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黑暗历险倪匡

黑暗历险
    自从中了“洋娃娃”吉蒂的暗算之后,木兰花的世界,可以说是黑暗的世界,她虽然早已离开了医院,但是视力却一直未曾恢复。
而且,由于她双眼的黏膜组织,仍然有轻度溃烂的现象,所以她一直遵照医生的吩咐,在双眼上扎纱布。
她离开医院之后,也已有半个月了,在这半个月中,木兰花只是躺在床上静卧,或是在阳台上坐着,听她喜爱的音乐。
她本来是一个在生活中充满了“动”的人,但是现在却一变而为极度的“静”了。穆秀珍和安妮两人,一刻不离地伴着她,高翔在警局中的工作,也放弃了一半,而抽出更多的时间来陪伴木兰花,安慰木兰花。
反倒是木兰花本人,好像并不将自己的视力丧失一事,放在心上,那一天黄昏时分,她在阳台上坐着,安妮,穆秀珍和高翔都在她的身边,晚霞的反映,令得玻璃长窗内的自色宪纱,泛出了一片夺目的金光。
但是木兰花当然是看不到这种美丽的景像的,自从那天起,她眼前就只是一片黑暗。
他们正在静静地欣赏音乐,那是一阕小提琴独奏,奏的是贝多芬的F大调鸣奏曲,作品第二十四号“春”的第一乐章。
轻快悠扬的小提琴声,像是将人带到了遥远的、春光明媚的地方,等到乐曲结束时,木兰花突然站了起来,穆秀珍忙过去想扶她。
但是,木兰花却立即摇手道:“别来扶我,高翔!”
高翔刚欠了欠身,他也想来扶木兰花的,但是穆秀珍的动作,却比他更快。穆秀珍呆了一下,道:“兰花姐,是我啊!”
“噢!”木兰花笑了一下,“我以为是高翔,这些日子来我竭力在训练自己的听觉,我已可以听出有人要来扶我,但是还听不出究竟是秀珍还是高翔,可是我的成绩已经算是很不错了,你们说是不是?”
木兰花的声调,听来十分轻松,可是实际上,她说的事,却是说她的视力丧失之后,训练自已听力的事!
高翔,穆秀珍和安妮三人的心头都极其沉重。
当然,他们三人,也都没有出声。
安妮用力咬着手指,她的双眼已然润湿了。而穆秀珍则咬牙切齿,紧握着拳,一副悲愤之色。高翔望着木兰花,张开了口然而又不知说什么才好!
木兰花虽然眼前只是一片黑暗,但在忽然之间,一点声音也没有,她也可以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她立时摊了摊手,笑道:“你们是怎么啦?事情已经发生了,难过又有什么用处,我们一定要面对现实,而不是逃避!”
安妮难过地叫了出来,道:“兰花姐!”
木兰花循着叫声,向前走出了两步,在她向前走出之际,她的双手摇摆着,以免有什么碰到她的身子,然后,当她一碰到安妮的轮椅之际,她就伸手握住了轮椅的柄,然后,伸手在安妮的头上,轻轻地抚摸着。
“我们必需面对现实,”木兰花重复着,“我的视力已然丧失了,而我还要活下去,那我就必需训练我的听觉,对么?”
“兰花姐,”穆秀珍忙道:“医生说你视力会复原的!”
木兰花低低叹了一声,她年纪还如此之轻,如果说就此终生丧失了视力的话,要她心中不感到难过,那是绝不可能的。
但是她是一个十分坚强的人,不论是多么沉重的打击,只要是这个打击已然来了,她就勇敢地将之承担起来,她有这样的勇气来面对现实,她也有那样的勇气,继续活下去,而且她还下定决心,要活得愉快!
她在叹了一声之后,立时又道:“是的,医生只那么说,可是医生的话,并不是肯定的,他只说可能而已!”
高翔立时很低声而又急促地道:“你会好的,会好的!”
木兰花笑了起来,道:“高翔,会好,那只是我们的愿望,愿望是并不一定会实现的,但是经过自己努力的事,却是一定可以实现的。”
木兰花的话,令得高翔等三人的心情,也开朗了不少,穆秀珍又道:“可是云四风已到德国去请眼科专家保兹博士了,经过他的判断之后,你就可以放心了!”
木兰花又笑了笑,道:“不论怎样,我们要作最坏的打算,我已经准备接受最坏的命运了。但是我却不希望你们终日愁眉不展!”
高翔苦笑了一下道:“兰花,你真了不起!”
木兰花突然一扬手,道:“有人来了!”
高翔、穆秀珍和安妮三人,都呆了一呆,有人来了,他们三人还都未曾发觉,何以失去视力的木兰花,反倒先知道了呢?
他们一齐向下看去,果然看到已有一辆车子,在铁门外停了下来。安妮一面摇着头,一面道:“那不可能!”
木兰花笑道:“可能的,你们或许不注意汽车开动时的声音,快的时候和慢的时候,是大不相同的。但在这一个月来,我分辨各种各样不同的声音。通常,汽车在公路上驶过,速度是绝不会如此之慢的。而它的速度既然如此的慢,那就表示它要停下来,所以,我就知道,有人要来了!”
当木兰花讲完了这一番分析之后,汽车中已有一个人跨了出来,木兰花听到了“砰”地一下关上车门的声音,她忙举起了手道:“你们别出声。”
从汽车中跨出来的人,是他们全认识的,穆秀珍已张大口要叫出来了,但木兰花一说,她便住口不言。
木兰花道:“来人关车门时,十分大力,他是一个年轻人,他……并不是常来我们处的人,因为他到现在还没有找到门铃——”
而就在这时,门铃响了,穆秀珍道:“我去开门。”
她一面说,一面就奔了开去。
木兰花“啊”地一声,道:“来的原来是熟人,让我来猜猜看,来的不会是云四风,如果是他,秀珍早就叫出来了,也不是方局长,那汽车的引擎声音,听来像是一辆跑车,我猜,来的是云五风,我猜对了吗?”
木兰花的话一讲完,高翔和安妮两人,都不由自主,发出了一下惊呼声来!
来的正是云五风!
这时穆秀珍已然开了铁门,带云五风进来了。
云五风的手中,捧着一只十分狭长的盒子,看来像是他带来了什么礼物,而木兰花居然猜到了来的是谁,那是如何令人惊奇的事!
听到高翔和安妮两人的惊呼声,木兰花知道自己猜中了,她心中也十分欢喜,道:“你们看,人稍为有了一点缺憾,是可以用别的方法来补救的,何必难过?”
高翔走到木兰花的身边,握住了她的手,这时,穆秀珍和云五风,也已然来到了阳台上,木兰花道:“五风,请随便坐。”
云五风是一个十分害羞拘泥的年轻人,他脸上红了一红,道:“兰花小姐,我们几兄弟,商讨了好久,决定送你一样东西,可是……又怕你见怪。”
木兰花侧着头,道:“我知道了,你们一定是想送我盲人用的东西,对不对?我绝对不会见怪,只有衷心感谢你们的。”
云五风立时惊讶地睁大了眼,说道:“兰花小姐——”
木兰花忙道:“你们送给我的东西,一定是十分之实用的了,快给我看看——”她讲到这里,突然住了口。
然后,她才道:“我讲错了,我根本看不到什么,如何可以说给我看看?我应该说给我摸摸才是,五风,我想那定是你亲手制造的东西,是不?”
云五风更加惊讶了,道:“兰花小姐,你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那的确是我设计的一件东西,你看——”
他跳到这里,突然发现自己讲错了话,是以陡地停了下来,大是不好意思,红着脸,将那盒子打了开来。
那盒子中,放着一根手杖。
一看到是一根手杖,高翔、秀珍和安妮三人,心不禁向下一沉。云五风竟然送一根盲人的手杖来给木兰花,虽然云五风或者是一番好意,但是那却实在是令人极之不舒服的一件事,因为那简直已将木兰花当作盲人了!
如果送手杖来的不是云五风,而是云四风的话,那么穆秀珍一定已忍不住要责斥云四风了,但她和云五风究竟见面不多,不好意思责备他。
云五风也觉察到了三人的心中似乎不十分高兴,这更令得他手足无措了,他涨红了脸,道:“是……一根手杖。”
云五风在讲出“一根手杖”之际,神色更是非常尴尬。
但是木兰花一听,却立时高兴得笑了起来,道:“一根手杖,那太好了,这几天,我正在想设计一根手杖,我想你们设计出来的,一定比我想出来的更好得多了!”
云五风的窘态消失了一大半,他忙道:“那不致于,但是这根手杖,已是尽我们所能了,兰花小姐,请你……握住它。”
云五风将手杖递到了木兰花的面前,木兰花立时接了过来。高翔,秀珍和安妮三人,自然也看得十分清楚。
那实在是一支十分普通的手杖,只不过它在握手的地方,比较粗大而己,木兰花一接了过来,伸手在握手的部位抚摸了一下,道:“唔,一共有七个掣,它共有七个用途,是不是?请你向我详细地解释一下。”
云五风兴奋地道:“事实上,严格来说,它还不止七个用途,第一个掣,是控制超声波的反应的,兰花小姐,你沿着杖身摸下去,可以发现两个小孔。
“按下掣后,在这两个小孔中,不断有超声波射出,碰到物件之后,反射回来,在握手处,就有轻微震荡的反应。”云五风打着手势,“前面阻碍超声波去路的东西,是什么质地,或是多少距离,震荡的反应也不一,经过短时期的练习之后,就可以判断了。”
“这太奇妙了,太奇妙了!”木兰花高兴地呼叫。
“它是使用六节长寿水银电池的,即便二十四小时不停使用,也可以用三个月之久,而且,普通的电源,也可以充电,它可以按掣发射二十发子弹,那子弹虽然小,但是在射出之后,却会发生爆炸的。”
木兰花忙道:“还有什么用途?”
“还有,它握手部份是绝缘的,如果按下第三个掣,那么水银电池的电能,便在五分钟之内,一齐泄出,使得一碰到手杖的人,都会被震得至少丧失知觉半分钟,但,握住杖柄的人,却可以安然无恙。”
木兰花不住答应着,云五风又道:“第四个掣,可以喷出一极毒雾,令人受麻醉,喷出口是在按手处的尖端,是在这里——”
云五风引着木兰花的手指到手杖握手的尖端。
木兰花立即摸到了一个十分小的小孔。
“毒雾喷射的有效范围是十尺,散开之后,在一千立方尺的空间中,都可以起作用。第五个掣,是超微音波扩大作用的,按下它之后,可以听到极细微的声音。”
木兰花一面听,一面不断发出赞扬的话来。
而云五风也似乎恢复了信心。感到自己送这根手杖给木兰花并不是送错了,是以他说越是兴奋。而高翔等三人的脸色,也和刚才大不相同了,因为这根手杖,实在太奇妙了,那简直是万能手杖,妙用无穷!
木兰花还未曾再问,而穆秀珍已经越听越有兴趣,她倒先问道:“第六个和七个掣呢?又有什么妙用?”
云五风道:“第六个掣,是我大哥设计的,它可以射出一股相当强烈的光线,令得对光的人,会睁不开眼来,难以行动。”
穆秀珍道:“这可没有什么用处。”
木兰花立时道:“秀珍,你怎知没有?”
穆秀珍也不理会木兰花说什么,又问道:“第七个呢?”
“第七个,是我的设计,这个掣只可以按一次,一按之后,便有一股极强烈的气体,自杖尖喷出来,可以将握杖的人带得升高二十尺!”
穆秀珍拍手道:“那太妙了,这有点像个人飞行器,在紧急的时候,可以用来逃走。”
可是木兰花却想了一想,才道:“升高二十尺?那么那股气体喷尽了,人怎么落下来呢?就那样跌下来么?”
“不,那时,要将杖炳旋开,就有小型降落伞,使人可以安全降落,但是动作必需镇定和快疾,要不然,那就麻烦了。”
木兰花点着头,道:“真谢谢你,我太感谢你了。”
云五风已没有了刚才的窘态,他道:“只要你感到这根手杖有用,我们也够高兴的了。还有,今早接到四哥的长途电话——”
穆秀珍一听云四风有长途电话来,连忙急不及待地问道:“他怎么说,找到保兹博士了么?什么时候回来?”
“他说,明天下午五时,他可以和保兹博士一齐飞到本市来了,我会去接机的,接到了他之后,就直接到你们这里来。”
“那太好了!”高翔和穆秀珍,异口同声地说着。
木兰花握着手杖,缓缓地向外走开了两步,转过身,她已准确地走到了一张藤椅之前,是以一转身之后,,立时坐了下来。
她呼了一口气,道:“五风,四风为什么不打电话给秀珍?”
云五风呆了一呆,道:“那,那我不知道。”
“电话是谁听的?”木兰花又问。
“是我。”
“你不觉得这电话有什么异样吗?譬如说,他的声音是不是很牵强,慌张,或者他曾向你作出什么特别暗示?”
云五风呆了一呆,高翔,秀珍和安妮三人也是一怔。
他们自然都知道,木兰花这样问是有道理的。
然而他们却想不出为什么木兰花要那样问。
云五风侧首想了一想,道:“没有,我不觉得有什么异样的地方。”
木兰花笑道:“那就别再理会我刚才的话,秀珍,你送云先生出去,明天,我会叫高翔一起到机场去接机的。”
云五风没有再说什么,跟着穆秀珍走了出去。
高翔立时低声问道:“兰花,你为什么会那样问?”
“我只是感到奇怪。”木兰花一面说着,一面不断转动着手杖,她已开始从不同程度的震荡上,来辨别前面的是什么东西了,“我奇怪为什么云四风不打电话给我们,而只是打电话给云五风。”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高翔又问。
“你想,请到了世界知名的保兹博士,这是极大的喜讯,他自然先应该告诉我们,但是他却甚至不给我们来一个电话!”
高翔呆了一呆,道:“那么,是云四风发生了意外?”
穆秀珍这时,刚送了云五风回来,她别的话都没有听到,只听到了一句“云四风有了意外”,立时吃了一惊,问道:“什么意外?”
高翔笑了起来,将刚才木兰花说的,和她说了一遍。
穆秀珍迟疑道:“不会吧。”
木兰花道:“如果明天,云四风果然是和保兹博士一起来的,那自然没有问题了,如果不是,我们就千万要小心了!”
她讲到这里,顿了一顿,又道:“我们别忘记,“洋娃娃”吉蒂,并没有落网,她是一个十分厉害的人,她一定想尽方法,要来报仇的!”
木兰花的话,说得十分郑重,虽然高翔,秀珍和安妮三人,都觉得只根据云四风不打电话来,就判断他已有了意外,并不十分可靠,但是他们在听了木兰花的话后,还是点着头,道:“是的,我们要十分小心!”
穆秀珍又道:“兰花姐,你答应我,不论有什么事,你都不能再和歹徒交手了!”
木兰花道:“秀珍,你这话说得太傻气了,我不和歹徒交手?如果歹徒找上门来,那我去怎么办呢?”
“那也有我们!”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呢?”
“不会的,我绝不离开你。”
木兰花又笑了起来,道:“你不离开我,你又怎么去对付歹徒呢?秀珍,你的话,犯了逻辑上的错误了!”
这时,天色已然黑下来了,但是对木兰花而言,不论天亮,天黑,全是一样的,她总是生活在黑暗世界中。
但是她虽然生活在黑暗世界中,她也可以想像出穆秀珍在听了自己的话后,那种张大了口,瞪大了眼,心中不服,但又无法反驳的神情。
她又站了起来,道:“今天轮到谁煮饭?我想我有了这根手杖作帮助,下星期起,我就可以替你们煮饭了!”
安妮立时控制着轮椅,离开了阳台,木兰花也向房间内走去,从她那种肯定而自然的步伐中看来,根本看不出她是一个丧失了视力的人!
※※※
四时三十分,高翔和云五风便已经到了机场。
他们两人在机场见了面之后,云五风第一句话就道:“高先生,我四哥说,他有些事,还要在德国停留两天,今天不来了。”
高翔陡地一呆,道:“他什么时候说的?”
“今天早上的长途电话。”云五风回答。
高翔又呆了半晌,思潮起伏。昨日,木兰花便已经感到事有蹊骁,那或者只是一种敏感,那么,今天就绝不是敏感了。
一定已有什么意外发生了!高翔的心中,已敲响了警钟,他又问道:“那么,保兹博士呢?也不来了么?”
“不,四哥说,保兹传士还是依时来到,博士说,像兰花小姐的那种情形,不能太耽搁得久了,所以他必需先赶来。他是一个胖子,有五十多岁,戴着金丝边眼镜,又是德国人,我们是很容易在人丛中认出他来的。”
高翔点了点头,道:“好,这情形,我要向兰花说一说,我看,这其中可能有意料不到的意外发生了!”
云五风吃了一惊,道:“你是说我四哥——”
“现在还不能肯定,”高翔安慰着云五风,“但总是事有蹊跷,四风他有说出为什么要在德国多留两天么?”
“说了,那是工厂中的事,他要出席一个德国光学工业家的年会,那对我们的工厂今后的业务,有很大的帮助,所以要多留两天。”
“那的确是云四风的声音?”高翔再问。
“是的……我想是的,”云五风迟疑了起来,“你知道,长途无线电话,声音并不是太清晰,但那……实在是四哥。”
高翔“嗯”地一声,走向一个电话间,接通了木兰花的电话,将云五风刚才所讲的话,向木兰花报告了一遍。
木兰花的声音,在电话中听来十分紧张,她道:“高翔,千万小心那个保兹博士,我看这其中,一定有十分重大的阴谋!”
“会不会云四风真的有事?”
“你错了,你以为云四风是重财轻义的人么?他为了可以亲耳听保兹博士说我的双眼有希望,他会宁愿抛弃所有工厂不要的!我想,四风一定已在德国遭到了意外,接连两次电话,都是有人摹仿他的声音,
听得木兰花将事情讲得如此之严重,高翔的心中,也不禁大吃一惊,道:“那么,这个保兹博士,他——”
“他自然是假冒的!”木兰花立时回答。
高翔看到云五风正在向他打手势,他忙道:“我知道了,我会小心应付的,那是不是要将他带到你这里来。”
“当然要!”
“好了,再见。”
高翔放下了电话,推门而出,云五风立时迎了上来,道:“飞机已到了,我们快去迎接保兹博士,使他可以早一点去检查兰花小姐的眼睛。”
高翔和云五风一齐向前走去,他是警方的特别工作组主任,要通过关闸,当然是毫无问题的。他们出了闸口,飞机已然停止,旅客们也鱼贯下机了。
不多久,他们立即认出了保兹博士!
那是一个十分肥胖的德国人,他的行动,看来十分颟顼,正在一个空中小姐的扶持下,自机上走下来,高翔和云五风两人,连忙迎了上去。
云五风首先开口,道:“保兹博士?”
保兹博士点头道:“是我,你是云先生的弟弟?”云五风道:“正是,博士请和我们一起上车,我已为博士安排了酒店,但是请博士先去替病人进行检查。”
“好的,好的!”保兹博士点着头,他两颊上的肥肉,随着点头而上下颤动着,高翔则一直不出声,直到保兹抬头向他望来,他才道:“我叫高翔,是警方人员。”
他这样讲,是特地看一看对方反应的。
但是在保兹的肥脸上,却只现出了十分惊讶的神色来,道:“哦,是么?”
“我是病人的好友。”高翔又解释着。
保兹博士又点着头,看来他是一个十分和气的人,云五风接过了他手中的一只提箱,三人一齐向外,走了出去,不一会便上了车。
三十分钟之后,他们已经在木兰花的家门前停了下来,而穆秀珍早已在铁门前等候,他们一到,便拉开了门,让他们走进去。
当他们走进客厅的时候,木兰花已十分安详地坐在沙发之中了,在沙发之旁的,则是坐在轮椅上的安妮。
安妮的神态,有些紧张,她正在不断地咬着指甲。
木兰花略欠了欠身,道:“博士,要你远道前来,真不好意思。”
保兹博士微笑着,道:“先给我一杯水,可以么?”
穆秀珍斟了一杯水来,博士喝了两口,拉松了领带,道:“好,我们可以开始了,先解开纱布来再说。”保兹博士一面说着,一面向木兰花走去。
然而,当他来到木兰花的前面,双手扬了起来,还未曾碰到纱布之际,木兰花已扬起手来,手中的一炳枪,枪口已陷进了他的肥肚之中。
保兹博士大吃了一惊,道:“小姐,这是为什么?”
其余各人也陡地一惊,他们也都不知道木兰花突然之间,会有那样的行动!
是的,刹那间,只听到木兰花一个人的声音,只听得她一字一顿地道:“因为你不是保兹博士,你是谁?”
保兹博士现出一副又是气恼,又是无可奈何的神气,他转过头去,道:“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我从德国来——”
“你的确从德国来,但是你不是保兹博士,”木兰花仍然坚持着,“如果你是的话,那么你应该可以答覆我一个有关眼晴的问题!”
保兹博士的脸色变了一声,道:“我……我不明白——”
木兰花不等他讲完,便已然冷冷地道:“欧洲人称之为“麦粒肿”,中国人称之为“偷针眼”的眼病,正式的名称是什么?”
保兹博士道:“这真太可笑了,难道我不知道么?”
“那么,请说!”
保兹博士道:“那……自然是眼晴发炎!”
木兰花像是对这个答覆满意了,她点了点头,然后又道:“那么,有一种眼病,称为“毛囊皮脂腺发炎”,是不是要严重得多?”
“当么,那当然严重得多,”保兹博士回答。
“高翔,”木兰花立时叫着,“将这胖子的双手,反扭到背后去,胖子,毛囊皮脂腺发炎,就是麦粒肿,你露出马脚来了!”
那胖子一听,立时身子向后一缩。
可是也在这时,木兰花手中的枪,发出了“克列”一下飨,保险掣已被扳了下来,同时木兰花泠笑道:“别动,先生!”
胖子汗如雨下,高翔早已踏前一步,将他的双臂,反扭了起来,加上了手铐,然后,关始搜查他的身上。
云五风着急道:“兰花小姐,他……是假冒的,那么我四哥呢?”
木兰花道:“在这家伙的身上慢慢问,会问出来的。”
那胖子这时,已怪叫了起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我……”
他未曾再叫下去,穆秀珍已跳上下去,“叭叭”两声,在他的肥脸之上,重重掴了两掌,喝道:“你是说,还是不说?”
胖子忙道:“说了!说了!”
高翔喝道:“那就快说!”
胖子喘着气,道:“有人给我一千美金代价,叫我来的,我是一个失业汉,那人说,只要我检查一下病人,滴几滴眼药水就可以了。”
“他叫你滴什么眼药水?”
“我不知道,我根本不是医生,那眼药水在提箱中的药箱内。”
穆秀珍将提箱打开,取出药箱来,再打开药箱,箱中全是医药仪器,胖子转过头去,道:“就是那瓶,有黄色标签的。”
穆秀珍取了出来,木兰花已吩咐道:“交给化验室去化验,那个叫你假充保兹博士的,是什么人,照实说。”
“是两个中年人,像是东方人,他们先给我五百美金,替我准备了机票和护照,其余一切,我全不知道,真不知道了!”
木兰花道:“如果事成了之后,你怎样向他们报告?”
“我打一个电报给他们。”
“地址是——”
“汉堡机利士文街六十三号。”胖子回答着。
木兰花不再说什么,手中的枪也放了下来。
穆秀珍忙道:“我们怎么办?”
木兰花用手托住了额角,她想了片刻,才道:“喂,你在假冒保兹博士之前,叫什么名字?”
那胖子忙道:“卡德勒,我是面包师。”
木兰花冷笑了一声,道:“高翔,放开他。”
“放开他?”高翔奇怪地问。
“是的,放开他!让他离去。”木兰花重覆着说。
高翔迟疑了一下,但是他并没有迟疑多久,他就打开了手铐,用力在卡德勒的背上推了一下,喝道:“滚!”
卡德勒匆匆向前奔出了几步,到了门口。
但也就在此际,只听得木兰花冷冷地道:“慢一慢,你可有考虑到,你未能完成任务,会有什么结果么?”
卡德勒呆了一呆,他显然未曾考虑过一点,他呆了许久,才道:“我……至多不再要那另外的五百美金!”
木兰花笑了起来,道:“你太天真了!卡德勒先生,托你来行凶的人,是一个党徒遍布全世界的犯罪集团,你完不成他们的委托,唯一的结果便是被杀!”
卡德勒全身的胖肉,都发着抖,他道:“我……只不过是来滴眼药水,我不是受委托来行凶的,你们弄错了!”
木兰花沉声道:“我们绝不会弄错的,那所谓眼药水,一定是致命的毒药,我相信,你一回去,一定立即会被暗杀的。”
卡德勒惊惧欲绝,忙道:“那么……那么我……我……”
木兰花道:“只有一个办法可以救你,你已完成任务了,照预先的约定,打电报到那个地址去报告。”
卡德勒迟疑道:“那……你们肯帮我隐瞒?”
“可以的!这是两利的事,我们可以引对方上钩。五风,我看卡德勒先生已答应了,你送他到预订的酒店去,卡德勒先生,镇定些,他们在这里,也会有人在监视你的,你这样面色苍白,可不是好的现象。”
“我的面色——”卡德勒惊叫起来,“你……你……他们说,你是甚么也看不到的,可是……你却……”
卡德勒惊诧得难以说下去,木兰花已在吩咐云五风道:“五风,当心一些,那一定是吉蒂的安排,吉蒂的人也可能在这里出现的。”
云五风道:“我知道,可是四哥——”
“你放心,我立即请高翔到德国去,有那个地址做线索,他再和国际警方合作,那是不成问题的。你别担心。”木兰花安慰着云五风。
云五风苦笑了一下,和卡德勒一齐离去。
木兰花在他们离去之后,又道:“高翔,你要尽一切可能,赶到德国去,现在最好的估计,是四风为他们所软禁了,最坏的估计……唉,那是无法设想的,你到了德国之后,别忘记随时和我联络,我等你消息。”
高翔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兰花,小心你自己。”
木兰花道:“你别牵挂我,我会自己照顾自己的!”
高翔仍是有点不放心,但是云四风在德国,既然已遭到了意外,他是绝不能不管的,他必需尽快地赶到德国去!他已经打算好了!驾驶小型的喷射机,利用和国际警方的关系,可以免却许多麻烦,他可以在二十小时左右,赶到汉堡的。
他心中暗叹了一声,向穆秀珍挥了挥手,走了出去。
高翔一走,木兰花立时说道:“秀珍,云五风原来替保兹博士订的酒店,是什么酒店?你可知道么?”
“好像是蓝天酒店。”
“你现在就去,监视这胖子的行动。”
“不行,”穆秀珍立时叫了起来,“高翔走了,我如果再离开的话,那么,你便只有一个人了,那怎么行?”
木兰花和缓地道:“秀珍,你这样讲,不怕安妮会不高兴么?”
“安妮只是一个小孩子!”穆秀珍抗议着。
“然而我却不是小孩子了,有安妮和我,已经足够了,你快去,我想卡德勒装出那一副可怜相,也是奸谋中的一部份。”
“为什么你这样想?”
“你想,吉蒂是贝泰的情妇,她和贝泰在一起多少年,为何会行动这等鲁莽,这件事的破绽十分多,她想利用那胖子来害我,那是没有可能的;刚才。我不想云五风卷入漩涡,是以才未曾提起这一点来,你快去吧。”
穆秀珍想了一想,道:“好,我去看看。”
“要小心!”木兰花叮嘱着。
穆秀珍大声答应着,收拾了一些应用的工具,也走了。
木兰花不再说什么,房间中静了下来,过了好一会,才听得安妮低声道:“兰花姐,我们……该做些什么?”
“等着”木兰花回答。
安妮有点莫名其妙,道:“等什么?”
“有什么发生,就等什么。”
安妮更加不懂了,但是她却也不再问下去,她也不去开灯,天色越来越黑了,公路上的路灯,已然亮了起来,郊外一片沉静。
※※※
天黑了,大都市在黑暗之中,顿时变得美丽起来,各种各样的色彩在竞妍斗丽,闪耀着,流动着,从蓝天酒店十楼的华贵套房望出去,下面的街道上,全是五光十色,娇艳夺目的霓虹灯,来往的车辆像流水一样。
卡德勒凭窗望着,他刚和云五风分开,当着云五风的面,吩咐侍者拍发了那封电报,又答应云五风,明天一早他就走。
云五风虽然满脸焦急,但是他却也没有什么法子好想,只好怏怏的走了,他对木兰花总是有信心的,而且,高翔立时要启程了。
在云五风走了之后,卡德勒打了一个电话。
然后,他就站在窗前,向下面看看。
蓝天酒店是第一流的大酒店,从上面望下去,可以看到一辆辆华贵的汽车,在门口停下,穿着制服的小童,便奔上去将车门打开。
他等了十分钟,看到一辆银灰色“阿发罗米欧”蜘蛛型跑车,在酒店前停了下来。自那辆跑车中跨出来的,是一个穿银色缎子长裤,和银光闪闪镶珠上衣的衣子,那女子下车之后,抬头向上看了一眼,便走进了酒店。
卡德勒搓了搓手,转过身来,他的神情显得十分愉快。
两分钟后,房门响起了剥啄声,卡德勒连忙将门打开,那一身银色的女子,走了进来,她脸上的化装十分浓,但是她的脸,看来仍然带着娃娃气。
那是“洋娃娃”吉蒂。
吉蒂一进来,便打开烟盒,卡德勒连忙替她点着了火,吉蒂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才道:“怎么样,军师,一切安排好了么?”
“全安排好了,我们至少有二十四小时的时间。”卡德勒说。
“我不明白。”吉蒂又吸了一口烟,“什么意思?”
“我想,高翔一定已到德国去了,他到德国,最快也要二十四小时,当然,他一到汉堡,也不能立时就明白云四风仍在医院中等候保兹博士开世界性的会议,他会到那个地址去,哈哈,那是欧洲着名的妓院!”
“那没有什么好笑!”吉蒂冷然回答。
“木兰花一定对我也起了怀疑,她一定会又派穆秀珍来跟踪监视我的。”卡德勒又兴致勃勃地道:“那么,她身边就没有人了。”
“你错了,胖子。”吉蒂的声音更冷了,“不是木兰花一个人,还有一个人陪着她!”
“哈哈哈!”卡德勒轰笑了起来,“那是一个小儿麻痹症患者,一个孩子,她坐在轮椅上,不能离开半步!”
“可是你不知道她的轮椅,甚至是可以发射火箭的?”
卡德勒呆了一呆,道:“发射火箭,吉蒂小姐,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吉蒂陡地扬起手来,“叭”地一掌,重重地击在卡德勒的胖脸之上,厉声道:“没有人和你开玩笑,我吩咐你将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引开,我要亲自杀她,替贝泰报仇,你明白么?所有的人,全要引开!只有她一个人!”
卡德勒后退了一步,面上一阵青,一阵红。
吉蒂继续凶神恶煞也似地道:“贝泰死后,我就是整个组织的首领,你参加组织已经十年以上,你当然会明白违背首领的命令,是会有什么结果的。”
卡德勒的脸色变得十分苍白,他道:“吉蒂,我没有违背你的命令,我只不过犯了一个小小饥锚误而已,我想我很快就可以纠正过来。”
“你是说你能将那残废小女孩引开?”
“是的,我一定设法。”
“不是一定设法!”吉蒂又尖叫起来,“是一定要做到,在一小时之内,你替我将她引开,要不然,我就绝不放过你!”
吉蒂一个转身,向门外走去,用力地拉开了门,和用力地关上,留下了“砰”地一盘响,离开了卡德勒。卡德勒抹了抹汗,来回地踱着,天气虽然热,然而在房间中,却只是七十二度,但是卡德勒仍然不断地在冒汗!有什么法子,可以在一小时之内,将那小女孩引开,而只留下木兰花一个人在那屋子之中,以便吉蒂可以去下毒手呢?
卡德勒在贝泰的手下,是出名的智多星,是最得力的军师,这一点,从他安排妙计,引开了高翔和穆秀珍两人上,可以获得证明,可是这时候,他却是一片茫然,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引开安妮!
他来回踱着,不时翻起手腕看看手表,时间在这样的情形下,似乎过得特别快,转眼间已是十五分钟过去了,他还是想不出办法来!
他的汗流得更急了,他不再是在踱步,简直就是在团圈乱转,但是,突然之间,他的心中,陡地亮了一亮!
他可以肯定,木兰花一定会派人跟踪他的,被派的人一定是穆秀珍,那么,穆秀珍现在,在什么地方呢?最可能的地方,当然是在酒店的大堂中,穆秀珍一定会在酒店大堂中,监视他的出入,防止他和人联络。
他之所以立时叫吉蒂来和他相会,也是为了这个原故,因为穆秀珍不可能来得那么快,现在,她总应该已经在了吧!
为了可靠起见,卡德勒乃决定下去看看。他连忙走出了房间,下了电梯,在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刹间,他已经看到了穆秀珍。
穆秀珍正坐在一张沙发上,像是在看杂志,但是她却对准了电梯的出口处和楼梯的出口处,不论有什么人走出来,都逃不过她的眼晴。
可是她却不能看到卡德勒,因为卡德勒根本没有走出升降机,他只是探头一看,立时缩回头去,而升降机也又升上去了。
卡德勒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之后,通知接线生,接通木兰花室中的电话,在电话铃响时候,他用力咳了几下,清了清喉咙。
卡德勒在未曾作为贝泰的军师之前,是着名的口技表演家,他可以模仿任何声音,而他最着名的绝技,则是模仿别人讲话的声音,在以前的表演中,他曾模仿英国首相邱吉尔的演讲,连邱吉尔自己也讶异起来,因为使他觉得自己的记忆力减退了。
在模仿声音这一方面而言,他是天才,而且,他精通各国、各地的方言,他可以替西藏喇嘛和哥斯达黎加的人做翻译。所以,当他模仿云四风的声音时,连云四风的弟弟云五风,也听不出一点的破绽来,以为那确是他的兄长!
※※※
电话铃响了,安妮和木兰花两人,正在吃晚饭,安妮连忙放下筷子,转过轮椅去接电话。木兰花道:“安妮,给我一些行动的机会,好吗?”
安妮已经拿起了电话,她向木兰花抱歉而又关怀地笑了一笑,然后道:“喂?”
安妮听到的是穆秀珍的声音,道:“喂,你猜我是谁?”
“秀珍姐!”安妮立时叫了起来。
穆秀珍的声音笑了起来,道:“一猜就给你猜中了,告诉兰花姐,那胖子一直在房间中,我是不是还要继续监视他?”
安妮连忙转向木兰花,木兰花道:“继续监视。”
安妮又道:“秀珍姐,变续监视。”
穆秀珍的声音又道:“安妮,大约二十分钟后,会有一辆车子驶到我们家门口来,送来一些东西,你出来接一接,那人别让他进来。”
安妮大惑不解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别问,照我的话去做就是了。”
安妮还想再问时,那边已然挂上电话。
安妮将听到的话转告给木兰花听,她觉得十分奇怪,因为这事情是突如其来的。但是木兰花好像不以为意,只是点头道:“是么?”
安妮道:“兰花姐,秀珍姐为什么忽然要我这样做?”
“那不是秀珍。”木兰花的声音仍然很安详。
“什么?”安妮吓了一跳,“那明明是秀珍姐啊!”
“不是的,”木兰花摇着头,“秀珍是一个最性急的人,凡是性急的人,有一个特点,是绝不会在电话中叫对方猜猜自己是谁的。”
安妮吸了一口气,道:“那么——”
木兰花放下了筷子,想了一想,道:“有人想引开你,事情已渐渐明白了,有人想将我身边的人全都引开去!”
安妮吃惊得脸色都变白了,她低声道:“兰花姐,他们要来害你,他们要趁你看不见东西的时候来害你,那些卑鄙的东西!”
木兰花缓缓地点着头,道:“我想是的。”
安妮道:“那么,秀珍姐她怎么了?”
“我不知道,她或者没有事,或者也已落到了歹徒的手中,安妮,你听我的话,我一定要将想害我的人引到我的面前来!”
木兰花在未曾讲出那句话之前,已然料到安妮是要反对的了,果然,安妮大摇其头,道:“不行的,兰花姐,一定不行!”
木兰花道:“必需这样做,我甚至已可以肯定,要来害我的人是“洋娃娃吉蒂”,她想亲手杀死我,就让她来好了,我有办法对付她的。”
安妮呆了半晌才道:“那么,你是要我——”
“我要你在车子来了之后,依言出去,除非他们想要杀你,否则你听凭他们——”木兰花讲到这里,突然顿了一顿。
因为她想到,那不是好办法!
这个办法可以适用别的人,但不能适用安妮!
因为安妮如果离开了她的轮椅,那便绝没有机会趁机逃脱,或是伺机反攻的。木兰花绝不能让安妮去冒这样大的危险!所以,她立时改变了主意,道:“安妮,你将电话机推到我面前来。”
安妮也不知道木兰花要做什么,她立时将电话推了过去,木兰花拿起了电话,用手指摸索着,拨了号码,然后问道:“是警局么?请值日警官。”
又过了片刻,木兰花又道:“值日警官么?我是木兰花,能不能派一辆在我家附近的警车,在五分钟之内到我家门口来。”
“当然可以,兰花小姐要不要通知高主任?”
“不必了,谢谢你。”木兰花放下了电话。
安妮高兴了起来,道:“兰花姐,有警车来保护你,那就好了,你什么也看不见,我又行动不灵,我们——”
木兰花不等她讲完,便摇了摇头,道:“安妮,你料错了,我召警车来,不是求保护,而是要他们将你接走的,你明白么?”
“将我接走?”安妮叫了起来。
“是的,你到蓝天酒店去和秀珍会合,安妮,我要你答应我,和秀珍一齐留在蓝天酒店,不要告诉她任何事,只说你想和她在一起!”
“为什么?”安妮咬着手指,“为什么?”
“只有你离开了,吉蒂才会来,我必需引她出来,让我面对着她。”木兰花的声音十分沉着,回答着安妮。
“可是如果我和秀珍姐赶回来,那有多好?”
“是的,你们赶回来,自然吉蒂更容易落网,但是安妮,你要知道,我双眼可能再也不能见到任何东西了,我可能要在黑暗之中过一辈子,这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我现在最需要的是信心。只要有了足够的信心,才能使我永远的在黑暗中生活下去。”
“我……知道。”安妮的鼻子发酸。
“那么,安妮,就让我一个人来对付吉蒂。吉蒂以为我丧失了视力,就成了废人,她就可以来轻而易举地对付我,但是我要证明我并不是废人,我虽然丧失了视力,一样可以战胜她,如果我战胜了她,那会使我获得无比的信心和生活的勇气!”
安妮的大眼睛中,泪花乱转,她吸了一口气,道:“兰花姐,歹徒方面,可能会来许多人,许多许多——”
木兰花道:“那更好,更可以考验我自己!”
公路上有急速的汽车声传了过来,木兰花道:“你该去了,你一定要让人家看到,你是和穆秀珍在一起,在蓝天酒店之中!”
警车的刹车声也已传过来了,木兰花对着传音器道:“请进来,门是开着的。”
她听到了脚步声,等到脚步声来到了客厅时,因为客厅上铺着地毡而减弱了,但是木兰花凭那根手杖的超声波反应上,已可觉出来人已到了近前。
木兰花立时道:“两位,读将安妮小姐送到蓝天酒店去,非常感谢你们,因为这样小事而麻烦你们,真是不好意思。”
那两位警员忙道:“哪里,哪里!”
其中一位,立时推了轮椅,向外走去,安妮竭力忍着,可是当她被推到了门口之际,她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看到木兰花一个人,全然无依地坐在厅中,她泪水已忍不住落了下来,她是几乎要大声哭了出来!
但是,木兰花刚才的那一番话,还在她耳际萦回着。她也知道,如果木兰花真的永远失明的话,那么,今天晚上发生的事,对她来说,是极其重要的!虽然那是十分冒险的事,但也只好如此了!
当安妮开口向木兰花说“再见”的时候,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但木兰花的声音却和平时一样,道:“安妮,再见,两位请替我将灯关掉。”
那两个警官将客厅中的灯熄去,木兰花失明的消息,虽然末曾正式传开去,但是在警方人员之间,已不再是秘密了。
然而,这两个警员,却也还是第一次见到失明之后的木兰花,是以他们将灯关掉之后,心中都不禁起了叹息,他们推着安妮上了警车,离去了。
只剩下了木兰花一个人了!
木兰花站了起来,靠手杖的反应,和她对自己家中家俬陈设的记忆,她向前走着,她来到了钢琴后面,才坐了下来。
她坐了下来,然后等着。
她知道,那辆藉词来送东西的车子快到了。
她只不过等了六七分钟,便听到了车子停在门口的声音,接着,便是按喇叭的声音,喇叭接连按了十来分,然后,车子突然开走了!
这一切,都是在木兰花的意料之中的。
木兰花破坏了对方预先订下的计划,对方自然立即离去,但是,当对方发现安妮在蓝天酒店,和穆秀珍在一起时,又会知道木兰花只有一个人在家中!
那么,吉蒂就会来了!
木兰花知道吉蒂一定会来的,而她也非要一个人来对付吉蒂不可,这对她极其重要,她虽然有生活下去的勇气,但更要事实证明她不是废人!
除了不时有汽车驶过的声响外,四周围静到了极点。木兰花也知道,她坐在钢琴后面,客厅的灯又熄着,有人进来的话,是不能立即看到她的,但是她立即可以知道是不是有人进来的。
她等着,这时她所能做的,只是等着!
※※※
在摹仿了穆秀珍的声音,打了电话给安妮之后,卡德勒立时通知了党徒驾车到木兰花家中去,他在电话中吩咐那党徒,当他车到之后,就会有一个坐轮椅的小女孩,出来见他,他的任务是不准弄出任何声音,将小女孩弄昏过去,甚至可以弄死!
而他在得手之后,必需立即用电话报告。
卡德勒估计,二十五分钟之后,他就可以接到报告,而他立即可以通知吉蒂,那么,一小时的限期,还未曾到期!
他觉得轻松了许多,坐了下来,吩咐侍者送来了一瓶好酒,慢慢地酌着,不多不少,恰好是二十五分钟,电诂铃响了。
卡德勒拿起电话来,一个喘着气的声音叫道:“军师!”
“怎么样,得手了么?”
“得手个屁!”那人急急地道:“我到了木兰花的门口,按了十来下喇叭,也没有人来,你是在开玩笑么?”
“他妈的,”卡德勒骂道:“你走了么?”
“当然走了,是在木兰花的门口啊,军师!”
卡德勒在刹那之间,出了一身冷汗,他呆呆地站着,也忘了将电话放回去,他僵立了好几分钟,才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
他没有别的选择了!
他必需逃走,尽快逃走,尽可能逃走!
因为他未能将安妮引开,而吉蒂是不会放过他的。他匆匆地拿起上衣,走了出去,她宁愿穆秀珍跟踪他,他甚至宁愿去坐牢,也比被吉蒂用违反首领的命令来处罚好得多!
当他踏进升降机的时候,他才略松了一口气,升降机好像落得特别慢,在八楼和四楼停下的时候,都令得他心惊肉跳,唯恐走进来的是吉蒂。
好不容易,升降机到了楼下,门一拉开,卡德勒便怔住了!因为他一眼便看到,一个警员,推着轮椅走了进来,轮椅上坐的,正是安妮!
卡德勒在那一刹间,实是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他究竟是一个十分灵敏的人,他立时想到,不论安妮到了什么地方,只要她不在木兰花的身边就行了!
他身子缩了一缩,立时又有人进了升降机。
而穆秀珍也没有看到他,因为穆秀珍已看到了安妮,她正惊讶地向安妮迎去。卡德勒在升降机门将要关上之际,挤了出来。
他在一具电话前站定,那具电话恰好在大柱之后,将他的身子遮住,他拨了号码之后,看到安妮和穆秀珍,已到了沙发之前。
穆秀珍坐了下来,正在和安妮讲话,卡德勒当然听不到她们在说什么,电话那边一有人听,他便道:“吉蒂,我将安妮也引到蓝天酒店大堂来了,我会先使她们留在这里的,但如果你希望有比较长的行事时间——”
吉蒂立时应道:“我知道,我会派人来的。”
“OK!”卡德勒兴奋地放下了电话。
然后,他又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向外走了出去,当他看到穆秀珍的时候,立时装出吃惊的神色来,道:“小姐,你……也在?”
穆秀珍立峙道:“哼,你到什么地方去?”
“我……只不过想出去走走。”
“不准出去,坐下来。”穆秀珍命令着。
那正是卡德勒求之不得的事,但是他还要装出十分委屈的样子来。他坐下之后,又道:“我……还有一点事,忘了对小姐说的。”
“什么事?”穆秀珍立时间。
“我听得他们——就是叫我来的那些人,提起过一个人的名字,这个人叫云……云……”
穆秀珍吃了一惊,道:“云四风!”
卡德勒道:“是他,是他。”
鲁秀珍忙道:“他怎么了,你快告柝我。”
卡德勒道:“详细的情形我也不知道,我只听得他们说,这位云先生好像是被他们软禁了,而我一来到,他的弟弟会来接我。”
卡德勒的话讲得十分慢,十分罗嗦。
他是在有意拖延时间,因为吉蒂派的人就要到了,吉蒂派的人一来,就可以出其不意地制住穆秀珍和安妮两人,那样,吉蒂足足有二十四小时可以行事了!
他慢吞吞地讲着,穆秀珍不断追问他。
十分钟之后,卡德勒看到四个西服煌然的人,自旋转玻璃门中,走了进来,卡德勒立时打了一个呵欠,那四人向前走来。
可是,安妮和穆秀珍都没有注意,她们只是用心地在听着卡德勒的话,那四个人一走到了近前,便分开成了两组。
其中两个,突然一伸手,捉住了安妮的手臂。
穆秀珍陡地一怔,一柄枪已抵住她的后颈。
同时,卡德勒也站了起来,喝道:“走,枪是有灭声器的,我们开枪之后,仍将你放在椅子上,只怕要好几分钟才会有人发现你!”
安妮则叫了一声,道:“秀珍姐!”
穆秀珍苦笑了一声,站了起来。
没有人注意他们,穆秀珍和安妮,都已被押着,离开了酒店大堂!
她们一出了酒店大堂,一辆大房车立时驶到。
安妮还希望他们会将她连轮椅一齐推上车,可是,一个身形高大的歹徒,却将安妮从轮椅上抱了起来放进了车厢中。
安妮想高声尖叫,但穆秀珍却向她施着眼色。
然而穆秀珍同时,却也沉声警告着歹徒:“你们若是胆敢伤害安妮,那我就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小心!”
几个歹徒现出可怕的狞笑来,其中一个,用枪口在穆秀珍的背部,重重地指了一下,道:“进去,少废话,我们的枪全是有灭音设备的,将你们打死了,再推进车子去,只怕也不会有人知道的——还是识趣些好!”
穆秀珍“哼”地一声,不再出声。
她们两人一齐被推进车中,而且两边各被一名大汉持枪守着,车子已向前直驶了出去。歹徒方面的行事,十分俐落,根本未曾引人注意!
而在家中的木兰花,在全然不知蓝天酒店中,已发生这样的变故。他只当安妮和穆秀珍好好的在一起!
木兰花只是等待着,她知道,当她身边的人,全都离开了之后,她的敌人一定会来的,会趁她丧失视力之际来害她的。
如果说木蔺花的心中一点也不紧张,那是欺人之谈,木兰花不知经过多少大风大浪,也不知曾经历多少惊险,但是,在双目失明,眼前一片黑暗的情形下,等候最凶恶的敌人前来杀害自己,那却还是第一次!
她紧紧地握着云四风送给她的那支“手杖”,手心在冒着汗,她已经擦了三次汗,她全身的神经,每一根都像是绷紧了线一样!
任何轻微的声音都逃不过她的耳朵,而且,事实上,如果有什么东西在她面前走动的话,她也立时可知。
她看不到任何东西,只是一片黑暗,她只好在黑暗中等着,和在敌人攻击她的时候,她作自卫,她根本无法主动去攻击敌人!
除了屋外的公路上,偶而有汽车声传了过来之外,夜是十分之寂静的,木兰花倾耳听着来往汽车声。
她知道,如果吉蒂前来的话,当然不会是步行来的,那么,她留意汽车声音,就可以使她更早地知道敌人是不是已经来了。
可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
只有在夜阑人静之际,在留意任何低微声音的人,才有感到电铃声是多么地惊人,木兰花的身子,不由自主,震动了一下。
刹那之间,她实在决定不下自已是不是应该去听电话,但是如果她不去听的话,电话铃将一直地响下去。
那样,她除了电话铃声之外,就听不到别的声音了。
而如果她去听电话的话,那她就也需离开现在所坐的,比较安全的位置。木兰花考虑了没有多久,终于,她站了起来。
这几天中,她对于自己家中一切家俬的陈设,是早已摸熟的了,是以她毫无困难地就来到了电话几的旁边,拿起了电话来。
她缓缓地吸了一口气,令得她自己镇定一些。也就在那个时候,她听到了“洋娃娃”吉蒂那种做作的声音。
“木兰花你一个人在家中,是不是?”吉蒂问着。
“是的,我想你要来探访我了。”木兰花立时回敬。
“你猜对了,”吉蒂立时承认,“希望你不要外出,我就要来了,顺便告诉你一个消息,穆秀珍和安妮,已成为我的客人了!”
吉蒂在“客人”两个字上,特地加重了语气。
木兰花的手震了一震,那怎么会的?一定是在蓝天酒店中出了事,唉,这是十分糟糕的一件事,木兰花不担心穆秀珍,但是却担心着安妮。
然而,在木兰花的声音之中,是听不出地心中有丝毫着急的,她只是淡淡地道:“是么?多谢你告诉我。”
吉蒂又娇声笑了起来,道:“木兰花,你当然也知道,我是不会这么笨的,如果有人埋伏在你住所附近的话,我是不会来的!”
“当然,你放心好了。”
“我想,你也一定急于希望我在你的面前出现,是不是?那么你等着,我就要来了,我是随时随地,都可以在你面前出现的。”
不等木兰花再有任何回答,“卡”地一声,吉蒂已挂上了电话,木兰花放下了电话,又拿起了听筒。她是想打一个电话给警局,询问高翔的确切行踪的。
但是当她再拿起电话之际,电话却寂然无声!
在正常的情形下,电话听筒一拿了起来,是可以听到一阵“胡胡”声的,可是这时候,都一点声音也没有!木兰花的心中陡地一凛,她立时知道:电话已经被割断了,那也就是说:敌人已然来到了她住所的附近了!
这又是一个意外,如果她不是想打一个电话,她是还未能发现这一点的,她连忙回到刚才的地方,又坐了下来。
那是客厅的一角,她紧靠着墙,前面又有一架大钢琴遮着,当然比较安全些。她知道敌人已离得她极近了,可是她坐下来之后,却一点声音也听不到,而且她那根特制的“手杖”,也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木兰花意识到,吉蒂绝不是一个人来的,她一定带着许多同党,先完成对她住所的包围,然后,她才进来对付自己。
木兰花的心中实在是十分焦急,因为她虽然料到了这一点,但是她除了等着之外,却是完全没有别的办法!
她甚至于已料到,刚才那个电话,是敌人在割断了她的电话线之后,再用仪器直接接驳进来的,她又不能不担心穆秀珍和安妮。
可是在那样危急的情形之下,她却在极度的黑暗之中!
木兰花绝不是性格冲动的人,可是这时,她冲动得想将眼上的纱布,撕了下来,她需要光亮,那怕是一丝光亮,也是好的!
那一丝光亮,将可以使她判断敌人究竟在什么地方,在做着什么事,但是,她眼前却连一丝光亮也没有!
木兰花并没有真的将眼上的纱布撕下来,因为她究竟还不是那样冲动的人,而她的理智也告诉她,就算她将纱布撕了下来,那还是不能获得光亮的,她必需面对现实,现实就是黑暗,她要在黑暗中应付敌人的来袭。
她缓缓地吸着气,又缓缓地呼着气,等着。
木兰花料得一点也不错,吉蒂并不是一个人来的。
四辆车子,在木兰花住所两百码处,便停了下来,是以木兰花根本没有机会,听到任何车子的声音。
而吉蒂之所以命令车子在两百码开外处停下,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在弄清楚,木兰花住所的附近,是不是有人埋伏着。
所以,当那四辆车子一停下之后,有四个汉子,立在吉蒂的命令下,在木兰花的住所附近,作了一项详细的检查。
直到他们肯定,的的确确,只有木兰花一个人在屋中,而屋外又绝没有埋伏时,他们才开始他们的行动。
两个人先掩近木兰花的住所,那两个人,一个提着一捆电线,另一个则提着一只箱子,他们绕着木兰花的住所围墙,转了一转,找到了电话线。
其中的一个打开箱子来,将电话线钳断,然后又驳在一条电线上,然后,他们迅速地退了回来,来到了吉蒂的身边。
他们的行动十分小心,是以他们在那样做的时候,木兰花全然不知道,而当他们回到了吉蒂的身边之际,已被驳在另一具电话上,所以吉蒂可以和木兰花直接通话了。当吉蒂讲完话时,她又拉断了那根电线。
一共有十五人,连吉蒂在内,是十六个,这时正在公路旁的林子中,围成了一个圆圈,吉蒂是他们的领导人,所以每一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吉蒂的身上,想听听她准备如何安排,吉蒂来回踱了几步,才道:“木兰花虽然丧失了视力,但是我们还是要小心行事,你们一定要接受我的指挥。”
那十五名歹徒一齐低声道:“是。”
“你们五个人,”吉蒂向一边的五个人指了一指,“设法爬上围墙去,就守在屋子外面,不必进屋子去。”
那五个人答应着,吉蒂又指着另外五个人道:“你们,爬上二楼,我估计木兰花是在楼下,你们守在二楼,不准弄出任何声音来。”
那五个人齐点着头,吉蒂吸了一口气,道:“还有五个人,守住了屋子的每一处出路,我们绝不能让木兰花逃走的!”
众人中有人问道:“那么,你一个人进去见她么?”
“是的,”吉蒂咬牙切齿地回答着,“我一个人去见她,我一定要让她尝够了死亡的痛苦,然后才亲自下手杀死她,现在,开始行动!”
十六条人影,迅速地,无声地,在黑暗中逼近木兰花的住所,他们的行动,十分之小心,是以,一直当他们来到园墙之外时,木兰花还不知道。
但是,当他们开始攀过围墙的时候,木兰花却已经知道了。吉蒂这次带来,准备杀害木兰花的人,全是暹罗斗鱼贝泰在生时,最得力的部下,他们手段凶残,思想灵敏,行动敏捷,全是为非作歹多年的歹徒。
但是,不论他们的身手是如何的灵敏,他们总不可能凌空飞过墙头的,他们必须从墙头之上,翻进花园去。而当他们的身子一碰到墙头之际,便必然会碰到墙头的铁枝。而一有东西碰到了那些铁枝,木兰花家中,便有三处地方,会发出轻微的“滴滴”的声来。
那会发出轻微的“滴滴”警报声的地方,是厨房、卧室和客厅。木兰花这时正在客厅中,她自然立时可以听到那声音。
而一听到那种声音,木兰花也立时知道:有人来了!
她在真正知道敌人已然开始进犯的时候,心中反倒镇定了下来。人的心理总是那样的,在等待之际,那是最焦急的时刻。
但一旦所等的事,已然不可避免地降临了,那么,心境反会平静下来,准备接受事实了!
木兰花听得那“滴滴”声不住地响着,那表示不断有人在触及墙头上的铁枝,也就是说,来的绝不止一个人!
徙那连续不断的“滴滴”声来判断,吉蒂带来的人,可能在十个以上,这么多人来对付一个丧失了视力的人!木兰花的心中,也不禁感到了一阵骄傲。
“滴滴”声持续了两分钟之久,才静了下来。
木兰花用心地倾听着,她实在听不到任何声音,已爬进了围墙来的人,行动一定十分小心。木兰花等了片刻,便按下了“手杖”柄上的一个掣,将杖柄放在耳朵边上,“手杖”的微声波扩大仪开始起了作用。
木兰花听到了本来听不到的声音。
那是一阵十分杂杳的脚步声,那种脚步声之所以十分轻微,轻微到了木兰花如果不靠仪器的帮助便根本听不到的原因,是因为进了围墙的人,全是在草地上走过来的,而且,他们的脚步,都放得非常之轻,非常小心。
过了半分钟左右,木兰花又听到了一种爬墙声,那是极其细微的一种“刷刷”声,木兰花立时知道,有人爬到二楼去了。
木兰花仍然等待着,她在期待有人从二楼走下来。
可是,在分明有人上了二楼之后,却又变得寂然无声了。木兰花缓缓地吸着气,她已开始明白了吉蒂所作出的布置了。
吉蒂的部署是:先将她包围起来,再来慢慢地对付!
反正,高翔已到德国去了,穆秀珍和安妮又已落到了她的手中,她有的是时间,她可以采用对她最有利的方法来进行!
木兰花的心中,开始有点怀疑起自己这样做法,是不是很聪明来。她独自一个人留在家中,目的是要将吉蒂诱到她面前来。
现在,吉蒂的确来了。
但是,吉蒂却并不是贸贸然前来的,吉蒂是安排好了有计划前来的,现在是她安排好了让吉蒂来上当,还是她自己钻进了吉蒂的圈套!
一切又都静了下去,就算有微声波扩大仪的帮助,也听不到什么异样的声响了。木兰花放下了“手杖”,她仍然坐着不动。
然后,在大约三十秒钟之后,木兰花听到了玻璃碎裂的声音。玻璃碎裂的声音,是从客厅的三面,一齐传了出来的。
可见得同时之间,有三个人一齐动手,打破了玻璃。
木兰花的身子震了一下。
她是可以立时循声射出三枪的。但是她却并没有那么做,她若是一开枪,那么她的所在,便立时暴露了。
可是木兰花却不知道,即使她一声不出地坐着,她所在的地方,也已经暴露无遗了,在三块玻璃打破之后,三盏小型的水银灯,已然被放上了窗台,立时大放光明,整个客厅,亮得如同白昼一样,什么都无法隐蔽!
吉蒂和另外五个人,立时看到木兰花坐在客厅的一角,在一架钢琴之后。吉蒂而且也看清,木兰花的双眼上都蒙着纱布,而她的手中,握着一根手杖!
木兰花完全是一个瞎子!
而且,客厅中已是如此之光亮,但是木兰花显然未曾觉察,她还以为自己是在黑暗的包围之中,十分安全!
当吉蒂一想到这一点时,她几乎忍不住要开声大笑了起来,如果她这时真的笑了出来,木兰花知道了她的所在,那倒事情简单了!
但是即使在她已然占了极度上风的情形下,吉蒂的行事,仍然十分小心,她并没有弄出声来,只是向着木兰花,作出了十分狞恶的一个笑容来。
木兰花当然看不到吉蒂的那种狞恶无比的笑容。她不但看不到吉蒂的笑容,而且,也根本不知道客厅中已然光亮无比了!
然后,吉蒂取出了一炳枪口十分大的手枪来,她将那炳手枪,伸进了窗口,而且,立时扳动枪机。
当她扳动枪机之时,所发出的声音,十分之轻,但也足以令得木兰花又震了一震,然而她仍然未采取什么对付的行动。
而自那炳手枪中射出来的,也不是子弹,而是一具附有橡皮吸盘的扩音器,那扩音器射到了墙上,发出了“拍”地一声响,就吸在墙上。
吉蒂立时伏了下来,伏在窗下,然后,她“哈哈”地笑了起来。她人在客厅之外,可是她的笑声,却是在客厅之内响起!
她的笑声,自那个吸在墙上的扩音器中,传了出来,她的笑声,对木兰花来说,完全是突如其来。木兰花只听到了玻璃的破裂声,和那“拍”地一声响,她以为,那,“拍”地一声响,只不过是有人抛了一块石头进来而已。
她还以为客厅中是黑暗的,而吉蒂和她的党徒,还徘徊在门外,不敢就这样贸然地进客厅来,可是突然之间,笑声却自客厅中响了起来!
而且,木兰花一听,便可以认出,那是吉蒂的笑声!
木兰花不但全然未曾听到吉蒂进来的声音,而且,她手杖上的超声波探测,也没有起到任何的反应,吉蒂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呢?
在那一刹之间,木兰花根本没有多作考虑的余地,连射了三枪!
云四风的那根“手杖”,虽然有发射子弹的设备,但是“手杖”的子弹发射装置,和普通枪枝的原理,是绝不相同的。
这枝“手杖”是利用压缩的原理而射出子弹的。所以发出的声音,并不是十分强烈,只是“嗤嗤嗤”地三下声响。
那三下声响,听来像是蒸汽管漏气时发出的声响一样!倒是三枚子弹射中墙上时,所发出的三下声响,在窗外也清晰可闻。
那只吸在墙上的扩音器,只不过手指般大小,而那幅墙,距离木兰花坐的地方,距离大约是十四尺。
以木兰花的射击术而论,如果她不是视力丧失的话,那么,她只要一枪,就可以将那只扩音器,打成粉碎的。但是现在,她的眼睛,却只是一片漆黑,她只不过是循声突然发出了三枪的,她根本不可能瞄准。
但即使是那样,她那三枪,虽然未曾射中那枚扩音器,然而其中有一颗子弹,却也就在那扩音器只不过四寸处,嵌进了墙中!
那也就是说,如果真是吉蒂站在那墙前大笑的话,那么木兰花还是可能射中她的!躲在窗外的吉蒂,也听到了三下声响,她立时取出了一具小型潜望镜来,将管子拉长,令得管子的一端,伸进了窗口之内。
这样,她仍然伏在窗下,但是她却可以看到客厅中的情形下,她首先看到,墙上多了三个子弹的弹孔。然后她转动着潜镜,看到木兰花仍然坐在那角落中。
令得吉蒂感到奇怪的是,木兰花的手中并没有枪!
刚才那三枪,肯定是木兰花发射的,因为她已可以确信,屋中除了她的人之外,便只有木兰花一个人。但是木兰花的手中,为什么没有枪呢?
吉蒂只不过略想了一想,便有了答案。
那根手杖!
吉蒂立时想到,木兰花手中的那柄手杖,绝不是普通盲人所用的手杖,它是一柄手杖枪,更可能,除了当作枪用之外,这手杖还有许多别的用途!
吉蒂一想到这里,她不禁又笑了起来。
她又进一步地接近成功了!因为木兰花竟是加此沉不住气,不等她真正进入客厅,便已然射了三枪,她又怎知道木兰花手中的手杖,并不是普通的手杖呢?这使她有了一个行动的步骤!她的下一个步骤就是:设法将木兰花手中的“手杖”弄走!那么,木兰花便再也没有反抗的余地,只有听凭她的宰割了!
吉蒂的心中,在迅速地转着念,木兰花的脑细胞,当然也未曾空闲着。她在射出了三枪之后,没有听到任何声息,木兰花的心中,实是疑惑到了极点。
她那三枪若是射中了,那么应该有吉蒂的倒地声!
如果她三枪未曾射中,那么吉蒂应该已经逃了开去,那也有声音发出来,如何会一点声音也没有呢?
木兰花痛苦地摇着头,她什么也看不见,她实是难以判断在眼前发生了什么事,而这时候,吉蒂的笑声,又响了起来!
那令得木兰花又是一震,她连忙再以“手杖”对准了笑声的来源,这时,不但听到了吉蒂的笑声,而且听到了吉蒂的讲话声。
吉蒂的讲话声,自吸在墙上的扩音器中,传了出来,道:“兰花小姐,久违了,你双眼瞎了,那真是十分遗憾的事情!”
木兰花的身子在微微发着抖,在那一刹间,她心中的恐惧,竟变得无法掩饰了!那是因为她感到她自己实是失去了保护自己的能力!
在那片刻之间,她心中的慌乱,实在是难以形容的。
而接下来,吉蒂的话,却更是令得她慌乱之极,她又听得吉蒂道:“咦,我们大名鼎鼎的女黑侠木兰花,怎么发起抖来了!”
木兰花一听得吉蒂这样讲法,心中只想到了一件事:她看得到我!而我,却一点也看不到她!木兰花仍然不十分明白,何以吉蒂可以看得到她,而且看得如此之清楚,因为她未曾听到任何开灯的声音传出来过。
但是,她的确在发着抖,而吉蒂又的确看到了她。
木兰花从来也没有陷入那样的困境过,她竭力要使自己镇静下来,但是她竟不能做到这一点,她喘着气,并不出声。
吉蒂又哈哈大笑了起来,木兰花在吉蒂的笑声中,在她自己心情的极度慌乱中,她突然想到了一点!吉蒂何以竟不怕自己攻击她?
自己虽然丧失了视力,但是无论如何,吉蒂也没有如此肆无忌惮的道理,难道她不怕自己乱枪射中她么?而她之所以敢如此肆无忌惮,那只可能有三个原因,那便是:她人根本不在客厅之中,虽然她的声音是在客厅中传了出来的。
木兰花的心思,何等缜密,她一想到了这一点,立时想起了三块玻璃破裂之后,所听到的“拍”地一声响来,当时她以为那是一块小石子!
但如今,她却知道,那是一具扩音器!
是这具扩音器,将吉蒂的声音,带到了客厅之中。
而实际上,吉蒂人还在外面!
木兰花一想到了这一点,她心情并不因此而稍为松懈些,因为她知道自己的目标已然暴露了,吉蒂是随时随地可以对付自己的!
而吉蒂之所以不立即对付自己,那是因为她的心中,将自己恨到了极点,她迟早是要对自己下手的,但是她却要在下手之前,将她心中的恨意先宣泄出来!
木兰花欢迎吉蒂那样做,那样对木兰花是有利的。
木兰花可以利用这一段时间,从极不利的处境中,竭力争取变为稿利。当然,木兰花是不是能达到目的,也只有天晓得了。
现在,吉蒂是在客厅之外,但是,她在什么地方呢?
木兰花将手杖对准了吉蒂声音发出来的地方,反射回来的超音波的震荡告诉她,在她的前面只有墙,而并没有人在!
因为人和墙,会产生不同程度的震荡,木兰花是可以分辨得出来的,这更证明她所料的事是料对了!
而吉蒂这时,则继续地在嘲笑着木兰花,道:“女黑侠,你的脸色,看来太苍白了,为什么可是因为你心中害怕了么?”
木兰花还是第一次开口,她声音之镇定,令得吉蒂吃了一惊,木兰花道:“是的,我害怕,可是你又何尝不害怕呢?”
吉蒂“格格”地大笑着,道:“我怕?我怕什么?”
木兰花道:“你怕我,虽然我丧失了视力,虽然你带了那么多人来,但是你仍然是那样怕我,不然你为什么不敢进来,为什么?”
木兰花的话,令得吉蒂感到了极度地愤怒!
而木兰花的目的,就是要吉蒂感到愤怒!
她刚才一面用言语来激怒吉蒂,一面,不断旋转着手中的手杖,如果吉蒂受不住木兰花的刺激,而突然现身的话,那么木兰花立时可以知道她在何处了!
可是,吉蒂虽然心中的怒意到了极点,但是她只是紧紧地握着拳,绝不妄动。而其余人没有她的吩咐,自然也一律静伏不动。
吉蒂只是“嘿嘿”地冷笑着,道:“木兰花,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但是你在那一段时间中,却可以饱尝死亡的恐怖!”
木兰花笑了起来,她已然渐渐恢复了镇定。
是以,她那种听来十分安详的声音,令得吉蒂的心中,感到十分狼狈,更使吉蒂难以明白,何以她竟一点也不害怕!
木兰花当然是惊震的,但是她却能在极度的震恐下,控制自己的情绪,使她的敌人不觉得她在害怕,这是她之人所难及之处!
吉蒂的心中想着,一定要夺下木兰花手中的手杖来,一定要解除她的武装,那么自己就可以走进去,当面去侮辱她了。
吉蒂蹲着身,后退了几步,抬起头来。
已然占领了二楼的五个人中,有三个守在窗口,正探头向下望着,所以,吉蒂一抬起头来,便立时看到了他们,吉蒂向他们连连打着手势,那三个人一齐点着头,吉蒂又回到了窗下,她仍然将眼凑在潜望镜上。
她是极安全的,因为木兰花就算知道她伏在什么地方,也是没有法子射得中她的,一堵厚厚的墙,保护着她!
但是,她又可以看到客厅中的情形!
她看到,一个人已蹑手蹑脚,自楼梯上走下来了!
她刚才退后,向楼上的人打手势,就是要楼上的人下来,设法夺走木兰花手中的那根手杖,这时,已有一个人走下来了。
楼梯上是铺着地毡的,一个人轻轻地走下来,可以说是一点声音也没有的,但是吉蒂还是唯恐木兰花的听觉,十分灵敏,是以,她又怪笑了起来!
她的笑声,经过了扩音器的传播,在客厅中听来,简直刺耳之极。在那样的情形下,就那人算是跳下楼梯来的,也不会有人听到的了!
吉蒂的笑声一响起,下楼的那人,速度陡地加快。
转眼之间,那人便已对了客厅之中,他在楼梯。停了一停,向前走来,他一步一步地逼近木兰花,木兰花仍然坐着不动。
木兰花虽然坐着不动,但是,在那人还在楼梯上的时候,藉着“手杖”柄上的震荡,她已然知道,有一个人下来了。
她接着更知道,那人在渐渐地接近自己。
她可以肯定,那只是一个人!
她不想浪费子弹,所以,她要到那人来到最近时,才开始射击!
那人来到了钢琴之前,他离木兰花只不过是五尺了!
他停了一停,然后,绕过了钢琴,又向前走去,他一绕过钢琴,便已伸出手去,那是准备出其不意,将木兰花手中的手杖夺过来的。
可是,他才一转出了钢琴,木兰花的“手杖”已然疾扬了起来,接着,便是“嗤”地一声响,子弹已然疾射了出来。
只见那人突然一呆,伸手按住了胸口,在他的脸上,现出了一股莫名其妙的神色来,像是在那片刻之前,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样,但是,血已顺着他的指缝,流了出来,他退了三步,“蓬”地跌倒在地!
由于那人在中了一枪之后,还呆了三几秒钟,才倒向地上的,是以在那几秒钟立内,木兰花的心中,可以说紧张到了极点!
她以为自己又没有射中那人,或是超声波探测仪有了毛病,虽然只是几秒钟的时间,但是在木兰花的感觉上而言,却是长得出奇!
终于,“蓬”地一声,那人倒地的声音,传了过来。
随着那一下响,木兰花的心中,顿时像放下了一块巨石,她虽然看不到眼前的情形,但是从那一声响,和那一下声响之后,再也没有别的声息,这两点看来,那人是一中枪,还未倒地时,就已经死了的。
那也就是说,这一枪,已射中了他的要害!
木兰花紧紧地握住了那根“手杖”,那是她唯一能保护自己的工具,她绝不能失去这根“手杖”,而她也意识到,那人俭愉地接近她,目的并不是杀害她,而是要夺取那根手杖,使得她完全失去抵抗的能力!
木兰花仍然坐着,慢慢地转动着那“手杖”。
这一切情形,伏在窗外的吉蒂,自然也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她心中又惊又怒,又向二楼窗口,挥了挥手。
一个人在快接近木兰花时突然丧生,其余四个人自然不免胆寒,但是他们都知道,如果违反吉蒂的命令,结果只有更糟糕!
而如果能够成功的话,那么,这当然是一项极大的功劳,是可以自此而获得吉蒂的特别青睐的,是以,楼上的四人略一犹豫,立时又有一人在楼梯口出现,那人不是从楼梯上走下来,而是在楼梯的扶手上,滑下来的。
他疾滑而下之后,一个翻身,便翻到了楼梯的另一边,木兰花“手杖”的扶手震动了一下,使她知道又有一个人下来了。
但是,那个人滑了下来之后,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木兰花“手杖”上的探波没有反应,木兰花知道,那人一定是躲起来了,躲在什么家俱的后面。他的一个同伴死了,他当然会小心得多。
木兰花也用心等着。
那人在楼梯的一边,伏了约有半分钟,便慢慢地向前走来,当他走到餐桌之旁的时候,他突然举起了一张椅子,抛了出去。
“砰”地一声响,那张椅子跌在一张茶几旁边,将一盏座地灯撞得倒了下来,木兰花立时循声,转过头去。
在那片刻之间,木兰花明明知道,那人并不是在声音传来的方向,而是在餐桌的附近。
可是当她听到了那一下巨响之后,她还是立即转过了头去。
那可以说是一种自然的反应!
就在木兰花一转过头去间,那人以十分敏捷的身法,向前直跳了出去,看情形,他是准备突如其来,扑向木兰花的。
但是就在他身在半空中的时候,木兰花的手腕一沉,杖尖对准了那人,紧接着,“嗤”地一声,那人在半空之中,直跌了下来。
那人跌下来的地方,恰好就在中枪的歹徒的旁边,他跌下之后,还挣扎了一下,想要坐起身子来。
但是,他的身子只伸了一伸,头便垂了下去。
接着,他再度的向下倒去,血自他的颈际流出来,他的头枕在第一个死去的歹徒身上,而他也在中枪之后半分钟就死了。
原来木兰花虽然被声音吸得转过头去,但这时候,她的“眼睛”,实际上就是那根“手杖”,那人只不过令得木兰花的头转了过去,其实那是完全起不了作用的,木兰花的“手杖”仍然对准了他。而当木兰花发觉出震荡的感应,突然加强之际,她知道对方已经向自己疾冲了过来,所以,她立时又射了一枪。
她知道,这一枪又射中了!
在墙外看着客厅中情形的吉蒂,紧紧地咬着了牙。
吉蒂是从潜望镜中在观察客厅中的情形的,而另外有两个人,则探出了半个头,从窗口中看进去,当他们看到了接连两人,死在木兰花的枪下之际,他们的心中,都大为骇然,不约而同地爬行到了吉蒂的身边。
其中一个用极低的声音道:“吉蒂,我们上当了!”
吉蒂心中的怒意,正在十分炽烈之际,听得那人这样讲,忍不住沉声斥道:“你这样讲,是什么想思?”
那人的讲话声十分低,木兰花根本未曾听到。
而吉蒂的讲话声,也十分低,可是她心情恼怒,多少有点呼喝对方的意思在内,声音总比较高了些,木兰花仍然未曾听清她在讲些什么。但是她却听清,在窗外有人声传来!木兰花也立即想到:敌人是伏在左面窗下!
木兰花又多了解了一点敌人的动向,这使得她的自信心又增加了不少。
而这时,在窗外,那人仍以极低的声音道:“吉蒂,木兰花的视力没有丧失,她是可以看得到东西的,我们被骗了!”
两个歹徒的相继死亡,也令得吉蒂的心中,又怒又惊,她立时道:“胡说,她盲得像蝙蝠一样,谁说她看得见东西?”
那两个人一齐苦笑,道:“吉蒂,可是她的感觉,却比蝙蝠还要灵敏得多,我们已经少了两个人,这——”
吉蒂怒道:“怎么,你们可是想打退堂鼓?”
那两个人的脸色,微微变了一变,一个忙道:“不,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们不妨干净俐落,就这样——”
他讲到这里,握了一柄枪在手。
那是一柄杀伤力十分大的德国军用手枪,他将枪伸进窗口,向木兰花指了指。他的意思,十分容易明白,那是他在想劝服吉蒂,不要再去夺走木兰花的“手杖”,就这样在窗口,一枪结果了木兰花,立时便离开这里,远走高飞!
木兰花在一听到窗外有轻微的人声传来之际,她的注意力,便开始集中在左方的,窗外的轻微语声,一直传了过来,她已然准备向着窗外发射几枪了。
就在那人,将手枪扬过窗台,伸进窗子来之际,木兰花突然觉出了一阵金属的震荡,她陡地一惊,刹那之间,连按了三下掣!
三颗子弹呼啸而出,两颗射穿了玻璃,向外飞去,但是其中有一颗,却恰好射在那柄手枪上,那人虽然举枪向内,但是他却仍然是望定了吉蒂在说话的,刹那之间,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突然之间,他手上猛地一震,那柄枪已被射中了!
而那炳枪一被射中,“蓬”地一声巨响,立时爆炸了开来,那人的右手,在突然之间,化为一阵血雨,自他右腕上消失了!,
那人被炸碎的右手,血肉乱喷,喷得吉蒂一头一脸,在刹那之间,雨人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是那差不多只是半秒钟的时间。
接着,那人便怪叫了起来,叫道:“我的手,我的手!”
在那人怪叫的时候,吉蒂已然灵敏得像一头小猫一样,向外滚了开去,她滚开了三四码,转身发枪,一连两枪,却射进了那人的胸口。
那人的身子,摇幌着向下倒了下去,倒在地上时,他仍然直举看他已然没有了右手的右臂,张大了口,像是他还在问他的手到了何处去一样!
在那一刹间发生的声响,实在是惊心动魄的,而木兰花也实在难以判断在那片刻间,究竟发生了一些什么样的情况。
但是她总可以知道,她向窗外射出了一枪,对她来说是有利的,而对方则一定已然因为这一枪,而蒙受了相当的损失。
吉蒂在射死了那人之后,连忙蹲了下来,她的面上,全是血渍,她矮着身子,向喷水池奔过去,在喷水池中,将面上的血污洗去。
她并没有受伤,是她却暂时不敢再接近窗子了。
她略定了定神,向那边四个人,招了招手。
那四个人一齐矮着身,向前奔了过来。吉蒂沉声道:“不听我命令的人,有什么样的结果,你们都看见了?”
那四个人的心中,一齐苦笑,他们在互望了一眼。在那瞬间,他们四个人所想的事,全是一样的,他们全在想:听你命令,去夺木兰花的手杖的人,不是也完结了?
吉蒂喘了一口气,道:“木兰花手中的那根手杖上,一定有着极其灵敏的探测设备,她就是靠着这根手杖,才维持着如今局面的。我们一定要先将她的那根手杖,夺了下来!”
那四个人全都苦着脸,不出声。
这等于是一群老鼠在开会,说猫走的时候,无声无息,不易发觉,最好能在猫的颈上挂一个铃子,猫一走动,铃子就响,那么它就再也捉不到老鼠了。可是,由谁去将那个会响的铃子,挂在猫的颈上呢?
吉蒂也像是看出了那四个人的心意,她恨恨他道:“你们也太不中用了,现在并不是要你们去想办法,只不过要你们去实行!”
那四人苦笑道:“吉蒂,可是——”
吉蒂怒街涨红了脸,尖声地道:“别说什么可是!”
她那一下尖叫声,叫得实在太大声了。
当她自己知道这一点的时候,已然听得木兰花的笑声,从客厅中传了出来,木兰花大声道:“吉蒂,你已经手足无措了,是不是?”
木兰花从声音方面来辨别,她可以断定吉蒂是在喷水池那一带附近,她记起云五风曾对她说过,这手杖可以发射两枚火箭的。
她已经在准备着了!
吉蒂一听得木兰花在嘲笑她,咬牙切齿地道:“你的死期快到了,你还——”
她的话还未曾讲完,只听得一下尖锐之极的嘶空之声,刹地传了出来,一枚四寸长,手指粗的小火箭,已然呈抛物线,向喷水池落了下来。
吉蒂连忙大喝一声,道:“快伏下!”
她虽然叫了三个字,但事实上,根本没有人听到一个字,因为等她一开口时,火箭早已落在啧水池中的石像上,已经爆炸了。
那座石像,是约有五尺高的天使像,在一秒钟之内,被炸得粉碎,碗大的石块,如暴雨也似地落了下来,吉蒂听到了两下惨叫之声。
然后,她的左脚一阵奇痛,她双手遮住了头,不敢抬头去看,她忍着痛,冒着汗,那一时间,其实只不过半分钟而已。
但是那半分钟的时间,却像是真正的世界末日似的!
等到那爆炸声已成为过去,再也没有石块下落时,吉蒂才勉力站了起来,向外奔开了两步,她的左脚又是一阵剧痛,令得她几乎跌倒。
一个人连忙奔过来将她扶住。
吉蒂咬着牙,转过头去看时,石像爆炸后的石块,令得三个人丧了生,石头正击在他们的头部,而扶她的那个人,却未曾受伤。
吉蒂的足踝,也被一块石头砸中,痛得她左足难以点在地上,她用力推开了扶住了她的那人,自己跳跃着向前跌出几步,在一张石凳上坐了下来。
她的外号虽然叫着“洋娃娃”,可是此际,她脸上神情之难看,却比凶神恶煞更甚。
她坐下下后,足足喘了三分钟才道:“召集他们!”
那人回头望着死在喷水池旁的三个同伴,发出了一下尖呼声,楼上尚余的三个人,沿着墙爬了下来,其余五个人也赶到吉蒂的面前。
他们来的时候,连吉蒂也在内,一共是十六个人!
而这时,他们只剩下十个人了。
两个死在客厅中,一个死在吉蒂的枪下,另外三个,则在喷水池旁,被石块砸死。而木兰花呢?自始至终,坐在椅上,未曾站起来过。
木兰花听到那一下尖啸声,也听得在花园中奔来奔去的声音,她不知道刚才那一枚小型的火箭,已使对方受了极重的伤亡。
然而木兰花从那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中,却可以听得出,对方的阵脚已开始乱了,至少他们已不敢再在窗口潜伏着了。
那么,自己要不要趁这机会换一个地方呢?
木兰花一想到了这一点,立时站了起来,迅速地奔到了楼梯上。她奔到了楼梯上,本来是准备奔上楼去的,但是等她到了楼梯口的时候,她立时想到,如果她奔上楼去,那么敌人守候在楼下,她就变成困守在楼上了!
那对她来说,将是一件十分不利的事情。
是以在刹那之间,她改变了主意,她不向楼上去,而是向前踏出了两步,推开了通向厨房的门。她也不向厨房去,又向旁转了一转。
在通向厨房的那一段短短的走廊中,有一间杂物室,木兰花打开了那杂物室的门,她也不躲进杂物室中,只是站在杂物室之后。
木兰花已离开了客厅,但是吉蒂和她手下的歹徒,却全然不知道,那九名歹徒的心中,都十分惊怖,但是他们却又绝不敢在吉蒂的面前,表现出他们心中的害怕来,是以他们的脸上,变得都带了一种十分尴尬的神色。
他们一齐望着吉蒂。
吉蒂沉默着,并不出声。但是她的心中,却在不断地告诫自己:别发怒,别发怒,越是发怒,木兰花便越是有可趁之机!
自己这方面还有十个人,至少还有二十小时的时间,那是绝没有理由斗不过木兰花的,只要用用脑筋,那是一定可以将木兰花活捉的。
吉蒂咬牙切齿地想着,她突然指着其中一人道:“你!”
那人陡地一震,道:,“是!”
当他的身子一震之际,他的面色也变了,吉蒂怒得几乎要顺手给他一巴掌,但是她总算忍住了,因为这时正是用人之际!”
她只是冷笑一下,道:“看你害怕成那样,你的枪法一定也不会准的了,是不是?”
“不,不,”那人忙道:“谁说我害怕?我是第一流的射击手。”他一面说着,一面花巧地转着手中的枪。
吉蒂冷冷地道:“那好,你过去,从窗外瞄准,一枪射中木兰花手中的手杖,你可以做得到这一点么?”
那神枪手迟疑了一下。
那实在不是一件什么困难的任务,但即使是一件十分简单的事情,当想到要对付的对链是木兰花时,都是不免令人心悸的。
但是那神枪手还是只犹豫了一下,便道:“吉蒂,我可以远程射击,那样,更有把握,我可以爬上那株树去,用小型来福枪射向——”
当他讲到这里的时候,他自然而然,伸手向客厅指了一指,而也就在那时候,他呆住了,客厅中仍然十分之光亮,而他也可以看得到,木兰花已不在那个位置上了,他立时道:“吉蒂,木兰花,她已经走了。”
吉蒂直跳了起来,一时之间,忘记了她左踝已受了伤,等到她记起来时,她的左足,已重重地踏到了地上,她又是怒,又是痛,发出了一下尖叫声来!
那一下尖叫声,连站在杂物室门后的木兰花也听到了。
木兰花立即知道,吉蒂还在花园中。
吉蒂自然是不会离去的,她准备和她的手下,怎样对付自己呢?木兰花心中想着,她是不是会放弃折磨自己的打算呢?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么她可能放火烧房子,或者用毒气将自己逼出去!木兰花想到了这一点,她手心又不禁沁出汗来。
如果吉蒂下令将催泪气射进屋子来呢?
木兰花迅速地走进厨房,尽她的记忆,取到了一叠毛巾,然后,她将那一叠毛巾全都用水淋湿,又回到了那扇门后。
她总共是化了不到两分钟的时间。
而在那两分钟中,吉蒂还坐在地上,抱着她的左脚,咬着牙,那一阵剧痛,使她还未能够讲出任何话来。
在吉蒂恢复了讲话的能力之际,自她的口中,爆出了一连串最恶毒的诅咒来,然后她骂道:“还不去包围屋子,站在这里作什么?”
那几个人一齐奔了开去,但吉蒂立时又叫着:“留一个人在我身边,准备催泪弹,我不信她可以不出来!”
一名汉子立时提过了一只箱子来,打开箱子,取出了两枚催泪弹,装在发射枪上。吉蒂一伸手,抢过了发射枪来,连射出了两枚,一枚射向二楼,另一枚是从客厅中直射进去,射进了两枚之后,她又射了两枚,浓烟已充满了整幢房子,窗口中有浓烟涌了出来。
催泪弹爆开来的时候,发出的声音,十分沉闷。对于武器素有研究的木兰花,一听到那四下声响,她知道自己又料中了!
吉蒂果然施放毒气弹了。
但是木兰花一时之间,还不易肯定吉蒂施放的是什么毒气,她立时将湿毛巾敷在脸上。透过湿毛巾来呼吸,当然比较困难,但是却可以有效地阻隔毒气。
而且,每一次,她都可以在事先料到吉蒂要做什么,这也令得她感到十分欣慰,她开始感到,自己并不是必然处在下风的。
催泪气在屋中渐渐地蔓延开来,木兰花一层一层地加着湿毛巾,她身上有几筒压缩氧气,但是非到万不得已,她不想使用它们。
发射了四枚强力的催泪弹之后,吉蒂命那人扶着,站了起来,等候着木兰花出来,她设想着木兰花跌跌撞撞走出来的情形。
然后,她就先射木兰花的膝盖,令木兰花跌倒,然后,再射她手中的“手杖”,那么,事情已完成一大半了。
可是,时间慢慢地过去,浓烟已渐渐散尽了,吉蒂的等候却落了空,木兰花并未曾从屋子之中走出来!
吉蒂气得连声音也有点哑了,她一挥手,道:“两个人一组,进去看看,连一个瞎子也斗不过,那太好笑了!”
围在屋旁的几个人,又聚在一齐,商议了几句,首先两个人,“砰”地一脚,踢开了大门,人还没有进去,便扫出了两排子弹。
他们手中的手提机枪,看来虽然轻巧,枪声也十分轻,但是其威力部是十分惊人的,轧轧轧轧的枪声过处,客厅中的陈设,已几乎全被破坏了,有有七八枚子弹打在钢琴上,钢琴在破坏时,发出巨大的嗡嗡声来。
那两个人在扫了两排子弹之后,大踏步冲了进去,他们在客厅中略停了一停,立时向楼梯之上奔了上去。
那一切声响,木兰花全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她的心中,又紧张了起来,她知道这一次双方再接触,已经是短兵相接了,她听得两个人奔上楼梯去的声音,心中暗自庆欣自己未曾上楼去。
但是也就在这时,只听得又是一阵枪声,自厨房后门,响了起来,接着,便是厨房中所有的用具,全遭到破坏时所发出的惊人的嘈声。
有几枚子弹,甚至射穿了通向走廊的门,呼啸着从走廊中飞了过去。
这令得木兰花陡地一凛,敌人不但从前面衙进来,而且还从后门冲进来!
从后门冲进来的人,第一个到达的地方,自然是厨房,而除非他们不准备再深入,要不然,下一步,一定便来到那短短的走廊之中!
而木兰花就在那个走廊中!
木兰花立时扬起了“手杖”,她的手指,轻轻地按在一个掣上,只要她一用力,杖尖就会有强烈的麻醉气射出来,可以使人在二十四小时之内,昏迷不醒。
木兰花不知道敌人究竟有多少,她必需尽可能节省子弹。
而已进入厨房中的人,只要他是继续深入,那么他一推门,木兰花和他们的距离,便不会超过七尺,在那么短的距离之下,喷射麻醉气,比子弹的作用更大,而且不会有什么声音发出来。
木兰花紧张地倾听着,她听得两个人咒骂声。
那两个人一面骂着,一面踢开着跌在地上的罐头和各种各样的东西,发出稀里哗啦的声音来,终于,木兰花听到,他们已来到了门口。
他们在门口略停了一停,然后用力拉开了门。
就在听得门被拉开的时候,木兰花用力按下了掣,自杖尖急喷出来的麻醉气体,足可以令首当其冲的两头大象昏迷不醒,何况是两个人!
那两个人的身子一阵摇幌,向后倒去。
其中的一个,在向后倒去的一刹间,手指还在枪机上紧紧地扣了一下,几十发子弹立时呼啸着射了出来。
由于他是已然仰天向后倒去的,是以那几十发子弹,是斜斜向上射出的,穿过了通向客厅的门,射向楼梯,刚好那两个上了楼的人,正在这时走下来,其中一个,首先中弹,立时骨碌碌地自楼梯上滚了下来。
另一个大叫道:“喂,你们疯了?是自己人!”可是,那两个人早已昏迷不省,哪里还听得到他的呼叫,那人的身子蹲着,眼看看刚才还和他活生生进来的同伴,这时至少有十处地方在流着血,已经倒毙在楼梯之下,他虽然是极其凶狠的匪徒,也不禁发起抖来。
他一面发着抖,一面站起身来,手中端着枪,大叫道:“木兰花,你在什么地方?你敢出来么?你敢么?”
木兰花仍然躲在门后不动。那人像是饮醉了酒一样,从楼梯上跌跌撞撞,走了下来,他毫无目的地又扫了几排子弹。
在轧轧的枪声中,他的胆子似乎壮了些。
他大叫着,道:“木兰花,你——”
他只叫到这里,便陡地呆住了!
原来就在这时,木兰花竟突然在他眼前出现!
木兰花走了出来!
木兰花敢在那样的情形下走出来,那实在是极其大胆的一个行动,她实在是在藉这一个行动,考验她自己的勇气!
首先,她已在那人的声音中,听出那人的心中,实在是恐惧之极,其次,她想到自己如果突然出现,对方一定会呆一呆的。
那一呆,或只是十分之一秒,但已经足够了。
是以她突然拉开门,走了出来。
而就在那人话讲到了一半,看到了木兰花,陡地停口之际,他还未及转过枪口来,木兰花已连射了三枪。
那三枪,每一枪都射中了他的身子。然后,木兰花立时伏了下来,那人的身子,转了一转,在几秒钟之内,他几乎将手提机枪中的子弹,全都射了出去。
其中有一大部份,是穿过了客厅的窗子,射向花园去的,接着,突然变得寂静了,静得什么声音也没有。
木兰花在地上迅速地爬出了几步,当她碰到第一张沙发之际,她立时一转身,到了那张沙发的后面,然后,拉着沙发,退到了墙角。
她眼前仍然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在过去将近一小时之间,她全身神经,都像是弓弦一样地紧张,这时候,她仍是不敢松弛。
她蹲在沙发后面,喘了几口气。
实在太静了,和敌人还没有来的时候一样,这样的静,实在不很正常,吉蒂又在出什么主意呢?她在想什么新的办法呢?
那时候,在花园中的吉蒂,面色苍白得难以形容!
从屋中传来的枪声,呼叫声,她在花园中,全可以听得很清楚,当屋中的声音突然静了下来之后,她也可以知道,她派进去的四个人又完了。
她不由自主地喘着气,她只剩下五个人了!
而当她向那五个人望去之际,她也知道,如果她再命令那五个人冲进屋子去——不耍说冲进屋子去,就是接近屋子,只怕也没有可能!
就在她向五人望去之际,其中一个哀求似地道:“吉蒂,我们有足够的力量将整幢房子夷平,何必虚耗时间,如果有人——”
吉蒂恶狠狠地道:“不会有人来的。木兰花要逞英雄,她以为自己一个人可以对付我,怎么,你们以为我真的没有办法了么?”
那五个人面面相觑,苦笑着,
吉蒂突然怪声笑了起来,道:“将无线电通讯仪给我,如果以为我没有办法了,那你们就大错而特错了,我有办法叫木兰花乖乖地抛出她那根手杖,走出来听凭我的处置!”
在那样的情形下,那五个人听得吉蒂那样说法,简直就像是在听神话一样。但是吉蒂一接了无线电通讯仪在手,按下了掣,连续地道:“我是吉蒂,我是吉蒂!”
“卡德勒,我们的俘虏怎样?”
“很好。”
“立即带她们回家来,我等着!”
吉蒂一讲完,面上便又现出了狞笑来!
那五名歹徒,一听得吉蒂下令,要卡德勒将穆秀珍和安妮两人押来,他们的脸上,立时现出了喜容来,有一个还谄媚道:“吉蒂,你真行!”
吉蒂冷笑了一声,道:“我们是一定胜利的,穆秀珍和安妮来了,如果木兰花仍不肯投降,那我们就先将她们两人杀死,这已够令木兰花痛苦的了,我的气也出了,到时,将整幢屋子夷平,叫高翔回来,什么也看不到!”
由于同伴的不断受歼,那五人本来已然十分沮丧,但是吉蒂的话,却又令得他们兴奋起来,他们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等着!”吉蒂咬牙切齿地说着,她之所以咬牙切齿,一则是由于她心中对木兰花的怀恨,二则是由于足部的奇痛。她喘了一口气,又道:“等到穆秀珍和安妮一到,那就什么都解决了,快来扶我,我们不要停在一个地方太久了!”
那五个人中,有两人连忙扶起了吉蒂,他们退到了花园围墙的一角,才停了下来。而另外三人,则散了开来,监视着那幢房子。
夜十分寂静,但是寂静对木兰花来说,却是比刚才那样惊心动魄的争斗,更来得可怕,因为她完全无法知道在寂静中有什么事发生,她需要声响,因为她眼前已然是一片漆黑,如果再加上寂静,那对她是双重的打击。
但是,木兰花只隐隐地听到吉蒂的声音自花园之中传来。木兰花并听不清楚吉蒂是在讲些什么,她只是心中想:吉蒂还在,自己那一枚火箭是白射了,自己的武器有限,敌人可能不断有增援的人,还是小心些好。
接着,她便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像是敌人已撤退了!
然而,那是绝无可能的事。
木兰花的心神一直是如此之紧张,这使得她实在觉得非常之疲倦了,她真想好好地伸一下手脚,躺下去睡上一觉。可是,她都连这样的念头都不敢想!
她如今是一个丧失了视力的人,只有她一个人,但是却要对付着不知多少,而且是极其凶恶的敌人!
在那样的情形下,“休息”一下,对她来说,实在是一个太奢侈的愿望了。她一直躲在那张沙发之后,等候新的发展。
她是无法采取主动的,她只有耐心地等着,在敌人开始进攻她的时候,她反击敌人,才能将敌人一个个地消灭,直到轮到吉蒂!
这时,如果有什么人在公路上驾车经过,除了惊讶于何以客厅中如此光亮之外,一定想不到,左表面上看来,如此平静的一幢花园洋房之中,竟然会隐伏着如此惊心动魄的杀机!
※※※
安妮和穆秀珍两人,被两名大汉夹在中间,坐在那辆大房车的后面。那两名大汉的手中都持着枪,枪也都对准了她们的腰眼。
那辆车子虽然不小,但是后面坐上四个人,也实在挤得可以了,安妮根本一动也不能动,她只是面色苍白,用力地咬着手指。
本来,在那样的情形下,安妮一定是将两只手的手指,轮流放在口中来咬的,那是她心情极度紧张的一种表现。但这时她都无法那样,因为她的左手,被穆秀珍紧紧地握着。穆秀珍握住了她的手,当然是在叫安妮镇定些,不要恐慌。
虽然,这时如果只有穆秀珍一个人的话,穆秀珍是绝不会如此乖乖就范的,但是她的心中,却也没有一点怪责安妮的意思。
她只是在想,他们要将自己带到什么地方呢?毫无疑问,自己要去的地方,一定是未被发现的泰国斗鱼贝泰原来在本市建立的一个据点。
那么,他们会将自己怎样呢?
家里只有木兰花一个人在,她又丧失了视力,敌人如果趁机去找木兰花的麻烦,那么她怎有力量保护自己?
穆秀珍一想到了木兰花,她心中立时极度不安起来,大声道:“喂,你们全是贝泰的部下,是不是?你们想将我们送到何处去?”
可是,却并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如果对方的行动也可以说是回答的话,那么便是她身边的那人,手中的枪,用力向她的腰际顶了一下,同时发出了一个狞笑。
穆秀珍不再说什么,而车子的速度,越驶越快,穆秀珍几乎不能看清外面的街道,她只觉出,那司机的驾驶技术,十分之高超,而车子则正在山上左盘右旋,突然之间,车子转进了一条斜路,在两扇铁门前,停了下来。
从那两扇大铁门望进去,里面黑沉沉地,是那绦斜路的延续,而在路尽头,是一幢十分宏大,也十分古老的建筑物。
车子定了下来之后,车头灯连续地亮了几下。
穆秀珍和安妮两人,不约而同地互望了一眼。
在那一刹间,她们都注意到,车头灯是迅速地连亮了七下,然后,不见有什么人来,那两扇铁门,就自动地打了开来。
铁门当然是电控制的,因为在铁门之旁根本没有人。
门一开,车子又驶了进去,直到那幢大洋房之前,停了下来,穆秀珍和安妮两人,向外看去,只见有五个人站在石阶之上。
出乎她们意料之外的是,卡德勒也在其中!
她们车子的速度已然十分快,但卡德勒一定是用更快速的交通工具赶来的,要不然他就不会先从蓝天酒店中来到这里了。
车子再度停下,只见卡德勒张开了双手,道:“欢迎,欢迎,两位是贵客,真是不容易请得到的贵客!”
他一面说着,一面还发出“哈哈”的笑声,态度十分之嚣张,和他在假扮保兹博士而被揭穿之际的那种可怜相,完全判若两人!
穆秀珍首先被逼出了车厢,她望着卡德勒,自鼻子眼中,发出了两下极其不屑的冷笑来,道:“原来是你,你在这里做什么?你不是一个可怜的面包师么?”
卡德勒“哈哈”地大笑了起来,道:“小姐,你生气了?要骗信你们,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啦!”
安妮从车窗中探出头来,尖声叫道:“你没有骗信我们!兰花姐早已知道你是吉蒂的一党,她也是特地支开我的,她一个人可以对付你们了!”
就在还时,有四辆汽车,在屋后以相当高的速度驶了出来,从那条斜路,驶了出去。穆秀珍并没有看到那四辆车中是些什么人。
但是她却看到卡德勒目送着那四辆车子离去,然后,又听得卡德勒轰笑了起来,道:“木兰花,她一个人,哈哈,可怜的木兰花,她现在是个瞎子啊!”
“她是瞎子,也比你们强!”安妮的叫声更尖利了。
卡德勒仍然笑着,然后道:“穆小姐,相烦你将安妮小姐抱出来可好?安妮小姐,你不妨尽情呼叫,我们是不怕吵的!”
他又自以为讲了一句十分幽默的话,是以在讲完之后,又怪笑了起来。穆秀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迅速地打量着四周围的情形。
那辆车子中所有的歹徒全下了车,车子中只有安妮一个人。而在石阶上,除了卡德勒之外,有四名歹徒,手中全握着枪。
除此之外,原来在车中的四个大汉,在下车之后,也四下散了开来,监视着她们。穆秀珍并没有立时行动,卡德勒催促道:“穆小姐别客气了!”
穆秀珍向车子走近了一步,道:“安妮的轮椅呢?”
卡德勒又笑了起来,道:“穆小姐,你以为我会将她的轮椅给你么?她的轮椅可以发射火箭,这已不是什么秘密了,快将她抱出来吧,我们准备好了一间十分精美的卧室,你们是一定会喜欢的!”
穆秀珍又踏前一步,拉开了车门,向安妮使了一个眼色,一面伸手去抱安妮,一面低声道:“你快吵着要你的轮椅。”
安妮立时叫了起来,道:“我不要你抱来抱去,我要我的轮椅,”她一面叫着,一面还用力推开了穆秀珍。
穆秀珍的半个身子,是已经进了车厢的,被安妮一推,她向侧跌了一跌,就在她向侧一跌间,只见她的身子,猛地一缩,进了车子,而且迅速地自椅背之上,滚了过去,到了驾驶位,她根本还未曾坐稳,便已然发动了车子,车子像青蛙也似地跳了几眺,发出了震耳欲声的吵声,向前直冲了出去。
车子冲向斜路的速度,至少是时速九十里!
那段从屋前到大铁门的斜路,至多不过两百码,转眼之间,车子已快撞到铁门了,卡德勒疯了也似叫了起来,道:“你是在自杀!”
但是穆秀珍当然听不到卡德勒的叫声。这时,她已然坐好在驾驶位上了,在车子离大铁门只不过四五码时,她陡地扭转了舵盘。
车子陡地转了一个弯,但是车尾还是在铁门上重重地碰了一下,那一碰,令得整辆车子,都向旁侧转,再加这时候,车子正在急转弯,于是车考便一下又一下地打着滚,直向斜路之外的斜坡,滚了下去。车子滚下了三四十码才停住。
穆秀珍并没有伤,她双手抱着头,喘着气问道:“安妮!你怎么了?你没有事么?安妮,你怎么了?”
她虽然连连发问,但是却并没有得到回答。
穆秀珍转过头去,只见安妮在她的身后,紧紧地抓住了椅背,睁大着眼,她看来并没有受什么伤,只不过因为太惊愕了,是以才忘了出声!
穆秀珍看到了这样的情形,大大地松了口气。
安妮直到这时,才定过神来,道:“秀球姐,如果不是那两扇倒霉的铁门,我们早已逃出去了,是不是?”
穆秀珍十分高兴,道:“多谢你,安妮!”
她们两人在车中自我安慰,卡德勒早已带着那八个人冲了下去,卡德勒挥着手,大声道:“好了,快出来,两个人一起出来。”
穆秀珍走出了车子,然后,将安妮抱了起来,走上了斜坡。卡德勒冷笑一声,道:“穆小姐,如果你撞死了,不会有人替你开追悼会的。”
穆秀珍也冷笑道:“是的,但如果撞死了,一定会有人替你开追悼会的。”
安妮立时问道:“为什么啊?”
穆秀珍道:“因为吉蒂不会放过他,会将他杀死,那么,就有人替他开追悼会了。”
她们两人一问一答地说着,令得卡德勒十分之恼怒,但是却也无法可施,他只是大声地斥喝着,用枪指押着穆秀珍,向上走去。
到了那所大屋子的门前,卡德勒才又道:“两位,你们听着,如果你们在这里不安份,那么,你们就会吃到一点小苦头了。”
他在讲这句话时,不但就站在穆秀珍的旁边,而且还伸过头去,他的用意,当然是想狠狠地警告穆秀珍。
可是,他他做梦也没有料到,他话才一讲完,穆秀珍突然反手一掌,向他掴了过来!那一掌,出手又快,认得又准,卡德勒又绝未曾预防,是以在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得“叭”地一下响,一掌已然掴了个正着!
穆秀珍却“哈哈”一笑,道:“这样的小苦头,是不是?”
卡德勒伸手捂住了脸,他一边脸煞白,一边脸通红,看他全身胖肉都在发颤的样子,实在令得人禁不住感到好笑!
安妮和穆秀珍两人,都大笑了起来,卡德勒咬牙切齿地向前冲了过来,但穆秀珍已迅速地跳上了石阶,她虽然抱着安妮,但是行动仍然十分快捷。
卡德勒扑了一个空,发出了一声怒吼,立拔出了枪来,穆秀珍摇着手,道:“我不想参加你的追悼会,你还是不要乱来的好!”
吉蒂的确曾经吩咐过卡德勒,在她未曾杀了木兰花凯旋回来之前,只准将穆秀珍和安妮两人关起来,她还要再在两人的身上泄恨的。
是以卡德勒虽然恨不得将枪中所有的子弹一起送进穆秀珍的身上去,但是他紧扣着枪机的手指,却始终未曾再紧下去。
穆秀珍被迫着,抱着安妮,穿过了那陈设得十分华丽的大厅,走过了一条走廊,只见两个大汉,站在一扇门前,一见有人来,那两人便打开了这扇门。
卡德勒在穆秀珍的身后怒喝道:“走进去!”
穆秀珍来到了门口,向内看去,只见有一道十分残旧的木梯,通向下面,下面是一个十分阴暗的地窖,堆着很多杂物,有一盏半明不暗的电灯。
穆秀珍大声道:“不行,这是什么地方?”
卡德勒冷笑着,道:“将就一点吧,小姐,等到吉蒂杀了木兰花回来之后,你就知道这里就是天堂了!”
穆秀珍吃了一惊,道:“你说什么?”
看到穆秀珍吃惊,卡德勒感到一阵快意,他立时道:“刚才你没有看到四辆车子驶出去么?那是吉蒂带着贝泰生前最得力的十五个部下,前去报仇了!”
穆秀珍听了,不禁一连打了几个寒战!
这对她来说,实在是无比的噩耗!
她刚才还在唯恐敌人会去趁机进攻,现在果然已经证实了,而且,前去对付木兰花的人,竟然还如此之多!
她尖声骂了起来,道:“你们全是最卑鄙的野兽!”
卡德勒哈哈地笑着,道:“不论我们是什么,小姐,木兰花的日子不多了,而你是不是不肯下去?你需要我推你下去么?”
穆秀珍这时,心中乱到了极点,她只想先静一下,好好地想一想,怎样应付眼前的这种局面,她没有心思再和卡德勒唇枪舌剑了,是以她也不等卡德勒再催她,她抱着安妮,便向地窖之下,走了下去。
而她才走下地窖,“砰”地一声响,那扇门就关上了。
穆秀珍一直向下走着,到了下面,她翻转了一只箱子,放安妮坐了下来。
安妮早已急得泪花乱转,道:“秀珍姐——”
穆秀珍的心中,烦躁之极,她立时大声喝道:“别叫我,你怎么可以留兰花姐一个人在家中,怎么可以?”
安妮哭了起来,道:“秀珍姐,不是我要离开她,是她硬要我走的,是她叫了警车来,将我送走的,不关我的事情!”
穆秀珍“哼”地一声,道:“你硬是不走,不是好了么?有你陪着她,那她至少就可以容易的应付敌人了?”
安妮不再哭了,她也不抹眼泪,她只是缓缓地道:“我是不肯离开她的,可是兰花姐却说,如果我一直陪着她,使她感到她自己是个废人!”
穆秀珍叫道:“她是丧失了视力啊!”
安妮又流起泪来,但是她却没有哭,只是流着泪,她道:“秀珍姐,你不会明白的,丧失了视力,人可以活下去,但如果丧失了信心,人就活不下去了。兰花姐要赶开我,要独自一人面对敌人,她就是要建立起信心来。”
穆秀珍呆了半晌,才叹了一声,道:“别哭了,安妮,刚才那一番话,是兰花姐对你说的,不是你自己想出来的,是不?”
“是,”安妮点着头,“可是兰花姐的话,却说到了我的心坎之中,我和她一样,我……秀珍姐,记得你和兰花姐是如何给我信心么?我……怎能不给兰花姐以产生她信心的机会呢?秀珍姐,那不是我的错!”
“信心!信心!”穆秀珍顿着足,“现在有十六个亚洲最凶恶的歹徒对付她了,而她什么也看不见,她怎能应付得了!”
安妮的面色,在黄昏的灯光之下看来,更是苍白无比,她道:“秀珍姐,我……我……我求你一件事。”
穆秀珍苦笑道:“什么事?”‘
“秀珍姐,你别再理我,你快设法逃出去。去救兰花姐,你一个人一定是容易逃出去的,你曾经历过那么多的凶险!”
穆秀珍瞪着眼,叱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安妮又哭了起来,道:“那么,兰花姐——”
穆秀珍双手握紧了拳头,大声叫道:“别哭!别哭了!”
她的大叫声,在地窖中传来了沉闷的回音,她看到几只又肥又大的老鼠,迅速地窜了过去,钻进了墙角处的一个大洞之中。
她四面打量了一下,除了那扇门之外,这地窖是没有别的通道的,如果她要逃出去的话,那么她必需由那扇门逃出去。
的确,安妮说得对,如果全然不理安妮的话,那么她是比较容易逃出去的。但是,有可能不理安妮么?
穆秀珍叹了一口气,团团乱转着,安妮又叫道:“秀珍姐,你如果不听我的话,那你一定会后悔的。”
穆秀珍瞪着眼,道:“少废话!”
她快步地来到了楼梯口,向那楼梯上走了上去,到了门旁,侧耳领听了一回,只听得门外,有断断续续的脚步声传了进来。
那当然是门外有人守着。
穆秀珍心中暗忖,用甚么法子,可以使得门外的守卫,将门打开来呢?自己大可以出其不意,将他们拉进来,夺取武器的。
可是,她正在想着,突然听得卡德勒的声音,就在她的身后传了过来,大声道:“小姐,你不必动什么脑筋了,不会有用的!”
那声音突如其来,着实将穆秀珍吓了一大跳!
穆秀珍连忙回头看去,身后并没有人。
卡德勒的声音,自然是由通过了传音器传进来的。
从他的话中听来,这地窖虽然残旧无比,但是分明装置有电视摄像管,卡德勒是不但可以听到她们的讲话,而且可以看到她们任何举动的。
穆秀珍又是吃驾,又是恼怒,因为她的行动若是全受到了监视的话,那么,她和安妮两人逃出去的机会,实在是微乎其微的了。
她怒吼了一声,用力一脚,直向那扇门上踢了下去。
那一扇门,看来十分陈旧,像是随时可以倒下来一样。可是,穆秀珍一脚踢了上去,才知道那是一扇真正的钢门!
她的足尖,感到了一阵剧痛,令得她的身子一幌,若不是她立时抓住了扶手的话,几乎整个人都从楼梯上滚跌了下来!
她狼狈地喘着气,卡德勒的笑声,却不断地又传了出来。
穆秀珍从楼梯上退了下来,在安妮的身边,坐了下来,一声不出。
她的确是没有办法了,虽然她的身边,还有一些可供应用的工具,但是那些小工具,却是没有法子帮助她们离开这地窖的。
穆秀珍不出声,安妮也是愁眉苦脸地不出声。足足过了十几分钟,穆秀珍才道:“唉,兰花姐现在,不知怎么样了。”
安妮却满有信心地道:“我知道吉蒂一定还未曾得手。要不然,卡德勒一定会对我们说兰花姐不幸的消息了,兰花姐一定不会输的。”
穆秀珍并不是肯认输的人,但是现在,双方的力量,实在太悬殊了,木兰花虽然机智过人,但是她却丧失了视力,她什么也看不到,她的眼前,只是黑暗!
穆秀珍一想到了这里,她突然直跳了起来。
黑暗!木兰花的眼前,只是一片黑暗,那使得木兰花极不便利,但是如果现在,地窖中成了一片黑暗呢?卡德勒还能监视自己么?
当然,在隐蔽的电视摄像管中,可能有红外线装置,在暗中也能视物,但是这总多少可以给他们带来一些意外的麻烦!
她伸手在左脚的鞋跟上推了推,推开了鞋跟,取出了一炳十分小巧的枪来。那种小枪,只能发射两枚子弹,而且射程也不太远。
这种枪用来射人的话,除非是距离十分之近,否则是根本不可能令人受到什么伤害的。但是用来射别的物事,譬如说一盏电灯泡的话,那就绰绰有余了!
穆秀珍将那炳枪瞄准了地窖顶上,那个满是积尘的灯泡,沉声道:“安妮,我射穿这灯泡,在黑暗中,我们行动可以自由些。”
她那两句话的声音十分低,但即使是如此之低,却也被卡德勒听到,只听得卡德勒的笑声,又传了出来,道:“小姐,你的科学常识,似乎太贫乏了些,你难道不知道利用红外线的帮助,是可以根本不用任何光线的么?”
穆秀珍的回答,是一下冷笑,和一下枪响!
“砰”地一声,那灯泡破裂了,地窖之中,立时变成了一片漆黑,在漆黑之中,穆秀珍却立时有了意外的发现!
正因为地窖中变成了一片漆黑,所以,隐隐闪耀着暗红色的光芒,本来是隐藏着的电视摄像管,都可以看得十分清楚了。
穆秀珍四面看了一下,她一共发现了有七个之多!
那七支电视摄像管,像是七个怪物的眼晴一样,盯着她们,虽然在黑暗之中,也可以使卡德勒在电视的萤光屏上清楚地看到她们的一举一动。
穆秀珍放了一弹,射向离她最近的一支电视摄像管,一下轻微的爆烈声过处,那支电视摄像管已经被射坏了。穆秀珍的那支小枪也失去了作用,她用力将那支枪向另一支电视摄像管抛去,但是,却没有掷中!
这时候,卡德勒愤怒的声音,又传了过来,道:“小姐,如果你再不安静下来的话,我们会放些令你安静的气体进来制住你的!”
穆秀珍陡地一凛,本来她计划设法将那些电视摄像管一枝一枝地加以破坏的,但是卡德勒这样警告她,却使得她不能不有所顾忌。
她在木箱上坐了下来,但是她在口头上却不肯认榆,她冷笑了一下,道:“喂,你的吉蒂,怎么还没有消息,怕是全军覆没了吧!”
卡德勒“哈哈”地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全世界最好听的笑话一样,道:“你想会么?小姐,有可能么?”
“老实告诉你,”穆秀珍索性胡扯,“在我们家附近,有上百的警员守着,哼,你们十几个蠢才一去,那是瓮中之鳖!”
卡德勒又笑了起来,道:“小姐,你在开玩笑,木兰花如果处处都要靠警方的帮助,那么,还成其为木兰花么?”
穆秀珍眨着眼,无话可说了。
安妮在黑暗中拉住了穆秀珍的手,卡德勒像是存心在对她们两人进行精神虐待,时不时发出一阵冷笑声来,令得她们感到不安。
约莫过了将近一小时,穆秀珍和安妮两人,仍是一筹莫展,看来,她们根本没有逃脱这地窖的可能。
但是,随着时间的慢慢过去,她们的心中,却越来越是放心了,因为,已将近一小时了,吉蒂仍然未曾回来,那说明虽然吉蒂带着大队人马前去生事,但是至少到目前为止,她还未能占到什么便宜,她占不到便宜,那么占上风的自然是木兰花了。
穆秀珍和安妮两人,实在很难想像木兰花如何能在那样的情形下占上风的。但是吉蒂没有出现,这却使她们略感安心。
然而,就在那时候,只听得“呀”地一声,那扇门被打了开来,一股光亮,从上面直向下射了下来。使得整个地窖,浸在十分阴森的光线之中,那实在比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时,更令人觉得可怕。
穆秀珍和安妮两人,连忙抬头向上看去。
只见门口站着两个人,那两个人是背对着光线的,是以从地窖向上望去,所看到的只不过是两个黑影而已。
但是,穆秀珍和安妮两人,却也足可以看得清这两人的手中,却握着手提机枪,同时,他们立时呼喝道:“快上来!”
穆秀珍和安妮两人的心全向下一沉,她们的手握得更紧了,她们的心中,都感到了一阵剧痛,那一定是吉蒂回来了。
一时间,她们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站在门口的那两人又呼喝道:“快上来!”
而且,他们愿得极之不耐烦,一面呼喝,一面还突然向上扫出了一排机枪子弹,而卡德勒肥胖的身形,也在门口出现。
卡德勒的声音更是十分烦急,道:“快上来,听到了没有?你们站着干什么?下去将她们两人押上来,快,吉蒂在等着!”
安妮低声道:“秀珍姐,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穆秀珍摇着头,“但是看来,他们像是很慌乱,好像他们要带我们到什么地方去见吉蒂!”
这时,那两个握着手提机枪的人已然快步从梯子之上,奔了下来。穆秀珍吸了一口气,道:“安妮,你伏下来,别动!”
穆秀珍踏前了一步,趁机移了一只木箱,放在安妮的身前,那两个人来到了下面,两支枪口,对准了穆秀珍的胸口,道:“走!”
穆秀珍道:“走,当然走!”
她一面说着,一面突然握住了指住她的枪口,双臂向上猛地一振,同时,人已整个跳了起来,一起“双飞脚”,踢向两人!
“双飞脚”是各种武术之中,都占极重要地位的一个招式,在使出“双飞脚”之际,人是整个纵起在半空之中,双脚向对方蹬出的。
在柔术、空手道、泰国拳、摔角等等的武术之中,都有这一式的,穆秀珍在电光石火间使出这一式,势子更是锐不可当!
只听得“砰砰”两声响,由于穆秀珍飞得够高,两脚分别踹在那两人的面门之上,踢得那两人怪叫着,向后倒了下去。
穆秀珍一个“双飞脚”得手,身子突然向下一沉,落下地来,那两个人向后倒去之后,手提机枪仍然未曾脱手,立时狂扫了起来。
穆秀珍伏在地上,那两人的盲目扫射,并未能射中她,但是子弹呼啸着在她的身上掠过,却也是惊险万状。
穆秀珍正在考虑如何才可以将那两人手提机枪夺下来时,只听得卡德勒在上面大叫道:“别开枪,蠢才,别开枪!”
枪声突然停止,那两个人也挣扎着站了起来。
可是,他们中的一个,刚挣扎着站了起来,穆秀珍已经窜了过去,一伸手,拉住了那人的足踝,用力拉了一拉。
那人的身子,立时仰天跌倒,“砰”地一声响,后脑跌在地上,他显然是立时昏了过去的,穆秀珍再扑了上去,也不及将手提机枪自那人的手中抢下来,就在那人的手中,扳动了枪机,射出了一排子弹!
另外一人还未曾站起来,所有的子弹便已射进了他的体内,他被子弹的冲力,撞得向后连连退了出去,最后,还撞翻了一只木桶,才倒了下来。
穆秀珍用力夺过了那柄手提枪,一面向上扫射着,一面向后退来。这时安妮也已推开了遮在她面前的木箱,兴奋地叫道:“秀珍姐!”
穆秀珍退到了安妮的身前,身形矮了一矮,道:“快,快伏在我的背上,抓住这柄枪!”
她将手中的手提机枪,交给了安妮,又负着安妮,到了另一个人的尸体之后,将他手中的机枪,夺了下来,穆秀珍一直是听到卡德勒的怒吼声,自上而下传来,当她夺到了两柄枪,想要冲上去之际,却又发生了变化。
只听得“砰”地一声响,那扇门被关上了!
同时,卡德勒的声音,自扩音器中传了进来,道:“你们是在自讨苦吃,完全是在自讨苦吃!”
穆秀珍仍是不顾一切地向前冲了出去,上了楼梯,当她来到了门前之际,她对准了那扇门,接连地扣动了机枪的枪机!
可是,那扇门却是真正的钢门,子弹并不能毁坏这扇门,穆秀珍负着安妮,又向后退下来,她刚一落地,便听得卡德勒又一次道:“你们是自讨苦吃!”
随着他那一句话,只听得右上角,有“嗤嗤”的声音,发了出来,像是有什么气体,正被送进这个地窖来。
那扇门被关上之后,地窖中一片漆黑,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穆秀珍也无法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她只是立即向那声音传出之处,扫出了一排子弹。
可是,那种“嗤嗤”声,却来得更快了,不到一分钟,穆秀珍和安妮,都闻到了一种十分甜腻的气味,穆秀珍忙叫道:“麻醉气,安妮,快屏住呼吸!”
卡德勒的怪笑声又传了出来,道:“对的,是麻醉气,再过一分钟,整个地窖的空气中,就会充满了麻醉气,你们能屏住呼吸多久?”
穆秀珍在叫安妮屏住呼吸之后,立时知道,屏住呼吸,是一点用也没有,至多不超过一分钟,她们便非要呼吸不可的!
而当地窖的空气中充满了麻醉气之后,她们只要吸进空气,就非被迷醉过去不可,她们应该怎么办呢?
她们没有办法,虽然她们手中有枪,但是她们都被困在地窖之中,她们冲不出去。她们只觉得空气中的甜味,越来越浓。
而随着空气之中那种甜味的增浓,她们的头也是越来越沉重。终于穆秀珍一个踉跄,站立不稳,向地上倒了下去!
而在她向下倒去之际,她的手也松开了,手中的手提机枪,“拍”地一声,落在地上,她张大口想叫安妮,可是却出不了声,她只知道安妮还在她的背上,安妮的双臂,仍然紧紧地挂在她的颈上。但是安妮显然比她早一步昏了过去。
穆秀珍的手在地上按着,想要站起来。
但是她整个人却已软得一点力道也没有了。
终于,她觉得整座地窖都在不断地旋转,旋转,然后,她忽然起了想呕的感觉,再然后,便不省人事了!
在穆秀珍和安妮两人,相继昏迷过去之后不到两分钟,那扇门便被打开,戴着防毒面具的卡德勒,带着另外几个人,冲了下来。
他们将穆秀珍的手反铐,而也将安妮的手铐住,使安妮仍然可以挂在穆秀珍的颈上,然后,将她们两人抬了出去,塞进了早已准备好的车子。
卡德勒和一名歹徒坐在她们的身边,另外一名歹徒驾着车,向前疾驶而出,卡德勒一路上,在不断地抹着汗!
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吉蒂已经用无线电话来催了两次,而且,声音一次比一次发怒,听了令人战栗!
总算将她们两人制住了,如果不是地窖上有麻醉气喷射装置的话,真不知是否能将穆秀珍和安妮两人送到木兰花的家中去!
车子向前飞驰而出,不一会,便已离开了市区。劲风从车窗中扑了进来,那种麻醉气,本就不是十分强烈,一接触到新鲜空气,穆秀珍首先醒了过来。
她醒了过来之后,第一个感觉便是出奇地渴,和手臂被扭曲的疼痛,她倏地睁开眼来,发现自己是在车中,而双手被反铐着。
她立时又觉出,安妮挂在自己的颈上,正在转着头,看来已经快醒来了。而卡德勒则坐在自己的身边。
她舐了舐乾枯的上唇,呻吟了一下,道:“我们到什么地方去?”
“到你的老家去!”卡德勒冷冷地说。
穆秀珍心中陡地一震,可是她立即认了出来,车子是在通到她家中的那条公路之上飞驶,那么,卡德勒的“回老家”就不是另一个意思了。
她干笑了两声,安妮已在她的耳际问道:“秀珍姐,我们……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你听到我的话么?”
“我听到,”穆秀珍连忙回答,“看来我们是在回家去,不知道他们在捣什么鬼,我们的子全被铐起来了。”
安妮发出了一下苦笑,车子驶得更快,渐渐地接近木兰花的住所了,在还有一百多码之际,她们已然看到了那三盏水银灯的灯光。
然后,在一分钟之后,车子发出了难听的刹车声,在花园外停了下来。车子一停,立时有一个人扶着吉蒂,虽然有人扶着,但仍然一拐一拐地走了过来。
吉蒂因为过度的愤怒,是以她的娃娃脸可怕地扭曲着,卡德勒首先跳出车来,但是他还未曾出声,吉蒂已然扑了过来,“叭叭”打了他两巴掌!
而吉蒂的怒意并不因之稍减,她厉声骂道:“猪,你只是一头肥猪,我叫你立时带她们来,可是你化了多少时间,你自己说!”
卡德勒掩住了自己的脸,道:“吉蒂,她们……她们夺到了两柄机枪,是我施了麻醉气,这才将她们制服了带来。”
“所以我说你是猪!”吉蒂仍然怒叫着,“还不快将她们两个人拖出来?仍呆站在我的面前做什么?”
卡德勒转过身来,当他转过身来的时候,穆秀珍看到他的脸上,现出了难以形容的怒容!他显然是想竭力克制着自己,不露出怒容来。但是,他的心中一定太愤怒了,是以令得他面上的神情,变得如此之可怕。
而在那一刹间,穆秀珍从那花园中望去,当然看到了破烂的石像,喷水池傍的尸体,这一切,再和愤怒欲狂的,一跛一跛的吉蒂加起来,穆秀珍自然也知道在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了,在这里发生的事是:木兰花大获全胜,吉蒂遭到了惨败!
而她在明白了那一点的同时,也知道了为什么吉蒂要命卡德勒将自己带到这里来了,吉蒂是想利用自己来威胁木兰花!
穆秀珍的心中十分着急,她是知道木兰花为人的,如果吉蒂以她们两人来威胁木兰花投降的话,那么可以说找对了木兰花的弱点了!
穆秀珍本来,是想高声叫木兰花的,但是她陡地心念一动,想到只有一个办法,可以使木兰花不受吉蒂的威胁,那便是:她们两人,绝不出声!
木兰花的视力已然丧失,是绝不能真正肯定她们两人是不是真的来到了花园中,而且生命受着威胁,那么她就不会投降的。
而她和安妮两人,如果一出声的话,那么木兰花为了保护她们,一定会被吉蒂的毒计得逞了。是以,她连忙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安妮,你听我说,我们绝不能出声,绝不能,你明白么?一声也不能出!”
安妮立时点头,道:“我明白了。”
穆秀珍道:“那就好,那样,木兰花听不到我们的声音,就会以为吉蒂是在骗她,她就不会中计了!”
“我明白,”安妮重覆着,“我明白。”
这时,卡德勒已经来到了她们两人的面前,他脸上的怒容,化为一种十分狞恶的厉笑,穆秀珍却还不肯放过他,当他俯身下来,将穆秀珍拉出车子来时,穆秀珍低声道:“喂,看来你的追悼会,就快要举行了!”
卡德勒咬牙切齿,骂了几句十分难听的话,将穆秀珍从车中用力拉了出来。穆秀珍的双手被反铐着,她的背上又负着安妮,是绝没有反抗余地的。
但是穆秀珍却仍然不肯放过卡德勒。
她才一出了车厢,就重重地在卡德勒的足尖之上,踏了一脚,那一脚,踏得卡德勒不由自主,大叫了起来!
吉蒂的怒气仍然未熄,怒骂道:“猪,别做戏了!”
卡德勒的脸上,再一次现出那种怒极的神色来。但是吉蒂却没有注意,吉蒂已然转过身去,大叫道:“木兰花,你听着!”
※※※
木兰花一直在听着,花园中根本寂静无声的时候,她已经在倾听着了,她要从听到的任何细微的声音中,分辨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是与她的生存死亡有关的事。她实是不能不倾听!而当那辆载着卡德勒,穆秀珍和安妮前来的车子,发出了难听的急刹车声,停了下来之后,木兰花神经,又到达了新的紧张顶点。
她立即知道:对方的增援到了。
她也立即想:又来了多少人呢?来的是什么人呢?
然后,她听到了吉蒂的怒骂声,和卡德勒的分辩声(木兰花立即认出那声音就是假装保兹博士的那个人发出来的),因之木兰花知道他们带来了两个人,而这两个人在被带来之前,曾在他们手中夺走过手提机枪!
当木兰花一想到这一点之际,她心头的吃惊,实在是难以形容的,她的身子突然一震,以致将她身前的沙发,推开了半尺!
她甚至于想立即站了起来,去责问吉蒂,她究竟打算如何的。因为木兰花想到,卡德勒带来的两个人,除了穆秀珍和安妮之外,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的!
她心头狂跳着,但是她却也感到奇怪,何以听不到穆秀珍的声音呢?穆秀珍若是到了,一定会大声叫自己的,尤其穆秀珍根本不知自己处境如何,她怎肯忍住了不问?而吉蒂既然要利用穆秀珍来威胁自己,也没有不让穆秀珍出声之理的。
可是为什么听不到穆秀珍的声音?
莫非穆秀珍和安妮两人,根本未曾落在他们的手中,一切都是他们在虚张声势,想引自已上他们的当?
木兰花如果不是视力丧失的话,她自然一眼就可以看到穆秀珍和安妮两人这时如此狼狈的情形,如果她一看到了那种情形,那末,她是没有考虑的余地的。
但是,她却看不见。
她什么也看不见,而她又未曾听见穆秀珍和安妮的任何声音,是以她开始怀疑,那是一个骗局,是对方设来引自己上当的。
所以,当吉蒂高声呼叫,要她听好之际,她心中已然十分镇定,她一声也不出,仍然躲在那张沙发之后。
吉蒂又叫道:“木兰花,穆秀珍和安妮两人,在我们手中,现在,有六柄手提机枪指着她们,我给你十秒钟的时间去考虑,你可以投降,或者你看着她们,在枪声之中倒下去!”
木兰花心中早已打定了主意,她迅速地从沙发后面走了出来。当她走出来之际,她仍然是矮着身子的,她走向窗口。木兰花走向窗口的用意,是想和吉蒂对答的。可是她走近的那个窗口,却有三盏发出强烈的光芒的水银灯!
木兰花的视力既然丧失,对于任何再强烈的光线,她也是起不了反应的。可是,水银灯不但发出光,而且发出热力来。
木兰花才一接近窗口,便觉出有一股热气逼近来,乍一感到那种热气之际,木兰花只是一怔,还不知道那是什么原故。
但是木兰花却立即明白了,那是灯!
吉蒂一到的时候,就在窗台上安置了强烈的灯光!在自己来说,眼前始终是一片黑暗,但是对敌人来说,客厅中的一切,他们却是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的!所以,自己虽然坐在钢琴之后,也立即被他们看到了!
木兰花的身子一直是伏着的,当她肯定了窗台上有灯之际,她伸出手杖尖来,慢慢地移动着,碰到了一盏灯,她便射出一枪!
吉蒂限木兰花在十秒钟之内答覆,但是她所得到的答覆,却是三下枪响。
而且,随着那三下枪响,三盏灯一齐熄灭!
这实在是难以想像的事!
吉蒂并没有看到木兰花已到了窗下,是以木兰花何以能三枪便射灭了三盏灯,对吉蒂而言,那实在是难以想像的!
吉蒂陡地一呆,又大叫道:“木兰花,你想穆秀珍和安妮死在你面前么?”
木兰花冷冷地道:“她们在什么地方?”
“在这里……在我们的枪口指对之下,只要我一下令,她们的身子就会变得像蜂巢一样,你快放下武器,走出来投降!”
木兰花冷笑着,道:“我看不见她们,你是知道的,你有什么办法使我相信她们的确在你的控制之下呢?”
吉蒂沉声道:“你要听她们的声音么?那太容易了,穆小姐,告诉她,你和安妮都在我们手中,她要是不投降,你们就要没命了。”
穆秀珍却一声不出,只是用一种十分鄙视的眼光望定了吉蒂,吉蒂怒道:“说啊,你们两人,随便哪一个,还不说么?”
不但穆秀珍不出声,连安妮也不出声。
她们虽然全不出声,但是却不约而同,在脸上尽量表现了她们心中的鄙视,吉蒂尖声叫了起来,道:“你们出不出声?”
吉蒂的手已扬了起来,她脸上也现出了凶神恶煞的样子来,穆秀珍当真想用力啐她一口,但这样子,她就变得要出声了,
所以她并不出声,但是她早已有了准备,准备万一吉蒂出手打她的话,她如何对付,吉蒂怒吼着,她扬起的手,终于向穆秀珍的脸上掴来。
穆秀珍是早已有了准备的,吉蒂才一动手,她头便突然一侧,是以吉蒂的那一掌,并未曾打在她的脸上,只打在穆秀珍的头顶上,而穆秀珍却在侧头的同时,一抬腿,膝盖重重地撞在吉蒂的小腹之上!那一撞,令得吉蒂发出了一下难听之极的怪叫声。她喘着气,向后退了开去,怪叫道:“木兰花,我只数到十,如果你再不放下武器的话,那我就——”她才讲到这里,突然,一下锐利的子弹呼啸声,陡地传了过来。
别人都是到听到了子弹的呼啸声之后,才突然吃了一惊的,可是,吉蒂却比别人吃惊得更早!
因为子弹的呼啸声还未曾传到之前的一刹那,她已经感到,一颗子弹,在她的头部,只有四五寸的地方,掠了过去!
在那一刹间,她实在吓得呆了,还是在她身边扶住了她的人机警得多,立时低声道:“伏下,快伏下!”硬拉着她伏了下来。
其余的人也大吃一惊,一齐伏了下来。
只有穆秀珍还站着。
看到了刚才那样的情形,她们两个人实在要忍不住大声叫起好来!木兰花什么也看不见,那是她们可以肯定的事情!
但是木兰花的那一枪,却射得如此之准,几乎就射中了吉蒂!她们当然不知道,木兰花那一枪射得如此精采,也是有一个小小的秘密的。
那就是,她在射出那一枪之前,利用“手杖”上的超声波探测,已然大致确定了吉蒂所在的位置,如果只是听着吉蒂的声音,她是无法射得如此精采的。
吉蒂在伏到了地上之后,脸色都发青了,她恶狠狠地自身边一个人的手中,夺过了一柄枪来,在地上一仰身,用枪对准了穆秀珍。
同时,她大叫道:“木兰花,你等着去后悔吧!”吉蒂一面说,一面手指已用力地向枪机扣去,在那一刹间,实是紧张得每一个人都屏住了气息,穆秀珍头上,汗珠也开始沁了出来。
可是,吉蒂却并没有开枪。
在贝泰死后,吉蒂能够顺理成章地接管贝泰的“事业”,那不仅是由于她是贝泰的情妇,而且也由于她有相当慎密的脑筋。
所以,那一群原本贝泰的手下,那些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才肯跟着她再去进行犯罪,尚且,也承认她是他们的首领。
吉蒂在这时候,心中的恨意,实在已到了极点,但是她还是及时控制了自己的情绪,她想到,杀了穆秀珍和安妮,固然可以逞一时之快,但再也没有威胁木兰花的可能了,到时,就算她甘心远走高飞,不再找木兰花的麻烦,木兰花也必然找她报仇的。
她最主要的敌人是木兰花,而不是穆秀珍和安妮,穆秀珍和安媲两人,在她来说,只不过是钓饵,是用来钓木兰花这条“大鱼”的。在“大鱼”还未曾上钓之前,她怎能自己毁去“钓饵”?
所以,她对准了穆秀珍的枪,又慢慢地垂了下来,冷笑着,道:“好,你们两人不开口,我会有办法令你们开口的!”
木兰花直到这时为止,还不曾听到穆秀珍和安妮两人的声音,但是,她本来怀疑那是吉蒂在骗自己的,此际,她却不再怀疑了。
她已经肯定了一点:穆秀珍和安妮两人,正是吉蒂所说那样,是在花园中,是在敌人的监视之下,处境十分之危险!
木兰花心念电转着,如果她一直不知道这一点,那倒也罢了,吉蒂可能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而且吉蒂也不会轻易杀死穆秀珍和安妮两人的。
但是,她却知道了实在的情形。
木兰花之所以会知道了实在的情形,那是由于她听不到穆秀珍和安妮的任何声音之故。有时候,弄巧,是反会成拙的。
穆秀珍和安嬷两人一声不出,令得吉蒂无可奈何,但却使木兰花知道了真相。因为木兰花想到,如果对方有心来欺骗自己的话,那么,一定会乔装穆秀珍和安妮的声音来骗自己的,对方正有着一个第一流的乔装声音的专家,为什么不加利用?
而自始至终一点声音也听不到,那正证明是穆秀珍和安妮两人咬紧了牙关不出声,而她们之所以不出声,原因也很简单,那是怕累了自己!
木兰花想到了穆秀珍和安妮正是在吉蒂的手中,她也不禁开始沉不住气了,她手心不住地出着汗,也不住地问自己:怎么办,应该怎么办?
突然,她想到了,刚才,卡德勒和吉蒂两人,都曾发出过怒叫声,像是他们受到了攻击。而如果他们受到了攻击的话,攻击他们的,自然是穆秀珍了!由此可知,秀珍不是全然不能行动的,那么,如果自己制造一个混乱的局面呢?穆秀珍是不是有帮着安妮脱身的机会?
木兰花听得吉蒂又在大声呼喝她的手下,木兰花遂用最快的速度,奔向楼梯口。由于客厅中的一切,早已混乱不堪,是以她在奔向楼梯口的时候,跌了两交,也弄出了很大的声响来。吉蒂立时道:“你可以准备投降了!”
木兰花不出声,到了楼梯口,她扶在扶手上,迅速地向上奔去,然后,摸到了她的工作室,摸索着,拉开了一只抽屉。
她伸手进去,抓到了两只手榴弹一样的东西。
她舐了舐因为心情紧张而显得特别干燥的口唇,又摸到了一柄口径特别大的枪,将一枚那样的武器,塞进了枪口,然后,她来到了窗前。
她虽然来到了窗前,但是她仍然是矮着身形,她高声叫道:“吉蒂,我不信穆秀珍在你的控制之下,你不必骗我了!”
吉蒂这时,已然握了一条十分粗的皮鞭在手,挥出“呼呼”的声响来,道:“我会使你相信的,我会打得她们叫出声来。”
木兰花陡地高叫道:“快逃!”
她在降出“快逃”两个字之前,已经伸手扣动了枪机,“砰”地一声响,那枚强力的烟幕弹,已然带起了一股黑烟,射向前去。
那种强力的烟幕弹是在半空之中爆炸的,爆炸之后所产生的浓烟,足在二十尺方圆以上,而且,浓烟极快地向下沉来。
花园之中,本来就十分黑暗,等到黑烟一沉下来时,几乎在不到三秒钟之内,便如到了世界末日,变成什么也看不见了。
穆秀珍是听到了木兰花那一声“快逃”的,她在乍一听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但是紧接着,浓烟已罩了下来,穆秀珍却完全明白了!
她明白,她和安妮两人,虽然一点声音也未曾出过,但是,木兰花却已经知道,她们是在花园之中,这时,木兰花射出了强力的烟幕,正是给她们以逃走的机会,穆秀珍立时向前面疾冲了过去!
她才一冲出,“砰”地一声响,就和一个人迎面撞了一下,她也不知道撞中了什么人,她的力道十分大,那人立时被她撞了开去。
穆秀珍的身子转了一转,又向前冲了出去!
在混乱中,有人沉不住气,开起枪来。
只听得卡德勒和吉蒂两人同声喝道:“别开枪!”穆秀珍拼命地向前奔着,转眼之间,她便冲出了烟幕的范围,在她而言,自然最好是冲进屋去,和木兰花会合在一起。
但是,她知道,她向外冲来,别人也在向外冲,如果她被人家看到,那就不妙了,她奔得再快,也快不过子弹的速度的。
是以,她必需在别人还未曾冲出浓烟之前,先找最近,最妥当的地方躲起来,不让别人知道她的去向,她奔出了七八码,奔到了喷水池旁,她毫不犹豫,翻身滑进了水池之中。水池的水约有三尺深,她伏了下来,只留鼻子在外面。
在她背后的安妮,也立时身子斜了一斜,将头部的一半,浸入水中,而她们的身子,已经完全没入了水内。
她们刚才浸进水中已有三个人也冲出了浓烟!
穆秀珍暗自庆欣自己决定得快,她双手被反铐着,一动也不能动,只得用口,咬断了两根当中空心的水草,安妮连忙取了一根,含在口中。
含住了水草之后,安妮整个人都没进了水中。
穆秀珍也含住了水草,但是她却还留半边头在外面,她要伊细观察敌人的动静,以便应付突如其来的变化。
继那三个人冲出了浓烟之后,其余的人也冲了出来,好几个人正在盲目放着枪,吉蒂在被人扶了出来之后,正在破口大骂。她一面骂,一面道:“快搜寻,她们不够时间奔到屋子去的,一找到她们,立时将她们击毙,谁找到她们的,我有巨奖!”
吉蒂的头发披散着,额上绽出根根青筋。她实在气得疯了!
穆秀珍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她知道,吉蒂在恨极之余下了那样的命令,那若是给她手下的人找到了,实在不是玩儿的。
因为她毫无反抗的能力,若是一被发现,那是只有捱子弹的份儿了!
射出了那枚烟幕弹,木兰花心神紧张地听着。
等到吉蒂下了那道命令之后,她知道自己已成功了,安妮和穆秀珍,至少已暂时躲了起来,未被发现,但是事情却更凶险了!
因为吉蒂已然因为极度的恼怒,而改变了她原来的计划,她会不择手段,只求杀害她们三个人,穆秀珍和安妮两人,若是一被她找到的话……
木兰花想到这里,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噤!
吉蒂的呼声不断地传过来,她像是不断地在花围中奔来奔去,是以木兰花也无法去攻击她,那一段时间,实在是缓慢得令人感到地球是停顿了,再也没有时间的进展一样。
木兰花在屋中着急,浸在水池中的穆秀珍,也不见得好些,她觉出安妮好几次像是要从水中伸出头来,她用自己的脸部压住了安妮的头,不让她冒上水面来。但是安妮的身子向旁移开了些,还是从水中升出了头来。
她不但伸出了头来,而且还立即说道:“秀珍姐——”
虽然浸在水中,但是穆秀珍的头,也不禁冒出汗来,在安妮冒冒失失叫她的时候,有两个歹徒,离水池只不过两尺!
幸而安妮的声音并不高,而喷水的声音,也十分吵耳,是以那两人并没有听到,也未曾转过身来。安妮在叫了一声之后,才看到了那两人,她也不禁一呆,可是她又继续道:“秀珍姐,我想我可以除去你的手铐的!”
穆秀珍急得几乎要大声呼喝她住口,她瞪了安妮一眼,用极低的声音道:“那你就快动手,别再出声了!”
站在喷水池之前的两个人,这时像是略有所觉,一齐转过身来。安妮连忙又含住了通心的水草,沉下水中去,穆秀珍则一动不动地伏着。
然而,那两人却根本连仔细察看一下的机会都没有,吉蒂已冲到了他们的面前。吉蒂这时的情形,十足使人联想起狂怒的美洲豹来。
她还要另一个人扶着她,才能快捷地行动,但是她一到了那两人的面前,动作却是快捷得出奇,在不到五秒钟的时间内,那两人已各捱了两下耳光,同时,吉蒂用最凶狠的声音骂着:“饭桶,我叫你们去找人,你们为什么站在这里不动?”
那两人分辩道:“刚才……我们……”
“刚才你们在这里违反我的命令,猪!”吉蒂不等那两人讲完,又咆哮了起来,同时又挥着她的手。
那两人害怕地退了开去,吉蒂站在水池边上,大口地喘着气,胸脯起伏着,穆秀珍抬眼看去,可以清楚地看到她双眼之中那种阴森可怕的光芒,穆秀珍那时,离开吉蒂,只不过五尺而已!如果她不是双手被反铐着的话,她可以轻而易举,扑向前去制住吉带的!
但这时候,她却只是伏着,动也不动。
自水池中心喷出的泉水,不住落在水面上,发出均匀的“哗哗”声,也使得水池的表面,动荡不定,这对穆秀珍是有利的,因为那样,她就不容易被人发现。穆秀珍已然觉出,安妮好像在利用发夹,正在设法打开自己的手铐,穆秀珍心中暗自希望着吉蒂不要远去。
吉蒂果然没有远去,她非但不曾远去,而且还向着喷水池走了过来!
当吉蒂向着喷水池走过来之际,穆秀珍紧张得几乎要窒息了过去!她又不肯在这时候沉下水去,这时候她一动,那是一定会被吉蒂发觉的了!
而当吉蒂来到池边的时候,穆秀珍离她,只不过两三尺了,但吉蒂却没有向池面看一眼,她只是望着喷泉,口中发着含糊不清的咒驾。
然后,她转过身,就在喷水池的边上,坐了下来。
穆秀珍的心头,一阵狂喜!
吉蒂背对着她坐着,离她只不过两尺!
只要她的双手,可以自由活动,只消半秒钟的时间,她就可以从水中窜起来,箍住吉蒂的头颈,令她窒息!
可是她的手什么时候可以自由行动呢?
安妮正在努力,安妮自己的手也被铐着,但幸而不是反铐,所以还有活动的余地,她取下了一只发夹,在水中摸到了穆秀珍的手铐,小心地将发夹插进去
对手铐稍有认识的人都知道,只要是那种锯齿状的手铐,要打开并不是什么惊事,只要有耐心,和一些小小的工具帮忙。
那种小工具,可以是一支发夹,也可以是一枚牙签,或是一小片竹片。当然,要弄开手铐的办法,绝不是将牙签或发夹当作钥匙去打开手铐,那是不可能的。
弄开手铐的办法,是将发夹慢慢地,小心地自锯齿部份插进去。这个行动必需十分小心,因为若是一大意,那只有使手铐越铐越紧。
但是,发夹插进去之后,却可以将弹簧压低,而且,锯齿的倒钩作用,也会消失,那么只要用力一拉,手铐便可以打开了。
安妮现在所做的,便是将那发夹,慢慢地插进去,她是在水中进行的,她的呼吸,只好通过水草的管子来进行,她全然看不到什么,只好凭藉摸索来进行,这使得事情加倍的困难,但是安妮的性子,却是十分坚韧。
她才将发夹插进去时,反将手铐弄得更紧了,但是,她终于成功地将发夹插了进去,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又吸进了一口气。再用力拉了一拉,手铐松了开来,她也猛地冒出了水面。
但是她才一冒出水面,却立时又被穆秀珍按低下去!
穆秀珍左手按着安妮,右手已然疾扬了起来。安妮弄开的只是她左腕上的手铐,她右腕上,仍然挂着手铐,是以当她扬起手来时,手铐便发出了“铮”地一声响来,坐在水池的吉蒂立时转过头来。
可是当吉蒂转过头来时,早已迟了!
吉蒂根本没有机会弄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穆秀珍的一掌,已然击中了她的面门!不但那一掌十分沉重,而且,腕间的手铐,也重重地敲在吉蒂的头顶之上。
吉蒂一声呻吟也没有出,便昏了过去。
穆秀珍还不放手,又在她的后颈上,重重地加了一下才任由她倒下来,倒在水池边上,而她则迅速地爬了出来。
这时,如果吉蒂的身边一直有人陪着的话,那么穆秀珍或许还不会进行得如此顺利,但吉蒂在喷水池边上一坐下来时,便将那陪着她的人支开,叫他也参加搜寻穆秀珍去了。
穆秀珍出了水池,身形一矮,在吉蒂的身上,找到了一柄枪,那时,花园之中,零落的枪声,正不断地响着,那是歹徒在毫无目的地放着枪。一握了枪在手,穆秀珍心中的高兴,当真是难以形容,她甚至不瞄准,就连射了两枪!
那两下枪响后,两个在二十码开外的歹徒,便突然倒了下来,他们临死的时候,都打了一个转,像是他们想看清,向他们开枪的究竟是什么人。
但是他们只好带着这个谜进地狱去了,因为穆秀珍那两枪,正射中了他们的要害,他们是立时死去的!
穆秀珍射倒了两个人,回过头来,向从水中抬出头来的安妮笑了一笑,安妮已然从水池中抬起头来,虽然池水顺着她的头发流下来,而且她的头上还沾了不少木草,她的脸上却是充满了喜悦,穆秀珍扬枪,又连射了两枪。
随着那两枪,又是两个人应声而倒!
穆秀珍高兴得要大声叫起来,但是她却忍住了不出声,这时,只听得卡德勒的声音,自一株凤凰木后传了过来,道:“吉蒂,你疯了么?”
穆秀珍的回答是枪声,她对准声音的来源便是一枪!
她自吉蒂处抢来的小手枪,只有五颗子弹,这时已射光了,穆秀珍还不知道,她又扳了一下枪机,但只发出了“卡”地一声响。
穆秀珍呆了一呆,一挥手,抛开了手枪,向前奔了过去,在她二十码之外,就有两个歹徒伏尸地上,那两人的手中,全有着手提机枪的。
如果穆秀珍可以捡到一柄手提机枪的话,那么局面就完全受控制了,是以她立时弯着腰,向前冲了过去。
可是她才冲出了五六码,自那株凤凰木之后,机枪的呼啸声,便已传了出来,子弹是射向她前面的地面的,泥土和石块被子弹射得飞溅而起,阻住了穆秀珍的去路,同时听得卡德勒叫道:“停止,吉蒂,够了!”
穆秀珍陡地一呆,卡德勒一直将自己当作是吉蒂,是以他的子弹才不是直接射向自己,而是射向地面的!
但是,不论他子弹是射向何处,他的行为,总已是对吉蒂的一种背叛行为了,从刚才他捱了打,捱了骂之后那种愤怒的神来情着,他会有这种反叛的行为发生,那也是不足为异的!
但是,卡德勒对吉蒂的反叛行为,却对穆秀珍并没有利!非但没有利,而且还使得穆秀珍十分之尴尬!
穆秀珍这时只好站着不动,她不能再向前去。
刚才卡德勒已然在树后发枪警告她,不准她再前进,那显然是卡德勒已知道她是准备去拾地上的手提机枪的了。如果她再向前去的话,卡德勒是一定会向她开枪的,那她就未免死得太冤枉了,所以她立时站立不动。
她望着离她只不过十码远近的地上,那里有着武器,可是她却没有法子得手,她心中的焦切,实在难以形容。
而一看到了穆秀珍站立不动,卡德勒已持着手提机枪,自那株凤凰木之后,走了出来,他的枪。对准了穆秀珍,道:“够了,吉蒂,当你疯狂到滥杀自己兄弟之际,你已不适宜继承贝泰来做我们的首领了!”
当卡德勒这样大声宣布,并自树后走出来之际,另外四个硕果仅存的歹徒,也各持着枪,慢慢地走了近来。
卡德勒停止了前进,因为他还不知那四个人的意向究竟如何,是不是和自己一样,已然准备否认吉蒂对组织的领导。
在那一刹间,卡德勒紧张得身子在微微发抖!
而那四个人在来到了离穆秀珍只有十来码之际,也停了下来,大声道:“卡德勒,我们支持你,你是我们的新领导人!”
这时,等于是五个人,将穆秀珍围在中心。
妙的是,五个人都将穆秀珍当成了吉蒂!
穆秀珍仍是一声不出地站着,她只希望卡德勒继续向前走来,那么,当卡德勒发现她不是吉蒂的时候,必然会呆上一呆的!
而如果卡德勒是在她的前面,呆上一呆的话,穆秀珍便有了可趁之机了。可是,卡德勒却不再向前走来,他只是道:“吉蒂,你听到了?”
穆秀珍仍然不出声,可是她的心中却在不断地叫着糟糕!因为如果卡德勒就这样开枪的话,她就完了!
但是卡德勒却还不开枪!
只听得他发出了两下十分异样的怪笑声来,道:“吉蒂,你可知道么?如果不是你发号施令的话,你的确是一个十分可爱的娃娃!”
穆秀珍心中暗骂了一声“贼胖子”,她知道,卡德勒不但想继承贝泰对组织的领导权,而且,也在想吉蒂继承为他的情妇!
但是,当穆秀珍听得卡德勒那样讲法之际,她心中的高兴,却是难以形容的。她本来一直是僵立着不动的,但这时,她向卡德勒走了过去。
她一动,立时有人叫道:“军师,小心!”
卡德勒哈哈地笑着,道:“不要紧的!”
也就在这时,躲在水池中的安妮,也陡地尖声叫了起来,她那一下尖叫声,吸引了所有的人的注意,而穆秀珍已在那一刹那间,向卡德勒疾扑而出!
她在扑出之际,离卡德勒还有五六码,她人像是飞出去一样,带起一股极大的力道,撞向卡德勒,卡德勒立时滚跌在地,而穆秀珍立即夺枪在手。
她一夺到了机枪,便用枪托在卡德勒的头上,重重地撞了一下,然后她高声叫道:“安妮,快伏下来,”
就在这时候,枪声响了!
而穆秀珍也扣动了枪机。
接下来的半分钟之内,惊心动魄的手提机枪声如同火山爆发一样地狂吼着,连穆秀珍也不知道枪声是她自己发出来的,还是敌人发出来的,她一面向前扫射着,一面不住地打着滚。
前后只不过是半分钟的时间,枪声,突然停止了。
穆秀珍接连几个滚,滚向那株凤凰木后面,她看到一条人影,自水池边窜起,连滚带爬,向前奔了开去,穆秀珍连忙射出了两排子弹。
但是那人奔得十分之快,转眼之间,便出了铁门,立时听到了车子的发动声,车子几乎是冲了出去的。
穆秀珍高叫道:“安妮!安妮!”
安妮又湿洒漉地从水池中抬起头来,道:“秀珍姐,他们死了,全死在你的枪下了!”
穆秀珍向前疾奔了出去,她将安妮从水池中抱了起来,安妮紧紧地箍住了穆秀珍的颈,两人大声地叫着,也根本没有人听得清她们在叫些什么。
她们的心中,实在太兴奋了!
只有才在极度的凶险之下,死里逃生的人,才能体会那种兴奋,而那种兴奋,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唯一的表达方法就是含混不清的高声呼叫!
她们也不知道叫了多久,才因为听到了木兰花的声音,而停止了呼叫。当她们回头看去时,只见木兰花拄着杖,站在门口。
木兰花叫着:“秀珍,安妮!”
“兰花姐!”她们两人一齐叫着。
穆秀珍负着安妮,立时向前奔了开去,她奔到木兰花的面前,用力抱住了木兰花,又不断地叫着,木兰花忽然笑了起来,道:“我知道了,你们是躲在水池中,所以他们找不到你们!”
“全靠你那枚烟幕弹的帮助,兰花姐,你想想多好笑,吉蒂不但不知道我们躲在喷水池中,而且在喷水池边,坐了下来。”
木兰花道:“吉蒂也死了么?”
“不,她没有死,她只不过给我打昏了过去。”穆秀珍说。
“快去将她绑住,别再给她逃走了!”
“不会的——”穆秀珍一面说,一面转过头向水池看去,可是当她一回过头去时,她便呆住了。她在将吉蒂击昏过去后,是任由吉蒂倒在水池边上的。
这时,水池边上虽然有好几个人倒着,但是却没有吉蒂!穆秀珍也立时想起那个唯一逃出了铁门,驾车离去的那人。
那人就是吉蒂!
木兰花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是也可以从穆秀珍陡地止了口这一点上,得知事情已然有了什么意外了。
她忙问道:“怎么了?”
“吉蒂……又给她逃走了!”穆秀珍有些沮丧的说。
“不要紧的。”木兰花微笑着,“如果她够聪明的话,那么在经过这次全军覆没之后,她一定不敢再来招惹我们的了!”
穆秀珍又高兴了起来,忙道:“是啊,这次还不吓破了她的胆,我想,她是一定不敢再来侵犯我们的了!”
木兰花并没有再说什么,但是她的心中却十分明白,吉蒂是绝不肯就此干休的,吉蒂一定会再来的。
然而她并没有将心中所想的说出来,因为她不想扫兴,而且她也想到,吉蒂就算要卷上重来的话,也不会那么快的。
而现在,她,穆秀珍和安妮三人,一定要充份享受胜利的愉快才好。木兰花和歹徒作各种斗争中,不知曾得到过多少次的胜利了。
但是,却从来也没有一次胜利,带给她如同这一次那样的喜悦的。她丧失了视力,吉蒂以压倒的优势,带着那么多的歹徒来追杀她,可是结果仍然是一败涂地,这真是令人兴奋之极的胜利!
木兰花和秀珍,安妮,一齐走进了客厅,穆秀珍不住地问着木兰花,她一个人究竟是如何应付那么多的歹徒进攻的。
但是木兰花却并不立即向她们叙述经过,只是道:“你们快去换了湿衣服,安妮要休息了,秀珍你快去通知警方来收拾残局,我们的电话线被割了,我看,歹徒留下的尸体,只怕至少有十五具之多吧?”
“而且还包括卡德勒在内!”穆秀珍高兴地叫着。
她们一齐上了楼,换好了乾衣服,穆秀珍抱着安妮在一张椅上坐了下来,交了一柄枪在她手中,而且,穆秀珍坚持要木兰花坐在安妮的旁边,她才肯离去。
在她和木兰花告别之际,木兰花提醒着她,道:“秀珍,小心一些,吉蒂漏网了,她可能死心不息的!”
“我知道,我会怕她么?”
木兰花不以为然,叮嘱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我知道了,”穆秀珍扬着手,跳蹦着下了楼,驾着一辆摩托车,沿着公路向前疾驶去。
她驶出了没有多久,便看到了一辆公路巡逻的警车。
穆秀珍加快速度,追了上去,当她的摩托车和警车平行的时候,她扬手道:“喂,停一停,我有事报警,快停一停。”
警车停了下来,指挥警车的警官,立时认出了穆秀珍来,“咦”地一声,道:“你不是穆小姐么?什么事?”
穆秀珍一想起来,就觉得得意,她忙道:“贝泰的余党死心不息,想趁兰花姐丧失视力的机会来害她,但结果却全军覆没了!”
“真的?”那警官又惊又喜,“我立即向总局报告!”
“可是你得先跟我回去,大约有十五个人在枪战中死亡,是需要料理的。”穆秀珍已转过车头,往回驶去。
警车也立时掉头,跟在她的后面。
十分钟之后,那辆警车便已驶进了木兰花的花园之中,而在半小时之后,总局接到了报告,派出了大量的警员前来。
四十分钟之后,方局长的座驾车也驶进了木兰花的花园,方局长从车中跨了出来,第一句话就问:“兰花和秀珍在哪里?”
穆秀珍正在客厅中收拾着,一听得方局长的叫声,便立时应道:“局长,我在这里,你看我们的成绩怎样?卡德勒是国际警方通缉的罪犯啦!”
可是方局长却紧绷着脸,直走了过来。
方局长的那种神态,令得穆秀珍陡地一呆。
方局长气呼呼地来到了穆秀珍的身前,大声道:“兰花呢?她在什么地方?我要责问她为什么早不向警方求助,太荒唐了!”
木兰花在楼梯上出现,她道:“方局长,那是怪不得我的,他们一来,第一件事便是割断了电话线!”
方局长仍然在发怒,他连连摇着头,道:“胡说,胡说!是你不愿意要警方的帮助,兰花,秀珍,别以为我会欣赏你们的这种态度!”
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都不约而同地伸了伸舌头,穆秀珍摊了摊手,道:“方局长——”
“别叫我!”方局长突然怒吼着。
木兰花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到了客厅中,她才道:“方局长,一切全是我的主意,我早已知道他们要支开我身边的人,我想证明我自己虽然丧失了视力,但是却仍然不是一个废人,我还可以很坚强的活着。”
方局长难过地望了木兰花一眼,道:“你这样做,全是多余的,兰花,你只不过暂时丧失了视力,医生并没有判断说你会终生失明!”
木兰花幽幽地叹了一声,道:“局长,可是医生也没有说我的视力肯定能够恢复,我不能陶醉在人家对我的安慰之中,我要作最坏的打算!”
方局长的眼晴有点润湿了,他转过头去,直走到了窗口,才停了下来。这时,天色已然微明了,他望着在花园中的忙碌警员,用十分激动的声音道:“兰花,你是世上最坚强的女子,我未曾遇到过比你更坚强的人!”
木兰花的声音却十分平淡,道:“局长,你过奖了,我并没有做什么,只不过世人不敢正视现实,逃避现实的人实在太多了,所以我敢于面对现实,便变得有点出奇罢了。”
方局长转过身来,道:“不管怎样,总之,我要派人在你的住所附近守卫,派干练的警官驻在这里,保护你的安全。”
木兰花呆了起来,道:“我们没有自由了!”
“不论你怎样想,”方局长加重了语气,“我已经决定了,一定要照我所说的做。”
木兰花道:“我没有意见,方局长,如果你以为我不害柏,喜欢那样,那你就错了。局长,天亮了么?”
“天已经亮了。”方局长回答着。
木兰花没有说什么,天亮,天黑,在她来说,都是一样的,她的眼中,只是一片黑暗!但对别人来说,那当然是不同的!
※※※
太阳已然升起,那是一个万里无云的好晴天,本市的西区,是许多学校设立的所在,在朝阳之下,那中学生和小学生匆勿忙忙地自交通工具中下来,进入一幢一幢的建筑物,他们就像朝阳一样地朝气蓬勃。他们是社会最光明的一面。
但是有时俟,阴暗也会侵入光明的一面的。
这时,在一根电灯柱旁,站立着一个穿着十分残旧的老妇人。那老妇人站着,又不是走动着。她好像有点跛足,因为她走动之际,一拐一拐的。
在离她不远处,停着一辆汽车。
那辆汽车由一个戴着黑眼镜的男子在驾驶着,那男子在吸着烟,看来他是不断地在吸着烟,因为他的车旁,已有了六七个烟蒂。
这六七个烟蒂,同时也证明了他等在那里,至少有半小时以上了,他显然是在等待着什么,而他的心情,自然也十分焦切。
时间是八时五十分,,一辆公共汽车在离那老妇人不远的站上停下,车门打开,吐出了七八个学生来,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穿着浅蓝色衣服,梳着两条辫子,大约十二三岁的小姑娘,那小姑娘快步地向前走着。
那老妇人一看到了小姑娘下车,眼光便一直定在那小姑娘的身上,那小姑娘却一点也没有注意,一直在向前走着。
而当她在经过那老妇人的身边之际,那老妇人突然惊呼了一声,道:“哎哟!”同时她的身子,向下弯了下去,那小姑娘立时过去,扶住了那老妇人,关切地问道:“老太太,你觉得什么地方不舒服,可要我帮你?”
“谢谢你,小妹妹,你能够扶我到对面的车去么?”
“当然可以,”小姑娘现出一副乐于助人的神色来,扶着那老妇人,到了那辆车前,还替那老妇人打开了后面的车门。
可是就在车门一打开之际,那老妇人的行动,突然变得敏捷了起来,她用力一推,将那小姑娘推进了车中!
而她自已、也迅远地跨进了车,车子接着向前疾驶而出,那小姑娘挣扎了一下,想要尖叫,但是那老妇人已然一扬手,用一只小型的喷雾器,向那小姑娘的面门,喷了一下,那小姑娘立时昏了过去,倒在车座上。
车子继续向前驶去。
驾车的人问道:“成功了么,吉蒂?”
那“老妇人”的声音变了,变得尖锐而愤怒,她道:“记住,我不是经常失败的,就算遭到了暂时的失败,最后胜利也是我的。”
“是!”那司机答应着,车子去得更疾了!
※※※
在警局中,根据穆秀珍的叙述,方局长已下了命令,要严重犯罪调查科的主管陈警官,带队去搜查昨晚穆秀珍被囚的那所大宅。
队伍已经开始出发了,陈警官在两卡车警员,驶出了警局之后,他也跨上了警车,但就在这时,一名警官奔了出来,叫道:“陈科长,电话!”
陈科长是一个看来十分聪明的中年人,他扬了扬眉,道:“我不听了,我有紧急的任务,就快要出发了。”
“电话是紧急的,那女人说,十分紧急。”
陈科长呆了呆,奔回警局去,拿起了电话,他十分不耐烦地问道:“谁?”
他听到了一个十分娇滴滴的声音,道:“你是陈科长?警方严重犯罪调查科的科长,陈定宇?”
“是的,你是谁?”
那女子却笑了起来道:“你好吗,陈科长?”
“混账!”陈定宇骂了一声,就要放下电话。
可是就在这时,那女子突然道:“慢,有一些关于你女儿陈小珠的事,我想你一定是有兴趣听的。”
陈定宇陡地一呆,他的女儿陈小珠,那是他最最宝贵的人,而且,凭着他警务工作者的机灵,他也立时觉得些有不对头了。
他吸了一口气,忙道:“她,她怎么了?”
对方的回答很简单。“她在我们手中。”
陈定宇的手中在沁着汗,但是他还有足够的镇定笑着,道:“你们找错对象了,我只不过是一个领月薪的公务员而已。”
“是的,我们知道,我们不是要钱。”
陈定宇的额上,也开始有汗珠了。
他的声音有点发哑,道:“你们想什么?”
“我们约一个地方谈谈。”
“不行,我有紧急公务要出动!”
“陈科长,我想,不用我提醒你,你也应该知道,对你来说,没有什么比你女儿的生命更重要的了,是不?”
“你——”陈定宇怒喝着。
“别发怒,陈科长,你的紧急任务,可以找人暂时代一代,你立即到我指定的地方来,我给你半小时的时间,如果你知道我是“洋娃娃”吉蒂的话。我想,你一定不会迟到的是不是?你快到……”
陈定宇的手在发软,他的女儿,竟落到了吉蒂的手中!
当他听完了吉蒂讲出了要他去见的地址之后,他颓然地放下了电话,转过身来,恰好有两个警员在他的面前经过,两人一齐道:“咦?陈科长,你脸色怎么那样难看,你可是不舒服么?”
陈定宇扶住了桌子,他哑着声,道:“是的,我不能去执行任务了,我要休息一下,请代我告知局长!”
那两个警官中的一个自告奋勇,道:“好,我可以向方局长请求,这次任务由我去指挥,你去休息吧!”
陈定宇有点天旋地转回到了他自己的办公室。
然而,他在他自己的办公室中,并没有停留多久,他根本不可能停留多久,因为“洋娃娃”吉蒂,限他在半小时之内赶到那地方去。
他立时又离开了办公室,勿匆向外走去,他只用了二十分钟时间,便到了市中心区的公园中,在一张长凳上坐了下来。
他焦急不安地坐了约有五分钟,便看到一个老妇人一拐一拐地走了过来,在他的旁边坐下,他还未曾开口,那老妇人已将手中的一只书包递了过去,道:“这是你女儿的书包,陈科长,她现在很好,你们很快可以见面——”
吉蒂讲到这里,略停了一停,才又道:“如果你肯答应我的要求的话。”
“我没有钱,吉蒂小姐。”陈定宇苦笑着说。
吉蒂的心中,感到十分快慰,因为她可以看出,陈定宇的精神已快崩溃了,她提出要求来,起先他或者会拒绝,但是再略加威胁,他就会答应了。
等到他答应了自己的要求之后,那也就是木兰花的死期定了!
一想起木兰花,吉蒂又不免咬牙切齿起来,昨天晚上她在那样的优势之下,竟然败得如此之惨!木兰花料得十分正确,如果换了别人,也可能因之气馁了,但是吉蒂却是十分难惹的人,地绝不肯就此干休的,她立时又想到了毒计!
贝泰生前所组成的犯罪组织,十分之庞大,甚至建有警方高级人员的完整档案。在计划初步拟定,又经过了一小时的选择之后,她选定了陈定宇。
吉蒂选中了陈定宇,也是有原因的。第一,陈定宇有一个他看如性命一样的女儿;第二,陈定宇正在追求一个十分青春美丽的歌女,而他没有足够的钱。而吉蒂这次计划,直到目前为止,是进行得非常顺利的。
她听得陈定宇说没有钱,她笑了一下,道:“我们不要你的钱,陈科长,不但不要你的钱,而且还可以给你大量的钱,使你可以送名贵的汽车、貂皮大衣和钻石戒指,给你所爱的玲玲小姐!”
吉蒂的话,像针一样地刺着陈定宇的心!
吉蒂续道:“陈科长,我要你做的事,非常简单,事后,你不但可以得回你的女儿,而且,还可以到银行去提取那张支票!”
她将一张支票,放在她自己和陈定宇两人的位置之间,陈定宇不由自主,向那张支票瞟了一眼。
而当他一看到那支票上巨额的数字之际,他陡地一震,那数字实在是太巨大了,而他的眼前也立时浮上了玲玲小姐在接过貂皮大衣时那种甜蜜而娇媚的笑容,他几乎已要伸手去取那张支栗了,但是他却道:“不!”
“是我听错了吗?”吉蒂嘲笑着,“陈科长,其实你的心中,早就愿意了!你是瞒不过我的,对不?”
陈定宇苦笑着道:“我……不能要你钱的。”
“陈科长,如果你认为你不要我的钱,你将来就可以减轻罪名,那你错了,女儿是你的,不是别人的,别人怎会管你女儿的死活?”
陈定宇紧紧握着拳,道:“那么,你要我作什么?”
“简单极了,陈科长,你给我一套女警的制服,然后,让我跟在你的后面,走进木兰花的住所去,以后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陈定宇又向那张支票望了一眼,他心中想:原来是那样,那不算什么难事,我可以得到钜款和得回女儿了,他道:“那么我女儿——”
吉蒂道:“你放心,你一答应,收了支票,等我进了木兰花的住所,做完了事之后,立即就放你的女儿,以后我们或者还会合作,我不会难为你的女儿的。”
陈定宇仍是苦笑着,他心内还在起着剧烈的斗争。但是吉蒂的话,对他的引诱力却越来越大了,吉蒂又道:“在我对付了木兰花之后,你甚至是一点责任也不必负的,因为我只不过跟在你的后面走进去而已,你可以说根本不认识我,不知我跟在你的后面!”
“好吧,”陈定宇叹了一口气,立时伸手取过了那张支票,“但以后,我们最好不要再有同样联系了!”
吉蒂“嘿嘿”地干笑着,道:“一小时之后,我在离木兰花家半哩处的路边等你,到时,你必需独自一人,驾着车子来。”
陈定宇没有再说什么,他站了起来向外走去。
吉蒂仍然坐在椅上,她感到出奇的舒服,她知道,现在,木兰祗的家中,一定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警察,但是,有谁会想到,不久以后,和警察局严重犯罪调查科科长一齐走进木兰花住所的人,会是木兰花的死对头?当然没有人会料得到,于是,她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接近木兰花,可以轻而易举夺去木兰花手中的那手杖,可以轻而易举地……
她想到这里,当真想哈哈大笑了起来!
她站了起来,心情一畅快,足踝上的疼痛也减轻了许多,她走起路来,也不再一拐一拐的了,她一直走出了公园,才上了汽车。
四十分钟之后,她先到了公路边上等着。
这时,她又换了化装,看来她是一个肤色黝黑,三十上下的女子,她在车中等了五分钟,便走出车来。而在她走出车来不久之后,陈定宇驾着车来了,陈定宇看到了吉蒂,吉蒂向他做了一个手势,他停下了车子来,又问道:“我女儿呢?”
“别多问,她非常之好!”吉蒂进了车厢,拆开了一个纸包,里面是女警的制服,她立时换上了制服。当车子驶到了木兰花住所之后,守门的警员一看是陈科长,连忙行了个敬礼,陈定宇开着车直驶了进去,他和吉蒂一起跨出车来。
吉蒂跟在陈定宇的后面,陈定宇向屋子走去,没有人注意吉蒂,因为吉蒂跟在陈科长的旁边,他们两人,一齐进了客厅。方局长正在客厅中,一看到了陈定宇,方局长便“咦”地一声,道:“陈科长,你不是在休息么?怎么又来了?”
陈定宇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道:“我现在好多了,所以我来这里看看,可有什么任务给我?那边的搜索工作进行得怎样了?”
“我才接到报告,已顺利完成了,有二十多歹徒束手就擒,据他们的口供说,贝泰在本市,还有一个秘密据点,但只有贝泰自己和他的情妇两个人才知道,可惜吉蒂不在那一个据点之中,又给她漏网了一次!”
当陈定宇在方局长面前讲话时,他可以感到吉蒂一直在他的背后,这令得他感到全身僵硬!他忙道:“是啊,很可惜。”
方局长站了起来,道:“你来了,很好,你代我指挥一切,记着,不可以让任何陌生人进来,要小心!”
陈定宇的背梁上在直冒冷汗,他道:“我……我知道!局长放心好了。”
方局长又关切地道:“你的面色十分难看,你如果支持不下去,随时打电话给我,我再派人来接替你!”
方局长一面说,一面在陈定宇的身边走了过去。吉蒂虽然是世上最凶悍的女匪徒之一,但究竟做贼心虚,当方局长走近的时候,她转过了身去。
方局长已在她的身边走过去了,他是低着头走过去的,突然,他看到一个女警,却穿着一双不属于女警的鞋子!方局长立时站定道:“喂,你!”
吉蒂的整个人都麻木了,她机械地转过身来。
方局长指着她的足部,道:“你的鞋子!”
吉蒂低头一看,心中感到了一股寒意,她是个十分有急智的人,连忙道:“我……扭伤了足踝,我是得到陈科长批准的!”
方局长抬头向陈定宇望去,陈定宇的面色,变得难看之极,这时候,他除了点头之外,实无别的办法!
一看到陈定宇点了头,方局长的心中,虽然还十分不满意,但是他是一向不在下属的面前,斥责高级警官的,是以他没有说什么,便走了开去。
眼看看方局长走了开去,陈定宇和吉蒂两人,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一样!但陈定宇仍然十分着急,他走近去,低声道:“怎么办?”
吉蒂瞪了他一眼,道:“怕什么,那更好了,你快带我去见木兰花,说我是由警方派来,特别照顾她的!”
陈定宇大惊失色,道:“这怎么行?你说……你说只是跟在我后面走进来的,我怎能那样做,那我还脱得了干系么?”
陈定宇的面色发白,连连摇手。
但是,吉蒂却扬起了头,道:“笑话,你以为你现在脱得了干系么?方局长已认定我是你带来的了,陈科长,你除了彻底替我工作之外,绝没有别的办法!”
陈定宇吞了一下口水,他感到自己正在一步一步,被吉蒂推着,走向一个无底的深渊,但是,他的女儿,他亟欲得到的巨额金钱……
他的额上,又沁出了老大的汗珠来,他颓然地坐了下来,不住地喘着气,吉蒂就站在他的身边,正如吉蒂所料,满屋都是警察。
其中也有些警员和警官,向她投以奇怪的目光,因为她是一张生面孔,但是,人人也都看到她和陈科长在谈话,是以没有人问她什么。
过了两分钟,陈定宇抹了抹汗,心中已有了决定,他非这样决定不可,为了他自己,他无论如何,只好那样做了,他站了起来,道:“好,你跟我来。”
吉蒂的面上,浮起高兴的笑容来,道:“那样才好!”
陈定宇向前走出了两步,向一个警官问道:“木兰花在什么地方?方局长命我继续地指挥,我要和木兰花商量一下。”
“她在上面。”那警官回答着。
陈定宇向楼上走去,吉蒂仍然跟在他的后面。
他在木兰花的工作室中见到了木兰花,安妮坐在木兰花的身边,穆秀珍也在。穆秀珍是认识陈定宇的,她一扬手,道:“陈科长!”
陈定宇踏前一步,道:“兰花小姐,我派了一个人来照应你,这位是女警三○七号,你只管差遣她好了。”
穆秀珍连忙摇手道:“不必了,我会照颐兰花姐的。”
吉蒂忙道:“兰花小姐,我如果能服侍你的话,那实在是我毕生的荣耀。”
陈定宇也道:“秀珍小姐或者有别的事,不能长在兰花小姐的身边的,三○七号是十分能干的一位警员。”
“好吧,”木兰花微笑着,“我想,这多半又是方局长的主意,如果我拒绝了他,他又会不高兴了,秀珍,你去忙你的事好了,我有三○七号照顾了!”穆秀珍笑着,道:“好。我去看看,花园中收拾得怎样了,陈科长,你要指挥你的下属,工作得勤力些,我们还要过正常的生活的啊!”
“是!是!”陈定宇答应着,和穆秀珍一起走了下去。房间中,只剩下安妮,木兰花和吉蒂了。
安妮自始至终,都用一种怀疑的眼光望定了这位“三○七号”女警。吉蒂好几次逗她讲话,她都不出声。
反倒是木兰花觉得不好意思,道:“你别见怪,安妮是那样子的,她不喜欢和陌生人讲话的。”
安妮叫了起来,道:“兰花姐!警方找到了我的轮椅没有?我不能一直坐在椅子上的啊!而且,我也不要普通的轮椅!”
吉蒂笑着,道:“小妹妹,你要到什么地方去,我可以抱你去的,你想不想到露台上去看警员工作?”
安妮翻了翻眼,不置可否,可是吉蒂却已然道:“好,我抱你到露台上去,我一定可以抱得起你的。”
从吉蒂的话听来,安妮像是已点头答应了,但实际上安妮却根本没有答应过,是以安妮听得她那样讲,奇怪地望定了她。
而吉蒂已然向她走了过去,安妮刚想责问她做什么之际,却已经迟了,吉蒂已然到了她的身边,一手按住了她的口,左手的戒指向安妮的后颈按了下去,在她的戒指按下去之际,有一枚尖针,弹了出来,刺进了安妮的后颈。那毒针中的强烈麻醉药,令得安妮在几秒钟之内就昏了过去。吉蒂抱起了安妮,走到了露台上,将安妮放在一张椅子上。
这一切,就在木兰花的身边发生着。
可是木兰花却一点也不知道,因为她已丧失了视力,她什么也看不见,她只能凭听觉,和那根“手杖”上的感应,来判断附近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候,她感到的和听到的是,女警三○七号,将安妮抱到了露台上去。这是很正常的事,绝不引起她的任何怀疑。
至于安妮并不是自己愿意去的,她是先被按住了口,然后又昏迷过去之后,才被抱走的这一点,木兰花却根本没有法子知道。
因为在那几秒钟之内,没有什么特别的声响发出来过,她当然无法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且她知道,这时自己的屋子中,全是警员,她再保持过份的警惕,似乎是一件多余的事,所以她还道:“麻烦你了!”
吉蒂愉快地回答道:“兰花小姐,千万别那么说,为你们服务,那是我最感到乐意的一件事。”
木兰花又听到了“三○七”的脚步声传了过来,“三○七”似乎来到了她的背后,不论怎样,木兰花丧失了视力之后,总不怎么欢喜人家站在自已背后的,是以她自然而然地觉得十分的不自在。
她转过了身来,道:“你请坐,别客气。”
吉蒂犹豫了一下,这时候,她正在考虑,应该如何对付木兰花,当她站在木兰花背后的时候,她已经想用手捏住木兰花的头颈了!
但是她却并没有那样做,她对木兰花还是不能不有所顾忌,因为那根令得她一败涂地的“手杖”,还在木兰花的手中!
而且,她也绝不能令得木兰花对她有丝毫的起疑!她更不会有很多的时间,安妮昏了过去,在露台上,也是随时会给人发现的,她必需用最短的时间将那根手杖骗下来,杀了木兰花,然后逃走!
所以,木兰花请她“随便坐”,她也听出了木兰花的意思,是不喜欢有人站在背后,是以她立即道:“多谢你,咦,兰花小姐,你坐着,还握着手杖作什么?”
木兰花道:“我握着手杖,想站起来的时候,就可以随便走动了!”
吉蒂装出十分动人的声音来,道:“兰花小姐,你真了不起,听他们说,昨天晚上,你独自对付了那么多的匪徒!”
“也不全是我,”木兰花谦虚地道:“秀珍后来赶到了,她帮了我不少忙——”
木兰花讲到这里,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吉蒂的心中陡地一喜,心忖木兰花就坐在桌前,自己如果不帮她去接电话,那么她会不会先放下手杖再去接电话呢?
可是吉蒂的希望却落空了,木兰花的右手仍然按着那根手杖,她用左手去接电话,她讲了并没有多少句,一直背对着吉蒂,木兰花的身子遮住了她手中的手杖,吉蒂焦急地搓着手,她已然准备强抢了!最后,她听得木兰花道:“好的,你在楼下好了,我有三○七号警员照应我,一切都很好!”她放下了电话,又转过椅子来,笑着道:“那是秀珍,她将我当孩子了,其实,我还是完全是大人!”
当木兰花在讲话的时候,吉蒂的手,渐渐地伸近那根手杖,一面却还在答应着木兰花的话。等到她的手离手杖只有两三寸之际,她突然一伸手,抓住了那根手杖,并且用力一夺!那一夺是如此之用力,她不但将手杖夺了过来,而且,还令得木兰花几乎跌出椅子来!
木兰花发出了一声惊呼!而吉蒂这时候,心中的高兴实在是难以形容的,她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她抢到那根手杖了!
她立时退到了门。先将门锁上,木兰花吃惊地问道:“你,你是什么人?你不是三○七号么?”
吉蒂已回复了她本来的声音,道:“是的,我是三○七号女警,亲爱的木兰花小姐,你有什么要我替你服务的地方么?
“吉蒂!”木兰花立时叫了起来,“那么,你将安妮怎么了?”
“她只是昏了过去,你放心,我暂时不想多生枝节,你也别高叫!”吉蒂将杖尖在木兰花额上点了点,“这枝手杖是可以发射子弹的,是不是?”
木兰花的身子转了一转,转得变成了面向窗子。吉蒂也连忙跟着打横跨出了一步,厉声道:“别动,木兰花,你也有今日这一天么?现在,你已感到死亡的滋味了,是不是?我要你死在你自己的手杖枪之下!”
木兰花并不出声。
吉蒂又得意地笑了起来,道:“求我啊,木兰花,鼎鼎大名的女黑侠木兰花,快求我啊,求我饶命啊,你不是害怕得说不出话来了吧!”
木兰花仍然不出声,只是坐着。
吉蒂“哈哈”地笑着,她心中的那种高兴,实在是难以形容的,她就可以杀死木兰花了,杀了木兰花之后,她将成为世界上每一个犯罪组织都崇敬的人,她将可以成为全世界犯罪组织的首脑,这正是贝泰生前梦想的事!
她举着那枝“手杖”,杖尖离木兰花的额上,不会超过两寸,就这样指着木兰花,令木兰花感到死亡的威胁,这已然是最快乐的事了,而更大的快乐,还在后面,她可以一按掣,便令得木兰花在地球上消失!
她已然摸索到杖柄上有七个掣,她也下了决定:要木兰花尝七种不同子弹的滋味,才让她死去!
她又凶狠地笑了起来,道:“木兰花,开口啊,告诉我,你在死前的一刹那,现在,你在想些什么?”
木兰花开口了,可是木兰花讲的话,却令得吉蒂陡地一呆,只听得木兰花用极其平静的声音道:“吉蒂,我想笑!”
吉蒂在一呆之后,发出了一声怒吼,她立时按下了杖柄上的第一个掣!
可是,却一点反应也没有,杖尖中并没有子弹射出来,她接着又按第二个掣,第三个掣,第四个掣,可是仍然没有什么东西射出来。
而木兰花在这时候,却真的笑了起来。
吉蒂又惊又怒,她继续按着掣,可是当她按到最后一个掣时,她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自那根“手杖”上,突然产生了一股极大的冲力!
那股冲力,本来是云五风设计来,可以使人升高二十尺的,而吉蒂这时,却是平举着那根手杖的,是以,她并没有被那股冲力带到半空中,而是被那股冲力撞得向后,疾退了出去。那股冲力可以将一百五十磅的重量升高二十尺,其力道之大,是可想而知的,吉蒂的身子在一秒钟之中便撞在窗上。
而接着,便是玻璃的破裂声,落地玻璃窗被她撞破,她带着碎玻璃,一齐向外飞了出去,飞到了花园的上空,令得所有的人全都呆了!
当她“飞”出花园的时候,她已经开始下跌了,终于,在至少四十名警员的目击下,“洋娃娃”吉蒂“扑通”一声,跌进了喷水池中!
当吉蒂自喷水池中站起来的时候,已有十多柄手枪对准了她,而离她最近的一柄,却是握在陈定宇手中的!
当陈定宇在客厅中,意识到自己已一步步在走向深渊之际,他下了一个决定,他的决定,并不是继续受吉蒂的威胁,而是摆脱她的威胁!
陈定宇作出这样的决定,在他而言,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但是他却终于决定了。他虽然曾受过诱惑,但是他究竟是一个优秀的警务人员,在最紧要的关头,他知道了错误,而且不惜以极大的代价来改正错误。他仍然送吉蒂上楼,但是他和穆秀珍一齐下楼来之际,却将一切都和穆秀珍说了。穆秀珍听得冷汗浃背,她是想立即冲上去的。
可是她又怕立即冲上去,会刺激了吉蒂,使吉蒂变时立时下手,所以,她打了一个电话到工作室去,这个电话就是木兰花自己接听的那一个。
在那个电话中,木兰花已经知道自己危险的处境,而且她立即知道,吉蒂有机会下手,而不立即下手,是忌惮着自己手中的手杖!
她料定吉蒂下一步的计划,一定是抢夺自己的这根万能手杖,所以,在听电话的短短一分钟之中,她旋着杖柄,将子弹,毒气囊,利针等等,一齐卸了下来,轻轻地抛进了字纸篓中。她的身子遮着手杖,吉蒂一点也看不到她的动作。
然后,木兰花放下电话,转过身来。
又然后,事情完全如木兰花所料那样,吉蒂抢走了“手杖”。木兰花一直都想笑,因为她也早已知道吉蒂会有什么结果的了,这也就是当吉蒂用手杖对着她之后,她转动了一下转椅之故,那样,当吉蒂按到了那个掣时,她整个就会向外飞去,跌到花园中,而不是被重重地撞在墙上!
撞在墙上,吉蒂可能会死,但跌到花园去,吉蒂是不会死的,木兰花不希望吉蒂死,因为贝泰的余党十分多,而这些余党都是和吉蒂有联系的,捉住了她,便等于是有了破获这些余党的最好线索。
当陈定宇用枪指着吉蒂之际,穆秀珍奔了上来,叫道:“兰花姐!兰花姐!”
木兰花连忙道:“我没有什么,你快去看安妮,安妮在露台上,她昏过去了,最好立时召医生到来。”
穆秀珍立时又向露台奔了过去!
※※※
第二天,陈定宇又来了。
陈定宇的面上,充满了感激之色,吉蒂被捕之后,开始仍倔强,但是不久,她便供出了一切,秘密据点也被攻破,陈定宇的女儿,被警方人员安然无恙地救了回来。
陈定宇在木兰花和穆秀珍的面前站着,道:“我真不知道怎样感激你们两位才好,我犯了那么大的错误,你们一点也未曾对方局长提起,方局长反倒嘉奖我,要呈报上去,还要升我的级,唉,我太惭愧了。”
木兰花微笑着,道:“陈科长,你是足可以担当这重大的责任的,非但你不用谢我,我还要千百遍地谢你才对,如果不是你告诉了穆秀珍——”
木兰花虽然已从大风大浪中挣扎了过来,但是她一讲到了这里,也不禁突然打了一个寒战,才道:“我几乎不敢想!”
穆秀珍也爽朗地拍着陈定宇的肩头,道:“别再提了,陈科长,你救了我们,我们会记得你的,你反来谢我们,岂不是令我们惭愧。”
陈定宇的眼睛湿了,他喃喃地道:“你们太好了,太好了,噢,还有一件事,吉蒂给我的支票,我已经转交给慈善机构了!”
“那很好——”木兰花忽然停了一停,道:“又有人来了。”
穆秀珍向窗外一看,惊呼了起来,道:“兰花姐,你猜是什么人来了!”
木兰花笑道:“云四风,还有高翔!”
穆秀珍和安妮两人都已习惯于木兰花的料事如神了,但是陈定宇却惊讯得口也合不拢来,站着发怔。来的正是云四风和高翔,还有一位身形高大肥胖的欧洲人,那是保兹博士!世界眼科权威专家!
见面的欢乐是不必多加赘言的,而云四风也立时答应再替安妮造一只轮椅,保兹博士立即替木兰花作了初步的检查。然后,他和木兰花在一起到医院中,再藉仪器的帮助,作更详细的研究,在七小时之后,他作出了令人兴奋的宣布:只要经过一次手术,木兰花就可以复明了!
黑暗,终于成为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