她们也决计想不到,请她们去的主人,已经死了。
飞机在牙买加首都京士顿机场停下,木兰花等三人下了机,她们才一进入机场大厦,便听到了要她们听电话的播音。
木兰花呆了一呆,道:“奇怪,什么人找我听电话?”
穆秀珍道:“我看一定是昆格队长,他知道我们来了,就找我们听电话。”
“不会的,”木兰花摇着头,“他一定会亲自到机场来接我们,他又是认识我们的,为什么还要我们去听电话,可能是高翔的长途电话!”
穆秀珍笑了起来,道:“兰花姐,什么时候起,你和高翔才一分开,便又想念起来了?他为什么要打长途电话给我们?”
木兰花瞪了她一眼,不理睬她,迳自向外走去,她遇到了一个机场服务人员,就问道:“电话在哪里;我就是广播要我去听电话的木兰花。”
那服务员道:“请跟我来。”
木兰花跟着那服务人员向前走去,一面走,一面她转过头去,想去吩咐穆秀珍别到处乱走,以免她们的主人昆格队长接不到她们。
可是当她回过了头去之后,她不禁一呆。
穆秀珍和安妮两人,都不在她的视线之内!
两人刚才还是跟在她身后的,一转眼之间,她们却是到什么地方去了呢?她四面看着,机场中的旅客,十分拥挤,也难以发现她们。
木兰花想要转身去寻找她们,可是扩音器中又传来了声音道:“木兰花小姐请注意,木兰花小姐请注意,有你的长途电诂,是十分紧急的事,请你立即来接听,请你立即到机场的警务室中来接听这个十分重要的长途电话!”
木兰花只得暂且放下去寻找她们的念头,跟在那服务人员之后,来到了机场的警务室,向一名警官表明了自己的身份,那警官立时将电话交到了她的手中,木兰花一拿起电话来,就听到了高翔的声音,高翔劈头第一句话就道:“兰花,昆格除曼死了,你知道么?”
木兰花陡地一怔,道:“不知道。”
“在你们的飞机起飞之后不到半小时,电讯便已发到了本市。他是被人用长矛刺死的,刺杀的原因不明,兰花,昆格的死,和他所得的沉船资料是不是有关?”
这消息实在来得太突然了,即使在起飞之前一刻,木兰花得到了这一消息,她一定也会取消此行的了。
而如今,她才踏上牙买加,事情却已有了那样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时之间,她实是茫无头绪,不知道该从哪一方面着手去想才好。
她呆了片刻,道:“很难说,我现在什么也不知道。”
“兰花,昆格队长如果是因为他获得了那份沉船的资料而遭人暗杀的话,那么你们现在的处境,也就十分不妙,我想你们还是立即回来的好。”
“你的话很有道理,但是我还想调查一下他的死因,他究竟是我们的朋友,当然,我会尽快离开这里的,你放心好了。”
木兰花放下了电话,向那警官道了谢,便向外走去。
她自然先要找穆秀珍和安妮两人,将这个不幸的消息告诉她们。同时,昆格队长已然被刺死了,当然也不会再有人来接她们了。
那么,她们就得另作打算,先找地方住下来再说。
她来到了行李认领处,看到她们带来的两只衣箱还在传送带上,海关人员正在研究那两只箱子,分明以为那是无人认领的了。
木兰花看到这两只衣箱,她就知道事情已十分不对头了。因为那证明穆秀珍和安妮两人,并没有到这里来过。
穆秀珍和安妮不跟在她的后面,最大的可能就是来这里认领行李,而如今两者都不是,那么她们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木兰花心知一定有什么意外发生了!
寻常人在那样的情形下,一定是心乱如麻,焦急异常了。但是木兰花却是最知道心急和心乱,是绝对于事无补的,是以她只是皱起了双眉,保持镇定,先走了过去,道:“对不起,因为我有紧急的长途电话,所以,我来得迟了!”
海关的检查人员请木兰花打开了箱子,约略检查了一下,木兰花提着箱子走了出来。刚才那航机带来的人,已全离去了,机场大厦中人少了许多。
穆秀珍和安妮两人应该出现了。
但是放眼看去,却根本不见她们的影子。
木兰花将衣箱放在身边,自己问自己:“我应该怎么办?”
高翔说得对,昆格队长死了,那可能是和他获得的那份“大将号”的沉船资料是有关的,只可惜昆格的信中,未曾说明那份资料究竟是什么。
而如今,昆格的敌人,显然也将自己当作了敌人。
如果敌人已对付了穆秀珍和安妮,那么决计不会放过她的,她只要等着,敌人一定会来找她的,她就算发急,也没有用的!
果然,她站立了不到两分钟,便看到一个穿着剪裁合体,雪白西装的黑人,来到了她的身前,向她礼貌地行了一礼,问:“木兰花小姐?”
“是的。”木兰花回答。
“我是奉命来接你的,小姐。”那黑人说。
木兰花笑了一下,道:“还有两位小姐,也被你们接走了,是不是?”
“是的,我正准备奉告这个消息。”
“哼,”木兰花泠笑着,“强行请走客人,就是你们这个岛上的礼貌么?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那样对付我们?”
那黑人又有礼貌地鞠了一躬,道:“小姐,请你跟我去,就可以明白了,小姐,你一定会获得极其礼貌的款待的!”
木兰花抬头看去,只见至少有七八个身形魁梧的黑人,那几个黑人,全都穿得十分整齐,但不论他们穿着得如何好,总掩饰不了他们打手的身份。
木兰花自然不会怕他们,这里是机场大厦,警方人员的力量十分大,对方看来虽然不易惹,但是却也不会敢于胡来的。
在那样的情形下,她要脱身,当然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木兰花却根本不想脱身!
她必需跟着那黑人走,因为穆秀珍和安妮两人,已显然被他们带走了。木兰花的念头转得十分迅速,她立时向一个打手模样的黑人招了招手,大声吩咐道:“过来,替我拿这两只衣箱!”
那黑人呆了一呆,但还是立时走了过来,拿起了箱子。
在本兰花前面的那个黑人,则有礼貌地道:“请!”
木兰花昂然向外走去。
牙买加的首都京士顿,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地方,虽然它是一个城市,但是一点也没有大城市那样的繁忙和拥挤,它是十分恬静优雅的,只看到行人轻松地在散步,居民大多数是黑人,由于曾经过英国长期统治,白人也不少,更有相当数量的华侨。
才走出机场,一辆十分华贵的汽车,便驶了过来。
那辆汽车是如此之华贵,倒令得木兰花颇感到意料之外,那是“劳司莱司”车中最大型的一种,全车都是夺目的银灰色。
而车门打开之后,车座上所铺的,全是紫红色的天鹅绒车垫,车子一共有三排座门,有六扇车门,车身特别长,因之它的后轮是四个而不是两个。
那样豪华的汽车,据木兰花所知,全世界不会超过十辆!木兰花心中之所以惊讶,倒不单是为了车子的豪华而已。,
她心中惊讶,是由于她肯定那些黑人,既然先用不法的手段,将穆秀珍和安妮两人“请”走,然后又来威胁她,那自然不是什么好路数了。
不单如此,木兰花也已立即感到,他们和昆格队长的被谋杀,是有关连的,也就是说,他们可能是属于一个大规模的犯罪组织的。
然而,这样的汽车,却是人人瞩目的,在整个岛上,这当然是独一无二的一辆,车子主人定是岛上极其知名的豪富,难道他同时又是大组织的主持人?但就算是的话,他也没有必要派出那辆车子来迎接自己的,因为一看到那辆车子,他的身份,也就无法隐瞒了!
木兰花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是什么道理来。
但这时,她的心情却轻松了许多,因为对方既然不怕暴露身份,那么,对她也就不会有太大的阴谋,至少穆秀珍和安妮,在目前是安全的!
她跨上了车子,在她的身边,各坐了一人,在她的前面,挤了四个人,在司机之旁,又坐了两个人,车门关上,车子向前疾驶而去。
木兰花道:“这车子不错啊!”
那黑人道:“是,我们的主人以拥有这车子为豪。”
“你们的主人是——”
“屈健士先生,小姐,他是岛上屈健士家族的唯一传人,小姐,他虽然没有担任什么公开的职位,但是人人都知道他对全岛的控制力的,小姐。”
那黑人的谈吐,十分有礼貌。
木兰花笑了笑,道:“当然,我虽然是初到,但也可以看出这一点来,如果不是他有绝对的控制力,和我同来的两位小姐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那黑人的神色十分尴尬,难以回答。
木兰花也不再理会他们,迳自打量着街道上的景色。她足迹虽然遍及全世界,但是西印度的一系列岛屿,她到过的却不多。
车子的速度相当高,她看到整洁的马路,和大多数是白色的建筑物,也看到高大的棕榈树,和闲闲散散,穿着花花绿绿的黑人。
车子直向市区之外驶去,二十分钟之后,驶上了一条上山的斜路,可以看到碧蓝的大海了,那当然就是加勒比海了。
在牙买加周围的加勒比海,全是浅水区,海水看来呈现一种极其美丽的浅蓝色,有一种明微的光辉,美丽得无可比拟。
从山上看下去,还可以看到有很多扬着五颜六色风帆的帆船,和一些带着潜水者的快艇,和平恬静,真是海上的天堂。
木兰花觉出车子越驶越高,而她也看到了那幢纯白色的,极其新型的宏大的建筑物。那幢房子的建筑线条,特出之极,每一幅墙,都反射着阳光,看来夺目之极。
在车子驶到白色的房子之前,便是在山顶上被开辟出来的一大片草地。那片草地上的草,经过悉心料理,美丽得如同一张碧线的地毯一样。
在那样碧绿的草地中,一所如此美丽的白色建筑物,被拱托得格外突出,可见那屋子的建筑师,一定是一位出类拔萃的天才。
车子在草地中的道路上驶向前去,在屋子前停了下来。
车子在房子的前面停下,几个穿着制服的黑人,早已侍立在侧,其中一个打开了门,道:“屈健士先生和两位小姐在平台上。”
车中的黑人一齐跨了出来,等着木兰花。木兰花也跨出了车子,仍由那黑人带领着,绕过屋子高大的玻璃门,向屋后走去。
屋后是一个大平台,在那个大平台上,更可以远眺海景,因为那平台的尽头,便是峭壁,而峭壁之下,就是大海了!
平台上,有好几副桌椅,都是藤制的,木兰花已看到了穆秀珍和安妮,她们正和一个穿着大红衣服,身形十分粗壮的黑人坐在一齐,在她们前面的桌上,堆满了食物,看来她们的确受着第一流的款待。安妮眼尖,先看到了木兰花,她立时叫了起来:“兰花姐!”
穆秀珍被她一叫,立时转过头,她看到了木兰花,便向木兰花奔了过来,奔到了木兰花的身前,叫道:“兰花姐,我们——”
木兰花道:“不必多说,大概的情形我已知道了,那黑人是屈健士?他这样对待我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我还不清楚,”穆秀珍回答着,“但是除了在机场大厦中,他手下的人用强迫的手段逼我们前来之外,他一直十分客气。”
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一面说着,一面向前走去。
而屈健士也站了起来,他的身形非常之高大,从他那种壮健的身形看来,他完全不像是富甲一方的豪富,只像是一个极其出色的运动家。
他大约有四十岁,露出一副洁白的牙齿,以一个十分有教养的微笑,来欢迎木兰花,当他向前走出两三步,伸手出来和木兰花相握之际,他的行动,使木兰花想起美洲黑豹来,他首先自我介绍,道:“屈健士十七世,很荣幸能够见到你。”
他说的是一口标准牛津的英语,从他这一口英语中,可以听出他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在还未知道他究竟有什么用意之际,木兰花自然也保持着礼貌,她说道:“我也有同样的感觉,屈健士先生。”
他们一齐来到桌前坐下,当时有一个仆人躬身侍立在木兰花的身边,屈健士道:“小姐,你要些什么,只管吩咐。”
木兰花道:“谢谢,我现在需要的,是知道你分别将我们三人请了来的用意,屈健士先生,希望你开门见山,只管直说。”
屈健士先生搓着手,向侍立在桌子周围的仆人望了一眼,他虽然未曾说任何的话,但是仆人却已明白了他的意思,一齐向后退去。
但仆人却也不是退得十分远,而是在七八码之外围立着,在那样的距离下,低声讲话,仆人自然是听不到的。
屈健士叹了一声,道:“小姐,在昆格上校的叙述中,我早已认识了你们两位……和这位小妹妹,又在很多人的口中,证实了昆格上校的叙述,三位能来到牙买加,真是幸事。昆格上校死了,他实在是一个好人,更是一个十分出色的潜水家。”
木兰花的脸上已然现出了不耐烦的神色来,但是她却并没有打断屈健士的话头。屈健士也已发觉了这一点,所以他用两句话来结束了他的开扬白,道:“我也喜欢潜水,我搜集有加勒比海所出的全部软体动物的贝壳!”
安妮立时欢呼了起来,说道:“那正是我的爱好!”
“当你们离去之际,我一定将我的藏品,全部奉送给安妮小姐。”屈健士立即慷慨地说,令得安妮兴奋得脸都红了。
加勒比海确是热带性海洋,也是美丽贝壳的集中地,许多罕有美丽的贝壳,虽全在加勒比海中,但要搜集它们,绝不是易事!
屈健士的慷慨,可以证明至少到目前为止,他没有恶意。但是,也证明他决计不是无所求的,木兰花轻微地咳嗽了一下,提醒他转入正题。
屈健士显然十分聪明、立时道:“我的家族,在岛上一直拥有庞大的势力,我们是岛上的原始统治者,最初是西班牙人的势力入侵,后来又变为英国人的统治,现在,牙买加独立了,但是,我并无意置身于政治活动之中,而我仍然受着岛上民众的尊敬。”
木兰花点头道:“我们明白这一点。”
屈健士又道:“请别怪我说话罗嗦,我必需从头说起,当十六世纪,西班牙人入侵之时,我们曾经反抗过,使西班牙人吃了不少亏,但是后来,西班牙人却和我们合作,和平相处了一个时期,在那个时期中,我们的家族是和西班牙占领者一齐住在一个大堡中的,各占一半的地方,在我和昆格上校成为朋友之后,因为我和他都喜欢潜水,我们自然而然地提到加勒比海中的西班牙沉船。”
他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
穆秀珍已听得十分出神,在旁催促道:“那又怎样?”
“加勒比海中的沉船十分多,但最着名的则是“大将号”,我在一次闲谈中,忽然记起“大将号”沉没的日予,正是我的祖先和西班牙人合作的时期,可能会有一些资料留下来的,我和昆格上校,费了好几天的时间,来整理那些残旧的资料——”
木兰花道:“是在那个古堡中?”
“不,那古堡早在两百年前的一次战争中,便已被焚毁了,但是好几箱文件,则事先被运了出来,一直保存了下来。”
“嗯,你们发现了什么?”
“我们的发现是极其惊人的,小姐,我们发现了一份来自古巴当时统治者的信,是西班牙高级人员之间的私人函件,在这封函件中,曾提及一个着名伯爵的小女儿,是乘搭“大将号”回西班牙去,所以要求当时在牙买加附近的舰队,予以保护。”
木兰花皱着眉,道:“那也不能说明什么。”
“在那封函件上,有着“大将号”确切的航线。”屈健士立即道:“这一点,我想应该是十分重要的——如果是有意搜寻那沉船的话。”
这一句话,木兰花倒是同意的。
屈健士又道:“而且,我们还获得一项极其宝贵的资料,牙买加的海军方面,派出了两艘战舰去护送“大将号”,那两艘舰,是和“大将号”一起遇到了飓风的,但是两艘舰上,总共有七个人生还,在海上飘流了几天之后,回到了牙买加!”
木兰花,穆秀珍和安妮三人一听,不禁耸然动容!
如果屈健士所说属实的话,那么这项资料,实在是太重要了,那生还的七个人,自然对失事的经过,有详细的报告,也自然对失事的地点,有详细的记载!
她们三人在呆了一呆之后,木兰花才缓缓地道:“那不可能吧,如果当时就有这份资料,为什么西班牙人不搜寻大将号?”
“当时的情形,是没有法子搜寻的,因为船已沉到了海底,人类还不会潜水,只好任由大批宝物浸在海水中,而且,另一批文件指出,“大将号”沉没之后,西班牙国内的指责十分严厉,古巴方面和牙买加的高级西班牙贵族,将领,全被撤离,所以事情也耽搁了下来。”
穆秀珍紧张地道:“那样说来,你知道正确的沉船地点?”
屈健士点头道:“是!”
穆秀珍还想说什么,但是木兰花立时扬起手来,阻止穆秀珍再说下去,她道:“多谢你告诉我们这些,但这是和我们没有关系的。”
屈健士忙道:“小姐——”
可是木兰花不等屈健士的话讲出口,便立时打断了他的话头,道:“屈健士先生,我们希望你说说有关昆格队长死亡的事。”
屈健士的脸上,现出愤怒的神色来,道:“那一天晚上,他在我这里,我们讨论到深夜,他具有十分丰富的海事知识,他还根据所有的资料,根据“大将号”的航线,肯定了出事的地点,他带走了所有资料和一幅草图,准备回去绘制一幅更精确的沉船地点图的,可是第二天一早,却已传来了他被刺死的消息!”
“你以为他是不是为了知道沉船的秘密而死的呢?”
“不能肯定。”
“你发现了“大将号”的资料之后,有过什么打算?”木兰花的双目直视着屈健士,十分直率地问着他那种问题。
“我自然打算和昆格队长一齐去打捞这艘四百年之前的沉船,因为它载着价值以亿计的珠宝黄金,昆格队长就提起了你们,又说秀珍小姐是世界上最好的潜水家,如果要打捞那举世知名的“大将号”,那最好有你们两位的参加!”
“不错,”木兰花的声音十分低沉,“他写一封信给我,提到了这件事,并且用很多笔墨,来描述牙买加的风光,唉!”
想起昆格队长那么热切地希望和她们会面,但是她们来到之后,所听到的第一件事,便是昆格已被人刺死了,木兰花的心头,也不禁黯然!
屈健士先生道:“我们的警方人员已倾全力左查办这件案件,但是他是一个外交人员,他的国家似乎不想这件事太张扬了,在他遇害的第三天,他的遗孀就带着他的灵柩回国去了,以致警方想调查昆格的真正死因,也变得十分困难!”
木兰花不出声,她站了起来,来回踱了几步,才道:“多谢你对我们的款待,屈健士先生,我们也不准备在牙买加多逗留,要回去了。”
屈健士的脸上,现出无比失望的神情来。
不但是屈健士如此,连穆秀珍和安妮两人,也绝不掩饰她们在听到了木兰花的话后,那种失望的神色!
屈健士叹了一声,道:“小姐,如果你的主意十分坚决,我自然无法强留。但是,所有的资料,虽然那天晚上被昆格带走,而且在他死后,该国的外交官员也不准进入屋去,是以无法知道这批资料是不是还在,但是有关这批资料的一些重要部份,我却还记得的,我们可以——”
他话还未曾讲完,穆秀珍实在忍不住了,急不及待地道:“兰花姐,我们可以根据这批资料,找到“大将号”的沉船!”
木兰花狠狠瞪了穆秀珍一眼,吓了穆秀珍老大一跳,连身子也缩了一缩,不敢再言语,木兰花则摇着头,道:“先生,我不明白你的心意。”
“你应该明白,木兰花小姐,我想找到“大将号”。”
“我就是指这一点而言的,屈健士先生,你有着无可比拟的财富,在这里又享受着崇高的地位,你何必再为不可捉摸的财宝而劳心劳力?”
屈健士如果是白种人的话,在听了木兰花的话后,他或者会脸红的。但是他却是黑人,是以根本看不出他脸色的变化来。
木兰花又说道:“因为还件事,昆格上校已死了——”
“昆格上校不一定是为了这件事死的。”
“你能举出他别的死因么?”木兰花立时问。
屈健士先生苦笑了一下,摊了摊双手,表示不能。
木兰花道:“昆格上校因为是外交人员,他的国家不想这件事太张扬,那是便宜了凶手,同时也壮了凶手的胆子,你明白我的意思?”
屈健士吃了一惊,道:“你是说,如果我再去进行这件事的话,连我也会有危险,就和……昆格上校一样?”
“是的,”木兰花用十分肯定的语气道:“你如果再念念不忘“大将号”,你会有危险,这是我给你的忠告,而我们,绝不参加这项工作。”
屈健士的身子向后微仰,坐在椅背上,望着海面,过了足足二分钟,他才道:“多谢你给我的忠告,但是我却不能接受。”
木兰花只是嫣然一笑,说道:“那由你自己决定。”
她那样说法,已表明事情和她,已然完全没有关系的了,屈健士在紧皱双眉片刻之后,神情也突然变得开朗,他笑着站了起来,道:,“好,我们的问题,讨论到这里为止,在峭壁下面,是全岛最美丽的一个海滩,我带三位下去看看。”
木兰花等三人用十分疑惑的眼光望着他,峭壁十分陡直,至少有三百尺高,而安妮又是行动不便的,如何可以到下面的沙滩去?
但屈健士立即道:“我有特制的升降机,可以直通到海滩去,请跟我来!”
他向前走去,木兰花本来,连屈健士的那一项邀请都想拒绝的,但是她转念一想,屈健士已经十分失望了,没有必要令得他再不高兴的。
是以她向穆秀珍点了点头,穆秀珍立即推着安妮,和木兰花一起,跟着屈健士走去,走向一个看来像是一座凉亭也似的建筑物。
等到他们来到了那“凉亭”之中,才知道那是一架升降机,因为它已在缓缓向下沉去,升降机的上半部,是完全没有遮拦的,海风扑面而来,令人神气清爽,向下看去,下面是洁白的一片沙滩,沙子白得使人几乎疑心那是一滩积雪!
沙滩上有五六个人在,但那五六人,显然不是在沙滩上游乐,而是在负着守卫之责的。不一会,升降机便已停止,跨出了升降机,就到了沙滩。
那的确是美丽之极的沙滩,当浪花涌过来之际,明澈的海水,喷起许多白沬,就像是涌上来的不是海水,而是万亿颗大小不同的珍珠!
他们向前走着,直来到了最接近海水的地方,穆秀珍已跳上了一块大石,那大石下的海水已有好几尺深,但一样清澈见底。
木兰花也忍不住掠了掠被风吹乱了的秀发,道:“这真是个好地方,屈健士先生,你有着一个神仙般的居住环境。”
屈健士忙道:“那么,我可以请三位在这里居位几天么?你们可以无拘无束,根本不当我这个主人存在一样,享受这优美的环境?”
木兰花徵笑着,拒绝了屈健士的邀请,道:“不,我们甚至不准备多作逗留,我们要告辞回去了,很谢谢你。”
屈健士笑了起来,道:“小姐,我想,我总还可以做个君子,你不愿意参加搜索沉船的工作,在你逗留期问,我绝不提任何有关沉船的事,我自然不是放弃进行这件事,而是将这件事押后,到你们离去之后,我再开始!”
“那样,不是耽搁了你的正事么?”
“这艘船己经海底躺了四百多年,也不在乎多躺上一两个月,而你们的光临,却使我感到无比的荣幸,请相信我的话是出自真心的。”
木兰花无法断定屈健士的话是不是出自真心,不但这样,而且她还怀疑,昆格上校被刺一事,和屈健士可能是有关的。
因为屈健士那么热中于搜寻沉船,他的目的,自然是沉船中的黄金和宝物。但是他肯和昆格上校一齐分享那些宝物么?
他的贪念再进一步,就足以构成他杀害昆格上校的动机了!
木兰花之所以坚决拒绝参加他的搜寻沉船计划,以及想立时告辞,主要也是为了这个原因。可是现在,屈健士却如此诚恳地挽留她们!
木兰花心中迅速地在转着念,她还是想弄清楚昆格的死因,而她既然想到屈健士可能和昆格之死有关,那么她似乎应该留下来继续观察一下的了。
所以,在考虑了一两分钟之后,她点头道:“好的,我们在这里住三天。屈健士先生,只是三天,请原谅我不会改变我的决定。”
屈健士立即高兴地笑了起来,道:“虽然三天的时闵太短,但是也太好了,我替你们举行一个盛大的舞会,介绍所有的显贵富商给你们,我陪你们遍游全岛,我有很好的游览飞机,而在各处,全有我私人的机场,我想你一定不会觉得留下三天是不智之举的?”
木兰花也为屈健士那种好客的热情所感动,她向穆秀珍招了招手,大声叫道:“秀珍,快来,我们要在这里住上三天哩。”
穆秀珍看来,比屈健士更高兴,她从大石上跳下来,叫道:“那太好了,我可以享受一下那么美妙的海水,不必只是看着了。”
屈健士先生拍着手,道:“对,我们第一个节目,便是游水,我带你们到海水最明澈的地方去,二十多尺的海水,可以一望见底!”
他向侍立在旁的几个人一挥手,其中的一个立时打开了一只手提箱,木兰花只向那手提箱看了一眼,便看出那是一具效能十分之高的无线电通讯仪。
接着,便看到一艘快艇,鼓浪而来。
快艇在岸边泊定之后,他们便上了艇,快艇将他们载到了一艘极大的游艇,游艇立时向前驶去。当天下午,他们游遍了牙买加附近美丽的海湾,穆秀珍最玩得兴高采烈,木兰花虽然对屈健士似有三分提防之心,但是屈健士绝口不再提“大将号”的事,而海上的风光实在太美妙,也令得木兰花乐而忘忧。安妮更是高兴得难以形容。
等到他们又回到京士顿之际,已是满天晚霞,灯火点点了。游艇是泊在一个离市区很近的码头之上的,几辆大房车已等在那里了。
然后,他们一齐到最着名的一家饭店去进餐,那里的龙虾,共有十二种煮法之多,更令得木兰花等三人,赞不绝口。
等回到屈健士的住所之际,屈健士的仆人,立时带他们去着已为她们整理好的房间,那是临海的一间大房间,当窗帘拉开之后,是一整幅玻璃墙,海上的景色分可以一览无遗!她们三个人休息了片刻,换了衣服,女仆便又来叩门,道:“三位小姐,主人请你们去听音乐,岛上最好的乐队,正在演奏。”
木兰花额首道:“好,请你们去回报,我们就来。”
穆秀珍低声道:“兰花姐,他待我们那么客气,我们就答应他,帮他去寻找那艘沉船好么?我们不就是为这个目的而来的么?”
安妮也道:“秀珍姐说得对啊!兰花姐。”
木兰花半晌不语,才道:“你们不知道,昆格队长的死,如果和屈健士无关,一定另有凶手,如果屈健士再去搜寻沉船,他就有危险!”
穆秀珍忙道:“所以我们要帮他。”
木兰花摇头道:“但是,你怎知昆格队长的死,和他完全无关呢?对你们的款待,难道竟使你们的头脑不清楚到这等地步?”
穆秀珍和安妮两人,都呆了一呆。
她们显然从未想及这一个问题!
木兰花笑道:“所以我们现在,不应出什么主意,也不能答应屈健士的任何要求,先看看再说,来,我们去听出色的拉丁美洲音乐去!”
她们一齐下了楼,一队由五个人组成的乐队,正在大客厅中演奏,客厅中除了屈健士之外,还有七八个客人在。客人几乎全是白人。
屈健士向她们一一介绍,那些客人不是名作家,就是到牙买加来游历的画家和音乐家,这一类的小型音乐会的气氛是极其高雅的。
第二天一早,直升机降落在屋子前的平台上,载着木兰花等三人和屈健士,到了一个小型机场,一架飞机已停在机场上。
屈健士曾说他有很好的游览飞机,真是一点也没有说错,那架飞机很小,至多只是可以乘搭十个人,但是却有四个引擎,而且它的窗子特别大,使机中的人,可以全不费力便看到外面的情形。
飞机上的其他设备,自然也是豪华之极的,他们登上了飞机,飞机起飞之后,屈健士不断地向她们解释岛上的风景和名胜。
从京士顿望北飞,是一大爿连绵不断的山巅,据屈健士说,山中还有很原始的印地安人居住着,过着完全与世隔绝的生活。
飞机一直飞到岛北部,才在另一个机场上停了下来,在驱车游玩了一会之后,再继续开行,这一天,她们游历了整个岛。
而当黄昏时分,他们回到屈健士的住所之际,木兰花三人,全呆了一呆,在暮色之中,她们看到了辉煌夺目的光芒,屋内外全是灯光。
那显然是新布置的,屈健士笑着,道:“今天晚上的宴会,将是上帝创造了牙买加以来,在岛上最盛大的一次,我送出去了两千份请帖!”
木兰花并不是喜欢那样热闹场面的人,但是她却也不禁感谢屈健士那样热烈的款待。
她道:“原来今晚便举行舞会,可是我没有适合的服装。”
屈健士微笑着,道:“全岛上最佳的时装师,一定已在等你了,他们会迅速地令三位穿着最出色的衣服,参加舞会的!”
木兰花没有说什么,而在接下来的时间中,直到凌晨,她和穆秀珍两人,根本没有什么说话的机会,自明月初升开始,宾客就络续前来。
那可能是世界上最最豪华的一次宴会了,一九零七年的醇旧香槟,不断地开着,最好的七队乐队,轮流演奏。
木兰花穆和秀珍两人,成为整个舞会中的中心,她们在礼貌上不能拒绝跳舞的邀请,于是她们便不断地跳舞,跳舞。
安妮是唯一没有跳舞的一个人,人人都在跳舞,侍者在送上美酒时所走的步伐,也是舞步,而安妮并不是不想跳,而是她不能跳!
所以,在午夜之后,舞会正到了高潮之际,安妮却感到疲倦了,她吩咐两个仆人,将她的轮椅推回到她的卧室去。
那幢建筑物是第一流的建筑物,在安妮回到了卧室之后,就使安妮充份感觉得到了舞会,仍在继续着,楼下何等喧闹!
但是一进了卧室,关上了门之后,却一点声音也传不过来,宁静得整幢房子之中,像是只有安妮一个人一样。
安妮拉开了窗帘,先在大玻璃之前,望着黑沉沉的海面,海面上还有些游艇在,可以看到自游艇上发出来的点点灯光。
安妮轻轻地叹了一声,今天她玩得兴奋之极,但是她还是不能和常人相比,她不能跳舞,不能游水!
但是安妮对于这一切,似乎也习惯了,是以她只是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并没有再想下去,她凝视着黑暗,过了十分钟,她打了一个呵欠,准备上床去睡了。
可是,她未曾转过轮椅来,忽然听得身后,传来了一下轻微的声响。
安妮是一个对任何声响都有着极敏锐反应的人,她连忙转过轮椅来。
她一转过轮椅来,就向前看去,一看之下,她不禁大吃了一惊,失声叫了起来:“兰花姐!”
但是她只是叫了一声,便没有再叫下去。
因为她立即知道,自己叫下去,也是没有用的,下面的大客厅中,正在举行着两千人参加的舞曾,在房间中一点声音也听不到,那么,她在房间中,就算叫破了喉咙,也是不会有人听到的。而且,她第一声叫声,是自然而然的反应。但接之而来的恐惧,却也使得她几乎不能再发出声来!
当她转过轮椅来之后,她看到,就在她的面前,站着一个人,那人穿着一套古旧的海军服装,腰际还佩着很长的佩剑。
如果在大厅中正在举行的是化装舞会,那么看到了这样的一个人,也绝不会使安妮感到惊讶的,但是事实上,在举行的却不是化装舞会,那么,这突然出现在面前的,穿着十六世纪服装的是什么人?安妮瞪着那人,想问他一句,可就是发不出声音来。
而那人也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足足过了两分钟上久,安妮才勉力镇定心神,发出了声音来。
她大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在安妮一问之后,也开了口,可是他的声音,却十分之浓浊,只听得他道:“小姐,你是和木兰花一齐来的么?你看到了我,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安妮呆了一呆,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你……你……”
那人道:“我是从船上来的,我的船……在海底,海底很平静,我在海底已有好几百年了,我不想有人来打扰我,小姐,你明白么?”
那几句话,不禁听得安妮全身生寒!
这是什么话?他从船上来?他的船在海底,那么他……他……竟不是人,而是鬼了?安妮简直差点昏了过去!
她张大了口,不知说什么才好。
而那人则继续用十分浓浊的声音道:“我不想见更多的人,我只要见你就可以了,请你转告屈健士先生,别来打扰我们!”
安妮道:“你……你……你……”
在她连说了三个“你”字间,她一直是瞪大着眼的,是以她也亲眼看到了那人慢慢地消失。那人确是慢慢消失的,而不是离去。
那人一直站着不动,但是他却像是溶解在空气中一样,慢慢地不见了,安妮的双手冰凉,她在那人消失之后的五分钟之内,就像是浸在冰水之中一样!
然后,她鼓足了勇气,拉动着轮椅,向门口冲去!
安妮来到了门口,用力拉开了房门,大声叫了起来。
她一叫,立时有两名女仆向她奔了过来,安妮喘着气,道:“快,快去叫木兰花或是穆秀珍小姐来,我有极要紧的事!”
她苍白的脸色,已说明她的确有极要紧的事了,是以一名女仆立时奔了开去,另一名女仆,则留在安妮的身边陪着她。
安妮已渐渐定下神来,可是她心中仍然十分害怕,她向那女仆问道:“你……你们这里,可是时时有鬼魂出现的么?”
“鬼魂?”那女仆是一个十分健壮的黑种妇人,可是她确实是一个十分迷信的人,因为当安妮提及“鬼魂”之际,她的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
而就在这时,已听到了穆秀珍的声音。
穆秀珍是一面叫着,一面向前奔了过来的,她大声叫着:“什么事?安妮在什么地方?小安妮,有什么人欺负你了?”
她直奔到了安妮的身前,安妮立时握住了她的手,叫道:“秀珍姐!”,
安妮的身子,一直如同浸在冰水之中一样,全身发凉,直到此际,她握住了握秀珍的手,这才令得她感到有一股生气,她在叫了一声之后,立即道:“我刚才……看到了一个鬼,秀珍姐,你别笑我,我真的是看到了一个……鬼魂!”
穆秀珍本来是想纵声大笑的,但是,她看到安妮的神色仍然是那样紧张,她却笑不出声来了,只是安慰道:“安妮,你一定太疲倦了。”
安妮叹了一声,道:“秀珍姐,你以为我是眼花么?但是我却绝不是眼花,绝不是,我真看到了那鬼魂,就在那房间中。”
穆秀珍推着轮椅,走进了房间中,那个穿着古代海军大将制服的鬼魂,当然已经不见了,穆秀珍四面看了一下,道:“当时的情形怎样?”
安妮还未曾开口,木兰花也走了进来。
跟在木兰花后面的,则是主人屈健士先生,屈健士先生关心地问道:“什么事?小姐,可是仆人的侍候,不够周到么?”
穆秀珍想说出安妮遇见“鬼魂”的事,但是安妮却拉了拉穆秀珍的衫角,抢着道:“兰花姐,你还不来睡觉么?时候不早了。”
木兰花是一个十分细心的人,她立时看出安妮的神态有异,所以她也立时点着头,道:“好的,屈健士先生,我要休息了!”
屈健士也并不坚持,只是道:“啊,那样的话,楼下的许多宾客,一定要失望了,但是我会应付他们的,祝你有一个舒适的睡眠!”
他鞠躬如也,退了出去。
穆秀珍连忙过去将门关上道:“兰花姐,安妮说她刚才,在这房间之中,看到了一个鬼魂,详细情形,她还没有对我说哩。”
木兰花“哦”地一声,并不斥安妮无稽,只是反问道:“安妮,你怎可以肯定你见到的是个鬼魂呢?你以前难道也见过鬼魂么?”
“我……他突然出现,而且……是渐渐消失的!”安妮叙述着,“他站在那里,一讲完了话之后,就像是放进了咖啡中的方糖一样慢慢的溶化……消失了。”
“他说了些什么?”
“他说,他在海底几百年,很安静,要我们别去打扰他,他……他穿着古代西班牙海军的制服,看来,他好像是“大将号”上的……”
安妮讲到这里,不曾再讲下去。
而穆秀珍则已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战,道:“兰花姐,那真是鬼了,要不然,怎么知道我们已有了“大将号”的沉船线索?”
木兰花笑了起来,道:“秀珍,你忘了么?我不是曾经说过,就算是亲眼见到了鬼,也未必是一定真有鬼的?”
安妮道:“我明白,可是我见到的是什么?”
“你再将当时的情形,详细说一遍。”
安妮点了点头,她将发生的一切,一点也不这漏,详详细细地讲了一遍,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都十分用心地听着。
安妮讲完了之后,又向木兰花问道:“那……是什么?”
木兰花的双眉蹙得十分之紧地,她缓缓摇着头,道:“现在我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因为我还是一点头绪也没有,但是我们为了要探求事实的本质,不妨来一个假设,我们先假定那不是真的鬼,而只不过是一种人为的花样。”
“可是这究竟是怎样人为的呢?”穆秀珍问。
“这一点我们先不去研究它,因为我们一点头绪也没有。但如果假定那是人为的花样,你们想想,他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穆秀珍侧头想了片刻,道:“是想我们不去理那“大将号”的沉船?”
木兰花摇头道:“你料错了,恰恰相反,他的目的,是想引起我们对“大将号”沉船的好奇,因而参加沉船的搜寻工作。”
“那不正是屈健士先生要我们做的事!”安妮说。
“是的,招待我们的主人,表面上虽然绝口不再谈“大将号”的事,但是在暗中,都在进行周密的布置,那鬼魂正是他的杰作之一。”
“可是他有什么办法弄一个鬼魂来呢?”安妮和秀珍两人异口同声问。
“我相信那一定是光学上把戏,你们可觉得,一进房间之后,外间所有的声音全都隔绝了?可知这些墙一定十分厚,那就有足够的空间来玩把戏了——”木兰花讲到了这里,突然提高了声音,大笑道:“屈健士先生,我说得可对?”
安妮和穆秀珍两人,更是大吃了一惊,因为屈健士先生早已退出去了,房子之中,只有她们三个人在!
但是木兰花却仍然朗声道:“屈健士先生,你的行动未免太鬼祟了,那不是君子的所为,而且如果你吓坏了我们的小妹妹,我也就不客气了!”
穆秀珍拉了拉木兰花的衣袖,用极低的声音道:“他在哪里?”
木兰花朗笑道:“如果屈健士先生还是一个君子的话,那么,他一定立即就会来和我们相见的了!”
木兰花那样说着,安妮和穆秀珍两人,还都现出不信的神色来,但是,不到一分钟,她们的房门上,便传来了敲门声。
“进来,”木兰花立时道:“屈健士先生!”
房门打开,一个身形高大的黑人推门进来,他不是别人,正是牙买加岛上最显赫富有的人物,屈健士先生!
这时,他的神色,十分尴尬,他在门口略站了一站,将门关上,然后搓着手,道:“唉,我……我实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我想你应该先向安妮道缴。”木兰花说。
“是的,是的。”屈健士来到了安妮的面前,向安妮鞠了一躬,道:“安妮小姐,请接受我的道歉,我用无聊的把戏,使你受了惊!”
“噢,”安妮又惊又喜,“不必介意了,你连日来对我们的招待,可以抵消你对我的戏弄,但是你怎有召唤鬼魂的本领?”
“那不是鬼魂,只不过是一个演员!”,屈健士先生神色尴尬地解释着,“他的出现,只不过是已拍好的电影的放映而已。”
木兰花微笑着,但是穆秀珍和安妮两人,却还是不明白。木兰花道:“屈健士先生,我想你有重演一遍的必要,请开始。”
屈健士略现出了忸怩的神态来,但是他随即自身边取出了一只烟盒来,打开那烟盒,里面却并不是香烟,而是许多按钮。
屈健士先生手中的那“烟盒”,显然是一具无线电遥控的仪器,他按下了一只掣,安妮和穆秀珍两人,只觉得眼前花了一花。
在她们觉得眼前一花间,像是屋中的陈设家俬,在那瞬间,都以极高的速度在移动着,然而转眼之间,却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穆秀珍呆了一呆,道:“有了什么不同?”
木兰花道:“你走前几步试试。”
穆秀珍向前走去,可是她走出了几步,突然“砰”地一声,撞在硬物上,穆秀珍大吃了一惊,双手向前按去,她按到了一堵墙!
那自然不是墙,而是一幅玻璃,在那玻璃上,绘印着家俬,和原来陈列在房间中的家俬,是一模一样的。那幅玻璃,在屈健士先生按下了按钮之际,从墙上移了出来,将房间分为两部份,但是在黯淡的光线下,却像是那玻璃完全不存在一样!
然后,屈健士先生又按下了另一个掣。
突然,那古代西班牙海军大将出现了,讲着话,栩栩如生地动作着,再然后,他消失了,就像是鬼魂一样,屈健士向墙角指了一指,道:“放映机就在那上面,一切全是无线电遥远控制的,木兰花小姐,你的观察力真使我佩服之极!”
“鬼魂”之谜已然有了答案,想起刚才自己的害怕,安妮只觉得好笑,她忙问道:“兰花姐,你是怎知道那不是真的鬼魂呢?”
木兰花微笑着,道:“屈健士先生,请将“银幕”缩回墙中去。”
屈健士先生又按下了击,那幅玻璃迅速地缩了回去,简直一点声音也没,木兰花向地上一指,道:“你们着,地毯上有一道相当深的痕迹!”
穆秀珍和安妮一齐低头看去,果然,地毯上有一道将房间分剖成为两半的直痕,分明像是被重物压过的一样,木兰花道:“我在听安妮叙述当时的情形之际,就已经发现了这道痕迹,当时我想,为什么保养得如此之好的地毯上,会有那样的一道深痕的呢?那当然是有重物移过的原故了,而那东西一定是一个扁平体,横过整个房间,可能是一幅幕,而那地方恰好又是安妮所说的鬼魂站立的所在,所以我进一步断定,所谓鬼魂,实际上只不过是简单的光学游戏而已!”
穆秀珍吸了一口气,道:“那么,兰花姐,你何以肯定屈健士先生一定会来见我们的。”
“秀珍,你怎么了?你想,这房间中,有着如此精密的装置,难道竟会没有偷听器么?屈健士先生自然可以听得到我们的谈话的。”
屈健士先生满脸皆是羞惭之色,道:“三位小姐,请原谅我,因为我实在太想你们参加搜寻“大将号”的沉船上工作了。”
安妮低声道:“兰花姐,你连他的目的也料到了!”
屈健士又道:“兰花小姐,你是昆格上校的朋友,搜寻“大将号”的沉船,可以说是他最后的志愿,难道你竟一点也不想参加么?”
木兰花缓缓地道:“可是他却被人谋杀了。”
屈健士道:“但警方已在追查凶手!”
“可是也一无结果,对么?”木兰花的声音很严肃,“为了你自己的安全着想,你也应该放弃搜寻,除非你根本不必担心你的安全!”
木兰花的话中,像是藏着一柄锋利的匕首一样,令得屈健士先生的面色,立时变了,而且他也是一个十分聪明的人,他立时道:“小姐,你那样说,是怀疑昆格上校的死,和我是有关的了?”
木兰花只是冷冷地望着他,并不出声。
屈健士先生摊了摊手,道:“小姐,这样的怀疑,实在是太可笑了,我是和上校最好的朋友,我们计划在找到了沉没在海底几百年的宝藏之后,在岛上设立一所大学,一所医院,和一所世界上规模最大的海洋水族馆,这三者都是新独立的国家所急需的,照我们的估计,我可能还要拿出很多钱来才够完成这些!当然,或者沉宝的数量十分多,那就用来开发岛上的公路,总之我们绝不会自己打算,我为什么要害上校?”
屈健士这一番话,讲得十分诚恳,木兰花听了之后,半晌不语,才道:“但事实上,昆格之死,你负着最大的嫌疑,只不过你的地位十分高,所以才没有人来怀疑你而已。”
屈健士苦笑着,道:“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他突然死亡,使我的搜寻沉船计划受到阻碍,而这个计划,却正是我们毕生之力也要完成的。”
木兰花扬了扬眉,道:“屈健士先生,如果你刚才所说的一切,全是你真心诚意讲出来的,那么我们可以留下来,代替昆格上校来帮助你!”
屈健士奕然一呆,他张大了口,可是却不知该讲些什么才好。
木兰花的话一出口,不但屈健士高兴,连穆秀珍和安妮两人,也一齐欢呼了起来,屈健士突然用他的黑色大手抓性了木兰花的手,用力撼着,道:“那太好了,那真太好了!”
木兰花道:“既然我答应了你,那么我们就要立即开始工作,首先,我们自然要确定“大将号”沉没的可能地点,有关资料——”
“有关资料在昆格处失去了大部份,然而那些资料我都是看过的,我可以凭记忆绘出最可能的沉船地点来。”屈健士回答着。
“我们不必雇潜水人员,你,我和秀珍三个人就够了,安妮可以在水面上掌握一切,我们自然要一切潜水设备,和海底使用的金属电波探测仪。”
“那都已齐备的了。”
“还要一艘性能极之优良的船。”
“我的游艇是全世界最优良的游艇之一,它本来是造给美国石油大王的儿子作新畿内亚采险之用的,后来他改用了飞机,所以给了我。”
“那很好,我想你该去工作了,我们明天就可以出发,对了,偷听器在什么地方,我们实在不想每一句话都被人听到!”
屈健士走到一幅抽画前,将画框上的偷听器拆了下来。
那偷听器简直就是画框中的一格,制造得十分巧妙,只怕用心检查,也是不容易发觉它的存在的。屈健士先生礼貌地道:“我要去工作了,三位请安歇。”
木兰花道:“好,明天见。”
屈健士先生退了出去,安妮忽然叫道:“兰花姐——”
木兰花却不等她讲完,便突然推开轮椅,来到了露台的玻璃门前,推开玻璃门,来到了露台上,穆秀珍自然也跟了出来。
木兰花低声道:“你们要干什么,可以在这里低音说。”
穆秀珍不禁一呆,道“兰花姐,他还是靠不住?”
木兰花点头道:“是的,我想安妮已经在怀疑这一点了,对不,安妮?你刚才想什么?”
“我在想,那幅能移动的屏障,那隐藏得如此巧妙的放映机和偷听器,这一切,全不是几天之内,能够准备得好的——”
安妮才讲到这里,穆秀珍已一拍掌,道:“是啊,他简直将我们当作小孩子了,岂有此理,待我去质问他!”
木兰花瞪了穆秀珍一眼,穆秀珍不敢再言语,木兰花才道:“我怀疑屋中还有偷听器,但我们也不必再去找它,我们见机行事!”
木兰花的话,令得安妮和穆秀珍两人的脸上,也显出十分严肃的神情来。木兰花又道:“秀珍,尢其是你,特别要注意,切不可现出我们似怀疑他的神情来,要就是他是一个无辜的人,要就是他是一个极之狡猾的犯罪者,我们要小心。”
“兰花姐,如果他是,他会怎样害我们?”
“在找到“大将号”沉船之前,我们是绝无危险的,但是秀珍,我们在潜水之前,一定要用心检查潜水工具,而且我们自己也要有所准备,明天上午,我们以游览市区为名,去买一些应用的物事。”木兰花说着,又推着安妮,进了房间。
一进了房间,她便打了一个呵欠,道:“今天玩得太疲倦了,接下来还有很多工作要傚,我们应该睡了!”
穆秀珍和安妮两人答应着,穆秀珍将安妮抱上了床,不一会,她们三人,全睡着了,那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
阳光普照,在牙买加,几乎是没有阴沉沉的天气的,木兰花,穆秀珍和安妮在京士顿的街头上漫步,她们都觉出有人在远远跟踪她们,
然而她们却装出一点也不知的神情来。
安妮和穆秀珍两人,已不止问了木兰花一次:“跟踪我们的人,是谁派来的?”
但是几次,木兰花的回答,却都是一样的:“不知道。”
木兰花并不是在卖关子,她的确不知道跟踪者是谁派来的,可能是屈健士。如果是屈健士,那么事情就简单得多,因为她正在怀疑屈健士。
但是跟踪者也可能和屈健士无关。
如果跟踪者和屈健士无关的话,那么,或许可以证明昆格队长不是屈健士杀死的,而如今的跟踪者,就是谋杀昆格的人。
在京士顿的街道上,有许多出售潜水工具的商店,木兰花在一家规模较大的一家中,买了六枝笔形的压缩氧气,这种压缩氧气,每一支可以使人在水中支持十分钟,她和穆秀珍各人藏起了三枝,以备不时之需,她又问那家商店,屈健士先生的潜水工具是不是在当地买的。
她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商店主人用十分神秘的语气告诉她,屈健士先生所用的一切潜水用兵,全是直接从美国运来的。
当她们在商店中的时候,那两个跟踪者,就站在对街,木兰花略转过头去,隔着橱窗玻璃,打量着他们两人。
那两个人是白人,衣服并不很整齐,从他们站立的姿势来看,一望而知他们决然不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而只不过是流氓!
这几点,和屈健士先生手下的人,却是不大相同的。
到目前为止,木兰花他们接触到的屈健士的手下,几乎全是黑人,而且也全是彬彬有礼,服装整齐,和那两个跟踪者是大不相同的。
木兰花又转回头来,向商店主人问道:“对街的那两个人,你可认识么?他们一直跟着我们,我想要通知警员来对付他们的了。”
商店主人抬头看了一眼,道:“这两个粗鲁的家伙,如果他们对小姐有什么不利的话,只管通知警员好了,一点别便宜他们。”
“你认识他们?”
“他们是非克先生的船员。”
“谁又是非克先生?”
“一个美国游客,有着一艘十分豪华的游艇,据说他是美国德克萨斯州的一个大牧场主,但是却又十分喜欢海洋,每年也来牙买加渡假的。”
“谢谢你。”木兰花付了钱,走出了商店。
她在走出门口的时候,低声道:“秀珍,如果那两个家伙再跟在我们后面,我想你应该知道怎样对付他们的。”
穆秀珍磨掌擦拳,道:“我早就知道了!”
木兰花笑了一下,仍然推着轮椅,向前走去,穆秀珍故意落后了些,那两个家伙,又跟了上来,木兰花加快了脚步,迅速地转过了街角,穆秀珍也跟着转了过去,但穆秀珍立时在街角处站定。她一站定,便听得一阵脚步声,奔了过来。
那显然是那两个跟踪者怕失去了她们的踪迹,急步跟了上来,穆秀珍早已准备妥当,就在第一个人将转过墙角时,她突然伸足拦去。
那人猝不及防,撞在穆秀珍的小腿上,身子向前一俯,穆秀珍伸手按住了那人的后颈,用力向下一按,那人一个“狗吃屎”,重重地跌在地。
在他身后的另一人见势不妙,他也算是十分见机,立时站定了身子,但是穆秀珍已然扬起手来,在他的脸上,重重掴了一掌!
那人的身子一幌,穆秀珍一伸手,已抓住了他胸前的衣领,用十分不客气的话骂道:“贼种,为什么要跟在我们的后面?”
跌在地上的一个,已经站了起来,但是穆秀珍如何肯放过他,飞起一脚,重重踢在他的小肚上,令得他又立时痛得弯下腰去。
另一个面色苍白,穆秀珍一挥手,那人跄踉向外跌去,撞在一根电灯柱上,令得他抱住了电灯柱,好一会虽以站直身子!
穆秀珍拍着手,道:“不怕死的,只管再跟我们!”
安妮笑着道:“秀珍姐,你真行!”
这一场打斗的时间虽然短,但是却也吸引了不少途人,大家看到一个中国女郎将两名大汉打得无还手之力,也一齐鼓起掌来。
穆秀珍也觉得十分有趣,向众人抱了抱拳,像是她是走江湖卖艺的人一样。木兰花向她使了一个眼色,穆秀珍连忙向前走去。
木兰花低声道:“如果他们继续要找麻烦的话,一定仍然会跟了来的,我们到前面的露天咖啡座上去等他们光临好了。”
她们三人向前走着,来到了一个露天的咖啡座上,有一队三人乐队,正在弹奏着热烈的西印度音乐,穿得花花绿绿的黑人女侍在穿来插去,她们来到了一张桌子旁坐了下来。
她们才坐下之后不久,便看到七八个大汉,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带头的两个,正是刚才捱了穆秀珍打的那两人,其中的一个,半边脸上,还又红又肿,肿起老高,那是穆秀珍刚才重重掴了他一掌的结果。那七八个人一到,任何人都可以知道他们是存心到来生事的,连那队乐队,也立时停止了演奏。
木兰花若无其事地斟满了一杯咖啡,笑着道:“安妮,等一会我们或者不能照显你,希望你能自己照顾自已,你和我们在一起之后,还没有机会看过我们大开拳脚,今天可有热闹看了。”
安妮笑着点头,道:“你放心,我会照顾自己的。”
木兰花端起你子,喝了一口,一个大汉已经站到了她的身后,看那个大汉的样子,像是伸手想搭住了木兰花的肩头的。
可是,他才一伸出手来,木兰花的右手,已突然向后扬去,手中满满的一杯滚热的咖啡,向后泼了出去,泼在那人的脸上!
那人发出了一下呼叫声,双手掩着脸,忙不迭向后退去,而木兰花则已霍地站了起来,穆秀珍立时跃身跳了过来,和木兰花背对背而立。
那一个人冷不提防便受了伤,其余七个大汉怒叫着,口中不断地骂着,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敢冲过来,就在那剑拔弩张之际,突然一辆小型跑车疾驰而来,那辆跑车来得如此的急,以致冲翻了两张桌子,才停了下来。
而一停下之后,车中便跳出了一个身形极高的男子来,那男人穿着一伴花榇衣,手臂上全是黑茸茸的体毛,足有七尺来高,身形壮硕之极!
当他一出现之后,那七个人立时向后退去。
木兰花和穆秀珍互望了一眼,木兰花低声道:“这一定就是那个非克先生了!”
那大汉直来到了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的身前,伸出手来,但是木兰花和穆秀珍却却不和他去握手,非克讪讪地一笑,缩回手去,道:“这是误会了,整个京士顿的人都在说,屈健士请到了两位东方女侠,我也想一瞻风采,所以——”
木兰花打断了他的话头,道:“所以你便派了两个手下来跟踪我们?”
“那是误会,我只不过吩咐我的手下,如果有机会和两位交谈的话,那么就请两位到我们的游艇上来,让我能结识两位东方女侠。”
木兰花冷笑着,道:“原来是这样,你一定就是非克先生了。”
“正是,正是,约翰.非克,美国德克萨斯人。”非克自我介绍着,“旅行是我的爱好,而我更爱好在西印度群岛旅行。”
“为了什么?”木兰花不客气地问。
“那自然是为了它们的风光好,太美丽了,是么?”
木兰花的态度仍然十分冷漠,道:“不是为了加勒比海的海底,有着很多吸引人的宝物么?”
非克的面色变了一变。
而就在这时,两辆大房车驶到了近前,车门开处,跳出了七八个黑汉子来,一齐奔到了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的身前。
其中一个道:“小姐,听说你们出了些意外,屈健士先生命令我们来保护你的,什么人敢对你们没有礼貌?”
木兰花笑着,道:“没有什么,我们还不致于软弱到要人保护,什么人惹我们,吃亏的只会是他自己,而不会是我们!”
那七个黑人一赶到,非克已带着他的船员退走了,他自己又靠着那辆小跑车,以极高的速度,驶了开去。
木兰花道:“我们也该回去了。”
穆秀珍叹了一声,说道:“可惜,未曾大打出手。”
木兰花大有深意地道:“你故心,一定还会有事的!”
当木兰花等三人,回到了屈健士豪华的住宅前面时,只见屈健士已在门口等候了,他的精神显得十分疲倦,眼中也布满了红丝。
他一见到了木兰花,立时迎了上来,道:“什么事?究竟发生了什么?”
从他的神情来看,他对木兰花等三人的安全,十分关心。木兰花微笑着,道:“没有什么,只不过是和一个美国游客的几个船员打了一架。”
屈健士像是十分不满意,道:“你们是我的贵宾,其实不必要在街头和别人起冲突的,有什么事只管通知警员好了。”
木兰花只是笑了笑,将话题岔了开去,道:“你昨天晚上,一定是在通宵工作的了?地图是不是已绘制好了,那我们最好快些行动。”
,屈健士先生的神情,立时兴奋了起来,道。“已绘制好了,请跟我来看,如果要开始工作的话,那我们现在就可以到我的游艇去,我们可以在游艇上研究行动的计划,反正一切工具,都是现成的,随时都可以使用,不如你的意思如何?”
木兰花笑道:“我是最性急的了,那正合我的意思。”
屈健士先生挥着手,高声叫着道:“准备好车子!”
那辆华贵的黑色大房车,在不到一分钟之内,便由穿着制服的司机驾驶着,来到了面前,他们四个人,一齐登上了车。
车子在宽阔、洁净的街道上驶着,二十分钟之后,便停在码头边上,海中停着很多游艇,大大小小,不下数百艘之多。
但是从外形来看,却没有一艘有屈健士先生的那一艘,那样壮观的,然而,当木兰花在登上了游艇,站在甲板上四下观看之际,她却指着不远处,一艘外表看来相当残旧的游艇,道:“这是一艘性能十分高的船,这艘船的主人是谁?”
屈健士皱起了眉,他对木兰花的话,显然不表同意。在木兰花身后的一个船员答道:“那是一个美国游客的船,船主是非克先生!”
木兰花点了点头,道:“请给我望远镜。”
屈健士道:“这是一艘旧船,不值得注意。”
可是木兰花还是从船员的手中,接过了望远镜来,向那艘旧船望去,她第一眼就看到有一个身形十分高大的人,也正用望远镜在向自己观察,而他有点狼狈地躲到了船舱去。从那人高大的身形来看,他应该正是非克先生。,
木兰花继续观察看船身的构造,她足足着了三分钟之久,才放下了望远镜,道:“屈健士先生,你的观察错误了,我敢断言,那是整个港湾中最好的一艘船,在全世界性能优良的游艇中,这一艘船,至少也可以轮到第三位了!”
屈健士面上现出不信的神色来,为了礼貌的原故,他不便和木兰花辩驳。但是他还是不以为然地道:“比我的游艇还好!”
“好得多!”木兰花却不客气地回答,“它的速度至少是你这艘游艇的一倍,而且,据我的观察,它可以在最短时间内,变成一艘潜艇。”
屈健士失声地叫了起来:“一个游客,要那样性能的游艇作什么?”
“你问得对,所以,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这位非克先生,绝不是普通的游客,极可能他就是我们的敌人,今早在市区,和我们发生冲突的,就是他手下的船员,我们一进入市区,他就派人跟踪我们,后来他又自己现身,屈健士先生,你船上有无线电话么?”
“有的,你要——”
“我要向国际警方调查一下这位非克先生,看看他究竟是什么来历,安妮,你负责这件事,我们和屈健士先生去研究地图。”
屈健士连忙命令一位船员,带着安妮到通讯室去,而他自己,则带着木兰花和穆秀珍,来到了船舱之中。
不消说,船舱中的一切,都是极其豪华的,当人走进船舱中的时候,只像是走进了一所华丽的别墅,而绝不像是置身于一艘船上。
屈健士自他的上衣袋中,取出了一只信封,自信封中,取出了一张小心摺叠好的地图,摊了开来,道:“我绘制好了这地图,就小心藏在身边,而我在绘制的过程中,是十分秘密的,绝没有人知道——我自然不恕步昆格上校的后尘。”
“当然。”木兰花凑过头去着那地图。
地图是绘在极薄的一种纸上的,是以打了开来之后,铺满了那张方桌,地图上是加勒比海及海中的岛屿,还有两条红线,一条是“大将号”的原定航程,另一条则是牙买加方面海军护航舰的路线。一个红色的圆点,表示护航舰见到“大将号”的地点。
然后,一行蓝色的虚线,表示“大将号”继续它的航程。而在那蓝色的虚线延续了寸许之后,便是那场飓风的行进路线和波及的范围。
屈健士解释着,道:“这一切资料全是十分可靠的,尤其是风力和风向的资料,那场飓风的风速,估计每小时二十五哩,“大将号”一定被吹离了航线,向西飘去,我们几乎可以肯定它离开航线的地点是在这里”
屈健士指着地图上一个绿色的圆点。
木兰花点着头,道:“是的。那么剩下来的问题,就是大将号在飓风之中,可以支持多久方才沉没了,对不?”
“是的,我和昆格翻查过不少资料,也问过对古代船只的性能十分有研究的人,他们都认为,在那场飓风之中,“大将号”可能支持七小时到十小时,那么,“大将号”沉没的范围,应该是在这个黄色虚线所划的圆圈之内。”屈健士先生指着地图。
他手指所指的那个黄色圆圈,直径大约是一百海里,位置是在牙买加以东,海地以南。
木兰花道:“那是说,如果“大将号”真的支持了七小时到十小时,如果它支持得更久,或者是支持得不足,那么,它沉没的地点,便不在这个圆圈之中了。”
屈健士先生点头道:“是的。”
穆秀珍本来是满腔热诚的,可是在听了屈健士对他绘制的地图作了详细的解释之后,她却已经泄了气,道:“天……要在一百海里的范围之内,找一艘沉没了几百年的船,那实在和找一枚针差不多,更何况沉船可能还根本不在那范围之中!”
屈健士似乎有点尴尬,他摊开了手,道:“可是,小姐,我相信我所绘制的这张地图,已是“大将号”沉没以来,对它的沉没地点所能作出的最正确的估计了!”
穆秀珍望着木兰花,看她的神情,分明是对这次搜寻工作,已不感到多大的兴趣了,但是木兰花却全神贯注地望着地图,并不理睬她。
木兰花足足着了五分钟之久,才道:“请将地图收起来。”
然后,她靠在沙发之上,闭起了眼睛,也不知她心中在想些什么。
穆秀珍等了两三分钟,实在忍受不住了,才问道:“兰花姐,你在想什么?我看,那几乎是没有可能找得到的,我们不如——”
木兰花突然睁开眼来,伸手拍了拍穆秀珍的肩头,道:“秀珍,越是没有法子做得到的事,我就越有兴趣,你如果想退出的话……”
木兰花故意不说下去,穆秀珍立时道:“谁想退出?”
木兰花笑道:“那就好了,屈健士先生,还不启航?”
“是!”屈健士先生平时颐指气使,是发惯了命令的,但这时,他却自然而然,接受了木兰花的命令,取出了无线电对讲机,道:“启航!”
游艇拉起了汽笛,在“呜呜”的汽笛声中,游艇已向外驶了开去。
就在游艇开动之后不久,安妮控制着轮椅,也来到了船舱之中。
她一进船舱,便道:“兰花姐,那位非克先生在国际警方,有十分详细的档案,他的正式名字叫泰格.非克,就是老虎非克。他虽然在美国德州有一个大牧场,但是他实际上却是——”
木兰花突然插了一句口:“他是西班牙人。”
安妮讶异地望着木兰花后,木兰花微微一笑,道:“那没有什么可奇怪的,我们都听过他讲话的,他的口音中有浓重的西班牙音。”
安妮点点头道:“是的,他是西班牙人,而且还是西班牙贵族,在西班牙的共和革命成功之后,他曾带着大量财宝,逃到北非,在那里买了几族的北非土人,但随后,他又到过意大利,和黑手党搭上了关系,曾居黑手党的高位,他就是在那时候到美国的。”
木兰花道:“他可有犯罪的记录?”
“没有,一点犯罪记录也没有,在美国,他是大牧场主人,他的经济情形相当好,为了他女儿十五岁生日,他派出两百架飞机,到世界各地去接贵客到他德州农庄的巨厦中,去参加他女儿的生日舞会,那是三年之前的事,他的嗜好是旅行,他是无国籍的,但是却持有摩纳哥发出的护照。”安妮一口气讲到这里,才顿了一顿。
木兰花点头道:“很不错,我们已知道他的底细了,但对他来牙买加的目的,却还不知道,屈健士先生,请你和你在京士顿的手下联络,叫他们切实留意老虎非克那艘船的行动,最好能制造一些事端,在我们行动期问,使港务当局扣留他的船,不让它出海。”
屈健士先生咧开了嘴,露出了两排雪白的牙齿来,道:“那太容易了,我甚至可以设法连他人也扣留起来的。”
木兰花道:“好,请去进行!”
屈健士先生退出了船舱,木兰花走前几步,拉开了窗帘,那舱是在游艇的艇首部份,前面是半圆形的,而那半圆形的部份,全是玻璃的。
所以,当窗帘移开之后,身在舱中,和身在甲板之上,可以说是完全一样的,碧蓝的天,碧蓝的海,看得人心旷神怡!
穆秀珍却在咕噜着,道:“我看我们是在白费时间,上次到非洲去找宝藏,资料那么详细,结果也还不是空手而回?还亏了不少本!”
木兰花笑道:“可是我们找列了宝藏啊!”
穆秀珍道:“还提它呢,不提反倒没有那么的气人!”
木兰花道:“你不要提不起精神啊,昆格队长说过,你是世界上最好的潜水家,在海底找寻宝藏,一大半要靠你来努力了!”
穆秀珍听得木兰花那样说,心中又高兴了起来,甚至哼起歌曲来,道:“我们大约要多久才能驶到估计的沉船范围?”
“大约明天早晨。”屈健士已经走了回来,回答着。
木兰花道:“所以,我们今天可以好好地休息一下,等休息够了,再开始工作,屈健士先生,请先带我去参观你准备好的一切工具。”
“好!好!”屈健士先生没口的答应着。
等到木兰花看过了一切应用的工具,而她认为满意之后,天色已黑了下来。虽然是在船上,但是他们享受的晚餐仍是极之丰盛的,连一向食量不大的安妮,也吃完了整整一只大龙虾!
※※※
在一望无际的海洋上,太阳才一浮上来,海面之上,便充满了光明,木兰花坐起身来,拉开了一角窗帘,向外看去,只觉得游艇像是浮在充满了金光的云端一样。游艇的速度相当高,这从船首溅起的浪花可以看得出来。
木兰花叫醒了穆秀珍和安妮,当她们梳洗完毕之后,屈健士已派人来请她们了。她们一齐到了甲板上,享受着早晨的阳光。
木兰花道:“我们不如等船驶到那圆圈的中心才开始工作,早餐之后,休息一会,就可以开始潜水了,这一带的海事资料呢?”
“有,吃完早餐,我们进行研究。”
木兰花不再说什么,他们一齐用完了早餐,船员已将各种应用的工具,搬了出来,木兰花和穆秀珍,一齐研究着海事图。
她发现,这一带的海水,有的地方虽然相当深,但却是潜水的好地方,因为从来也没有鲨鱼出现的记录,也没有汹涌的暗流。
他们研究了半小时,屈健士先生已然穿上全副潜水配备,游艇也已停止前进了。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也换上了潜水装备。
他们每一个人都携带一具水底推进器,而灵敏度极高的金属波探刺仪,就装置在水底推进器的前端,如果水底有金属,表针就会转动。
他们三人之间,可以随意通话,因为他们的头罩上有无线电通话系统,他们也配备了水底的武器,以防海底的大鱼来袭。
而且,他们的身上,也有着无线电波发射仪,在船上的安妮,可以在一大幅示踪屏上,得知他们离船的距离和方向。
他们和安妮之间,也有着通话系统,如果遇到了危险,随时可以呼救。海底的一切,是最难预测的,所以他们必需加强安全措施。
他们三人相继下了水,海水澄澈得像是一整块绿玉一样,而他们就在绿玉之中前进。他们一下了水之后,就四下散了开来。
穆秀珍虽然是极心急的人,可是这时,她却也一点不心急,因为她知道,在海底要找一艘沉船,绝不是三天两天可以有结果的事情!
别说现在,根本没有正确的沉船地点,就算有,几百年来,海底沙床的变迁,也可能将沉船深深地埋在海底,难以看得到。
明知急也急不出来的事,穆秀珍自然是不会着急的,她本就喜欢潜水,是以一下了水,便向下沉去,一直沉到了海底。
她看了看海底的深度表,水深三百七十尺。
在海底的岩石上,布满了各种美丽之极的海葵,穆秀珍一沉下去,张开的海葵,都吃惊地收了拢来,令得一大丛小鱼,自海葵丛中游了出来。
那一大群美丽的小鱼,就在穆秀珍的身边打转,穆秀珍伸出手指来,就可以碰到它们的身体,穆秀珍乐得“哈哈”笑了起来。
她一笑,便立时听得木兰花道:“秀珍,你作什么?”
穆秀珍道:“一大群的鱼围着我转,我觉得好玩。”
木兰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她道:“秀珍,我们不是来玩的,你要留意我们的任务,别错过了可以发现沉船的机会!”
穆秀珍道:“当然,我知道的!”
双手扶在水底推进器中前进,是一点也不费力的,人的感觉就像是在云端上一样,十分舒适,而且云端也决不会有眼前如此美景。
这一天,他们一直到海底下开始暗了下来时,才在海底会合,屈健士又通知游艇,驶到他们会合的地点来,登上了艇。
当然,一下午的搜索,并没有结果。
他们三人中,也没有什么人感到气馁,因为他们谁也不会存着在一个下午就发现沉没了几百年的沉船,他们互相交换着意见,兴高采烈。
但是,在十天之后,他们仍然一无所获之际,穆秀珍便已经有点沉不住气了,那一天黄昏时分,她上了甲板,脱去了头罩,便大声道:”“我看,那黄色圆圈范围内的海域,我们全已找遍了吧,唉,日日浸在深水中,滋味可也不怎么好受,昨天晚上,我就做了一个恶梦,梦见我自己,变成了一条鱼儿!”
木兰花和屈健士两人,在搜索了十天而毫无结果之后,自然多少也有点失望的心情,可是听得穆秀珍说她做梦变成了一条鱼儿,他们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但穆秀珍却并不觉得好笑,只是瞪着他们。
安妮在一旁却突然道:“秀珍姐,如果你已厌倦了潜水,那么……那么……可不可以让我来代替你?”
安妮显然是鼓足了最大的勇气,才提出了这个提议来的,是以当她讲出来的时候,她的脸涨得十分红。木兰花等三人立时向她望来。
“不要用那样的眼光望我,”安妮急急地道:“在水中,我可以握紧水底推进器,我也懂得如何操纵它,那还不可以么?”
穆秀珍双眉一扬,立时向木兰花望来。
木兰花点头道:“理论上是可以的,但是你一点潜水的训练也没有,只怕会发生危险的。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安妮的双眼之中,含满了泪,道:“兰花姐,你想想,秀珍姐十天来不断地潜水,她就感到了厌烦,而我,十年来一直坐在椅上!”
屈健士也道:“我认为可以给她试试。”
穆秀珍道:“明天我和安妮一齐下水,三天之后,也就可以单独行动了。”
木兰花道:“好的,我留在船上。”
“可以由我的船员在船上照料一切。”屈健士提议。
但是木兰花却立时表示不同意,她道:“不,船上的工作,关系着潜水者的安全,我不敢将那么重要的工作委托给别人。”
屈健士也没有再说什么,一切就那样决定下来了。
第二天,安妮一早就醒了,她一生之中,从来也未曾接触过如此辽阔的大海,是以她心情的急不及待和兴奋,是人人皆知的。
为了安妮,他们提前了半小时下海,木兰花在船舱中,注视着示踪屏,和穆秀珍通着话,适话器中,不断传来安妮喜悦的叫声。
一切都很顺利,木兰花的工作,是很单调的,她有时间可以去想一想,她首先想到屈健士所绘制的那一张藏宝地图。
只是屈健士得到的资料是正确的,那么,根据那些资料绘制而成的地图,自然也是合理的。然而,原始资料却已全随着昆格的被杀而失去了。
木兰花对屈健士的疑心,也未曾去尽,可是这十天来,屈健士的行动,却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那也并不使木兰花更感到意外。
因为木兰花知道,就算屈健士另怀鬼胎,要对她们不利,那也必然是在发现了沉船,找到了埋在海底的宝物以后的事!
木兰花自然也想到了那个不寻常的人物非克。不管非克的目的是什么,能将他扣留在京士顿的港口,不让他行动,总是好事。
木兰花更将这十天来在海底所见的情形,详细回想了一遍,如果沉船是在这里的话,那么应该被发现的了,为什么还一无所获呢?
木兰花正在想着,突然听得甲板上传来一阵船员奔动的脚步声,按着,一个船员便来到了舱房门口,道:“有一只船正在接近我们。”
木兰花一怔,道:“什么样的船?”
“像是非克先生的游艇。”另一位船员道。
木兰花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们船上可有武装?”
大副也在这时候,来到了舱口,他答道:“有的。”,
“通知全船船员,武装戒备!”木兰花一面说,一面跨出了舱房,来到了甲板上,她不必用望远镜,也可以看到那艘船了。
那是非克先生的游艇,正以相当高的速度向前驶来。
木兰花回头看了一眼,看到船员都持着武器,站在有利的地方,大副则站在她的身后,木兰花道:“发信号给他们,说我们不欢迎接近。”
大副立即转达了木兰花的命令,信号被发出去,对方回答的信号也立即传来,大副道:“非克船长请求登船,有要事商量。”
木兰花略想了一想,道:“好的,叫他立时停船,他自已一个人,搭小艇上来,我可以见他,如果不是他一个人,我们立时开枪!”
大副点着头,又将木兰花的话,译成信号,拍发了出去,木兰花则已回到了舱中,将非克要来的事和屈建士、穆秀珍说了,然后道:“你们快回来,在水底要当心被人暗算,非克的来意可能不善,但我会小心应付他的!”
当木兰花吩咐完了他们之后,她已看到非克的游艇,停止了前进,而一只小艇,正飞快地向前,驶了过来,艇上的确只有非克一个人。
十分钟之后,非克在监视下,登上了游艇,被大副带到了船舱中,在这十分钟之内,木兰花已命令六名船员潜水前去接应穆秀珍他们。
非克神情潇酒地走进了船舱,道:“我来得实在太突兀了,真抱歉,请原谅我的拜访,同时,我要来说一声,我是在港务官的监视下逃出来的。”
木兰花淡淡地道:“是么?你违反了港务官的监视,以后你再想到牙买加来,便不免有点困难了,我劝你还是回去自首的好。”
非克有点放肆地笑着,道:“小姐,你们的手段,未免太恶劣了吧?老实说,对于大将号的沉宝,我本来是没有兴趣的。”
木兰花的态度。仍然十分冷漠,她道:“那么、不消说,现在你一定已改变了看法,而变得对之十分有兴趣了,是不是?”
“对的,因为我获得一些资料。”
木兰花呆了一呆,她有点意外,因为她料不到非克竟会那样讲,他那样讲,岂不是承认了他,和昆格队长的被谋杀有关系?
木兰花“噢”地一声,说道:“原来是你下的手!”
这一次,却轮到非克发呆了,他怔了一怔,道:“什么叫我下的手,那是什么意思?我完全不明白你是指什么而言的。”
“你得到了资料,当然是从昆格上校那里得来的了?”
“昆格上校是他妈的什么人?”非克显得十分不耐烦,是以他脱口讲了一句十分粗俗的话,“我从来也没有见过他。”
“你不必见过他,”木兰花的声音变得十分严厉,“因为你是用长矛在背部将他插死的,现在,你或许记起谁是昆格队长了?”
非克又呆了片刻,突然怪声笑了起来,道:“是的,我听到过这件案子,但那是我这一次到牙买加前两天发生的,案子发生之时,我正在古巴,有一百个以上的人,可以证明这一点,而且我绝不知道那个死者握有大将号沉船的秘密!”
“哦,”木兰花多少有点尴尬,“那么,你获得的大将号沉船的资料,是怎么来的?是有人向你兜售,还是你拾到的?”
那克却并不回答,只道:“请你看看这个,小姐。”
他将一只牛皮纸信封递到了木兰花面前。
木兰花看到信封上写着“非克先生收”几个字,她摇头道:“你将信纸取出来,念给我听好了,我不会碰你给我的东西的。”
非克耸了耸肩,将信纸取了出来,念道:“非克先生,随信附上一份有关大将号沉船的原始资料,屈健士和那两个东方女子,正是根据这份资料在寻找大将号的沉船,或许你会奇怪何以我会给你那些资料,我的目的是十万美元,那是非常值得的,等我取到了十万美元之后,我还会将资料的最重要部份送上。如果你答应了我的要求,请将十万美元的支票,寄到京士顿第七街邮局,宾臣先生收,我会去取信的。”
木兰花道:“你付出了十万美元?”
“是的,在寄出支票之后的第三天,我又接到了另一些资料,那的确是可以导致寻获大将号沉船的,你认为我们是合作好呢?还是各管名的好?”
木兰花冷笑着:“如果合作,你拿什么来入股呢?你所得的资料,对我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崭新得从未听过的东西,”
木兰花讲到这里,甲板上人声嘈杂,屈健士和穆秀珍他们已经回来了,他们不及除下潜水设备,便已经走进了船舱之中。
木兰花指着非克道;“这位是非克先生,他想成为我们寻宝集圃中的新股东,我正在问他,他凭什么想加入作为股东!”
屈健士先生对非克怒目而视,现出明显的敌意来。
“我有那些资料,而我也研究过那些资料,我可以单独进行的,但如果我单独进行的话,你们可能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你只管去进行到够,快离开我的船!”
非克站了起来,他有点阴森森地道:“我们会在海中遇面的,屈健士先生,你可以想一想,那时的情形,或者会十分尴尬!”
屈健士怒得紧捏了拳头,看样子想一拳挥了过去!
非克也知道多留下去,只怕要吃眼前亏,是以他急急向外走去,但木兰花却叫住了他,道:“等一等,我有一个问题。”
非克站定了身子,木兰花道:“如果你不能和我们在一齐进行搜索,那么,你打算如何,可以告诉我们么?”
非克笑了一下,道:“大将号沉在海底,已有好几百年了,它是无主之物,每一个人都可以得到它,我们如果不合作,我自然只好单独进行了!”
屈健士大怒叫道:“你就是杀害昆格队长的凶手!”非克冷冷地望着屈健士,道:“你的指责,在这里不起作用,这里已是公海,不但你的指责没有作用,连你的诬陷也没有用了。”
屈健上突然冷笑道:“可是你忘了,你在我的船上!”
他一面说着,一面陡地一挥手,立时有四名大汉,一齐向前踏出了一步,将非克团住,但是非克却是神色自若,面上挂着一个冷笑。
屈健士重覆道:“你在我的船上,我可以将你带回京士顿去。”
非克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道:“你究竟不是牙买加的皇帝,牙买加还是有法律的,而且,只怕你也不能将我带走。”
“为什么?”屈健士怒吼着。
“因为如果我再不回自己的船上去,我的船员会不耐烦,自然会对你的船展开攻击,我想这种攻击,绝不是你的船能够抵御的!”
屈健士冷笑道:“好像你自己可以置身事外一样?”
非克摊开双手,道:“我是无所谓的,你应该知道,疠是亡命之徒,有什么关系?而你,如果放弃了目前的地位,却太可惜了!”
屈健士的怒意越来越甚,但是他还是向木兰花望来,因为在他们发生争执时,木兰花一直保持着沉默,并没有出什么声。
木兰花开了口,她的语调十分缓慢,道:“非克先生,希望你不要过高地估计自己的力量。还有,我们已决定绝不与你合作,也没有会不让你去单独寻找大将号的沉船,但是如果你要和我们为难的话,那么这将是你一生之中最大的错误!”
非克扬起眉来,他那种神情,和他“老虎非克”的名字,倒是十分相配的,他道:“谢谢你的忠告,我可以走了么?”
“再见。”木兰花简单地回答。
屈健士像是要说什么,但是非克已向船舷走去,落到了那小艇之中,接着,小艇的摩打发动,小艇便已鼓浪而去,离开了屈健士的游艇。
屈健士兀自愤然,道:“这家伙实在太可恶了,他如何会获得那些资料的?如果不是他杀了昆格上校,他如何会获得那些资料?”
木兰花却像是对这个问题,一点也不感到兴趣,道:“他说,他是化了十万美金,向一个不知名的神秘人物处买来的。”
“他的话可靠么?”屈健士进一步地问。
但是木兰花却不想再讨论这问题了,她转变了话题,道:“屈健士先生,请你吩咐你的船员,用长程望远镜严密监视非克的游艇。”
“好的,我们的行动怎样?”
“今天先停止工作再说。”木兰花转身走进了舱中。
穆秀珍和安妮两人,忙跟着木兰花,一齐来到了舱中,她们两人,都可以看得出,木兰花刚才,对非克如何获得那些资料这件事,似乎一点也没有兴趣。但是,实际上,她心中正在竭力思索这一个问题,而这个问题,和昆格队长之死,自然也有着莫大的关系!
穆秀珍心中有很多话想问木兰花,可是一进了舱,木兰花便道:“不要来烦我,我要休息一会,看看书。”
她在床上躺了下来,果然全神贯注地看起了书来。
穆秀珍忍住了话不说,可是当她向木兰花所看的书看了一眼时,她心中部大是有气,因为木兰花这时在看的那本书,是和她们这次行动,一点也没有关系的一本古典文学,穆秀珍赌气推着安妮,又来到了甲板上,道:“安妮,我们再潜下水去玩玩吧。”
安妮犹豫道:“那……不好吧,兰花姐会不高兴的。”
“让她去不高兴好了,”穆秀珍故意大声道:“在加勒比海上,不去海中玩,却躲在船舱中看着书,大抵也只有她一个人了!”
安妮笑着,低声道:“兰花姐若是怪起来,我可不管。”
穆秀珍“拍”地在安妮的头上打了一下,道:“小鬼头,你自己想玩,就自己负责,你一生之中,可有试过比潜水更有趣的玩意儿么?”
安妮想了片刻,也不得不承认道:“没有。”
“那还犹豫什么?还不快下水去?”
屈健士走了过来,道:“两位要下水?刚才,非克和他的船员,一共是四个人,也下水去了,我看两位还是暂时的避一避——”
屈健士的话还未讲完,穆秀珍已然瞪起了眼,道:“屈健士先生,你如果怕他们,那么,你就也躲在船上看书好了!”
屈健士的神情十分尴尬,他道:“我的意思是……两位如果要下海,那最好别游得太远,而且,也应该注意携带水底的武器。”
穆秀珍是十分任性的,她还想反驳屈健士的话,但是安妮却也抢着道:“是,我们知道了,请你在船上担任我们的联络。”
屈健士松了一口气,道:“好的。”
只化了十分钟时间,穆秀珍和安妮双双配好了潜水设备,两人一齐潜下水去,各自抓住了一具水底推进器,在八十尺的水深处向前推进着。
在岸上,安妮是残废人,但是到了水中,她靠着水底推进器的帮助,却可以和穆秀珍那样第一流的潜水家同样地行动,她残废的感觉消失了。海水的浮力,使得她的身子在感觉上,变得十分轻盈,她可以随意地在水中来去,追逐着鱼群。
因为安妮的体质究竟相当弱,而且她没有适当的潜水训练,是以穆秀珍虽然大胆,也不敢带她到水太深的地方去,反倒是安妮,过不多久便沉了下去,要穆秀珍一再警告,她才肯浮上来。两人在初下水的时候,心中还多少有些忌惮。
因为如果在海底遇到了非克和他的船员的话,那么她们人单势孤,虽然立时可以求救,但是等到救援的人赶到时,可能已吃了眼前亏了。
但是,时间慢慢地过去,在一小时之后,她们并未曾看到有别的人,海底美丽的景色也使她们忘记了担变,穆秀珍带着安妮,越潜越深,已快接近海底了,海底的细沙,看来平静之极,但也会有时起一阵骚动,那是由于一条魔鬼鱼突然游了起来。
安妮和穆秀珍两人是在并肩前进着的,当一条足有一张圆桌大小的魔鬼鱼,突然从离她们不远处的海底上游了起来之际,穆秀珍忙道:“小心!”
安妮立时减低推进器的速度。
那条鱼实在太大了,以致将澄澈的海水,弄得一团馍糊,安妮和穆秀珍两人,都向下沉去,一时之间,不敢胡乱游动。
扬起的海沙,又迅速地沉了下来,细沙落在她们的身上,好像是在下雪的日子,雪花颗落在身上一样,十分轻柔舒服。
三分钟之后,海水又回复清澈了,那条大魔鬼鱼,也不知所踪,穆秀珍和安妮两人,也向上浮了起来,就在她们浮起来之际,安妮忽然道:“秀珍姐,你看,那是什么,海底好像有东西露出来!”
穆秀珍循着安妮所指的地方看去,只见在离她们约有十码处,也就是刚才那条大魔鬼鱼游起来的地方,在洁白的沙中,露出了一个黑色的尖角来。
那可能只不过是一块岩石,但是也有可能,那是一只铁箱的一角。穆秀珍刚在疑惑间,她们却已听到了屈健士的声音。
屈健士问道:“你们发现了什么?”
穆秀珍忙答道:“还不能肯定,我们要游过去看才知道,看来好像是一只铁箱的角——”
穆秀珍在讲那两句话之际,早已控制着推进器,游了过去,她拨开了那尖角旁边的沙,尖角露出更多,穆秀珍也叫了起来,道:“是一只铁箱,快告诉兰花姐,那是一只铁箱!”
屈健士的声音之中,也充满了兴奋,道:“有多大?”
安妮和穆秀珍两人,合力将那只铁箱,自海沙之中,提了起来,那只箱子并不是十分大,看来像是一只放首饰的箱子。
那箱子是银制的,虽然它已全变成了黑色,而且上面附满了各种各样的贝壳,但是穆秀珍还是可以肯定那是一只银制的箱子。
她兴奋之极,大声报告着:“那是银制的箱子,大约有一尺长,我已可以完全将它提起来了,它……它好像是有锁的!”
穆秀珍捧着那只箱子,略抖了一抖,箱盖便脱了下来。
是以她立时又道:“箱盖脱落了,里面——”
屈健士的声音,听来像是他在尖声嚷跳着,他问道:“箱子中有什么?”
“里面没有什么,”穆秀珍道:“只有半箱沙子。”
“沙中可有什么?”
穆秀珍伸手在沙中掏摸着,她小心将沙扬去,二分钟之后,她从沙中,摸出了一枚戒指来,她道:“有一只戒指,十分小,看来像是小孩的。”
屈健士忙道:“你们在那地方别动,我将游艇驶过来,如果非克和他的船员要接近你们,设法别让他们接近!”
穆秀珍有点不高兴,因为自始至终,都是屈健士一人在讲话,她听不到木兰花的声音,是以她忍不住道:“兰花姐呢,你没有告诉她?”
穆秀珍才一问出口,就听到了木兰花的声音,道:“秀珍,我全知道了,你们暂时不必有行动,等船到了之后再说。”
穆秀珍已将箱中的沙全倒了出来,除了那枚戒指之外,还有一些腐烂了的黑色碎片,根本无法辨明那是什么东西了。
安妮道:“秀珍姐,让我看看那枚戒指。”
穆秀珍将戒指递了给她,她套在自己的小手指上,道:“如果那是一个和我同年龄的孩子的,那么,她一定和我一样瘦弱了。”
穆秀珍将箱子放在海底,又拨挖着海沙,可是却并没有什么发现,二十分钟之后,她便听到了屈健士的声音,道:“现在我们在你的上面,等我派人潜下水来之后,请你带着箱子潜上水来。”
穆秀珍刚想问,木兰花的声音也已传到,道:“秀珍,照屈健士先生的话去做,我们要守住这地方,同时研究那箱子。”
不一会,八名全副潜水装备的大汉,已然潜了下来,穆秀珍将发现那银箱子的地方指给他们看,她和安妮,便带着那箱子向上升去。
等到她们上了甲板时,屈健士先生连忙将那只银箱接了过去,而且,立时用稀硝酸液,轻轻地擦洗着,不多久,那箱子上的花纹,已经可以看出来了。
木兰花则刷洗着那枚戒指,当她洗去了戒指上的污迹之后,发现那是一枚花纹十分简单的金戒指,在戒指内圈,有一行很馍糊的文字。
木兰花用放大镜仔细看着,只看出那是西班牙文,其中有一个字,好像是“女儿”。她抬起头来,道:“你的意思如何,屈健士先生?”
屈健士黝黑的脸上,透现出一股红色来,他大声道:“毫无疑问,那是自大将号沉没的数百年来,沉船上的东西,第一次被人发现。”
木兰花的神情却十分镇定,道:“你何以肯定那只银箱子是大将号上的东西?沉没在加勒比海中的船只,可不止大将号一艘。”
“你看这一行文字。”屈健士将银箱送到了木兰花面前。
在箱上有着一行西班牙文,那行西班牙文,和戒指内圈的文字是一样的,但是箱子上的文字,不必放大镜也可以看得到,那是:“送给我亲爱的女儿”。
“这能证明什么?”木兰花问。
“那是绝无疑问的了,在“大将号”上,有一位将军的女儿,是从古巴回国去的,因为有她在船上,所以驻牙买加的西班牙舰队才派舰只出去护送大将号,才有了大将号最后的消息,而那首饰箱,毫无疑问,便是属于那位小姑娘的!”
木兰花点着头,道:“或者是,但是你看这枚戒指。”
“那不是小女孩的戒指么?这更可证明我的话了!”
“是的,但是那小女孩为什么不将戒指戴在手指上,而要将之放在箱子中呢?你不觉得这有点不寻常么?”木兰花问。
屈健士先生笑了起来,道:“那太不重要了,小孩子或许不喜欢戴戒指,或许她要将戒指放在首饰箱中,总之,我们已接近成功的边缘了!”。
木兰花笑了起来,道:“或许你太乐观了些,但是我也愿意如此,那么,我们该在发现那箱子的地方,进行发掘探测了?”
“是的,我们要清去海底的沙,看金属波探测仪的反应,我想我们一定会有收获的。”屈健士先生已大声发起命令来。
当天,他们一直工作到夜晚,但是他们的收获却只是在沙中,又找到了一块生满了贝壳的木板,那木板已被海水腐蚀得不能说明什么了!
到天黑,他们才放弃了工作,但是那总算是十多天来最值得高兴的一天,那只银箱子已被擦洗得干干净净,上面的花纹,是明显的西班牙风格。
他们在用了晚餐之后,一齐在船舱中,讨论那个银首饰箱何以会在这里被发现的原因。屈健士坚持沉船一定就在附近。
可是,屈健士也无法解释何以金属波探测仪一点反应也没有,木兰花则一直不出声,只是皱着眉,像是正在想着什么严重的问题。
他们也未曾讨论出什么要点来,到了午夜,各自道了晚安,便回到了船中,穆秀珍看到木兰花紧蹙着双眉的样子,忍不住道:“兰花姐,现在多少已有发现了,何以你倒反而愁眉不展起来?我看我们离大将号沉没的地点已经很近了!”
木兰花淡然一笑,道:“我并没有愁局不展,只不过我想到,我们像是一到牙买加,便跌进了一个圈套之中。一直到现在还未曾脱出这个圈套!”
“圈套?”穆秀珍和安妮都不明白。
“是的,你想想,我们根本在人家的圈套之中,怎么会有什么发现?你不必想得太乐观了,秀珍!”木兰花的话说得十分肯定。
但是木兰花的话,却更令穆秀珍感到了极度的疑惑,她提高了声音,道:“可是,兰花姐,我们已经有了很大的发现了啊!”
木兰花只是笑了笑,并不出声,又拿起了那本“白痴”来。那是俄国文豪阮斯妥也夫斯基的名着,木兰花一拿起了书,穆秀珍便知道她是不愿意再和自己讨论下去的了,是以她做了一个鬼脸,自言自语的道:“我看至多再过十天,我们便可以成功了!”
十天,并不是一个很长的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
那十天,和开始的十天一样,他们虽然每天都潜到海底去进行搜索,拽索的范围也十分广,但是却什么发现也没有!
十天之后,不但性急的穆秀珍早已泄了气,连一心想找到“大将号”沉船的屈健士先生,也宣布失败,放弃搜寻了。
他们开始回航,第二天,他们意外地遇到了老虎非克的船,老虎非克正站在甲板上,在指挥着船员潜水,当两艘船驶近之际,屈健士和非克就相互讥嘲一番,屈健士并且对木兰花道:“我可以肯定他找不到大将号的沉船,没有人可以找得到它!”
木兰花立即表示同意,道:“你说得对!”
穆秀珍和安妮两人,心中都觉得很奇怪,一则,木兰花对这件事的反应,十分冷淡,二则,木兰花不是一个肯承认失败的人,但是在搜寻大将号的沉船这件事上,几乎没有经过什么努力,而木兰花却已承认失败,不再进行了,这是很罕有的事。
而更令得她们两人奇怪的,是木兰花早在十天之前,便预言她们是在人家布下的圈套之中,是绝不会有什么成绩的。
而现在情形果然是那样。
可是她们却不明白她们是在什么人布下的圈套之中,是屈健士么?屈健士自己,不也一样因为找不到“大将号”的沉船而失望?
然而,她们两人也从木兰花的神情上看出,木兰花是决计不愿在此时讨论这个问题的,是以她们都没有表示什么意见。
第二天傍晚时分,她们回到了京士顿。
屈健士还坚持要她们再在岛上盘桓几天,但是木兰花却一定不肯去,要屈健士的车子,直接送她们到机场去,去搭乘最早的一班班机。
她甚至不愿再回屈健士的住所去,而只要屈健士派人去将她们的东西取来,屈健士送了许多礼物给她们,也全给木兰花退回去了。
午夜时分,飞机起飞,一直到飞机已到了上空,穆秀珍才实在忍不住了,道:“兰花姐,你葫芦中究竟在卖些什么药啊?”
木兰花笑了一下,道:“我要屈健士相信我们真的对寻找大将号的沉船,再也没有任何兴趣,只求快些回家,你看我做得成功么?”
穆秀珍呆了一呆,道:“兰花姐,你是说,屈健士一直在骗我们?可是那有什么好处?难道他不想要我们的合作么?”
“如果他要我们合作的话,他也不会杀死昆格了!”
穆秀珍和安妮,一齐吃了一惊,齐声道:“兰花姐——”
“你们不必大惊小怪,”木兰花平静地说,“当然,到目前为止,我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一切都还只不过是我的猜想。”
她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然后又补充了一句,道:“但是我的想像,却是十分有根据的,你们可要详细听一听么?”
穆秀珍和安媚两人,立时大点其头。
木兰花望着窗外,飞机正在穿过一大团白云,在黑夜之中,高空上有一种昏朦朦的光芒,她道:“首先,我断定屈健士要我们参加寻宝,全是做作,他的目的是要我们找不到宝物,从此对那件事再也不感兴趣,那么我们就不会成为他的障碍了!”
穆秀珍吸了一口气道:“他是要赶走我们!”
“是的,如果他硬来,我们一定不肯走的,于是他就想出这个方法来,那只银箱,一定也是他故意沉下去的,他要使我们在略觉得有希望之后再放弃,那么事情看来就更加真实了,我们自然也就不会再去怀疑他了!”
“兰花姐,你根据什么那样说?”安妮问。
“那指环,安妮。你如果要和你父亲分离,而父亲送一枚指环给你,你会不将之戴在手上,而放在首饰箱中么?当然不会的。”
穆秀珍和安妮两人一齐点头。
木兰花道:“屈健士这样愚弄我们,已经十分可恶,何况昆格队长又是我们的朋友,我们虽然离去,但决不是就此干休了!”
“那我们怎么办?”
“首先,我们去看昆格太太,昆格是在家中被人用飞矛刺死的,那种谋杀法,只是黑人惯用的方法,而屈健士的手下全是黑人,自然是他主使的了,我想,昆格受袭之后,最早来到他身边的,一定是昆格太太,我们去拜访昆格太太,希望得知昆格的遗言。”
“可是这一班飞机却是飞回本市去的。”
“不要紧,我们可以在下一站转机,问一问空中小姐,飞机将在什么地方停,我们准备下机,转搭别班飞机去探访昆格太太!”
飞机首先是在西班牙的马德里着陆的。
在马德里的机场中,她们等候了两小时,换上了另一班飞往远东的飞机,同时,她们也通知了云四风,叫他驶“兄弟姐妹号”去那里会合,尽可能邀高翔同行。
※※※
昆格太太是当地的望族,昆格太太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十分贤淑的女子,当她在古色古香的客厅中接见木兰花她们的时候,她的头上还戴着黑纱,她脸上悲戚的神情,也还未被时间冲淡,她的年纪看来十分轻,至多只有二十三四岁。
她听到了木兰花的自我介绍之后,一点也没有惊讶的神色,只是淡淡地道:“兰花小姐,在我的想像之中,你早该来了。”
木兰花呆了一呆,立即道:“是的,我的确早就应该来的,然而事情多少有一点意外,你那样说,是不是早有人告诉你,我们会来呢?”
“是的。”
“是谁告诉你的?”
昆格太太的眼圈儿红了起来,道:“是昆格,那一晚上,他兴冲冲地回家来,才坐下,一枝长矛便穿过了窗子,插进了他的背中……”
昆格太太讲到这里,双眼已十分润湿了!
木兰花知道要昆格太太再详细讲一遍当时所发生的事,那是十分残忍的,但是为了要弄清昆格的死因,却又非说不可!
昆格太太显然也明白这一点,是以她立时抹干了眼泪,甚至还现出了一个十分坚强的神情来,道:“那是突如其来的,当时我就坐在他的对面,甚至还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接着,便是两个蒙面黑人冲进来,将他带回来的一只公事包抢走。”
“是两个黑人?”
“是的,是黑人,他们的行动十分快,我连忙奔到他的身边,他只断断续续地向我说了几句话,便支持不住,离我而去了。”
木兰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请原谅我,你可以复述他讲的每一个字么?请不要遗漏任何一个字。”
“可以的,他第一句话就说你们一定会来找我的,他要我转告你们一句话,千万不要相信屈健士先生,他还说,他也欺骗了屈健士!”
“他也欺骗了屈健士先生?”木兰花等三人齐声问。
“是的,他那样说,他说他留下了一些东西在他的抽屉中,他叫我小心保存那些东西,等到你们来的时候,转交给你们。”
“他还说了些什么?”
“没有了,他说他很爱我,就死了。”
木兰花沉默了片刻,才道:“那么,请问他留下来的是什么?你是不是带回国来了?”
“是的,我去拿给你们,请稍等一等。”
昆格太太转身走了进去,不一会,她就捧着一只十分残旧的皮盒子,走了出来,将那皮盒子放在几上,道:“就是这个。”
木兰花一看那只盒子,就知道那是几百年之前的古物,但是昆格留下那只盒子,显然不是为了盒子的本身,而是为了盒中的东西。
所以,木兰花立时打开了盒子来。
盒子之中,是一叠早已发了黄的纸张,第一张绘的是一艘大船,那是这艘大船的构造图,绘得相当详细,而且有文字说明。
从那张构造图来看,“大将号”是采取当时最新的造船术来建造的,它不但有一根极其沉重的铅质龙骨,而且,七个船舱,是不相统连的。
也就是说,即使有三个舱灌满了海水,这艘船仍然可以在极其恶劣的情形之下,继续航行。那可以说是极其重要的资料!
因为从构造图来看,“大将号”在飓风之中,决计不止支持七小时到十小时,它可以支持两天,三天,甚至可以安然渡过飓风!
那么,屈健士的估计就完全错误了!
而屈健士可能根本未曾看到那张构造图,或许昆格当时已发现了屈健士另有所图,并不是为了公益而去寻宾,所以他才将那幅图藏起来的。
在那张图下面的一叠文件,是在“大将号”沉没之后,追究责任,审问督造大将号的官员和工匠的记录,也十分详尽。
从名人的口供中,都一致认为大将号不是在加勒比海中沉没,而是被那场狂烈的飓风,吹到了一个不可知的所在!
这的确是一个重大之极的发现!
多少年来,由于这些口供的供词,是在极其秘密的情形下录取的,而事后又没有公布过,是以所有人只当大将号是沉没在加勒比海之中!
但实际上,大将号就算沉没了,也根本可能不是在加勒比海,而不知在什么地方,在加勒比海中寻找沉船,是永远找不到的。
木兰花看了一会,关上了箱盖,道:“昆格队长果然留下了极重要的东西,他临死之际,不知道谁是杀害他的凶手么?”
昆格太太摇着头,道:“他不知道,他只是重覆着,要我转告你们,千万不要相信屈健士先生,千万不要。”
木兰花缓缓地道:“请相信我们,我们曾找到杀害他的凶手的,一定找到,而且,我们也一定尽力设法,替他报仇!”
昆格太太含着泪,道:“谢谢你们。”
木兰花等三人告辞而出,穆秀珍恨恨地道:“哼,这家伙,表面上看来,那么殷勤有礼,原来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木兰花苦笑,道:“我是自始至终就怀疑他的,因为他在机场请走你们的手段,就十分不正当,正人君子是绝不会做那样事的。”
安妮用十分冷静的声音道:“兰花姐,我觉得你对屈健士的估计,略有一点错误。”
“哦?”木兰花停了下来,“什么地方?”
“你以为昆格留下的图样和供词,屈健士是不知道的?”
木兰花点了点头,道:“对,我可能料错了,屈健士应该是知道的,也就是说,屈健士已推测到了大将号正确的遇事地点。”
“我也是那么想,”安妮说,“还有,我想非克根本就是屈健士的同党,他们的争吵,只不过是在我们面前做戏而已。”
木兰花赞许地望着安妮,道:“你说得十分有理。”
安妮高兴得涨红了脸,有点忸怩地道:“高翔哥哥他们,什么时候可以到?”
“今天晚上就可以到了,我们先到酒店去休息,他会到酒店来找我们的。”木兰花推着轮椅,向前走着,她们是步行到酒店去的。
在酒店中,她们休息了一会,木兰花仔细地翻阅着那些工匠和督造者的供词,督造“大将号”的是一位海军将领,他指出,“大将号”遇到飓风的那一次航行,虽然载运过重,但是也决计不会沉没的,因为它的龙骨重达三十吨,没有什么风浪打得沉它!
木兰花开始绘制一张简单的地图,等到她快要绘成那张地图时,高翔和云四风两人,都找到酒店来了。木兰花仍然在专心绘制地图,而要穆秀珍和安妮两人,将一切经过情形告知高翔和云四风两人,到了晚上十时左右,木兰花已绘好了地图。
她将地图摊在桌上,各人都围着桌子而坐。
木兰花道:“这里是大将号遇到飓风的地点,大将号如果沉没,那么一定是在这条航线之上,因为当时的风向是向东南吹的。但如果“大将号”不沉没的话,那么,那场连续了三天的飓风,就会将“大将号”一直向东南吹去,吹到南美洲北岸的一系列岛屿之间!”
“那是小安的列斯群岛。”高翔说。
“是的,如果不是在那些岛屿之间的珊珊礁或浅滩上搁了浅,那么,它就会被吹出大西洋去,那是绝对无法找得到的了!”。
“那些岛上,几百年前,全是印地安土人的世界,大将号如果飘到了那些小岛上,那结果将是十分可怕的。”云四风补充着说。
“当然,由于西班牙人的势力,已侵入了中南美洲,和土人的冲突也十分强烈,是以最大的可能是整艘船被拖到岸上烧去,而宝物则被藏起来。”
“人呢?”安妮问。
“当然全被土人杀了!”木兰花道:“所以,要寻找大将号的宝物,目标不应该是在加勒比海的海底,而是在那一群岛屿之上!”
穆秀珍怒道:“但是屈健士却故意引我们走错误的路!”
“是的,他要我们因为完全无望而放弃,那么,他就可以去进行了,我想,他一定有更进一步的资料,指出大将号是飘到了什么地方的。”
穆秀珍“啊”地一声,道:“早知那样,我们不应该全离开牙买加,我应该留在那里,注意屈健士的行动!”
木兰花笑道:“不必了,安妮说,老虎非克是和屈健士合作的,这个可能性十分大,屈健士的一些财产,在牙买加独立之后被判为国有,他现钞方面,可能周转不灵,要乞助于非克这个美国财主,那我们只消注意老虎非克的行踪好了。”
“可是我们怎能知道老虎非克的行踪呢?”
木兰花笑了起来,道:“像老虎非克那样的人,他的行踪,国际警方一定一直在注意着他的行踪,我们只要和国际警方联络就可以了!”
“好主意!”几个人一起叫了起来。
云四风提议道:“我们不必住酒店了,兄弟姐妹号就在码头上,我们一面向加勒比海进发,一面随时和国际警方联络!”
木兰花道:“好。”
穆秀珍已急忙推着安妮,走了出去。
到了“兄弟姐妹号”上,高翔开始和国际警方联络,国际警方的回答是,老虎非克在半个月之前,离开牙买加的首都京士顿,到何处去了不详。
高翔反倒向国际警方提供线索,说老虎非克可能在小安的列群岛中的一个岛屿上出现,他则随时保持着和国际警方的联络。
他们航行到了第五天,国际警方的消息说,老虎非克在法属的马提尼克岛上出现,和他在一起的,是牙买加的重要人物屈健士。
这消息不但证实了木兰花的判断正确,而且也证明了安妮的怀疑:老虎非克和屈健士两人,的确是同党。
那么,昆格队长是屈健士指使凶手去杀死的,这一点似乎也没有疑问了。屈健士知道木兰花的厉害,是以才不敢和木兰花正面为敌,而代之以十分周到的招待,他的目的,只是要将木兰花送走,在木兰花离去之后,他就可以照原来的计划行事了。
但是,屈健士却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他竟以为木兰花是如此易于被蒙骗的!
从有了老虎非克和屈健士的第一站消息之后,国际警方不断有他们的行踪消息传来,他们沿着那一系列的岛屿南下,在圣罗西亚岛上出现过,在圣文孙特岛上也出现过,但是都只停留了两三天,而在圣文孙特岛与格林那达岛之间的几百个小岛上,他们却停滞不前了。
那时候,“兄弟姐妹号”也已经来到了格林那达岛附近了,根据屈健士和老虎非克两人的行踪,十分明显地摆明:他们是在那一群小岛之间搜寻。
那一系列小岛,有的根本是无人居住的荒岛,有的可以说只是海中凸出来的一堆礁石,但是它们都是由加勒比海通向大西洋的咽喉。
而且那一带的海水相当浅而又多礁石,几百年前的“大将号”,一直被飓风吹到这里来才搁了浅,那是极有可能的事。
“兄弟姐妹号”在格林那达岛的圣乔治市码头上停泊了几小时,补充燃料。西印度群岛上的每一个岛,都是极其美丽的所在,宛若世外桃源一样。
补充了燃料之后,他们便向北航。
在圣乔治和圣文孙特岛之间,有定期的飞机,所用的飞机,是二次世界大战时的旧飞机,国际警方已派人在飞机上观察了几次,肯定了屈健士和老虎非克的游艇,是停泊在一个叫作褐石岛的小岛之旁。那个岛可称名副其实,因为整个岛,除了海滩之外,便是一座褐色的石山。
在褐石岛上,根本没有固定的居民,屈健士和老虎非克两人,将他们的游艇,停在那个岛的一个海湾中,当然是另有作用的。
“兄弟姐妹号”在第二天下午,便已快接近褐石岛了,木兰花建议潜航,“兄弟姐妹号”潜进了水中,它的速度也更高了。
当日下午六时,在满天晚霞之中,他们在潜望镜中,看到了停泊在一个狭窄海湾中的那两艘游艇,那海湾的两边,全是耸天的峭壁。
两边峭壁,相隔最狭窄之处,甚至还不到十尺!
从潜望镜中看去,那两艘游艇上,似乎静悄悄地,一个人也没有,他们轮流观察了片刻,木兰花便道:“天色黑了,我们再采取行动!”
“兄弟姐妹号”仍然在水底慢慢地驶着,一直到天色完全黑了,才浮上水面,那时,离非克和屈健士的游艇,只不过两百码左右。
但由于“兄弟姐妹号”是隐藏在一大堆岩石的后面,所以不易被人发现。兄弟姐妹号浮上水面之后,木兰花便道:“秀珍,你和四风、安妮,留在在船上,我和高翔两人,偷到他们的艇上去探听一下,听听他们已有了什么结果。”
穆秀珍忙道:“兰花姐,我和你去不好么?”
木兰花摇头道:“不,你留在船上。”
穆秀珍虽然不高兴,但是她却也没有继续争下去,因为她知道,木兰花既然已决定了,那么,她再争下去,也是没有用的。
等到天色又黑了些,木兰花和高翔两人,换上了潜水的装备,跳下了水,一齐向前游去,他们越是接近对方的船只,便越是小心。
当他们冒上水面之际,离屈健士的游艇,已只有六七码了,他们轻轻地向前游着,直到双手抓住了登上游艇的梯子。
木兰花低声道:“我们将潜水设备除下来,挂在这里,我先登上去,因为我对这艘游艇熟悉,我在这船上住了十多天。”
高翔点着头,道:“小心!”
木兰花脱下了压缩氧气筒,挂在梯上,她迅捷地窜了上去,一上了甲板,便立时伏在一艘救生艇之后,等了半分钟,没有什么动静,才向高翔招了招手。
高翔也迅速地爬了上来,两人背贴着舱壁,慢慢地移动着身子,间或有几个船员走出来,他们便站立不动,也没有人看到他们。
等他们移到了屈健士的船舱之际,窗上拉着窗帘,只看到里面有灯光射出来,却看不到里面的情形。木兰花知道所有的窗子全是双层的,不用仪器帮助,是根本听不到发自舱房中的声音的。她自腰际的胶袋之中,取出了微声波扩大仪来。
那种仪器,有点像医生的听诊器,它有一个橡皮塞,在橡皮塞中,有着极易受声波震荡的薄膜,可以听到十分低微的声音。
木兰花先将那橡皮塞吸在玻璃上,然后,递了一个听筒给高翔,而将另一个听筒,塞进了自己的耳中,他立时听到了老虎非克的咆哮声!
老虎非克在怒叫着,道:“屈健士,如果你想像戏弄木兰花一样地戏弄我,那么你只是自讨苦吃,你明白么?”
屈健士的声音,一听便可以听得出他是遏抑着愤怒,他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以为我不想得到那些宝物么?”
“哼,那为什么这些日子来一无结果。”
“要慢慢地去找,先生,这并不是到银行去提取存款,而是在寻找迷失了数百年的宝物,只要一找到,你分得一半,足可抵我欠你债务的三倍!”
老虎非克冷笑了起来,道:“这句话,要等到找到了再说,而我却已没有那么好的耐性了,你说大将号的宝物一定在褐石岛的岩洞之中,但是这几天来,我们却将所有的岩洞全找遍了,我们找到什么?除了海燕的巢之外,什么也没有!”
屈健士的声音十分着急,道:“但是他们一定是在这里的,一定是在这里众多岩洞之中的一个,大将号被土人俘掳的人,全被杀害,但是其中有一个人冒死逃生,却获救生还,他当时就是被囚在褐石岛的岩洞中,他描述他自己和所有的宝物在一起,土人不知道黄金的可贵,曾将好多人用那面几吨重的太阳神镜压死,这一切全是我独有的资料上所记载的!”
“哼,”老虎非克的声音十分难听,“那不是你的资料骗了你,就是你在骗我。屈健士,我的耐心,至多再维持七天。”
“你这是什么意思?”屈健士大声叫了起来。
“七天,我的意思就是,如果在七天之内,再找不到他妈的宝物的话,我便将你欠我的债务单据,向外公布,同时要法院宣告你破产!”
屈健士的声音怒得发抖,道:“你敢?”
老虎非克“哈哈”大笑了起来,道:“为什么不敢?兄弟,是你欠我的钱,我告诉你,你的地位不值一文钱,当你宣告破产之后,你就明白这一点了!”
屈健士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听到他急远的喘气声。
接着,便是一阵脚步声,和舱门被打开的声音,然后,又是老虎非克的声音,非克道:“你记得,七天,你去祈求上帝保佑你吧!”
“砰”地一声响,舱门被关上。
木兰花站立的位置,可以看到老虎非克走了出来。
但是非克随即走过了跳板,回到了他自己的船上,木兰花仍然听得屈健士在自言自语,道:“应该在这个岛上的,一定在的!”
屈健士显然因为焦急而有点语无伦次,他又喃喃地道:“我们一定寻找得不够仔细,可是,几天来,我们不是找遍了所有的岩洞么?”
木兰花看到高翔在向她作手势,高翔是在问她,要不要掩进船舱去,木兰花略想了一想,就摇了摇头,她轻轻拔起了橡皮塞,向高翔一招手,两人迅速地来到船舷之旁,滑进了水中,提着氧气筒,游回了“兄弟姐妹号”。
他们两人离开“兄弟姐妹号”虽然没有多少时间,但是穆秀珍、云四风和安妮三人,却已等得十分焦急了,两人一上了甲板,穆秀珍的问题便像是机关枪一样。
木兰花将情形约略说了一下,穆秀珍大是兴奋,道:“那么,我们不是大有希望了么?宝物就在这个岛上!”
“可是他们有完善的仪器也未能找到!”高翔提醒着穆秀珍。
木兰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好几百年了!”
高翔立时问:“兰花,你这样感叹,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事情已经过去好几百年了,很多岩洞会起变化,或者当时土人在将所有的宝物运到了岩洞之后,曾将洞封起来,那么在经过了几百年之后,要找寻那些岩洞,更加不是容易的事了,这便是他们找不到的原因。”木兰花解释着。
云四风道:“而且这里,是和中美洲相连的火山地带,一次火山爆发,就可以使整个地形产生改变,如果是海底的火山爆发,岩浆可能将整个岩洞封住!”
穆秀珍又大感失望,道:“那么,我们岂不是一样找不到大将号沉船的宝物?”
木兰花沉声道:“我们来,主要是为了寻找谋害昆格队长的凶手,其次才是寻找宝物,我想,非克既然是给了屈健士七天的期限,在这七天之内,不论他们是不是发现宝藏,总有热闹可以一看,我们不妨来一个坐山观虎斗!”
高翔点头道,:“是,如果找到了宝藏,他们名自起贪心,会有事发生,如果找不到,屈健士必然不肯丧失他的地位,也会有事发生!”
穆秀珍长长叹了一声,道:“唉,又要等上七天!”
众人看到穆秀珍那种不耐烦的情形,都不禁笑了起来,木兰花道:“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还是驶远一点,别让他们发现的好。”
云四风道:“希望七天之后,他们相继离去,那我们就可以来慢慢寻找了,而且,我们可以不必去寻找那些看得见的岩洞。”
木兰花摇头道:“你想,屈健士获得了那么确切的资料,他如何肯半途而废,他一定会不断找下去,如果非克逼他太甚,那么屈健士也不在乎——”
木兰花的话才讲到这里,突然一下猛烈的爆炸声,打破了沉寂,那一下爆炸声是如此之猛烈,几乎令得整座岛都被它撼动了!
云四风奔进驾驶舱,按下了按钮,“兄弟姐妹号”退出了隐蔽它的那块大礁石,他们也立时看到,海面之上,一片熊熊火光!
已经看不出在燃烧的是什么了,火光只是直接从海面上升起,那显然是有汽油浮在海面的原故,而在火光的照耀下,可以看到有一只游艇,正在一百码开外。
那是屈健士的游艇。
而老虎非克的游艇,却已消失了!
木兰花等几个人,看到了这等情形,都不禁吸了一口凉气,他们估计在七天之后,屈健士会对老虎非克,采取行动,但是都未曾料到屈健士在一接到了非克的威胁之后,立时便采取了行动!
他将老虎非克的游艇炸成了飞灰!
他们自然不知道屈健士是如何下的手,但是他们却都不约而同,想起昆格太太转告,昆格先生临死时的一句话来:千万别相信屈健士!
屈健士的外表,看来如此魁伟,行动谈吐,又是如此之有教养,而且,他又有着那么高的地位,谁能想得到他的行为如此之毒辣?连老虎非克那样作恶多端的人,只怕至死也不知道他的伙伴屈健士,会用那样的手段来对付他的!
木兰花忙道:“别给他发现,我们潜下海去,事情已发生了那样的变化,我们的行动,也应该改变,我们不必再等了,大家进船舱去!”
所有的人都进了船舱,自动钢板在按钮控制下,覆盖了一切可以覆盖的地方,“兄弟姐妹号”向下潜去,云四风又按钮,使得电视远摄镜头伸上水面。
那样,他们每一个人都可以在宽大的电视萤光幕上,看到海面上的情形,他们看到海面上的火光,已经熄灭了。而屈健士的游艇正在驶近。
自屈健士游艇的艇首部份,两盏强力的探照灯,射出光芒来,在海面上扫来扫去,海面上有很多油渍,和一些碎片。
猛烈的爆炸,已使得非克的游艇完全被毁了,当然也没有什么人可以在那样的爆炸下生存,非克完蛋了!
他们当然无法看到屈健士,但是却也可以想像得到,屈健士此时,一定在高声纵笑,高兴他自己用那么干脆的办法除去了老虎非克!
屈健士的游艇仍然驶到了那海湾中停了下来,本来是两艘游艇停在一起的,但只不过相隔大半小时,事情便已起了那么剧烈的变化!
穆秀珍最先发问,道:“兰花姐,我们应该采取什么行动?”
“制服屈健士。”木兰花简单地回答,“自然包括他的船员在内,我们先将他们交给国际警方,再将他们交给牙买加警方。”
高翔和云四风齐声问:“他们有多少人?”
“二十二个船员,加上屈健士,一共是二十三人。”安妮心最细,她在船上的时候,早已将船上有几个人,记得清清楚楚了。
“这二十三个人,分睡在六个不同的船舱,”木兰花补充着,“我们在三小时后,开始行动,那应该是他们全都熟睡的时候!”
“妙啊!”穆秀珍拍手高叫,“而且,他们一定绝无戒备,因为他们做梦也想不列,我们已来到这里,准备偷袭了!”
木兰花皱起了眉,她行事之前,喜欢考虑到每一个可能发生的不利因素,这和穆秀珍总是乐观地向自己有利那方面想,大不相同。
“我们仍然要小心!我们可以使用麻醉气体,令得他们全昏迷过去,然后再将他们缚起来,并且立即通知国际警方派水上飞机来,安妮!”
安妮已经知道那样的行动,她是一定没有份的,是以木兰花忽然叫她,倒令得她感到十分意外,她忙道:“我没有什么可做啊。”
“你留在兄弟姐妹号上,”木兰花说,“不要以为没有事情可以做,你要留意我们的信号,立即驶近来,那是十分重要的事。”
安妮知道木兰花不论在什么场合之下,都希望她不要以为她是没有用的人,木兰花那样的好意,令得安妮十分感动。
是以安妮一面点头答应,一面道:“谢谢你,兰花姐。”
木兰花抚摸着安妮的头发,道:“好,那我们先休息两三小时,然后再将兄弟姐妹号浮上水面,开始行动。”
穆秀珍道:“我可睡不着,四风,来,和你下棋!”
云四风笑道:“我不来,和你下棋啊,只许你赢,不许人家赢,谁和你下?除非事先有君子协定,落子无悔,我才来。”
“好,”穆秀珍撩臂摇拳,“落子无悔!”
大家都笑了起来,木兰花和高翔,到了另一个舱中,欣赏着轻音乐,他们当然也睡不着,只是藉着音乐松弛一下神经而已。
※※※
四个人在水中向前游动着,像是四条鱼一样。
他们发出的声音是十分轻微的,他们的划水声,完全淹没在浪花和岩石相遇时所发出的声音中,他们在离开了兄弟姐妹号之后的二十分钟,就上了屈健士的游艇。
如他们所料的一样,甲板和船舷上,一个人也没有!
显然屈健士是认为附近海域上,只有他们一艘船,是以他们是完全用不着戒备的,是以所有的人全睡了。
木兰花为了小心起见,还绕着船游了一圈,肯定所有的人全在船舱之中,才以她为首,相继到了甲板之上,木兰花指着一扇舱门,高翔只用了二十秒时间,便打开了那扇舱门,他轻轻走进去,将所有的窗子关上,然后,取出了一小罐压缩麻醉气体来。
他拉开了钢罐的塞,气体发出轻微的“嗤嗤”声,喷了出来,高翔也迅速地退了出来,在退出来的时候,他顺便数了一数,舱中一共是八个人。
等到他退回到甲板上的时候,云四风、木兰花和穆秀珍也相继退了出来,他们也完成了和高翔同样的工作,算一算人数,只剩大副和屈健士两人。
穆秀珍向大副的舱房走去,弄开了门,将压缩麻醉气像手榴弹一样地抛了进去,“砰”地一声,不知撞在什么地方。
那一声响,将大副惊醒了,因为舱中立时亮起了灯光。但是穆秀珍立时关上了舱门,舱中也没有别的声音传出,大副自然也昏过去了。
穆秀珍拍了拍手,突然大声道:“好了,只剩下一个人了!”
他们的一切行动,全是在静悄悄进行着的,穆秀珍突然大声讲起话来,使人觉得十分突兀,但是他们也随即感到,大声讲话也不要紧了!
因为他们已占了绝对的优势!
穆秀珍不但大声讲着话,而且还来到屈健士的舱房门前,用力一脚,将房门踹了开来,大喝一声,道:“屈健士,可以从梦中醒来了!”
可是,舱中却没有反应。
木兰花警告道:“小心,他躲起来了,可能在暗中偷袭我们,秀珍,照原来的计划行事!”
穆秀珍一挥手,抛进了一罐麻醉气,立时又拉上了门,过了两分钟,她再度将门踢开,掩着鼻子,冲了进去,亮着了灯。”
整个船舱之中,还迷漫着麻醉气体的气味,但是,床上却没有人。床上没有人,本来也就在他们的意料之中的了,然而,当他们找遍整个船舱,都没有找到屈健士之际,他们知道,一定有什么在他们估计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他们立时进出了船,木兰花道:“快在全船展开搜索,别让他——”
木兰花才讲到这里,便呆住了!
因为她看到“兄弟姐妹号”正灯火通明,在缓缓驶来!
高翔、云四风和穆秀珍也看到了,穆秀珍大叫一声,道:“奇怪,谁发信号给安妮了?她为什么驶了过来?”
木兰花的心陡地向下一沉,道:“屈健士在兄弟姐妹号上!”
“什么?”三人齐声反问。
木兰花叹了一声,道:“而且,他一定制住了安妮,我们要沉住气,他逼着安妮驶近之后,一定会对我们说话的,我们不可乱来。”
“兄弟姐妹号”迅速地接近,在离开只有十来码处,停了下来,这时,木兰花等四人,已经清楚地可以看到,在驾驶舱中,安妮坐在控制台之前,屈健士高大的身形,正站在安妮的后面,而屈健士手中的,是一柄手提机枪。
手提机枪的枪口,正抵在安妮的后颈上!
安妮的神色,看来好像很镇定,但是却极其苍白!
虽然木兰花早已料到了这一点,但是在看到了那样的情形后,他们四个人仍是呆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更令得他们感到惊愕的,是安妮并不是坐在她的轮椅上,而是坐在一张普通的椅子上,那也就是说,安妮绝无反抗的余地!
穆秀珍怒得紧紧握住了拳,指节骨也在格格作响。
木兰花忙低声道:“秀珍,别太紧张,他一定对我们极其了解,要不然,他也不会将安妮从轮椅上抱起来了,我们千万不能乱来!”
高翔急道:“四小时之后,他的船员全可以醒来了!”
木兰花苦笑了一下,道:“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安妮在他的手中,我们没有抵抗的余地,我们必需听他的话,然后再慢慢设法。”
穆秀珍的脸涨得通红,他们几个人都对安妮很好,但尤以穆秀珍对安妮的感情最为深厚,而如今,安妮竟落在屈健士的手中!
她实在忍不住心头的惊怒,大声叫道:“屈健士,你用那样卑鄙的方法对待一个小女孩,你,你还能算是人么?你是个畜牲!”
木兰花立时沉声喝道:“秀珍!”
穆秀珍住了口,但是她还是不断喘着气。
“兄弟姐妹号”来到极近的地方,才减低了速度,停了下来,整艘船上,是灯火通明的,是以可以清楚地看到在驾驶舱中,用手枪指住了安妮后脑的屈健士。但屈健士的黑脸上,泛着一层可怕的油光。本来他是十分文质彬彬的绅士,但这时,他原形毕露了,他脸上那种奸诈险恶和凶狠的神情,使他看来和一头野兽差不多。
他像是正在强迫安妮做一些什么事。
安妮的身子在微微发着抖,她伸指在一个钮掣上按了一按,那是一个扩音器的掣,安妮才一按下了那个掣,便叫了一声,道:“兰花姐!”
但是,她只是叫了一声,并没有机会再讲什么,接着,便是屈健士如同豺狼也似的笑声,传了出来,海湾两面的峭壁,都起了回音。
屈健士笑了好一会,才道:“穆小姐,你那样指责我,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们偷伦摸摸,偷袭我的游艇,那又是光明正大之举?”
穆秀珍立时张口,又想大骂,但木兰花拉了拉她的手,不令她出声。木兰花自己则道:“屈健士先生,现在不必来讨论是非了,你的意思怎样?”
屈健士又笑了起来,道:“痛快,兰花小姐,我很欣赏你的爽快,也欣赏你有面对现实的勇气,现在你们是落在下风了,对么?”
木兰花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是。”
屈健士又轰笑了起来,道:“那就再简单也没有了,你们得为我工作,为我工作到找到了大将号沉船上的宝藏为止!”
一听得屈健士提出了那样的条件来,木兰花、穆秀珍、高翔和云四风四人的面色,都变了一变,那实在是一个极其苛刻的条件。
刹那之间,他们四人谁都不出声。
屈健士的声音,在半分钟之后,又响了起来,道:“别看她是一个没用的残废,但是在我来说,她却是最有用的,是不是?”
他们四人的脸色更加难看,但是安妮的脸色却更苍白,她用十分尖锐的声音叫了起来,道:“兰花姐,不要理我,开枪射击他!”
屈健士扬起手掌来,“趴”地在安妮的脸上掴了一掌,厉声喝道:“住口!我虽然不会杀死你,但是也可以令你吃些苦头。”
屈健士的那一掌,令得安妮的口角,流出了鲜血来。殷红的血和她苍白的脸颊,成了一个强烈的对比,穆秀珍怒气冲天,不顾一切,涌身便向水中跳去,她在水中,迅速地向前游着。
那时,两艘游艇相距,并不是太远,转眼之间,穆秀珍便已攀上了“兄弟姐妹号”,她也顾不得木兰花等三人的大声呼喝,身上还滴着水,就向驾驶舱冲去,但是屈健士恶狠狠的声音,却令得穆秀珍在驾驶舱前,突然停了下来,未曾再冲进去。
屈健士看到穆秀珍以那样的速度,气势如虹地冲了过来,他的心中,也是十分吃惊,但是他还是大喝道:“你再走前一步我立刻打烂她的脑袋!”
屈健士脸上肌肉扭曲着,现出狞厉之极的神情来。
同时,穆秀珍也看到,他扣住机枪的手指,在渐渐收紧,穆秀珍虽然怒火中燃,但是她还可以判断当时的情形,如果她再向前去的话,屈健士真会开枪的。
是以她停了下来,但是她还是厉声道:“屈健士,你这畜牲,你听着,如果你再敢像刚才那样对付安妮,那么我一定不放过你!”
屈健士虽然制住了安妮,但是穆秀珍的气势如此之盛,他也不免有点心怯,他自然不愿在穆秀珍的面前现出他心中的怯意来,是以他立时冷笑道:“你敢将我怎样?”
穆秀珍一字一顿,道:“我告诉你,我们宁愿死,也不愿受侮辱,我是那样,安妮也是那样,畜牲,你可曾听明白了?”
屈健士的面色变了一变,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足足呆了半分钟,才道:“你必需立即离开兄弟姐妹号,唤木兰花来,我和她讨论细节问题!”
穆秀珍冷笑着,道:“我不离开,兰花姐,他有事要和你商量,你是不是过来?”
木兰花答应了一声,也跳下水,游了过来。
等到木兰花也攀上了“兄弟姐妹号”,屈健士才又道:“兰花小姐,我想你们既然跟踪到褐石岛来,那么你们对我的一切,一定也知道得十分详细了。”
木兰花的神情,十分镇定,如果只看她表面上的情形,那就像是在她的身上,根本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一样,她甚至微笑了一下,道:“是的,我们对你,已经有了十分彻底的了解,你是一个最善于用阴谋的凶手,也是一个最不可信任的人!”
屈健士的脸上,开始现出了怒容。
但是木兰花继续向下讲着,道:“你又是一个濒临破产边缘的人,你借了很多外债,虽然你杀害了其中一个债主,但是那却不能挽救你的命运!”
“住口!”屈健士大声呼喝。
木兰花冷笑了一声,道:“那是你问我的问题,而我只不过是据实回答而已,你又何必发那么大的脾气?”
屈瞳士究竟是十分狡猾的人,他也随即笑了起来,道:“不错,你可以说对我的了解是十分深刻的,所以,你也应该知道,如果我找不到大将号宝藏的话,那我也一样是完蛋了,你对我了解深,我对你们的了解也一样,从现在起,我会令这艘游艇潜下水去,我在水中等待你们的消息,我会用无线电通讯仪器和你们联络,我给你们十天的时间去寻找宝藏!”
“十天?不太急促么?”木兰花立时道。
“只有十天了,小姐,因为在十天之后,我如果再得不到大量的财宝,那么,我就会被我的债权人起诉,到时我就完了。”屈健士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才又道:“所以,你们应该知道,如果十天内找不到藏宝,那会有什么结果!”
穆秀珍冷冷地插嘴说道:“你不会操纵兄弟姐妹号!”
“她会!”屈健士立时指了指安妮。
安妮叫了起来,道:“我不会听从你的。”
“安妮,”木兰花的声音很柔和,“听他的话,我们有十天的时间,安妮,你一定要相信我们,十天,是可以有很大的变化的!”
木兰花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是聪明的安妮,自然完全可以领略木兰花话中的意思,她是在说:十天是一个很长的时间,在十天之中,一定可以设法救她的!
安妮的心中十分感动,她的眼眶也润湿了。
但是她却绝未曾想到一个“哭”字,她的声音,听来也变得十分坚定和正常,她道:“我知道了,兰花姐。”
屈健士又奸笑着,道:“我的船员现在大约都昏迷不醒,对不?但是当他们醒了之后,我会和我的大副通话,叫他们听从你的指挥。”
木兰花像是绝不是处在下风,被迫衍事一样,她显得很轻松地道:“好的,我们有了发现,也会立时和你联络的。安妮,千万别做傻事!”
安妮点着头,穆秀珍还不肯离去,但是木兰花强拉着她一齐离开了“兄弟姐妹号”,游回了屈健士的游艇上,他们眼看“兄弟姐妹号”驶了开去。
在驶出了几百码之后,“兄弟姐妹号”潜下水去。
终于,“兄弟姐妹号”在海面上消失了。
随着“兄弟姐妹号”向下沉去,木兰花的面色,也变得凝重之极,她望着漆黑的海面,紧蹙着双眉,一声也不出。
穆秀珍、高翔、云四风一三人,则一齐望着她,等待着她的决定,难堪之极的沉默,足足维持了三分钟之久,才听得木兰花道:“高翔,先将大副弄醒。”
高翔道:“弄醒他?”
“是的,令他醒过来,好叫他接受屈健士的命令。”
“兰花姐!”穆秀珍叫了起来,“我们真要替屈健士寻找藏宝?”
木兰花却并没有回答这问题,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转头向云四风望去,道:“四风,当“兄弟姐妹号”是一艘潜艇时,可以在水底由外面进去么?”
云四风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不能,我们在设计的时候,只想到安全和不受攻击,绝未想到有一天,我们自己会要攻击“兄弟姐妹号”去的。”
木兰花摊了摊双手,道:“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穆秀珍、高翔和云四风三人的心头,都十分沉重,这一点,从他们的脸上,就可以看得出来。木兰花又道:“屈健士给了我们十天的期限,十天,那很有些事可做了,在开始的六七天,我们一定要真的全心全意地寻找藏宝,你们要记得我的话,不然,只怕是救不出安妮来的,为了安妮,我们要找到藏宝。”
“兰花,你以为我们找到了藏宝,屈健士会放我们离去么?”高翔不无疑惑地问,因为以木兰花的机敏,似乎不应该相信屈健士的。
“当然屈健士不会放过我们,但我的目的是要他以为我们真的是无可奈何,在为他服务,我们要他深信这一点,然后才有可能救安妮!”
他们三人都点了点头。
高翔已走进了大副舱中,将大副提了出来,用冰水浸着他的头部,淋着他的全身,经过了几分钟,那大副才迷迷蒙蒙地醒了过来。
高翔又加淋了两桶冰水,那大副才算是完全清醒了过来,睁大了眼,望着眼前的木兰花等四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高翔将他从甲板上提了起来,道:“去和屈健士通话,你就会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他会命令你和所有的船员,接受我们的指挥!”
那大副道:“屈健士先生……在什么地方?”
高翔将“兄弟姐妹号”无线电通讯的周率告诉了大副,大副的脚步有些踉跄,但是他都知道事非寻常,立时向通讯室走去。
十分钟后,大副又走了出来。
高翔冷冷地道:“怎么样?”
“是,”大副的熊度十分恭谨,“屈健士先生吩咐我们所有的船员,都接受你们的指挥,可是……可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高翔的面色立时一沉,道:“那不干你的事,你的任务便是将我们的命令转达给船员,我们要你怎样做,你就一定要做到!”
“是!”大副又答应着。
高翔、木兰花、穆秀珍和云四风四人,向主舱走去,那主舱本来是屈健士住的,它华丽得像是第一流酒店的套房一样。
四人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穆秀珍咕哝着,道:“我真不明白,我们的行动是如此之小心,何以屈健士会知道我们上了他的游艇!”
木兰花轻轻地叹了一声。
她并没有回答,而只是发出了一下轻叹声,那表示她也弄不明白那是什么原故,而高翔和云四风两人,也想不出究竟来!
※※※
在“兄弟姐妹号”上,屈健士在和他的大副通了话之后,他得意地笑了起来,检查着控制台上的仪表,看看一切都正常,他才说道:“嗯,这艘船,可以说是了不起的设计,希望储存的粮食,够我们两个人食用才好,要不然,小妹妹,你就得捱饿了!”
安妮紧抿着嘴,一声不出。
屈健士是悄没声地掩上“兄弟姐妹号”来的,当安妮听到身后有了声响,还以为是木兰花他们回船来,一面叫着,一面转过身去时,她已被屈健士一手掩着口,一手抓住了手臂,自轮椅上提了起来,放到了一张椅子上。
屈健士是如此魁梧强壮的大汉,而安妮是那样瘦小柔弱的女孩子,她简直一点反抗的余地也没有。而屈健士又知道那张轮椅的厉害,是以将那张轮椅推了出去,推到了另一个舱中,那更令得安妮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了。
屈健士一面笑着,一面将安妮所坐的椅子拉开了些,他自己则走了出去。等到他回来的时候,他一手执着一只烧鸡腿,另一手执着一杯酒。
他喝着酒,道:“不坏,食物很多,小妹妹,你最好开始祈祷,祈祷木兰花在十天之内,找到大将号上的宝物,要不然——”
他一仰脖子,将一杯酒喝完,又道:“不然我就要开始逃亡,而这艘游艇,自然是我最好的逃亡工具,我不会和你一起走的,我会将你抛在海中喂鱼!”
安妮仍然不出声,只是瞪大着眼晴望着他。
安妮虽然是一个十分瘦弱的女孩子,可是她那样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瞪视,部也令得屈健士十分不舒服,以致他不得不大声喝道:“别望着我!”
安妮立即冷冷地道:“你怕什么?”
屈健士哈哈大笑了起来,道:“我怕什么?我连鼎鼎大名的女黑侠木兰花都不怕,你说我怕什么?你要不要知道我是如何击败她的?”
“你根本没有击败她!”安妮愤怒地回答。
“我已击败她了,小妹妹,”屈健士挥着手,“她以为可以偷上我的船来,神不知,鬼不觉,将我们全都弄昏过去,可是她却不知道,她才一踏上甲板,我就知道了,报警红灯立时闪亮,而电视摄像管也将他们四个人的身形,一齐暴露在电视萤光屏上!”
屈健士越讲越是得意,又用手指指着自己的脑部,道:“我是一个有头脑的人,若是别人,一定要出去与他们为敌了,但是我却不那样做,我悄悄的潜水到她的船上来,我知道你一定在船上,而只要对付你,木兰花就等于是由我牵线的木偶一样了!”
屈健士笑得更是大声,他的神态也是更狂妄:“人家都说木兰花如何如何厉害,那样说的人,只不过是他们自己没有头脑!”
安妮用冰冷的声音道:“对,你有头脑。”
“当然!”
“可惜,你的头脑,是一副豺狼的头脑。”
屈健士勃然大怒,目露凶光,盯住了安妮,安妮却一点也不在乎,道:“来啊,用你的狼爪来杀我,你怕我做什么?为什么你不敢杀我?”
屈健士咬牙切齿,道:“你是在找死!”
“只有你那种懦夫才怕死,屈健士,你是最没有用,最肮脏的黑鬼,如果你自己以为还是人的话,那么你就杀我,你敢么?”
屈健士发出了一声怒吼,抛开了手中的鸡和酒,双手向安妮的头颈,慢慢地叉了过来,牙齿磨得“格格”响,道:“你信不信我可以将你的头颈扭断?”
看了屈健士黑而粗壮的大手,再着安妮瘦而苍白的头颈,实在是没有什么人会怀疑这一点的。然而安妮却彷佛不信。
在安妮的脸上,现出极度轻视和不屑的神情来,只见她冷冷一笑,道:“黑鬼,你的猪爪若是碰一碰我,倒霉的只是你自已。”
屈健士又发出了一声怪叫,双手突然合拢,已经叉住了安妮的颠子,但是他的手十分大,只是叉住了安妮的颜子,而不用力箍紧的话,安妮仍是不会窒息的。但是安妮却像是怕他不用力一样,又冷冷地道:“用力啊,黑鬼你又不是第一次杀人。”
屈健士掀着唇,露出了两排白森森的牙齿来,含糊不清地道:“我会用力的,但是你不要以为我会用得那么快,我会叫你慢慢地死,慢慢地接近死亡,我会要你感到死亡的可怖,一直到你出声向我求饶,虽然那时可能你已不会出声了!”
他的手指的确是在慢慢收紧的,十分缓慢,等到他的手指,已开始搯住了安妮的脖子之际,安妮的身子,震动了一下。
屈健士“桀桀”地笑道:“怎么样?”
安妮冷冷地道:“你的猪爪,比我想像之中更臭,更肮脏,黑鬼,你虽然受过教育,但你仍是一个肮脏之极的黑鬼!”
屈健士的唇掀得更高,他的手指也更用力。
安妮觉得喉间越来越紧,她的呼吸已经不畅顺了,她不由自主,张大了口,她的双眼也不由自主地向外突着,她的视线也开始模糊了!
死亡已渐渐接近了她!
然而在那时,她的心中却还是十分清醒的。
她还清楚地记得,当木兰花离开“兄弟姐妹号”时,还曾叮嘱过她,叫她“不要做傻事”,她却偏偏做了“傻事”。
但是,安妮却认为那并不是傻事。
现在,事实很明显,是因为屈健士控制了她,所以木兰花、穆秀珍、高翔和云四风四人,才不能不听命于屈健士的。
而且,安妮自然也可以进一步想到,即使在十天之内,木兰花他们,找到了宝藏,狡猾狠毒的屈健士,会让他们顺利离去么?
当然不!
那么,如果她能使屈健士先杀了自己,木兰花一定会在和屈健士联络中知道这一点的,屈健士已无可挟持,木兰花他们,便稳占上风了!
安妮就是想到这一点,所以才痛骂屈健士,来激怒他对她下手的,这时,她的心中一点也不后悔,只盼屈健士的亨快些用力,快将她扼死!
但是屈健士的双手动作,却越来越慢。
安妮觉出死神正在接近她,但是接近的速度,却是极其缓慢的,那是一寸一寸的接近,她勉力吸着气,每吸一口气,都发出异样的“嗤嗤”声来。
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一直模糊到屈健士两排白森森的牙齿,看来竟是随时可以向她身上插下来的两排利刃——
她的喉间,又开始发出了一阵十分难听的“咯咯”声来,她自己也可以听得到那种垂死的声音,而夹杂在那种声音之中的,则是届健士可怕之极的狞笑声。
安妮在那时,她的心中,反倒十分平静,她想起了自己的一生,能够记忆的只不过六七年,那六七年中,根本未曾有过快乐,直到遇到了木兰花和穆秀珍。
这时,安妮心中唯一感到可惜的,便是自己和木兰花、穆秀珍相处的时间,实在太短了,快乐的时间竟是如此之短!
安妮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她已陷入半昏迷的状态之中了,在她的眼前,有无数团红色,绿色的东西在飞舞,其中还有屈健士那张漆黑的脸。
终于,她失去了如觉。
※※※
在屈健士的游艇上,经过了一番用海水淋泼,所有的船员,全醒了过来,高翔大声道:“我们需要彻夜工作,休息采取轮流制度,如果有懒怠的,要受鞭笞!”
所有的船员排成一行,恭敬地听着。
高翔转过头去,对那大副道:“由你编排轮流休息的名单,现在第一步要做的是,先将已经搜索过的岩洞,去做上记号。”
“我们已做了记号的,先生。”大副回答。
高翔道:“每两个人为一组,配备探测仪和炸药,即使只是一道石缝,也要将之炸开来,可能那就是我们要寻找的岩洞!”
“是!”大副回答。
“两个人为一组,谁先有发现的,将奖给他一万英镑,作为奖金,而且,还允许他挑选屈健士先生辖下,最美丽的女郎为妻!”高翔信口许诺着。
那些船员听了,都发出了欢呼声。
高翔又道:“现在就开始工作,服从大副的分配!”
甲板上开始乱了起来,放下快艇,搬运器材,高翔回到了舱中,木兰花道:“高翔,你和屈健士通一次话,告诉他我们已在开始工作了!”
高翔答应了一声,木兰花又道:“最要紧的是要和安妮讲几句话,你要警告屈健士,我们每天都会和他通话,也一定要和安妮讲话,如果安妮诉说她受了虐待的话,那么我们就不替他寻找宝藏!”
高翔点着头,穆秀珍连忙跟在他的后面,道:“安妮和屈健士那样的豺狼在一起,真令人不放心极了!”
高翔叹了一声,“我也是一样不放心,但是有什么办法?”
来到了通讯室,高翔取起了无线电通话器,校正了“兄弟姐妹号”的周率。“兄弟姐妹号”的通讯仪,立时亮了红灯,发出了“嘟嘟”声。
那时,恰好是安妮刚失了知觉,屈健士的双手,还紧紧地箍在安妮的颈际的时候,那一阵“嘟嘟”声,救了安妮。
一听“嘟嘟”声,屈健士立时松开了手,他呆了一呆,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等他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之后,他转过身,按下了掣。
他立即听到了高翔的声音:“屈健士,我们已开始工作了。”
“那很好。”屈健士抹了抹汗。
“叫安妮和我讲话,安妮你听到我的声音?”
屈健士吃了一惊,他不能肯定自己刚才是不是已将安妮扼死了。他绝不是一个蠢人,他自然也知道如果自己将安妮扼死的话,会有什么后果!
而他也已知道,安妮是故意激怒他,引他下手的。
他心中诅咒着,转过头去看。
安妮已睁开了眼来,她已经接近死亡的边缘,高翔如果迟两分钟和屈健士通话,那么她一定已经死了。然而此际,屈健士松开了手,安妮的呼吸畅顺了,自然也悠悠地醒了过来,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高翔哥哥,有什么事?”
她的声音十分干涩,高翔也立时听出来了,是以他问:“安妮,你怎么了?你的声音为什么变了样,发生了什么事?”
安妮又吸了一口气,道:“没有什么。”
她不说出她几乎被屈健士扼死一事,是因为怕木兰花他们,再为她担心,是以她又道:“我没有什么,我……很好。”
高翔又道:“屈健士,你仔细听着,我们每天都会和安妮通话,如果她诉说她受了虐待,那我们将不替你工作,你听到了没有。”
屈健士怒道:“你们——”
然而,传来了“搭”地一声响,高翔却已不再和屈健士通话了,屈健士愤然放下了通话器,道:“你如果再侮辱我,我一样不对你客气。”
安妮冷笑着,道:“你一定会对我客气的,黑鬼,如果高翔再和你通话时,我一声不出,那你就会知道有什么样的后果了!”
屈健士的心中,陡地吃了一惊,呆了好一会,也想不出对付安妮的办法来,他和安妮就那样对坐着,安妮不断地辱骂着他,屈健士学乖了,只是充耳不闻。
“兄弟姐妹号”虽然在海水中,但是也可以从海水明暗的变化中,看出天色已亮了。安妮在骂得疲倦时,已在椅上睡了一觉。
屈健士却没有睡过,这时,他却有点支持不住了,将头侧靠在沙发的扶手上。安妮的心中一动,她不再去辱骂他,又闭上了眼,像是又睡了过去一样。
她耐着性子等了将近半小时,直到听了屈健士发出的鼾声,她才睁开眼来。她肯定屈健士已经睡着了!
安妮缓缓地吸着气,她望了望窗外,一条美丽的鹦鹉鱼正好奇地望着她,安妮开始俯下她的身子,俯得十分低,终于,她跌倒在地。
她坐的椅子,是和她一齐跌倒的,椅子碰在控制台的一角,发出了一下声响来,那一下声响,令得安妮的身子,几乎僵硬!
她伏在地上,等了半分钟,屈健士的鼾声一直未停。
安妮开始以双肘支地,在地上慢慢向前爬去。
安妮的双腿完全没有知觉,根本也不能有任何活动,是以她以肘支地,向前爬行,也显得十分困难,幸而她的身子不很重,还勉强可以。
但是,当她来到了船舱门口之际,她却遇到了困难。
她是想离开驾驶舱,找回她的轮椅的。
只要她能够再坐回她那张万能轮椅的,那么,整个局面,便会大不相同的了,她可以轻而易举,扭转劣势!
但驾驶舱的门却关着!
安妮自然知道如何才可以打开那扇门,只消握住门柄,轻轻一旋就可以了,那是极其简单的事,但是对安妮来说,却是极度的困难!
门柄离地,有四十寸高,安妮只要能够跪在地上的话,她就可以有足够的高度,可以伸手触及门柄,将门打了开来的。
但是,安妮却只是伏在地上!
她尽量抬高身子,尽量接近门,又尽量伸直手,但是,和门柄还是相差了七八寸!安妮吸了一口气,她侧着头,使身子再接近门些。
她的肩头顶在门上,然后,她的脸紧贴着门,她拼命抬高身子,她用的力道是如此之大,以致她觉得背脊椎骨像是要断折了一样!
她的手掌心紧贴在门上,向上慢慢地移动着,一寸,两寸,三寸,四寸……每向上伸上一寸,她都需要忍受极大的痛苦。
她的身子几乎要断折了,而她的气力也几乎要用尽了,汗水从她身上每一处地方迸出来,自她额上流出来的汗水,令得她的视线都觉得馍糊了,她抬起头,向上望去,她的手指,离门柄只有两寸!但是,她却再也没有法子伸高她的手了!
她颓然垂下手来,伏在地上喘气。
屈健士还没有醒来,那是她最好的机会,但是,她却无法碰到门柄,而且相距,只不过两寸,安妮难过得双手紧紧地抓住了地毯,直到手指发白!
她在心中不住地对自己说: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在屈健士醒来之前,将驾驶舱的门打开来的!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
安妮休息了几分钟,再一次用双屑顶住了门,勉力向上伸着手,和尽力抬着身子,她的手向上伸着,伸着,渐渐地接近门柄。
可是,和上次一样,仍然是相差两寸,便到了极限,如果安妮可以出声的话,她一定会难过得号啕大哭起来的了!
但是,她却连大气也不敢出,因为她怕吵醒屈健士,她用力拉着自己的头发,紧紧地咬着下唇,可是她却一点也不觉得疼痛。
她殚智竭虑地想着,望着那门柄,可是她却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使她的手握到那门柄,因为她的下半身根本不能动弹,她是一个废人!
她心中不知骂了自己多少次:我是一个废人,我连这一点都做不到,我是一个一点用处也没有的废物!安妮终于忍不住难过得哭出了声来。
她只哭了一声,便立即止了声。
因为她绝不能吵醒屈健士,如果她吵醒了屈健士,而屈健士又看到了如今这等情形的话,那么,他一定会将她绑起来的,那她就更没有希望了!
是以,她在哭了一声之后,立时止住了声,向屈健士看去,只见屈健士虽然已受了她那一下哭声的惊扰,摆了摆头。
屈健士摆动他的头部之际,安妮简直感到了僵硬,但屈健士还睡着,并没有醒转,而且在那一刹间,安妮的心中,陡地一亮!
屈健士摆了摆头,他的领带,从一边垂到了一边,那令得安妮突然想到了打开舱门的办法!一根带子,她只要有一根带子就行了!
安妮连忙以肘支着地,移动着身子,四面看着。她来到了窗帘之前,拉住了拉动窗帘的绳子,用力咬着,不到十分钟,她已咬下了三四尺长的一段绳子来,然后,她又爬回了门旁,她将绳子打了一个活结,向门柄之上,抛了出去。
她只抛了两次,那活结便已套住了门柄,她拉紧了活结,再用力拉着,她的身子慢慢向上提起,虽然她的手被绳子勒得十分痛,但是,她心中的高兴、却是难以形容的,因为她知道,她可以握住那门柄了,她可以将门打开,逃出去了!
等到她终于伸手握住了门柄之际,她心头更是一阵狂跳,她轻轻地旋着门柄,直到发出了“卡”地一声,她拉开了门,身子向外滚去。
她滚到了一个走廊上,本来,驾驶舱外,就是甲板了,但这时,因为“兄弟姐妹号”潜在海中,所以有一层保护壳罩在甲板上。
从驾驶舱射出来的光芒,并不十分强烈。
安妮回头望了一眼,屈健士仍然在睡着。
安妮向前爬着,她爬得如此之快,连她自己也感到有点意外,她来到了第一个舱门前,推了一推,那门并没有关牢,应手而开。
安妮大是高兴,连忙向前看去。
可是,她却没有那么幸运,她的轮椅并不在那舱内。
安妮连忙又向前爬去,不到一分钟,她又到了另一个舱门前,那舱却关着,安妮转身在一艘救生艇,解下了一条绳子来,仍然用老办法,打开了那扇门。
这耽搁了她不少时间,可是当她打开那扇门之际,她心头却狂跳了起来!她的轮椅,就在那间舱房之内,她看到了她的轮椅!
如果这次打开了门,仍然找不到轮椅的话,安妮真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有气力,再去打开第三只门,因为她实在已经筋疲力尽了!
但是现在,情形却不同了!
她看到了她的轮椅,那令得她的精神,陡地一振!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正待向前爬去,但就在此际,她的身后,却已传来了屈健士的声音,道:“小妹妹,你在寻找什么?”
任何人在那样的情形下,几乎都曾颓然而止,承认失败了,但是安妮一听得那声音,她却知道自己还是有最后的机会的!
她非但不发呆,而且还用尽最后一分气力而拼命向前爬去,她的身子在地毯上拖动着,向前迅速的移动,她听到了屈健士奔过来的声音。
屈健士向前奔来的速度和她移动的速度相比,实在相差太远了,但是她离轮椅已经很近了,真的很近了,安妮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使她能早一点爬上她的轮椅!
但是,那一点显然已经不可能了!
安妮已经碰到她的轮椅之际,屈健士也已赶到了门口,他喝道:“我应该将你绑起来,吊在半空之中!”
他一面吼叫着,一面便伸手抓安妮。
而就在那时,安妮向轮椅用力一推,将轮椅推得翻倒在地,就在轮椅倒地的那电光石火一刹间,安妮的手已按到了轮椅扶手上的按钮!
那时,屈健士离开她,已只有一码远近了!
在那样的情形下,安妮是根本没有时间去选择按哪一个掣钮的。如果她按下去的那个掣,是发射小型火箭的话,那么结果一定她和屈健士,以及“兄弟姐妹号”,一齐回归于尽。
所以,在她用力按下钮掣之际,她自己的心也向下一沉。但是突然发出了“嗤”地一声响,喷出了一大团液体的雾末。
那是强烈的麻醉剂!
那一阵麻醉剂一喷了出来,如果轮椅没有翻倒,而安妮是坐在椅上的话,那么云四风在设计的时候,早已算好了角度,麻醉剂一定喷到轮椅前面的人的头部,可以令得对方立时受麻醉的。但是此时际,那轮椅却是倒在地上的!
是以,那一大蓬喷雾喷了出来,并没有喷中屈健士的头部,只是喷向他的腰际,屈健士自然也未曾立时昏过去。
但是那却也令得他吓了老大一跳,立时向后跳开了一步,那使安妮又争取到了一秒钟的时间,安妮立时又按下了另一个掣!
那一个掣一被按下,“拍”地一声,射出了一枚麻醉针来,那支针正射中在屈健士的腰际,屈健士低头看去,他还未曾看到自己是被什么射中的,便己经觉得双腿失去了知觉,身子向旁一侧,“砰”地倒向门上,他手撑住了门,稳住了身子。
然而紧接着,他的身子又摇幌了一下,扶也扶不住了,他的头撞在门上,身子慢慢地滑了下去,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直到这时候,安妮才觉出她已被自己的汗水湿透了!那是冰冷的冷汗,刚才因为实在太紧张了,是以一点也不觉得。
但是现在,她身上却像是穿着一件冰凉的衣服一样。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将轮椅推了起来,慢慢地爬上了轮椅,在轮椅上坐好。
她坐定在轮椅上之后,心更定了下来。
她知道屈健士在三小时之内,是不会醒过来的,她控制着轮椅佝前去,屈健士的身子正横在门口,安妮的轮椅就在他的身上辗了过去。
她迅速地来到了驾驶舱中。等到她来到了控制台前的时候,她刚才如此艰难,才能打开门逃出去,简直就像是一场梦一样。
她本来想将自己已经脱险一事,立时向木兰花报告的,但是她却不知道屈健士游艇通话的无线电波周率,是以她先按着掣钮,令得“兄弟姐妹号”浮上了水面,又褪下了保护罩,她看到,“兄弟姐妹号”仍然在褐石岛的附近,她绕着岛驶着,不一会,就看到了屈健士的游艇。
那时正是上午,阳光射进驾驶舱来,照在她的身上,令得她感到十分舒服,她将“兄弟姐妹号”正对着屈健士的游艇驶了过去。
她驶到离屈健士的游艇还有一百码的时候,只见一艘快艇,疾冲了过来,安妮可以看出,快艇上的,正是穆秀珍!
穆秀珍的快艇,到了近前,便听得她骂道:“畜牲,你又在打些什么鬼主意?”
安妮连忙出了驾驶舱,叫道:“秀珍姐!”
穆秀珍一看到安妮坐在轮椅上,从驾驶舱中出来,一时之间,她几乎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呆了一呆,道:“安妮,你——”
安妮叫道:“秀珍姐,我打败了他,我打败了他!”
穆秀珍伸手拉住了船旁的栏杆,飞身翻上了甲板,她实在有点难以相信,但是安妮的确已在自由行动,而且又已坐在轮椅上了!
她上了“兄弟姐妹号”,便问道:“那畜牲在哪里?”
安妮向前指着,道:“就在那边,他昏过去了,没有三个小时,他只怕不会醒来,因为我用麻醉针射中了他!”
穆秀珍急急向前走去,当她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屈健士之际,她不由自主,大声叫嚷了起来!然后,她转过身,紧紧地抱住了安妮。
她不断地拍打着安妮的头顶,也不断地道:“小安妮,你真行,小安妮,你真了不起,你看,他是多么大的一个大人,而你是那么瘦弱!”
安妮兴奋得涨红了脸,道:“他睡着了,他以为我一定是没有办法的,他可能以为我根本打不开舱门——”
安妮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才又道:“如果我不是心中想着一定要打开舱门的话,我也不能肯定我会成功的,而且,那多险啊!”
安妮将她如何和屈健士搏斗的情形,眉飞色舞地叙述着,而当她讲到一半的时候,高翔来了。
接着,木兰花和云四风,也全接到了无线电对讲机的通知,本来他们是全各自在快艇上,搜寻着岩洞的,当他们全上了“兄弟姐妹号”的甲板之际,安妮又将事情发生的经过,详细讲了一遍!
木兰花是一个很善于控制自己情绪的人,但是这时,她却也握着安妮的手,用力地摇着,大声道:“安妮,我不再坚持你一定要去读书了!”
安妮的脸上,立时现出了异样的神采来。
木兰花的话一出口,穆秀珍立时嚷叫了起来,道:“小安妮,你可知道兰花姐那样说法,是什么意思么?”
安妮还未曾回答,木兰花已挥着手,道:“那就是说,安妮完全可以和我们在一起,参加我们任何一项行动了!”
安妮高兴得尖叫了起来,她尽情地叫着,以表示她心中的高兴,等她叫得连声音都哑了时,木兰花才道:“可是,安妮,在家中,你却得严格地遵守我为你订下的课程,我要你在两年之内,学完普通中学五年的课程,那可一点也不轻松。”
“我会努力的,兰花姐,我会的。”安妮保证着。
高翔早已用无线电话通知了国际警方,在屈健士的船员,还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间,四架水上飞机,已在海面上降落了。
※※※
当屈健士终于恢复了知觉时,他的双手,已加上了手铐,在他面前的,是两个国际警方的高级人员,屈健士虽然是黑人,可是那时的脸上,却是灰色的。
木兰花来到了他的面前,冷冷地道:“再见了,屈健士先生,你是如何指使人去谋杀昆格队长的,这件事可能已没有证据。但是,你是如何炸毁了非克的船,炸死了他的船员,这件事,我却是目击证人之一,我们会在法庭上再见的!”
屈健士的嘴唇颤动着,看他的样子,像是想讲些什么,但是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穆秀珍狠狠地讲了一句,道:“你完了!”
高翔接着道:“而且,你最后是失败在一个小女孩的手中,在你残剩不多的日子中,我想你也足够去想到惭愧的了!”
屈健士突然挣扎着,吼叫着,猛地跳了起来。
他前面的两个国际警方的人员,被他推得向外跌翻了出去,屈健士扬起了双手,向离他最近的穆秀珍当头砸了下来。
屈健士的发难虽然是突如其来的,但是穆秀珍是何等样人物,她若是会被屈健士那一砸砸中,那倒是一件十分好笑的事了!
就在屈健士向她攻来之际,她身形一转,已转到了屈健士的背后,重重一掌,正砍在屈健士的后颈之上!
穆秀珍不但在空手道上的造诣相当高,而且,她下手的部位,也认得十分准,那一掌,恰好砍在屈健士第一节脊椎骨之上!
那是脊椎骨和颈骨的接处,被穆秀珍重重一拳砍了下去,只听得“卡”地一声响,屈健士不但身子向前跌了出去,而且头也歪过了一边!
他挣扎着爬了起来,然而他的头仍侧在一边,豆大的汗珠自他的额上滚滚而下,在他的口中,发出可怕的呻吟声来。
那是穆秀珍的一掌令得他的骨骼错了节,他所受的痛苦实是十分之甚!国际警方的那两人忙道:“穆小姐,我们希望他接受审判。”
穆秀珍立时扬起手掌来,“叭”地一掌,重重地掴在屈健士的脸颊上,屈健士的颈际问又发出了“卡”的一声响,骨骼的位置已被打正了。
可是那一刹间的痛苦,却令得他痛得险险昏了过去。
穆秀珍冷冷道:“那是为了你曾打过安妮!”
屈健士低着头,非但不敢动,连胡乱说话也不敢了。国际警方的人员押着屈健士和所有的船员,一齐上了水上飞机,只留下了一个高级人员在“兄弟姐妹号”上,当水上飞机起飞之后,那高级警官才道:“屈健士在这里,是为了寻找古代沉没的“大将号”沉船中的宝物,对么?”
穆秀珍最口快,道:“对,现在我们要继续寻找,怎么样,难道国际警方,对这些宝物,也有兴趣么?那可不行!”
那位高级警官笑了起来,道:“说到有兴趣,“大将号”上的宝物,在传说之中,价值十分之惊人,那是人人都有兴趣的。”
高翔笑道:“或许我用词不当,但是我觉得我们是开门揖“盗”了!”
那位高级警官道:“我们来时,我曾和纳尔逊先生联络过,他命令我,请你们之中,任何一位,和他通一个电话,他在等着。”
高翔道:“我来和他通话!”
穆秀珍忙道:“不行,不论是谁,想要和我们作对的话,那可不成,大将号沉船上的宝物,应该是我们的!”
木兰花笑道:“秀珍,听你的口气,倒像是你已找到了宝物,现在八字还没有一撇,你着急什么,他们如果认为藏宝不应归我们,那也就算了!”
那高级警官忙道:“我想纳尔逊先生绝不是这个意思。”
这时,高翔已然叫道;“大家静一静!”
他一面说,一面按下了一个掣。
那可以使得无线电话的声音,通过一个扩音器传出来,那么,就人人可以听到纳尔逊的声音了。他们先听到了一阵“嘟嘟”声。
接着,过了两分钟,才听到了纳尔逊的声音,道:“是高先生么?好久不见了,兰花她们全好么,我真的十分想念你们。”‘
“谢谢你,”高翔说,“但是,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在说什么?”纳尔逊的声音中有点奇怪。
“我要问你,你似乎有意思干涉我们的行动。”
“绝不是这意思,朋友,你们找对了地方,“大将号”沉船上的宝藏,的确是藏在褐石岛的一个岩洞之中的,但那是过去的事情了。”
高翔呆了一呆,道:“你是说——”
“国际警方有最可靠的情报,在三年之前,某国的情报人员侦知了这一点,派出了一队十分能干的情报人员,出动了它仅有的两艘潜艇,已将宝物取走了!”
“不可能,那不可能!”高翔急忙说。
“那是绝对正确的,那个国家和英国的关系可以说是敌对的,所以整件事在十分秘密的情形下进行,等到英国政府知道,派出情报人员来视察之际,却已经迟了,也只好徒呼荷荷了。”
“是哪一个国家,你说!”高翔仍然不信。
“高先生,我不能说,我的职务限定我,使我不能说,但是我想,就算我不说,你也应该明白的,这个国家在找到了那笔宝藏之后,不是用来发展国内的经济,而是去买了许多中程飞弹,几乎造成了第三次世界大战!”
高翔“哦”地一声,他明白了。
不但他明白了,木兰花、穆秀珍和安妮,也全明白了:当然是那个国家,它的情报人员如果有了准确的情报,要取得宝藏,自然不是难事!
高翔呆了半晌道:“那我们不必再寻找了?”
“我想不必了,但如果你们有兴趣的话,不妨到那个岩洞中去看一看,凭吊一下,也是很有兴趣的一件事。”
“你知道是哪个岩洞?”
“我知道,那岩洞本来是露在水面之上的,因为附近的一次火山爆发,使得它沉下了十多尺,现在要潜水才能进去,它的位置是在褐石岛的西南角,在它的上面,有一个十分突出的悬崖,”纳尔逊说着,“我们所以知道得如此详细,是因为英国情报人员事后在侦查之际,曾和我们的人,一起进过那岩洞,他们还找到了几枚金币,或许你们再去,也可以发现一点纪念品的。”
高翔和木兰花等人,到了这个时候,对纳尔逊的话,实是不能不信了,高翔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道:“多谢你告诉我们这一切。”
“别客气。”纳尔逊说,“再见。”
高翔放下了电话,那位高级警官道:“现在各位明白了?我准备驾着屈健士的游艇离去,不知道各位是不是有异议?”
木兰花道:“可以,但是请你留下潜水工具,我们准备到纳尔逊先生所说的那个岩洞之中去看一下,总算也不虚此行了。”
“当然可以。”那高级警官答应着。
安妮将“兄弟姐妹号”驶得和屈健士的游艇,并泊在一起,高翔和云四风两人,将应用的潜水工具都搬了过来,那高级警官驶着屈健士的游艇走。
木兰花坐在甲板上,道:“会有那么样的结果,倒是事前绝对想不到的。”
穆秀珍道:“总之,以后如果再有什么人说有宝藏,要我去找的话,我就先将他一脚踢出去再说,哼,一次也没有找到过。”
木兰花笑道:“你总共找了几次?”
“连这次两次了。”穆秀珍理直气壮地回答。
各人都笑了起来,云四风道:“如果两次寻宝,一定就要有一次找得到的话,那世上没有人做别的事,人人都去寻宝了!”
穆秀珍瞪着云四风,可是却又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他。
各人看了穆秀珍的情形,都忍不住笑,只有云四风,怕穆秀珍发恼,所以忍住了不敢笑。在笑声中,“兄弟姐妹号”已向褐石岛的西南端驶去。。
半小时之后,他们已看到了那个十分突出的悬崖。
安妮将船驶近那悬崖,在离峭壁只有三二十码处,泊停了船,换上了潜水装备,安妮已不必再特别提出请求,她自然而然成了他们中的一份子,别人下水,她当然也不例外。木兰花和高翔,用油布将强力的照射灯包好以备带到岩洞中去照明。
他们五个人全下了水,每一个人都握着潜水推进器,木兰花在最前面,接着便是穆秀珍和安妮,她们并排向前推进着。
高翔和云四风两人在最后。
他们向前游进了二十多码,就已看到了岩石,和一个又深又黑的大洞,木兰花用水底照射灯向前照去,洞中的一大群鱼受了惊,一齐向外窜来,那些小鱼在灯光的照射下,全身泛着美丽的红色,当它们大群向外冲来之际,就像是爆开了红色的烟花一样,极其美丽。
那的确是十分深邃的一个岩洞,木兰花首先潜了进去,在潜进了大约十码之后,她便向上升,浮上了水面。
岩洞之中,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木兰花举起了照明灯,向前游着,爬上了一块岩石。将照明灯搁置在岩石上面。
他们本来还怕岩洞中没有空气,还带了氧气来,但事实上岩洞中不但有空气,而且还十分清醒,足可供他们几个人呼吸好几个月!
不一会,高翔也爬上了岩石,在两支强光的照射下,那岩洞中的情形,已可以看得十分清楚,他们看到在一块大石上,还闪着金光。
那自然是曾有极大的金块,曾放置在那块大石上,而在移动之际,金块和岩石的摩擦,所留下的痕迹了。木兰花指着那些痕迹,道:“看,这可能就是着名的玛耶族太阳神镜所留下的痕迹了,据说那面神镜有好几吨重,全是纯金制造的!”
穆秀珍道:“可是我们只看到些痕迹!”
木兰花笑道:“纳尔逊说英国的情报人员,曾在这里找到几枚古代的金币,我们不妨也找一找,看还有什么剩下。”
木兰花那样一说,穆秀珍的兴趣又高了起来。
她拿着水银电筒,在岩石上跳来跳去,不断地照向岩石的隙缝,一面还叫着,道:“你们也来找啊,你们怎么不动!”
高翔和云四风两人,正准备也开始寻找间,穆秀珍已叫了起来,道:“看,我找到了一只盒子,你们看,找到了一只盒子!”
穆秀珍在岩石的缝中,取出一只盒子来。
她急不及待地将盒子打了开来,她叫道:“看,是两颗珍珠,是两颗梨形的珍珠,恰好一样一大小,正好是一对,你们看!”
她奔向前来,各人都看到了,那是指甲大小的两颗梨形的珍珠,色泽还十分好,难得的是,样子和大小,几乎是一样的。
“我们再去找!”穆秀珍放下珍珠,又奔了开去。
但是,他们又找了一个多小时,却并没有新的发现,穆秀珍还不死心,在木兰花几次三番的催促之下,她才肯离开那岩洞。
等他们又回到了“兄弟姐妹号”时,穆秀珍问道:“兰花姐,我想将这一对珍珠送给安妮,你看她要来镶什么才好看?”
木兰花道:“我想送给另一个人。”
安妮忙道:“我也同意。”
穆秀珍、高翔和云四风三人,一齐用奇怪的眼光向她望去,又同时问道:“好啊,你倒已知道是想送给什么人了么?”
“当然知道,送给昆格队长的遗孀,是不是?”安妮道。
木兰花点了点头,道:“是的,她失去了丈夫,这一对珍珠,当然不足以补偿,但总算也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穆秀珍“哈”地一声,双手一摊,道:“我们还是什么都得不到,我罚誓不再参加什么寻宝了,一定不参加!”
她说着,自己也笑了起来。
“兄弟姐妹号”又已向前驶去,从加勒比海,驶向辽阔的大西洋,驶向归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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