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旋风神偷倪匡

旋风神偷
一张有着鱼鳞般暗花的象牙式卡纸,上面用一种特别的墨水,写着两行字,那种特制的墨水有点像漆,在干了之后,字体显得凸起来,十分好看。
但这张笺纸虽然如此优雅大方,而且,所写的字迹,也是清丽娟秀之极,但是看了那几行字之后,却令人不禁皱起了眉头。
那几行文字是这样的:“据传阁下喜爱收藏直版钞票,历年来收藏颇巨,小弟亦有同好,兹订于七月七日下午七时,前来鉴赏阁下所藏,幸勿见拒为感。”
令人感到不寻常的是下面的署名:旋风。
这张笺帖,如今是放在高翔的办公桌上,高翔向之看了一会,再抬起头来看坐在沙发上,一个十分枯瘦,长衫马挂的老者。
站在高翔办公桌面前的,则是侦缉科的副探长匡效衡。匡效衡探长是一个十分老资格的警务人员,他这时正在向高翔说话,
“高主任,我对沙老先生说过了,这可能是有人在和他开玩笑,而且,如果他真正不放心的话,我们也可以派警员去他家中防卫,他自己也可以加请着名的私家侦探去防卫,我也解释说你的事情很忙,可是他却一定坚持要来见你!”
高翔将目光在那老者的脸上停留了一下,立时转向窗外,窗外炎阳如火。
高翔心中暗忖,这些有钱人真无聊,彷佛以为天下所有的人,都是盗贼,所有的人,都在觊觎他们的钱财一样。
但是,事实上,世界上有多少富翁,可以保证自己所有的钱财,全是用正当的手段得来的?高翔懒洋洋地道:“对不起,沙先生,我本人所负的责任相当大,而且,工作极忙,关于这种事,我想有匡副探长负责处理,已经足够了。”
那位姓沙的老先坐忽然激动地站了起来,道:“这是什么话?我属下的二十八个企业,每年缴纳好几千万的所得税给政府,难道我有了困难,就无权要求警方帮助么?”
“警方有说不帮助你么?”高翔反问。
“可是我要全心全意的帮助,不是敷衍,”沙老先生直指着高翔,“我要你亲自出马,来替我解决这件事,不要别人!”
从他讲话的神态,口气上看来,高翔不必匡副探长作进一步的介绍,便可以知道那老者是本市着名的沙氏机构的总裁沙炳兴。
沙氏机构是沙炳兴一手创造的,它属下有二十八个大企业,几乎各行各业都业,沙炳兴是如何发达的,也有着各种各样的传说。
但无论传说是如何不堪,都无损于沙炳兴如今的地位,因为沙炳兴如今是本市数一数二的大富豪,谁还敢说他以前出身不正?
不过,沙炳兴有一个嗜好,那倒是尽人皆知的,那就是他特别喜欢储存现钞,虽然在他的机构属下也有着一家银行,但是他将大量的,在世界上有价值的现钞放在家中,一有空,就钻在钞票堆中,仔细欣赏,如今忽然有人送了这样一封信来给他,他自然更大跳双脚了。
高翔知道要打发沙炳兴这样的人走,要使他改变主意,并不是容易的事情,但是他却实在不想去仿这种没有意思的事情。
是以,他还是要设法推辞。
他心平气和地道:“沙先生,别说你是一个每年纳过千万巨额税款的大商家,就算你是一个普通的市民,你也完全有权要求警方帮助的。”
“那就是了,所以我——”
“等一等,我的话还未讲完,”高翔扬了扬手打断了沙炳兴的话顽,“可是你得知道,你有权要警方的帮助,并不是说你就像是一个走进饭店的顾客一样,可以随便点菜,而警方的工作人员也不是龙虾沙律或是焗酿蟹盖,是可以随便点叫的!”
沙炳兴无话可说了,可是他仍是气呼呼地望定了高翔,道:“好。你不肯亲自出马,如果我有了损失,那么由谁负责?”
“警方将尽量去保护你的所有,万一有了损失,那是谁都感到遗憾的事,我们更会尽力法弥补损失,而不是谁负责任的问题。”
沙炳兴冷冷一笑,道:“你去,你到我家中去守着,那么,就不会有任何事发生了,这是防止损失的最好方法,你去不去?”
高翔在刹那问,感到了一股无比的怒意。
他陡地站了起来,面也涨红了。
他望了沙炳兴半晌,才泠冷地下了逐客令:“不去!”
沙炳兴陡地一呆,他在三十岁的时候,事业已有了极好的基础,如今,他大约已过了六十岁了,可以说,三十年来,已没有人用这样的口气和他讲话了。
高羚见沙炳兴仍然不走,喝道:“听到没有,出去!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你别在我这里多事!”
沙炳兴的身子气得发抖,他向外走去,一面却用手指着高翔,道:“好,如果我有了损失,你要负全部责任,我要使全市市民知道你们警方是用什度态度来保护市民财产的!”
“请便!”高翔冷冷地回答。
沙炳兴愤然地走出了高翔的办公室,匡副探长向高翔抱歉地一笑,道:“高主任,我实在没有办法,他以为他是可以指挥一切的!”
“唉,”高翔叹了一声,说:“多派些人去保护。”
“是。”匡副探长退了出去。
在匡副探长退了出去之后,高翔还听得沙炳兴在叫嚷:“带我去见你们的局长!我非要去见他不可,你带我去见他!”
高翔真想衡出去狠狼地骂他一顿,但是高翔却也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份不同,自己是警方人员,是市民的公仆,必儒尽量克制自己的。
是以他忍了下来,踱到了窗前,刺目的阳光,使他又后退了回来,退到了桌前,那张颜色十分优雅的笺帖,还在他的桌上。
他将之取了过来,反覆地看了一遍,他对那个署名很有兴趣,“旋风”,那是什么意思呢?是表示他要来就来,要去就去,世界上没有什么力量可以阻得住他么?
高翔想了一想,便坐了下来。
他刚一坐下来,他和局长办公室之间的对讲机,便响起了呜呜声,高翔按下了击,道:“方局长,可有什么指示么?”
方局长先咳嗽了几声,才道:“高翔,沙先生的事——”
“局长,”高翔立时道,“沙先生的事,我已经吩咐了匡副探长去作有效的部署了,这实在是一件十分小的小事情。”
“是的,”方局长似乎也感到十分为难,“可是沙先生却十分欣赏你的才干,他希望今天晚上七时,你能够在他家中。””
“局长,”高翔竭力忍住气,他的性情虽然十分不羁,但是方局长是他的上司,而且他自己私下对方局长的为人,也是十分佩服的,是以才能忍住了气不发作,“请你代我问问他,他以为我是什么人?我是他雇用的私人保镖么,是不是?”
“好了,高翔,”方局长知道高翔的脾气,是以他不再说下去,“我尽量说服沙先生,相信警方的措施是有效的,你不必介意了!”
高翔答应了一声,按下了掣,关闭了对讲机。
在方局长的办公室中,方局辰也关闭了对讲机,沙炳兴和匡副探长,正坐在他的对面,方局长抬起头来,道“:沙先生——”
“别说了!”沙炳兴粗暴地打断了方局长的话头,“总之,如果我受到了损失,你们要负一切责任,你别忘了我这句话!”
方局长自然是知道这句话的意思的。
因为在本市,有两家销路颇过得去的报纸,是他创办的,而他有股份的报纸,则还有三家,而且其中有两家,是在全国范围内发行的!
那也就是说,如果他受了损失的话,他将在他所可以影飨的范围内,来攻击警方!方局长皱了皱双眉,沙炳兴这样的作法,有点迹近无赖了!
他转过头去,道:“匡副探长,你选派几个得力的弟兄,在沙先生的府上,仔细防卫,你本身则随时保护着沙先生。”
“不是保护我!”沙炳兴继续怒吼,“是保护我的那些钞票,有人要来“欣赏”我的钞票,怎么你完全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明白,我吩咐匡副探长就是这个意思。”
沙炳兴“哼”地一声,他显然对警方的措施,仍然感到极度的不满,但是他也知道,自己再吵下去,也是没有用的了。
是以他愤然地走了出去。
匡副探长迟走一步,那是因为他早已得到了方局长的暗示之故,沙炳兴一走,方局长便拉闳了抽屉,取出了一件东西来。
那是一粒西装的钮子,但是比寻常的钮子略厚些,而如果不是仔细看小也是看不出来的,在后面,有一枚尖针,可以将之插在衣服上。
“匡副探长,”方局长解释着,“这是超小型的无线电通话仪,你只消用耳语般的声音对着它讲话,在十哩之内我们就可以收听到的。”
“是。”匡副探长将之接了过来,他略想了一想,便伸手拉去了左袖上三粒钮扣中的一粒,而将那特制汽“钮扣”插在那粒钮扣的位置上。
方局长嘉许地点了点头,匡副探长不愧是一个有经验的警务人员,他立时就想出了放置这通讯仪的最好地方了。方局长又吩咐道:“我们会有人不停地听着你的报告,一有什么特殊的情况出现,你立即报告,我们就可以采取行动了!”
“是!”匡副探长退了出去。
方局长又拿起另一只这样的“钮扣”来,想了片刻,又按下了直通高翔办公室的对讲机,道:“高翔,你到我这里来一次。”
“可是沙炳兴的事?”
“是的,但是我已将他打发走了。”
高翔无可奈何地走出了办公室,刚好看到沙炳兴走出了警局的大门,他向之鄙夷地望了一眼,便来到了方局长的办公室。
方局长拍了拍高翔的肩头,道:“如果沙炳兴真的受了损失,那么,警方将受到他无情的攻击,你一定是知道这一点的了。”
“我明白,可是我想他不会有什么损失。”
“最好是那样,但是我们不得不小心一些,”方局长将通讯仪交给了高翔,“这个给你,我要匡副探长,一有特殊的发现,便立即向你报告,我想这事情,怕没有那样简单,沙炳兴看到了那张笺帖,便如此惊惶,说不定他自己知道惊惶的理由——只不过他不肯讲而已。”
“你是说,他知道这个署名的是什么人?”
“有这个可能,但是不能确定。”
“嗯——”高翔略想了一恕,也觉得方局长所说,十分有理,因为沙炳兴的态度,的确是十分难以解释的,何以他竟然预知会有意外发生呢?
高翔想了片刻,道:“我明白了,我一定随时留意。”
“高翔,如果可能的话,最好你能够到沙炳兴的住宅附近去,那么,有事情发生,你也可以最快地赶到出事的现场了。”方局长带些要求的口气说着。
高翔虽然十分不愿意,但是也无可奈何,他只得苦笑了一下,道:“也好,我到他所住的附近去,这实在是……使人不高兴的差事。”
“委屈你了,高翔!”方局长笑着安慰着他。
高翔离开了方局长的办公室,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中,略为整理一下,便驾着一辆有冷气的汽车,驶离了警局,一直来到了沙炳兴的住宅之外。
沙炳典的住宅,可以说是本市最具时色的一幢房子了,它古色古看,完全是玻璃瓦的,妁热的阳光,晒在玻璃瓦上,反应出耀目的光辉来。
高翔将车子绕着围墙驶了一转,驶进了一条斜路,然后在路边停了下来,拉过了一张报纸,盖住了脸,打起瞌睡来。
※※※
几乎是和高翔的车子停在沙炳兴围墙之外的同时,一辆豪华得令人咋舌的黑色大房车,驶进了铁门,在那幢大屋子前面停了下来。
车子才一停下,石阶上早有一个男仆下来,拉开了车门,沙炳兴跨了出来,跟着他跟出来的是警方的匡效衡副探长。
匡副探长的神色十分尴魁,那显然是沙炳兴一直在发脾气的原故,他下了车之后,余怒未息,还在骂道,“你看到了没有,要讲人手,我这里足够了,还要警方派来的人作什么?我需要的是一个特殊的人,一个可以使我不受损失的人!”
他遘样讲法,分明是当面在骂匡效衡,说他没有用,不能够保护他,幸而匡副探长的修养十分好,他面上的神色虽然尴尬,但是却绝不发怒。
相反地,他还笑着,道:“沙先生说得是,高主任名扬国际,自然是非同小可的人才,但是他既然认为这是小事,大约不致于有什么事发生的!”
“他知道个屁!”沙炳兴突然骂了起来。
他骂了那么一句,忽然之间,像是觉得自己失言一样,连忙收了口,面色也变了一下,急匆匆地向石阶之上,走了上去。
一进门,是一个很大的川堂,遇了川堂,是一个大得异乎寻常的大厅,那大厅中的陈设,完全是古色古香的,据设计的人说,这个大厅的陈设,是参照了中国清朝某一个王公家中的大厅而设的。由于大厅十分宽敞,是以一进来就给人以十分清凉的感觉。
进了大厅之后,沙炳兴的怒气,似乎平了不少,他转过头来,道:“匡先生,你在这里随便坐,请原谅我不能陪你了。”
“沙先生,”匡副探长忙道:“我认为你应该带我去看看你收储现钞的地方,那么我可以更好地做好防范的工作。”
沙炳兴在突然之间,像是被之人触到了最痛的痛楚似地直跳了起来,他尖声叫道:“不能,不必你费心了,我自有主意!”
匡副探长耸了耸肩,道:“那么我随便走走,可以么?”
“请便!”
沙炳兴向前走去,一面又道:“车子仍替我准备着,我还要去找人,我要去找……去找有用的人,我要去找女黑侠木兰花!”
沙炳兴在旁门处走了出去,匡效衡走向大门外,他略略抬起左袖来,按下了一个极小的掣,低声道“报告,报告!”
他讲了两声,高翔就听到了,高翔也按下一个掣,匡效衡的“钮扣”中,发出了轻微的“滴滴”声,表示已有人接听了。
匡效衡低声道:“沙炳兴要去请木兰花了!”
“我是高翔,让他去碰钉子好了!”
“是。”
高翔突然感到了一阵快意,他是一个警务人员,对于沙炳兴那样,神气十足,且以为不可一世的市侩,不能够发怒。
但是,木兰花却不同了!”
如果沙炳兴如果去向木兰花提出同样的要求的话,那么,他不被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个人赶出来才怪,想到自己有人代为出气,高翔自然不免高兴。
他将身子躺得更舒服一点,又阖上了眼。
这时候,是七月七日,中午十二时。
※※※
中午十二时三十分,那辆华贵的黑色大房车,在木兰花住所的小花圃外,停了下来。木兰花的花园虽小,但是却十分清雅。
这时,花园中的花木,全沐浴在威猛的阳光之中,木兰花穿着短裤和运动衫,正坐在一柄大伞下面,远眺着平静的海水。
车子驶近的声音,使她转过了头来。
而当她转过头来之时,沙炳兴已经从车中走出来了。
沙炳兴那种特殊的装束,以及他那种枯瘦的身形,木阑花一眼便可以认出他是什么人来了,木兰花心中不禁暗叹了一口气。
天气那么热,已经够使人麻烦了,偏偏又来了这样的一个大富翁,天底下只怕没有什么再比和一个大富翁谈话更闷的事了!
可是,对方既然找上门来了,在礼貌上,木兰花却是不能不接待对方的,她不等来客按铃,便站了起来,向铁门走去。
当她来到了门口时候,沙炳兴也来到了门前了。
“请开门,”沙炳兴向木兰花打量着,“我是来找木兰花小姐的,我姓沙,我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来请她帮忙的。”
“请进来,我就是木兰花。”
沙炳兴一面走进去,一面仍然有点不相信似地望着木兰花,“噢”地一声,道:“原来小姐就是木兰花女侠,那太好了。”
“请进来坐,沙先生,如果你遇到了什么麻烦的话,我认为你至少应该先去求助于警方,警方是有责任为市民解决疑难的!”
木兰花不等沙炳兴将问题提出来,便先堵了他的口。
却不料沙炳兴立时大有同感地叫了起来,道:“是啊,我已经到警局去过了,可是警局那些人,却不埋会我的要求!”
木兰花呆了呆,随即笑道:“这只怕不可能吧,沙先生,你的要求是什么?我想警方是不会不答应你的要求的。”
“哼,不说它了,我要警方最杰出的人物高翔来看守我所储存的那些钞票,因为有人扬言今晚七时,要来参观,所以我才这样要求的,却不料高翔竟将我赶了出来,只派了一个什么混账副探长去数衍我,所以我来请你去替我看守,我付钱给你!”
没有这最后的一句话,木兰花心中的厌恶,还不至于到达顶点,可是沙炳兴那最后一句话,以为有钱就可以解决一切的态度,却将木兰花激怒了,木兰花冷冷地道:“沙先生,我们同情高先生的傚法,只怕我也要用他对付你的办法了。”
“什么?”沙炳兴睁大了眼睛。
“我也要将你赶出去了!”木兰花将事情说得更明白了。
“这……这……”沙炳兴又惊又怒。“这是怎么一回事?木兰花小姐,你,你不肯答应我的请求?不肯去保护我的那些钞票?”
“不肯!”木兰花斩钉截铁地回答着。
沙炳兴呆立了半分钟之久,才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三十分钟之后,高翔接到了匡效衡的另一个报告:沙炳兴回来了,他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他显得十分之恼怒,见人便骂!
高翔会心地笑了起来,他知道沙炳兴为什么会那样的,那是因为沙炳兴在木兰花那里,碰了一鼻子灰回来了,这实在是大快人心的事情!
高翔伸直了腿,继续打瞌睡,太阳虽然猛烈,但是高翔的车中,一直开动着冷气,所以他一点也不觉得炎热,他真的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
当他醒来的时候,他翻起手腕看了看手表,已经是下午六时了。高翔向车外张望了一下,他看到在沙炳兴的住宅之前,有两个便衣人员在踱着步。
高翔打了一个呵欠,这真太无聊了,还要守一小时,到了七时,如果没有什么事情发生,高翔翔决定进去,将沙炳兴骂上一顿!
高翔伸了一个懒腰,准备继续再睡。
这时候,他已经听到了在他的身后,有车子驶动的声音传来,但是他却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这条斜路,警方并未于以封闭,自然是有车子来往的。
可是,就在高翔伸了一个懒腰之间,事情就发生了!
先是猛地一震,那一霞,令得高翔的身子,突然向前撞了出去,那一撞的力量,十分之大,如果不是高翔在千钧一发之间,双手抓住了驾驶盘的话,那么,他的胸口一定撞到了驾驶盘上了,而冲力如此之大,他的肋骨是一定会被撞断的!
他的身子猛地俯了下来,双手的手腕,也一阵疼痛,几乎脱臼,然后,他才听到了自他车后传来的那一下巨大的声响!
高翔连回头看一看的机会都没有!
因为,在一撞之后,他的车子,已突然在斜路上向下滑了下去,事情是一起来的,高翔还未曾去踏刹掣,车子便又向下直冲了下去。
高翔是将车子停在斜路上的,那条斜路的斜度颇高,车子冲下去的速度十分快,高翔勉力镇定心神,抬头向前看去。
他只看到两个便衣探员,抬起头来,用十分可怖的神情望着他,因为他的车子,正是向着这两个便衣探员撞过去的!
高翔一面扭转舵盘,一面踏下了刹掣。
自他的车子上,发出了难听之极的“吱”地一声响,他的车子总算停住了,离那两个探员只不过尺许而已,高翔出了一身汗,定了定神。
只见那两个便衣探员,已向前窜了出去,同时,他们的身子伏下,“砰”,“砰”连放了两枪。高翔连忙转过头去,他看到了一辆灰色的车子,正以极高的速度,驶下斜路,向左转,驶了出去,那两枪正是射向这辆灰色的车子的。
但是由于车子正在急速的前驶,所以那两枪并没有射中。高翔心知那辆车子一定便是在他车后撞他的那辆,要不然就不会使那两个便衣探员开枪的了。高翔连忙转过车子,踏下油门,以同样的高速度,向前追了出去。当他开始追出之时,前面的车子,已经转过了一个弯角。
而当高翔的车子,也转过了这个弯角之后,他看到那辆灰色的车子,正在他前面五十码左右,高翔将车子的速度提得更高。
他和前面的车子渐渐地接近了,高翔这时,是完全可以放枪射击前面的车子的,但是他却知道,在这样的高速之下,如果前面的车子中了枪,一定翻转,车中的人是万难生存的,而如果车中的人死了,为什么要来害他一事,当然也难以调查了。
高翔只是将速度提得更高,而那条公路,是绕山的公路,十分弯曲,车子在高速行进中,每逢转弯,几乎是随时可以跌下山去的!
然后,枪声响了!
那一下枪声,听来并不十分响亮,可是,紧接着,高翔车子的车头玻璃便破裂了,高翔连忙低下头来,玻璃碎砰片在他的背上呼啸着飞过。
高翔猛地踏下了刹掣,车子在公路之上,一连打了几个转,才停了下来,高翔还来得及向前面的那辆车子射出两枪,可是那两枪却并没有射中。
高翔的车子并没有坏,他以最迅速的手法,拍去了残剩的碎玻璃,立即继续向前追去,可是这一耽搁,前面的那辆车子已不见了。
高翔一面追踪着,一面打开了车中的无线电话,道:“第七号公路全部警岗及巡逻车注意,留截一辆灰色的,六二型的德国车,小心,车中的人有武器,而且武器的持有者,射击技术极好。”他一再重覆着这项命令,直到他自己突然看到了那辆车子,当高翔看到了那辆车子的时候,两个驶着摩托车的警员,也恰好在那辆车子前,停了下来,高翔停下车,跳下了车子。
一点也不错,是那一辆灰色车子。
但是这辆车子却是空的。
高翔呆了一、,那两个警员向他行了礼,道:“我们一接到命令,便立即兜了截了过来,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高翔问道:“也没有什么别的车子?”
两个警员一呆,道:“当然有的,高主任的意思可是……已经有别的车子,将这辆车中的人接应走了?”
“当然是,难道他们还等着受捕不成!”高翔没好气地回答,但是他继而一想,这不干那两个警员的事,怎可以责备他们?
是以他立时道:“对不起,我的心情不好。”
他这样一解释,两个警员反倒惶恐不安起来!
高翔勉强笑了一下,道:“你们回到岗位去吧!”那两个警员再行礼,跨上了摩托车,驶了开去,高翔拉开了那辆灰色车子的车门,正待去检查一下车内之际,他的那粒“钮扣”,突然响起了滴滴声。
那是匡效衡又有事向他报告了。
高翔心中苦笑了一下,暗忖这倒好,早不报告,迟不报告,偏偏在自已最狼狈的时候,他倒有事情向自己来报告了!
但是他继而一想,匡效衡是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和在做什么事情的,这实在不能怪他的,他按下了那个掣,立时听到了匡效衡的声音。
而当他一听到了匡效衡的声音之后,他陡地跳了起来!
匡效衡的声音十分惊惧,惊惧得使人听来,有毛发直竖之感,他正在叫:“高主任,高主任,我在这里看到,看到……”
在乍一听到匡效衡声音的时候,高翔不免陡地一怔,但是高翔究竟是出生入死,勇气极大的人,他立时镇定了下来,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从通讯仪中传出来的声音,更令得高翔心寒。
那是一阵笑声!
那一阵笑声,当真可以说是怪异到了极点,高翔一听便知道,如果一个人不是恐怖到了极点,是绝不会发出这样反常的笑声来的!
然则,匡效衡又是发现了什么呢?
“老匡,老匡,镇静点,你在什么地方?”
可是,高翔的叫声,却一点作用也没有,匡效衡继续发出令人毛发直竖的笑声来,而笑声在持续了半分钟之后,却变成了一种来自喉头的“咯咯”声。
匡效衡已发生了危险,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
而高翔也不再犹豫,他陡地拉开了那辆灰色车子的车门,人还未曾坐好,便踏下油门,车子一在冲出了五六码之后,他才掉头,然后,以最高的速度,向前直冲了出去,他必需赶回沙炳兴的住宅去,尽可能将匡副探长从危险中救出来。
高翔在想到了匡效衡可能已遭到不测这一点来推测,更想在沙宅之申,可能出了事情,所以他实在必需以最高的速度赶回去。
同时,他也看了看时间。
那是下午六时四十分。
他用了半小时的时间来追踪那辆灰色的车子,如今是不是能在二十分钟之内赶回去呢?高翔这时,已隐隐感到自己是中了人家的调虎离山之计了!
他将车子的速度提高到时速七十哩,在那样弯曲的公路上,用这样的高速行驶,是十分危险的事,他随时随地,都可能跌下山去的!
幸而高翔的驾驶术十分高超,每次转弯,虽然险象百出,但总能履险如夷,车子很快地就已经接近市区了,可是也在这时候,高翔听到,在行驶中的汽车引擎,发出了不正常的声音来,高翔突然一呆,发觉车子的速度,正在锐减中。
接着,几乎是在同一分钟发出的事,车停了。
高翔连忙向油表看去,针指在“E”字上。
高翔苦笑了一下,他看了看时间,是六时五十八分。
不能在七时之前赶到沙炳兴的家中,那是毫无疑问的事情了,但是他仍然必需在最短的时间内赶赴目的地,他同时也想知道匡效衡的近况。
他对看通讯仪,叫道:“老匡!老匡!”这
可是,匡副探长传出了一阵异样的“咯咯”声之后,一直没有声音发出来过,这时,高翔的唤叫,也得不到反应。
高翔跳出了车子,他看到一辆名贵的美国“雷鸟”跑车,正向他驶来,高翔连忙跨到路中心,伸手拦住了那辆车子。
这种名贵的跑车售价十分贵,而且耗油量最大,在本市的数量是不多的,而且,驾驶这辆跑章的,是一个穿着鲜黄色迷你短裙的女子,那女郎的裙子已是如此之短,她身上的衣服更短,露出雪也似白的一段腰肉,如果这时还有第二辆车子,高翔是不会拦住这一辆车的。
高翔的突然出现,使得那辆车子突捻停了下来。那女郎抬起了头来,她脸上的化装,浓得叫人吃惊,她涂成了橙黄色的嘴唇,奇异地成为一个“○”字形。望着高翔。
高翔忙走了上去,道:“对不起,小姐。我是警方人员,我忙于执行任务,我的车子没有汽油了,必需暂时借用你的车子。”
那女郎一听,突然“格格”地笑了起来。
一听到那笑声,高翔便突然一呆。
同时,那女郎也已取下了架在她俏脸上,将她美丽的脸庞几乎遮去了一半的那副大黑眼镜来,道:“高翔,看你,这样狼狈干什么!”
“秀珍!”高翔惊叫了起来!
那女郎不是别人,正是穆秀珍!
这实在是高翔万万想不到的事情!
“是我啊,咦,你这样吃惊做什么?”
“秀珍,你在捣什么鬼?你为什么扮成这样?兰花知道么?”高翔一面责问着,一面又已跳上了车子,道:“快!快!快开车!”
“当然知道,”穆秀珍回答,她的神情很得意,“你看我好看么?我参加今年汽车小姐的选举,得了冠军,你看我自己设计的衣服怎样?”
“好是好,可是太暴露了一些。”高翔回答。
“咦!”维秀珍向高翔做了一个鬼脸。
“这辆车子,就是冠军的奖品么?”
“正是,我和兰花姐很早就想要一辆这样的跑车,兰花姐还说,她要邀你一起改装这辆车子,将它设成一辆万能车,唔,你要上哪儿去?发生了什痒事?”穆秀珍突然又惊叫了起来,道“看你,、额上有血,你可是受了伤么?”
高翔知道,额上的伤,是他的车子,车前玻璃被射碎的时候,被碎玻璃片溅到所致的,他摇头道:“伤不要紧,我们到沙炳兴的家中去。”
“噢,就是那个大涧佬?”
“是的,他去找过木兰花,你没见到他么?”
“没有,我今天一早就出去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唉,一言难尽,看,快到了!”高翔一面说,一面又翻起手腕,看了看手表,时间已是七时十三分了,如果在冬天,这时候早已天黑了。
但如今正是炎夏,太阳还未曾下山,相反地,在下山之前,还尽可能地在施展着它的余威,热得使人喘不过气来。
当穆秀珍驾驶的车子,陡地停在大铁门之前的时候,远处也响起了呜呜的警车,警车声是自远而近传过来的。
高翔呆了一呆,站了起来,叫道:“闲门,开门,我是警方人员。”
他高声一叫,铁门内有两个人勿匆奔了过来。
那两个人奔到铁门前,拉开了铁门,穆秀珍驶着车,进了花园,高翔这才发现,那幢屋子的几个窗口中,有极浓的浓烟冒了出来。
高翔和穆秀珍两人在屋子之前,跳出了车子,有两辆车,满载着警员,也已经直驶了进来,同时,沙炳兴也出现在门口了。
沙炳兴的手中持着手杖!身边有两个人扶着,他面色铁青,身子在发抖,他一看到高翔,怒意更甚,陡地向石阶下冲来。
他直冲到石阶之下,扬起手杖,便向高翔打了下来!
高翔连忙带着穆秀珍,向后退出了一步。
从那两辆警车上跳下来的两个警官,已直冲了上来,一个以极敏捷的身手,将沙炳兴手中的手杖,夺了下来大声道:“沙先生,他是警方特别工作室主任!”
沙炳兴喘着气,仍以他枯瘦的手指,指了指高翔,骂道:“我当然认识他,我知道他是特则工作室主任,他也是大混蛋!”
那两个警官楞住了,穆秀珍陡地踏前了一步,她也老实不客气地以手指住了沙炳兴的鼻尖,娇叱道:“住口,你有什朦资格侮辱訾方人员?我看你才是老混蛋!”
沙炳兴气得发抖,叫道:“反了,反了,替我把这个妖精赶出去,快,你们这些死人,还不替我这个妖精赶出去!”
穆秀珍叉着腰道:“好,看谁敢来碰我!”
两个男仆来到了穆秀珍的面前,却也有手足无措之感,如果穆秀珍是一个男人,他们自然可以毫不犹豫地下手推她的。
但是穆秀珍却是一个曲线玲珑的女郎,而且,这时候她身上所穿的衣服,极其暴露,她美丽的胴体,有一大半暴露在外!
在那样的情形下,这两个男仆如何下手?
而沙炳兴给穆秀珍骂了一声“老混蛋”,气得一叠声在赶穆秀珍走,高翔皱了皱眉,心想这样缠下去,什么时候才能了结?
而在这里,又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以他连忙道:“沙先生,我看你还是不要赶走她的好,因为她是穆秀珍小姐,也就是木兰花小姐的堂妹,是大名鼎鼎的女黑侠!”
沙炳兴陡地一呆,啊了一声道:“是她?”
穆秀珍扬了扬头,道:“失礼!”
这时候,屋子又有两个人奔了出来,一个是中年妇人,另一个是西装笔挺的男子,两人一起奔出来,道:“涉翁,什么事?”
“你们来了,好,好,”沙炳兴总算有了下台的机会,“沈秘书,你快打电话,通知所有的报纸派采访主任来,特别是我们的报纸!快去,快!”
高翔呆了一呆,忙道:“沙先生,事情——”
他是想要沙炳兴别那样快就去叫记者前来的,可是他的话才讲了一半,沙炳兴已经怪吼了起来,道:“这是我的事,你管不着!”
高翔叹了一口气,摊了摊手。
他实在没有办法阻止沙炳兴召记者来的。但是高翔却也万万想不到,沙炳兴召本来了各报的记者之后,会出现那样的结果!
※※※
晚上九时,在木兰花的住所中。
木兰花,高翔和穆秀珍都坐在沙发上,在沙发之前的咖啡几上,放着一大叠报纸,他们三个人的神情也各不相同。
木兰花的神色十分宁谧,她像是在沉思,高翔则十分激愤之中,又带一点无奈何的苦笑,只有穆秀珍最活跃。
每一张报纸上,都刊着巨幅的相片,相片中的人,不是高翔,就是穆秀珍,要不然,就是穆秀珍和高翔两人在一起。
穆秀珍这时,已经换回了普通的装束,但是在照片上,她仍是穿着那套奇形怪状的衣服,她这时正在指指点点,道:“兰花姐,你看,这张拍得多好,姿态自然,就是在一旁的高翔不合作,面孔像茄子乾一样,这一张可拍得不怎么好……”
客厅中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直到木兰花突然叫道:“秀珍,你吵死人了!”。秀珍才陡地抬起头来,停止了讲话。
她望了望木阑花,又望着高翔一会,才道:“咦,怎么一回事?这沙炳兴大把钱,他失去了一批钱,你们代他愁眉苦脸作什么?”
木兰花叹了一口气,穆秀珍的话,未尝没有理由,但是事情绝不是那么简单,因为,所有的报纸,都对警方和高翔,展开了严厉的抨击!
这些报纸,全是号外,第二天的日报,当然会有更厉害的攻击词句出现,这是不能不使高翔和木兰花两人感到头痛的事情!
所以木兰花的心中也十分紊乱,她只是瞪了穆秀珍一眼,道:“你别出声行不行?”
穆秀珍碰了一个钉子,赌气吸起了嘴,不再出声。
木兰花伸手,拿起那些报纸来。
一张报纸的大字标题是:“本市首富沙炳兴家中,发生离奇劫案,巨款现钞,不翼而飞,事先曾有警告,警方置之不理,束手无策。”
这还是最客气的,另一张的标题是:
“高翔不高明
女侠似女妖”
还有一张号外的标题则是这样:
“失主事前求助竟遭警方峻拒
如今损失重大责任究该谁负”
更有一张报纸这样标题:。
“光天化日巨窃施展手段
明目张胆警方一筹莫展”
最令高翔难堪的是,两家属于沙氏机构的报纸,全都将他的照片登出来,在旁加上说明,道:“就是他,身为警方人员,市民公仆,但在事主要求保护之际,竟严加拒绝,口出恶言,试问高主任,你这样做,是不是等于帮助了盗贼?”
木兰花将几份报纸一起摺了起来,放到了报夹中,她的声音听来还是很平静,道:“高翔,别难过,沙炳兴也曾来找过我,可是也一样给我赶出去了。”
“我知道,”高翔苦笑,“可是他不能攻击你的!”
“真混蛋!”穆秀珍又忍不住讲起话来,“高翔参加了警方工作,出死入生,不知立下了多少功劳,这时,因为这一点小事,却受到这些混蛋这样的攻击!”
“秀珍,已木兰花严肃地道:“从事警务工作的人,可以说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他们不但要冒着生命的危险去执行任务,而且由于他们是公务人员,他们也必然要遭受到市民的指责,他们又必需承受这种指责,警方人员品格之伟大也在于此!”
穆秀珍咕噜着,道:“我就不服气!”
高翔看到他们两姐妹争了起来,反倒劝道:“别吵了,兰花,这件事情这样乱,你看我们应该从哪里着手才好?”
木兰花微笑地望着高翔,道:“高翔,事情并不乱,只不过你的心乱,所以才觉得事情乱而已,事情的经过究竟怎样,你还未曾向我说完呢。”
“好,”高翔定了定神,“我原原本本地和你说。”
高翔开始向木兰花讲述事情的经过,由于前半段事情如何,穆秀珍也是不知道的,是以她也不再出声,坐在沙发上,用心地倾听着。
事情的下半段,当然不必再覆述了。
但是,事情的后半段,也就是在沙炳兴大声叫沈秘书去召集各报记者之后,却有必要详细地捕充一下。当时,高翔既不能阻止沙炳兴去召集记者。他也自然知道沙宅之中,发生了不寻常的事情,而且,匡效衡一直未曾露面,也的确使人担心。
而如今,沙炳兴又明显地对他含有极度的敌意,在那样的情形下,他想要很好地展开调查工作,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是以高翔忍住了气,道:“沙先生,究竟发生什么事?警方派来的匡副探长呢?你先别急,我们一定可以有办法解决的。”
“解决个屁!”沙炳兴仍然咆哮着,“谁知道匡副探长在什么地方?他是什么东西?你们警方人员全是吃饱了饭不做事的饭桶!”
在旁边的两个警官,听到这里,也忍不住了,抢白道:“既然警方人员全是饭桶,那么沙先生,报警的电话可是你打的?”
高翔的心中也不免生气了,他大声道:“好,我们全是饭桶,留下两个人在这襄,帮我寻找匡副探长,其余人全收队回去!”
已下了警车的三十名警员,一齐轰雷也似地答应着!
警方的态度一变强硬,沙炳兴的面孔煞白,但是却也不再怪叫了,他只是气呼呼地转头道:“沈秘书,打电话到警局去,去找方局长!”
那个沈秘书刚打了电话回来,这时听得沙炳兴一叫,连忙又奔进屋子去。高翔冷笑了一下,道:“沙先生,你看,那几个窗口中,还有浓烟在冒出来!”
沙炳兴大叫道:“你明如有浓烟冒出来,还站在这里?”他大概是叫得太用力了,大声地咳嗽起来,那中年妇人连忙扶住了他!
穆秀珍在一旁撇了撇嘴,道:“活该!”
高翔已一挥手,带着十来个警员,向前奔去,一面叫道:“快用无线电话通知灭火局,叫他们派灭火车来,要尽快到达!”
十来个警员和高翔奔到了冒烟的窗前,高翔来到了窗前,才发现窗子是地窖的窗,窗口全是又粗又密的铁枝,是根本没有法子进去的。
而浓烟则在不断地冒着,全然无法看清内中的情形。
高翔连忙转过身来,道:“沙先生,这地窖的入口处,在什么地方,诱你派人带我们去。”
沙炳兴的回答,却是出乎高翔意料之外的,他摇手道:“不能!不能!”
高翔陡地一呆,但随即明白了!
那地窖一定就是沙炳兴储存大量现钞的地方!
高翔不禁又是好笑,他立即道即:“沙先生,烟那么浓,地窖中可能正在进行燃烧,别忘了钞票全是纸的!”
沙炳兴的脸立时变得可怕地苍白,他的声音也有点发颤:“好,好……带你们去,可是这里的……人那么杂。”
“唉,”高翔实在不耐烦了,“你是怕地害开启的私密被人知道了,是不是?以你的财力而论。大可以建一个更安全更坚固的,还怕什么?”
沙炳兴忍痛咬着牙,转身向屋内走了进去。
这时候,灭火车的声音也传来了。
高翔吩咐一个警官留在外面,命令他灭火车一到,就向冒烟的窗口,喷射泡沫灭火剂,他和穆秀珍,以及几个警员,则跟在沙炳兴的后面。
高翔一箭步,赶到了沙炳兴的身边,道:“沙先生,事情是怎度发生的,你趁这个机会,对我说一说,我也好有个头绪。”
沙炳兴道:“事情已经发生了,还有什么说的?”
“什么,如果你有损失,你不想破案么?”,
“我当然有损失,我知道我一定有损失的!”
“那么,事情的经过怎样,你就该向我说。”
“好!好!”沙炳兴道:“很简单,有一个人来找我,他要见我,这个人是三天前就和我约定的,他是菲律宾的一个大商人。”
“他叫什么名字?”
“王山涛,是大名鼎鼎的王山泉介相来的,说王山涛是他的堂兄,虽然王山涛来的时间不十分对劲,但我还是接见了他,因为他是早和我约定。”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你们约定的是什么时候?”
“六时四十五分,他准时而来。”
沙炳兴讲到这里转头道:“沈秘书是不是?”
“是,”沈秘书立时恭敬地回答,“是我带他进来的,他进了老爷的书房,我便退了出去,直到将近半小时后,我才听到了喧哗声,奔出来的。”
“那么在这大半小时之中,发生了什么事?”
高翔一面问!一面心中一动。他想起来,当他驾着那辆灰色的车子,急着赶回来时,时间是六时五十分,那个王山涛来的时候,是六时四十五分,照时间推测起来,匡副探长发出那种绝望之极的叫声和恐怖之极的叫声之际,正是六时四十五分,也应该是王山涛进来的时候!
是以,高翔不等沙炳兴回答,又转过头去,道:“沈私书,在你带王山涛进来的时侯,你可曾听得有什么人怪叫,或是发出异样的笑声?”
“没有啊。”沈秘书面上现出了十分疑惑的神情。
“那么,你有没有遇到十分可怕的东西?
“也没有。”
“王山涛的样子很可怕么?”
“不,他是一个胖子,看来很和气的。”
沙炳兴到这时候,才“哼”地一声道:“想不到他竟是——”沙炳兴讲到这里,突然停了一停,那是一个突如其来的停顿。
而这种不自然的停顿,也立时引起了高翔的注意。
高翔连忙问道:“他竟是什么?”
沙炳兴道:“他竟是……他竟是一个坏人!”
“他怎样?”
“他一来,寒暄了几旬,就取出了雪茄来抽,我本来是最厌恶烟味的,他却故意向我喷着烟,我大为不乐,正待出言阻止他,可是我忽然不能讲话了,身子也软了,他喷出来的烟是有毒的,接着他……”沙炳兴讲到这里,又顿了一顿。
高翔再度敏感地觉得这一顿又是极不自然的顿。
沙炳兴在略停了一停之后,才继续道:“接着……我便昏过法了,我一醒,便立时拨电话报警,等我出来,你和这个小……小姐恰好也来了。”
遗时候,他们一行人已来到一只古董橱之后,那古董厨是在大厅的一角,沙炳兴用力一推,古董橱便移了开去。
橱移开了之后,出现的是一大块钢板。
那跃显然是一肩钢门,但这时,这块钢板却是虚掩着的。
“他进来过了!”沙炳兴叫了起来。
他叫了一声之后,身子摇摇欲坠,几乎昏了过去。
一个警员远忙将他扶住。沙炳兴顿足道:“快,你们快进去!”
高翔一抬腿,一脚踢开了那钢门,钢门之内,是通向下面的阶梯,高翔向下奔了下去,尽头一处是另一高钢门,钢门关着。
高翔推了一推,那扇钢门应手而开。
钢门一开,滚滚的浓烟,便夺门而出,高翔猝不及防,立时猛烈地呛咳起来,他屏住了气息,勉力将门关上,已然满面通红。
他不得不退回来吩咐道:“准备防毒面具!”
一个警官答应着,另一个警员,则叫道:“高主任,灭火局的一位队长要见你!”
“请他来。”高翔一面咳,一面回答着。
那位队长匆匆地奔了进来,来到了高翔的面前,道:“高主任,这地窖中没有着火,浓烟是由化学剂产生的,我们要冲进去。”
“好的!”
不等沙炳兴有异议,高翔便答应了下来。
一小队配有防毒面具的灭火队员,在队长带领下,进了地窖,这时候,方局长也已经赶到了,由于浓烟四冒,每一个人都逼得退到了花园之中。
高翔看看浓烟不散,又下令调来了一架强力的鼓风机,足足忙了一小时左右,烟才驱散,人才可以进入地窖之中去。
进入地窖中的第一批人,是高翔、沙炳兴、沈秘书、穆秀珍、方局长,和若干警员,他们看清了那地窖中的情形。
地窖的上面,有两个窗口,在那两个窗口上,全是又粗又密的铁枝,地窖的四面墙壁,全是以极大的大块砌成的。
总共有八只,高达六尺的保险箱,就装在那些每一块至少有一吨重的大石块中,八只保险箱中有一只已被打开了。
那被打开的一只保险箱,空空如也。
进了地窖之后,沙炳兴一言未发。
他只是在见到了那只空保险箱之后,发出了一下几乎绝望的呻吟击。要靠沈秘鲁扶着他,才能站得稳,那时,记者也已赶到了。
他们虽然在地窖中,也可以听到外面的喧闹声。
在空了的保险箱中,有一张象牙色的笺卡,上面那用种特殊的墨水写着两行字:“时间仓卒,仅及参观阁下珍藏八分之一,未为心足,日后再来,定当通知!”
沙炳兴拿着这张纸,手抖着,然后,他将这张纸抛到了高翔的脸上,便怒气冲地向外走了出去,高翔仍留在地窖中。
那一保险箱中的钞票显然全被偷走了,但损失的数字是多少,当然只有沙炳兴一人才知道。冒出浓烟的化学药品,就是被放在保险箱中的。
等到高翔吩咐了警官进行例行的调查工作之后,他才和方局长,穆秀珍一起走出了地窖时,他并不知道沙炳兴已然向着记者,对他发出了极严厉的抨击!所以,当记者纷纷向他和穆秀珍影相时,他并不感到有什么特别,却不料他的照片会立时出现在号外上,而且,偏偏那天穆秀珍为了参加“汽车小姐”的决赛,穿了这样暴露胴体的奇装异服!
高翔一口气将后来在沙炳兴家中发生的事情讲到这里,才略停了一停。木兰花“晤”地一声,道:“以后呢?又发生了什么事?”
“以后,就是沙柄兴的指责,咆哮,和记者的发问,沙炳兴又坚决不肯宝布他那双保险箱中现钞确切的数字,只是说至少在五百万以上!”
“那是很可能的,因为沙炳兴收藏的都是大额的钞票,”木兰花点着头,“这个视钱如命的人,一定感到很伤心了!”
“唉,”高翔叹了一口气,“有一警官,只不过问了他句,那些钱是不是有号码记下来的,就给他骂了个狗血喷头!”
穆秀珍大概是想起了当时沙炳兴骂人的情形,所以忍不住惯然地道:“这个老混蛋,他是真正的老混蛋,一点折扣也没有打的!”
穆秀珍有时,骂起人来,也颇稀奇古怪,高翔心中虽然气闷,但是听了之后,却也不禁笑了起来,道:“秀珍讲得真对。”
“高翔,直到现在为止,最重要的一点,你还未说。”
“最重要的一点?”
“是的,匡副探长呢?他到哪里去了?”木兰花问。
“兰花,这的确是最重要的了,而且,这件事十分之离奇,匡副探长竟然失踪了,当时,记者纷纷向我和方局长责问,提的问题都十分尖锐,十分不客气,方局长知道我脾气不好,便将我打发了开去,我和秀珍,带着十几个警员,里里外外地搜寻着,就是找不到他!”
“以后呢?”木兰花再问。
“以后?”高翔有点不懂木兰花的意思,呆了一呆,才道:“以后自然是留下了几个人驻守,我和秀珍就上你这里来了。”
“唉,”木兰花惋借地叹了一口气,“你不曾继续寻找匡副探长么?这是整个事件中最重要的人物,你为什么不继续找他?”
木兰花的语气,虽然一点也不严厉,但是高翔的脸上,仍不免红了起来,道:“我们已经找过了,因为找不到,所以……”
木兰花陡地站了起来,道:“别在这里误时失事了,走,我们再去找,高翔,你吩咐警方,调动几辆有探照灯的车子,到沙府去。”
高翔一怔,道:“兰花,你是说他……已遭了不测?”
“有这个可能,已经有人想你在车中被撞死,匡效衡也是警方人员,为什么不会遭毒手,而且,我相信他是曾目击歹徒的!”
想起了匡效衡那种充满了恐怖的呼救声,高翔十分有同感地点了头,他已去拨电话了,穆秀珍也兴奋得跳了起来,两分钟后,三人便已在车子中了。
※※※
沙府前,有四个警员守着,高翔,木兰花和穆秀珍三人下了车,按门铃,司阍出来开了门,高翔先将自己的名片,递了进去。
过了五分憧,才看到沈秘书走了出来,道:“高先生请,这两位是——”
“她们是木兰花小姐和穆秀珍小姐,秀珍小姐你已见过的了!”
“嗄,原来是木兰花小姐!”沈秘书立时殷勤起来,“快请进去,沙翁知道你来了,一定会竭诚欢迎的,请、请进!”
沈秘书对木兰花的特别殷勤,反映出他对高翔的冷淡,高翔当然不在乎这些,他只是淡然地笑着,跟在沈秘书的后面。
可是,等到见到了沙炳与的态度,却令得高翔有点难堪了。沙炳兴正躺在一张和他的身形配合得十分好的安乐椅之上,由一个浓装艳抹三十来岁的妇人在捶着骨,他们才进来,沙炳兴便冷冷地道:“贼过兴兵,来得那么勤做什么?”
高翔的脸上一红,木兰花已然道:“沙凭生,我们来找匡副探长,他是下午来你府上的,但是却失了踪,我们相信一找到他,整件案件,便可以迎刃而解了!”
“嘿嘿,”沙炳兴冷笑着,“女黑侠,如果你肯接受我的邀请,只怕这件案子,根本不会发生,又何必这时来东查西找!”
沙炳兴的话,十分尖刻,的确使人难以忍受。
穆秀珍踏前一步,便要发作。
可是木兰花却一伸手,拦住了穆秀珍,仍然十分平静地道:“沙先生,虽然防患未然,十分重要,好过亡羊补牢,但今天下午,我未接受你的邀请,却是不能够怪我的!”
“应该怪我!”沙炳兴冷冷地说,“是我太相信了人家的传说,以为大名鼎鼎的女黑侠,是肯急人之难,替人解决困难的?”
高翔也有点沉不住气了,因为沙炳兴的话,实在太过份一些了。可是木兰花却仍然丝毫也不在乎,她笑道:“沙先生你说笑了,可是有一点,我却是不能不说明白的,那就是我听了你的叙述之后,绝想不到事情有这么严重,但你却是几乎肯定事情会变得如此严重的,或许是我料不到之错吧!”
木兰花这几句话,在旁人听来十分轻描淡写。
然而,从沙炳兴听到了这几句话之后的反应看来,他显然是因为这几句轻描淡写的话,而大受震动了,他陡地坐起身子,抬起头来。
然而,当他抬起头,向木兰花望来之际,木兰花也正以炯炯的目光在望着他,这又令得沙炳兴立时低下头去,只见他挥手向身边的那妇人道:“你走开!”随即又有点不耐烦地道:“好,你们去搜寻好了,希望你们早日可以破案!”
木兰花道:“多谢你的合作!”
这更是一句极普通的话,可是沙炳兴的身子又是一震!
三个人一起退出了沙炳兴的休息室,高翔松了一口气,道:“这老头子真厉害,我正怕他一直这样子嘲笑我们,可不易应付。”
“兰花姐,你真行,为什么你一开口,他便不出声了?”
“是啊,兰花,他听了你的话,像是十分不自在,那是为了什么?”高翔也好奇地问着,因为他也注意到沙炳兴的神态有异了。
“这件案子,有两个关键,一个是我们要找的匡效衡,因为他一定曾看到什么极感惊异的事情,他所看的事,如果我们知道了,那案子一定可以迎刃而解了,至于第二个关键,我以为就是在沙炳兴这个人自己的身上!”
“什么?”秀珍和高翔同声问。
“你们没有感到,沙炳兴对警方隐瞒了许多事么?如果我的估计不错,在一接到了那张笺帖的时候,他就知道那是什么人写来的。”
“不会吧,”高翔表示怀疑,“他为什么不说呢?”
“因为某种原因,什么原因我还不知道。这件事,刚才我曾在言语中用话暗示他,坚持要你或我来看守他的钞票,可以说是他早已预知会发生什尘事情的,他听了之后,便大受震动,由此可知我的这一点推测,十之八九是不会错的。”
“兰花姐,那么我们何不干脆去问他?”
“我们先去找匡效衡。”
“对了,”高翔同意道:“省得再去看他的脸色!”
三人一面说,一面已走出了屋子,四辆配有探照灯的车子已经在驶进花园来了,木兰花道:“你去吩咐将探照灯开亮,照看花园的每一个角落!”
高翔奔了过去,木兰花则自怀申取出了一只如同“秒表”也似的仪器来,拨弄了一会,等到高翔回来之后,木兰花便道:“你和匡副探长之间,不是依藉着无线电通讯仪在联络的么?”
“是。”
“你将通讯仪打开,像是你要向他讲话一样。”
“好的,可是——”
“我这个仪器,可以测到无线电波发射接收的方向,如果离接收器近,就会看到指针在跳动,并且可以指示出距离若干尺,那样,我们就可以根据指示,找到匡副探长了——或者,只找到通信仪,如果匡副探长已将它除下的话。”
高翔这时,已打开了通信仪的掣,木兰花将定向仪凑了过去,只见定向仪上的指针,转动得十分快,约莫三秒钟之后,才停了下来。
指针所指的是北面,三人一起抬头向北望去,不禁都皱眉头,他们三人,这时都站在屋前的石阶之下,而指针所指的北面,却就是屋子!
“他可能是在屋子后面。”木兰花立时绕过了屋子,向屋后走去,高翔紧紧地跟在她的身边,可是,到了屋后,指针又一阵旋转,变成指向南了!
在屋前,指针指向北,在屋后,指针指向南,这问题实是再明显没有了,他们所要找的目标,是在那幢屋子之中!
他们三人互望了一眼,都感到事情有点不寻常。
因为木兰花预料,匡效衡可能是被人击昏,抛在花园的树丛之中,然而这时,仪器的指针却证明他是在屋子中。
如果他是在屋子中,而且到这时,仍未被发觉,这事情岂不是更神秘一些了么?他们三人连忙进入了屋子,一进了屋子之后,指针便飞转着,始终不能指出一个固定的方向来,但是,在显示距离的数宇格中的数宇,却是二十八尺!
也就是说,他们站在大厅中,他们要找的目的物,离他们只不过二十八尺,但只是在哪一个方向,指针却不能指示。
木兰花抬起头,向两人望了一眼。
高翔和秀珍两人几乎同时道:“在楼上!”
木兰花嘉许地点了点头,他们上了一层楼,到了二楼,指针仍然旋转不定,可是数字格中的距离变了,只有十四尺了!
一层楼的高度是十四尺,他们上了一层楼,距离还有十四尺,看来问题很简单,他们只要再上一层楼,就可以看到匡效衡了。
但是,问题也来了,这幢房子只是两层褛的。
如果再上一层楼,就是屋顶了!
三人心中更加奇怪,他们沉默了一会,木兰花才道:“我着这件事要去向沙炳兴说个明白了。”
“兰花姐,我们何不上屋顶看看。”
“你以为在琉璃瓦的斜屋顶上,可以伏得住人么?”
“那么,匡效衡在什么地方?”
本兰花抬起了头,向上望着。
这时候,他们是在二楼的走廊中,抬头向上望去,走廊的天花板上,每隔十尺,就有一盏十分美丽的吊灯,放出柔和的光芒。
“我以为,”木兰花看了半晌之后,才道:“我以为在屋顶之下,天花板之上,是有夹层的,匡效衡就被藏在那夹层之中!”
高翔吃惊地望着木兰花。难以说话。
当然,尖顶的屋子,在天花板和屋顶之间,的确是有一个空间的,为了利用空间,大多数这个尖角,是作为储嬴室用的。
然而沙宅如此之大,竟要利用这样的空间来作储藏室么?就算是的话,除了沙宅中的人之外,谁又知道那里有一个空间呢?
那么,难道匡副探长是受了沙宅中的人袭击?
由于木兰花的这个推测,推断起来实在太可怕了,所以高翔一时之间,讲不出话来,木兰花笑道:“你傻望着我干什么?快去请沙炳兴来。”
高翔答应了一声,向楼下走去,他刚来到楼梯口,便见到沈秘书和沙炳兴一起走了上来,高翔忙道:“沙先生,你来了,正好我们有事要请教!”
沙炳兴则怒气冲冲地道:“我也正要找你,你们的探射灯这样照射着,是什些意思?你还不快下命令叫他们将灯熄掉?”
“沙先生,”木兰花接上了口:“我们快要撤退了,只要你回答我们一个问题就行了,请问,在天花板上,是不是有暗道可以通上去的?”
木兰花只讲了这一句话,沙炳兴的面色便陡地变了!
刚才,由于他是怒气冲冲上来的,是以他的脸胀得十分之红,可是此际,只不过是几秒钟之间,他的脸色便变得十分面白了!
而且,他显然有些站立不稳的样子,他沙氏机构总裁的威风,也不如上哪里去了,他向后退出一步,扶住了一高几站定,才听得他道:“什么?”
“请问,是不是有一条暗道可以通向天花板之上的?”
沙炳兴并不回答,只是向沈秘书挥了挥手,道:“你先下去!”等沈秘书走了之后,他已经渐渐恢复正常了,这才听得他道:“这是我个人的一个秘密,不必再问了!”
他这样说,等于是承认有暗道可以通向天花板上的了!
高翔和穆秀珍两入互望了一眼,心中暗暗佩服。
“对不起得很,沙先生,我还是非问不可,”木兰花十分有礼貌地继续说着,“因为我们已可以肯定,匡副探长是在天花板之上!”
“胡说!”沙炳兴立时叫了起来。
“绝不是胡说,沙先生!”
“那是不可能的,”沙炳兴坚持着,“我不愿意和你们讨论这个问题,我请你们立时就离开我的住宅,立即就离去。”
“好的,”木兰花平静地说,“我们可以离去,但是我得告诉你,匡副探长是警方的高级人员,警方绝不会容忍他的失踪的,我们会立即再来,那时将会带着搜查令,等我们再来的时候,这件事就难以遮瞒,全市百万市民,全会知道了!”
木兰花讲完之后,站着不动。
沙炳兴也没有再叫他们走。
双方在沉默之中,僵持不动。
足足有两分钟之久,才听得沙炳兴道:“你们可以肯定匡副探长会在上面,这实在是没有可能的事,这暗道几乎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木兰花道:“所谓几只有一个人知道,那是什么意思,请你解释一下。”
可是沙炳兴却避而不答,只是道:“既然是那样,那么我可以带你们由暗道上去看一看,可是你们得负责替我保守秘密。”
高翔道:“当然可以。”
沙炳兴吸了一口气,道:“跟我来!”、
他拄着手杖,向前走去,木兰花等三人,跟在后面,他们来到了一间十分华丽的卧室之中,那无疑是沙炳兴的卧室。
来到了卧室之后,沙炳兴拉开了一只壁柜的门,拉开那壁柜的门之后,沙炳兴将挂在柜中的衣服推了推,他自己则走了进去。
他在柜中,做了些什么,木兰花等三人并看不到,但是他们却听到一阵轻微的“格格”声。高翔乃是此道的大行家,他一听那声音,就知道那是数字键盘的转动声。一般来说,这种键盘锁是装在保险箱之上的,如今,在一个暗道的入口处,也装上这样的锁,可知道这暗道的性质是如何之重要了。
然而,沙炳兴的大量现钞,却又是放在地窟中,那么,这暗道通向天花板的夹层,是做什么用途的,的确是十分耐人寻味的了!
他们三人俱都这样想,穆秀珍一张口要问,但是却被木兰花一扬手,阻止了下去,木兰花只是望着莴翔,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而高翔则自从数宇键的转动声一起,便一直在侧耳细听,等到转动停止了,他立时向木兰花点了点头,扬手作了一个手势。
穆秀珍不知道他和木兰花之间是在捣什么鬼。
原来高翔是开保险箱的大行家,这时,沙炳兴一个人进了柜中,高翔当然不到他在转的是什么数字,但是他只要听转动的声音,和转动时间的长短,便可以知道开启那扇秘门的密码了。
这时,柜中也传来了“拍”地一声。
同时听得沙炳兴道:“三位请进来。”
木兰花走在最前面,一进柜,就看到沙炳兴正向着一扇仅堪供人钻进去的矮门,钻了进去,他才一钻进去,就发出了“啊”地一声惊呼!
木警花恐有什么意外发生,连忙也跟了进去。
那扇暗门里面,乃是一个有四平方尺左右的空间,直上直下,像是一口井一样,就在这口“井”中,有着一度十分陡直的木梯。
在“井”中,有一盏电灯,当时是沙炳兴开着的,十分明亮,可以将这个小空间中的情形,看得十分清楚,这时,首先吸引了木兰花注意的,并不是沙炳兴惊讶之极的脸容,而是那道木梯。
那道木梯是通向天花板之上去的,大约有十四五尺高,十四五尺高的木梯,竖在只有四平方尺的空间中,当然是非常之陡直的。
但是引得木兰花也发出了一下惊呼声的,并不是那道木梯的本身,而是木梯上的积尘。那道木梯,显然有许多时候未曾有人走过了,所以积尘十分之厚。
但是,在它的下半截,积尘却被擦去了许多,可以看得出,有四五个清楚的脚印,但是,上半截木梯上的积尘,却仍然十分完整。
照这样的情形看来,的确是有人走动过这道木梯的,但是,那人似乎只走到一半,便突然改变了主意,又走了下来,因为在木梯的下半截只留下的四个脚印,可以清楚到看到,其中的两个,是走上去时留下的,而另外两个,则是走下来时留下的。
由于沙炳兴和木兰花两人,相继发出了一下惊呼声,在外面的高翔和穆秀珍又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们齐声问道:“怎么了?”
“没有什么。”木兰花定了定神。
她同时转过头去,道:“沙先生,请带我们上去!”
沙炳兴这时的脸色,极其难看,而且,像是精神恍惚,木兰花连叫了两声,他才陡地一震,木兰花便再次请他带路。
可是沙炳兴却拒绝了木兰花的要求,道:“我看不必了,匡副探长是不会在上面的,你看,这梯子显然有人走过,但是其人并未曾走上去!”
木兰花也呆了一呆,沙炳兴的分析,是有道理的,但是仪器却又指明匡副探长是在上面,这其中一定是别有蹊跷的。
木兰花抬头向上望去,只见木梯的顶端,是一个小门,那小门关着,看样子,要打开那扇小门,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如果上面没有这扇小门的话,木兰花可以假定上去的人,用一根一端有钩子的绳索,抛上去钩住了上门,拉着绳子,向上爬上去的。
虽然这样的假定是很不合理的,为什么那人要不用楼梯,而要用绳索攀上去呢?
而且,木兰花肯定匡副探长是被人制服了弄上去的,那么用绳索的说法,事实上也不能成立,什么人能负着一个人,再沿绳索爬上八尺之高处?
木兰花看了一会,才道:“沙先生,我认为匡副探长还是在上面,你应该带我们去看看,我相信我的仪器是不会出差错的。”
“可是……可是……”沙炳兴的面色,难看到了极点,“如果他在上面,他是怎么上去的?他怎能不在上面留下脚印?”
“当然是有原因的,但是我如今还解释不出,任何不可解释的事情,只要肯深入去研究,是一定可以找出原因来的!”
这时,穆秀珍也不顾一切地挤了进来,箫直已没有地方可以再站人了,只听听沙炳兴长叹了一声,道:,“兰花小姐,你不但要替我保守秘密,而且……而且……”
他犹豫了好一会,才鼓足了勇气,毅然道:“而且在我再次向你求助的时候!请你答应帮助我,一定要帮助我!”
木兰花答覆得十分快,她道:“如果你是真心请我帮助的,我当然不会拒绝的,请你先带我们上去,找到了匡副探长再说。”
沙炳兴的手在发抖,但是他还是攀着木梯,向上走去,木兰花跟在他的后面,在沙炳兴和木兰花上了木梯之后,高翔也钻进来了。
这时,沙炳兴巳到了木梯的顶端,他取了一串钥匙来,拣出了其中的一柄,那柄钥匙的样子十分奇特,他将钥匙插进了匙孔之后,向左转了三下,又向右转了五下,才听得“嗒”地一声,那扇小门被推得向旁,“刷”地移了开去。
沙炳兴向下望了一眼,木兰花道:“你只管上去,我们三个人立时可以上来的,不论有什么变化,我想都不成问题的。”
有了木兰花的鼓励,沙炳兴的胆子,变得大了些,他向上连踏出了几步,便到了上面,木兰花连忙跟了上去,上面七分黑暗,木兰花只觉得沙炳兴的手,紧紧地抓住了自己的手臂,他分明怕得要死!木兰花问道:“灯掣在哪里;为什么不开灯?”
沙炳兴长吁了一口气才道:“我……我开。”
接着,使听得“拍”地一声,灯亮了。
灯一亮,木兰花也立即看到了匡副探长。
沙炳兴这时的样子,简直和死了的差不多,他僵直地站着,伸手指着匡副探长,道:“你……你是怎么上来的,你……怎么上来的。”
可是是匡副探长却没有回答他。
因为匡副探长的手,足,全被人缚着,而且他的口中,被塞进了布帛,他的身子被直放在一个墙角处,他不但手足被缚,而旦,他的面色,也是苍白到了极点,看样子,他像是昏厥了过去,那么他之不回答,不单是因为口中塞着东西了。
穆秀珍和高翔也上来了。
高翔惊叫了一声,一个箭步,跃到了匡副探长的面前,先将塞在他口中的布块,拉了出来,匡副探长的眼珠,转动了一下。
然后,从他的口中,吐出了一个十分令人骇然的字来。
自他口中吐出来的那个字是:
“鬼!”
高翔陡地一呆,道:“什么?”
“鬼!”匡效衡的声音十分微弱,似乎这个字是他唯一能够发出来的声音,是以他不断地重覆着,道:“鬼……鬼……鬼……”
高翔向他连声呼喝,也不起作用,木兰花忙道:“高翔,别问他了,他一定是受了极度的惊恐,快扶他下去,送他到医院,我们在医院中见面好了。”
“是!”高翔负着匡效衡,走了下去。
木兰花又道:“路上小心些,种种疑难的事,全要靠他来解决了,小心有人会来暗算他。”
高翔笞应一声,木兰花这才开始打量眼前的情形,她现在脚踏的,当然是二楼的天花扳了,而她眼前的空间,也是不过两百平方尺左右。
这幢屋子十分大,屋顶之下,二楼之上的空间,至少应该有两千平方尺左右,其余的地方,木兰花看不到,瓦墙阻着。
而另外有两扇门,是分别通向左右的,那两高门也关着,木兰花看了一会道:“沙先生,这两扇门,可否开了让我捡查一下?”
“不!”涉炳兴用一种十分可怖的声音回答着,那种声音之可怕,可以从他身边的穆秀珍,竟整个人跳了起来这一点上,获得证明。
“为什么不?”
“你们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还想什么?”
沙炳兴的态度,忽然变得这样粗卤了,木兰花没有什么,但是穆秀珍却忍不住了,她冷笑了一声,冷笑道:“神气什么?刚才你还哭青着脸,要兰花姐帮助你呢!一下子又来大呼小叫了!”
沙炳兴脸上的神情,实是难以形容到了极点,他又是恐惧,又是愤恨,又是尴尬,汇集成为苦笑,道,:“实在是因为……因为……唉……那地方……因为某种原因,我不愿再有人看到,请你们两位原谅,你们别再提出同样的要求了!”
“好的,我们要找的人已找到了,多谢你!”
木兰花忽然改变了主意,向穆秀珍使了一个眼色,已向木梯之下,走了下去,沙炳兴忙叫道:“兰花小姐,等我一等!”
由于沙炳兴那一声叫唤,简直像是在哀叫一样,是以穆秀珍打趣他,道:“怕什么,有我在这里陪你,还不是一样么?”
沙炳兴苦笑了一下,道:“穆小姐,刚才匡副探长说什么,他说鬼……鬼……穆小姐,你一定也听到的了,他什么也不说!只说一个宇,鬼……”
沙炳兴在讲那几句话的时候,脸是铁青色的!
穆秀珍却哈哈地笑了起来。
其实,穆秀珍这时,也为一切神秘的事情,怪异的气氛,而心头相当害怕,但是沙炳兴的神态,仍令得她忍不住大笑。
在穆秀珍的大笑声中,沙炳兴急急忙忙地下了木梯。
只剩下穆秀珍一个人的时候,穆秀珍的心中,也不禁想到了一股寒意,她向那两扇紧闭着的门望了一眼,彷佛想到有幢幢的鬼影,透门而来一样,令得她也连忙攀下了木梯,从壁柜的那扇小门之中,钻了出去。她出去的时候,看到沙炳兴正面青唇白地坐在沙发上。
而木兰花则站在门口,一见穆秀珍,便招手道:“秀珍,我们该走了。沙先生,希望你自己,多加小心,我想你是知道我的意思的。”
沙炳兴抬起头来,叹了一口气。
木兰花拉着穆秀珍,一起走了出去,她们来到楼梯口的时候,只见到沈秘书又匆匆地走了上来,一见木兰花,就问道:“沙翁没有什么吧?”
“没有什么,”木兰花回答,“只不过他的心情不很好,他叫你去,大概是要你召集一些人,来陪他一起过夜,可是你别紧张,今夜大致是不会有事情的。”
这时,四辆有探射灯装置的警车已驶走了,只有一辆警方的吉普车,停在大门口,一个警员,向前奔了过来,道:“两位,是高主任叫我等你们的,接你们到医院去。”
“好,”木兰花向吉普车走去,
她和穆秀珍上了车,那警员开动车子,驶离了沙府,这时,夜已相当深了。
高翔将匡效衡送进了市立第一医院,几个着名的医生,迅速地对匡效衡作了检查,他们都一致认定,匡效衡是受了极度的刺激,因此神经处在极不正常的状态之中。
虽然高翔已向医生提及,他迫切需要在匡效衡的口中问出事情的真相来,但是医生仍然坚持,应该先让匡副探长好好地休息。
如果他不获得适当的休息,那么他的神经一直紧张下去,是会造成极其可怕的神经分裂的。而事实上,匡副探长一直在喃喃地叫着“鬼!鬼!”谁都可以看出,他是难以讲出有条理的话来的,是以高翔也同意了替他注射了镇静剂。
在接受了镇静剂的注射之后,匡效衡入睡了,医生说在六个小时之内,他是不会醒来的,是以高翔在吩咐了两个同来的警员,好好地看守着匡效衡之后,便来到了医院的门口,他知道木兰花就要来了,他准备木兰花来了之后,再好好地和她研究一下案情的。
而他自己也将案中的几个疑点,归纳了一下。
这件案子的确是奇特之极的,从开始高翔以为那只不过是有人开玩笑起,发展到如今为止,这已变成一等一的奇案了。
而最出奇的有以下几点:
(一)沙炳兴的态度可疑,他显然隐藏着极大的秘密。
(二)制服匡效衡的人,何以能够将匡效衡送上了天花板之上的密室之中?因为那地方十分秘密,连沙炳兴也以为那是不可能的。
(三)何以通向密室的木梯只有半截有脚印?
(四)冒名“旋风”的人是谁?他的目的,只是在钱么?
(五)何以“旋风”在得手之后能安然离去?
这五个大疑问,都是高翔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他知道这件奇案,如今可以说还只是在开始的阶段,以后一定还会有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自己的责任,似乎是如何去防止怪事进一步的发展,这的确是要和木兰花好好研究的事。
高翔伫立在医院的门口,不知不觉间,已过了将近四十分钟了,当他觉得木兰花应该来到,而抬起手腕来看了看手表的时候,他吃了一惊。
他到医院,已一小时有多了!
而木兰花是叫他先走一步,随后就到的,何以会过了一小时还未见来到?自己曾派了一个警员和一辆车子在门口接木兰花的,难道会有什么意外?
高翔的心中开始焦急起来,一小时不是一个短时间,木兰花和穆秀珍一定急于从匡副探长的口中,知道事情的经过,没有理由耽搁时间的。
而且,她们也明知自己在医院中等她们,就算她们有什么事情绊住了,也应该打一个电话来医院通知自己的,不应该让自己等下去。
可是,如何她们却音讯全无!
高翔真想立即驾车再到沙宅去看个究竟,可是他却又怕在路上错过了和木兰花相遇的机会,他只得再耐着性子等下去。
然而此际,他已不再是伫立不动。而是不断地在踱来踱去,约莫过了五分钟,他看到一辆警方的吉普车,向着医院,直驶了过来。
高翔一见,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心想自己不免太心急了一些,木兰花不是来了么?他连忙迎了上去,吉普车的车头灯一照到了高翔,车子便立时停了下来。
高翔忙叫道:“兰花!”
随着他的叫唤,一个人从车上跳下,向高翔奔了过来,那却不是木兰花,而是一个警官,那警官有点上气不接下气,见了高翔,行了一个敬礼之后,立即道:“高主任,一三四五七号警员,可是你派他有任务执行的么?他是司机。”
高翔呆了一呆,他派在沙宅门口,等候木兰花的那个警员是什么号码,他自然不记得了,他忙道:“我派了一个警员,在沙宅门口接木兰花姐妹来这里的。”
“那一定不错了。”
“什么不错了,你讲话应该有条理些。”
那警官还十分年轻,高翔一斥责他,连脸都涨红了,忙道:“是!是!我记得高主任曾派一辅车子在沙宅门口,是准备接木小姐,这辆车子是由警员陈洪光驾驶的,这辆车子,十分钟之前,被人发现弃置在一个十分冷僻的空地中!”
高翔几乎直跳了起来,道:“什么?”
“车子被弃置在一个空地上,”那年轻警官重覆着,“警员陈洪光显然是受了极度的惊恐,他不住地叫着:“鬼!鬼!当时他是手足被绑,放在车中的。”
“那么,木兰花姐妹呢?”
“没有发现她们的踪迹。”
“那警员在什么地方?”
“我已将他送到就近的医院去了。”
高翔知道,自己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真的是遭到意外了,他忙道:“快,你带我去见那警员!”
“是!”那警官答应着。
两人一起向吉普车奔去,一跳上了车子,那警官立时开动了车子,以极高的速度向前驶去,幸而这时已是深夜了,要不然车子驶得那么快,非撞在别的车子上不可!
车子几乎是冲进那间医院的,在医院的面前,“吱”地一声响,停了下来,高翔身子一横,便跳出了车子,那警官也从车侧跳了出来。
那警官带着高翔,直来到了警员陈洪光的病房门前,可是他们两人,还未曾进去,就被一位护士拦住了,护士道:“对不起,病人需要休息。”
“我们有要紧的事要问他。”高翔忙道。
“抱歉得很,”护士摇着头,“事实上,他根本不能回答任何人的问话,他因为受了极度的惊恐,是注射了强力的镇定剂才睡去了,在六小时之内,他是不会醒来的!”
高翔呆了一呆,那情形,和匡效衡是完全一样的!、
他转头向那警官望去,那警官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道:“他的确是受了极大的刺激,他除了叫鬼、鬼之外,什么也不说。”
高翔伸手在那警官的肩上拍了拍,道:“你一发现了他,不但立时将他送进了医院,而且还记得我曾经派他以任务,这很不容易!”
那警官兴奋地道:“谢谢你。”
“现在,你就守在这里,他一醒来,你就设法通知我,我不是在办公室,就是在第一医院,如果我在别的地方,我会先打电话来通知你的。”
“是!”那警官立正,敬礼。
高翔转身,走出了医院。
这时,他的心中,实在是乱到了极点!
刚才,他归纳而成的五点疑问,已是足够使他伤脑筋的了,可是这时,疑问又增加了两个: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上那儿去了?”
还有,为什么陈洪光和匡效衡两人,都是手足被绑,而且,他们也都是受了极度的惊吓,除了一个“鬼”字之外,什么都说不出来?
难道他们是真的遇到“鬼”了?
这实在是太可笑了,当然不会的。
然则,这个问题又如何解释呢?
高翔走出了医院,他上了那辆吉普车,决定先到木兰花的住所去看一看,他驾着车子,向郊外疾驶了出去,到了木兰花的门口,他只不过向那幢精致的小洋房望了一眼,心便凉了半截,因为那幢房子乌灯黑火,她们两人显然不在家中!
高翔又用力按了几下喇叭。如果木兰花姐妹在家,一定会出来查究的,但是,屋子中却一点动静也没有,高翔拿起车中的无线电话,打了一个电话给警局。
他在电话中询问警局方面有没有接到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的消息,他希望两人会在警局中留下去处,以备他去查询的。
但是,高翔又失望了!
当然,要明自木兰花是到什么地方去了,最好是问警员陈洪光,可是陈洪光却又偏偏在强烈的镇静剂下,昏睡不醒!
要等他醒来,需要六个小时,高翔却等不了那么久,因为他已经想到,木兰花的失琛,是突如其来的,而如今时间已过去了将近两小时,可能木兰花姐妹的处境,正大是不妙,但是,有什么办法可以找到她们呢?可以说一点线索也没有!
高翔坐在警车上,双手紧紧地抓了自己的头发!
他的十指是抓得如此之紧,照理,他的头皮应该感到十分疼痛的了,这时由于心中极度的焦急,他竟木然没有感觉!
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究竟到那里去了呢?
※※※
木兰花和穆秀珍坐在吉普车的后面,那名警员坐在前面,车子迅速地向前驶了出去,不一会,就一连转了好几个弯。
穋秀珍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但是木兰花一直在注意着车子外面的街道,这时,她突然道:“喂,你可是新来到本市的么?”
那警员并不出声,他猛地一转驾盘,车子突然转进了一条十分斜侧的道路,穆秀珍也觉得有点不妙了,她陡地站起身来,待去拉那警员的后领。
但是就在此际,车子突然停了,道路两旁,突然有四条黑影窜了出来,那四绦黑影的身子,十分之矫捷,而且他们的手中,也都持着枪械,在黑暗之中,那四个人看来只是漆黑的一团,什么也看不清,显然他们穿着连头至脚的黑衣服。
穆秀珍陡地一呆,可是,那警员转过头和向她望来之际,穆秀珍更是猛地缩了一缩,原来那“警员”手中已握了一柄枪,枪口正对准了她!
穆秀珍的身子缩了回来,木兰花立时按住了她的手背,示意她镇定。木兰花仍然和没有什么事发生一样,笑道:“你乔装的本领很不错啊!”
那“警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们万不得已的,在你们两位女侠两前,当然是班门弄斧的了,我们只是想和两位谈谈。”
“这样的方法来邀请我们,不算是友善的谈判吧!”
“请你原谅,并且请你们相信,我们对两位,至少在目前,是绝无恶意的。”那“警员”的说话,十分温文,显示他受过高深的教育。
木兰花吐了一口气,道:“好啊,我们在什么地方谈判呢?还有几位,可要上车来么?还是喜欢在路边监视着我们?”
那警员一抬手,那四个人一起向前跳了过来,各伸一手抓住了车子的车身,另一手中的手枪,仍然对准了车中的木兰花姐妹。
而吉普车子向前疾驰而出。
吉普车驶得十分之快,而且连连转弯,车子在急转弯的时候,挂在车旁的四个人,身形却仍然十分稳定,显示出他们四人,都有极高的中国武术的造诣。
木兰花这时,也看出了在前面座位上开车的那个假扮的“警员”,是这五个人中的首领,木兰花几乎已可以肯定他就是那个署名“旋风”的人了。
这时,穆秀珍的心中,十分焦躁,但是木兰花却十分高兴,她真的是高兴,因为对方如果是“旋风”的话,那么,她就可以更快地明白事实的真相了。
至于她这时被几个人用枪指住,这都不放在木兰花的心上,因为这样的经历,她实在经历得太多了,可以说是家常便饭!
车子驶出了近二十分钟,又停了下来,木兰花姐妹被指押着下了车,又上了另一辆卡车,仍然由那个“警员”驾车,再度驶去。
这一次,驶出的时间更长,足足有半小时之久,才停了下来,这时车已到了郊外了,车停下来之后,那“警员”下了车,来到了木兰花的面前。这时,他已换了服装,他穿的是一套深棕色的西服,西服里面,则是一件运动衫,看来十分潇洒。
他站在车边,搓了搓手,道:“兰花小姐,请你下来,我们一面走,一面谈谈,好么?至于令妹,则请她留在车上。”
木兰花道:“好的,这样的谈判,倒是别开生面的!”
她一面说,一面已侧身跳了下来。
那“警员”并不说什么,只是缓缓地向前走去,看来他对木兰花一点也不戒备,这也不禁使木兰花觉得十分之奇怪。
她暂时也不说什么,只是跟在他的后面。
不一会,他们便已来到了一株大树的下面,两人相距得十分近,停了下来。这时如果有什么人在他们的身边经过,一定当那是在谈爱的情侣了。
那“警员”停下来之后,又沉默了片刻,才道:“我想,我是什么人,兰花小姐,你一定已经知道的了,是不是?”
“可以这样说,,也不可以这样说。”
那“警员”呆了呆。
木兰花立即道:“我知道你是旋风,可是旋风两个字,只不过是一个名称,对于了解你这个人,是没有实际意义的。”
“唉,”那“警员”叹了一口气,“兰花小姐,你的思想真是慎密,真使人佩服,那么,我想你一定也已看出,沙炳兴不是什么好人了?”
“沙炳兴是不是好人,我无权裁判,但是我愿意对你说,沙炳兴的确是对我,对警方隐瞒了许多事没有说。旋风先生,你用这种方法,将我带到了这里来,就是为了和我讨论沙炳兴这个人是好还是坏么?”木兰花冷峻地反问着“旋风”。
“旋风”忙道:“当然不是。”
“那么,你可以开门见山了。”
“兰花小姐,”“旋风”又犹豫了一下,“我想请求你,别在我们和沙炳兴之间干扰我们,和帮助沙炳兴,我请求你。”
他的语气听来十分诚恳,但看来木兰花并未曾为他所动,木兰花的声音仍然是冰冷的,她道:“我是从来不在人的威胁之下,答应任何事情的。”
“兰花小姐,你别误会,我是请求你。”
“笑话,我们是自愿来的么?你那四个伙伴手中所拿的是什么?”木兰花又向他指了一指,“你手中也曾经握过手枪!”
“那是不得已的措施。”
“那么,我们只好在下一次,在另一种情形下再见面谈判了,旋风先生,你认为怎样?我这样说,是不是公平,嗯?”
“旋风”又搓了搓手,来回踱了几步。
然后,才听得他道:“兰花小姐,我想是公平的,明天我将到府上来拜访你,但是有一句话,我却是不能不讲的,那便是沙炳兴是一个老混蛋!”
“我明天会在家中等你!”木兰花只是冷冷地回笞。
那位“旋风”先生苦笑了一下,往回走去,木兰花仍跟在后面,来到了那辆卡车旁边,只听得穆秀珍正在破口大骂。
木兰花叫道:“秀珍,别吵了,我们走。”
“旋风”也叫道:“请让她下来。”
穆秀珍早已一跃而下,奔到了木兰花的身边,指着“旋风”道:“兰花姐,这家伙对你放了些什衣屁,哼,车上的四个家伙,简直就是死人,要不就是哑子!”
木兰花拉了她一下,道:“我们走!”
她们以十分快的脚步,向前走去,不一会,便转了好几个弯,那辆卡车已看不见了,她们才放慢了脚步,在前行了二十分钟之后,她们才截到了一辆肯搭载她们的车子,到了市区。一到市区,她们便寻找高翔,终于由警局方面,得知高翔是在他们家门前。
等到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突然出现在高翔的眼前之际,正在一筹莫展,呆坐在车座上的高翔,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
可是,他在揉眼晴间,穆秀珍已经叫道:“哈,你是在做梦么?为什么看到了我们:还要揉眼睛?不信是我们回来了么?”
“兰花!秀珍!”高翔叫了起来,“你们上哪里去了?”
“进来,进来再说。”木兰花已打开了铁门,走了进去,高翔连忙跟在后面,进了屋子,木兰花才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木兰花道:“他一定是先打昏了陈警员。”
“可是为什么陈警员会以为是鬼呢?”
木兰花有点不明白白,高翔便将有兰陈洪光的一切,向她讲了一遍,木兰花笑道:“那么,等到明天“旋风”来了之后,这一切疑点,都可以解决的,我看这件奇事,急转直下,明天已是最后的一天了,高翔,你还是回去休息休息吧。”
高翔的确也有点觉得疲倦了,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呵欠,可是他仍然问道:“兰花,照你看来,事情的性质究竟怎样?”
“我想,”木兰花站了起来,“那个自称“旋风”的年轻人的上代,和沙炳兴之间,一定有一段纠葛,事实上,沙炳兴一定是一看到那张笺帖上的“旋风”两个字,便知道要来找他麻烦的是什么人,所以他才肯定会有严重的事情发生的。”
高翔和穆秀珍两人,都表示同意。
木兰花伸了一个懒腰,道:“今天晚上,我们不必伤什么脑筋了,我们只要在家中,等明天“旋风”来说明一切好了。”
高翔道:“好的,那么陈洪光和匡效衡如果醒了,我是不是要带他们到这里来见你呢?在他们口中至少可以问出些问题来的。”
“好,明早九时,你带他们来好了。”
高翔十分轻松地走了出去。
※※※
第二天,是一个极热的天,虽然只是早上八九点钟,但是太阳已然十分之炎热了,木兰花仍然躺在花园的遮阳伞下看书。
穆秀珍则不断翘首望着马路,一面在叽叽咕咕,说高翔不守时间,但事实上,这时只不过八时五十分而已。她又等了一会,终于看到一辆警方的车子驶过来了。
“兰花姐,高翔来了!”穆秀珍转头叫着。
“看你,安静点好不好。”
“你不知道,兰花姐,我昨天晚上想了一夜,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两人,都会那么害怕,醒来之后什么也不说,只是讲一个鬼字!”,穆秀珍讲到了这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可是我却想不出道理来想,你说我怎能不感到心急?”
“那还不容易么?当然是有人扮了鬼来吓他们的!”
“兰花姐,就算有人扮鬼,人扮的鬼,至多吓吓小孩子而已,就算能够吓倒陈洪光,匡效衡却是一个极有经验的探长!””
“那么,”木兰花笑了笑,说:“你以为怎样呢?”
“兰花姐,你别骂我,我就说。”
“好,我不骂你,可是你别说,我也知道了,你一定是以为那是真的鬼,是不是?”木兰花讲到这里,已站了起来。
原来车子已停了,高翔已带着匡效衡和陈洪光两人,走了过来,穆秀珍连忙奔了过去,将铁门打了开来,叫道:“匡副探长!”
匡效衡的面色,仍然十分青白,他的精神显然还不是十分稳定,至于陈洪光,更是左顾右盼,显得十分害伯,面色也十分青白。
木兰花已在招呼着他们,道:“请坐,两位请坐,我想你们没有害怕的必要了,因为事情已十分明朗,就快解决了。”
可是匡效衡却并没有因为木兰花的劝解而感到放心,他在坐了下来之后,叹了一口气,道:“高主任,两位小姐,你们别笑我。””
“怎么样?”穆秀珍立时紧张地问。
“唉,”匡效衡又叹了一口气,说:“那真的是鬼!”
穆秀珍听了,如获至宝地在匡副探长的肩头之上,猛地拍了一下,道:“对了,副探长,你讲的和我所想的是一样的!”
木兰花连忙瞪了秀珍一眼道:“别多废话。”
穆秀珍嘟着嘴道:“真是鬼嘛!”
木兰花道:“你见过了?”
“我没有见过,可是有人见过的。”
木兰花不再理会穆秀珍,她只是皱着双眉,道:“匡副探长,请你将你被人制服的情形,详细地向我说一遍,不要漏了任何细节。”
“好的,我……”匡效衡的声音在发着抖,“我可以要一杯酒么?唉,即使是想起来,我仍然需要酒来镇定我的神经。”
木兰花转头向穆秀珍望了一眼,穆秀珍连忙奔了进去,又拿着一瓶白兰地奔了出来,匡效衡就着瓶,喝了二大口,才道:。“我正在沙宅到处走着,我记得那时正是六时三刻左右,我记得我来到了一个楼梯的下面,那地方有一扇半开着的门。”
“看那情形,这扇门之中,是利用楼梯下的空间,来放置一些杂物的,我看到门开着,我下意识地推了推,想将门推上。”
“可是,我一推之下,门非但未曾关上,反倒弹了开来!我突然一呆,那鬼……那……那东西便从里面里……飘出来了。”
木兰花扬了扬手道:“你说什么?飘出来?”
“是的,所以我才说那……真是鬼。”
“好,请你说下去,”
“当时我就呆了,那……玩意是直飘出来的,他的双足离地两三尺……他的衣服十分长,遮住双足,却还向我笑了笑!我实在看不到他有脚,他的脸色,咳,那……那简直是一张石灰制成的脸,可是这张可怖的脸,却还向我笑了笑!我陡地后退一步,这时候,我虽然吃惊之极,但是我还来得及和高主任通话。”
高翔叹道叹:“我一听到你的声音,就知道你一定看到了极恐怖的东西了,可是我也想不到你看到的,竟然会是鬼!”
匡效衡继续道:“我的话讲了一半,那……鬼便向我飘了过来,他向我笑了一笑,那时……他离得我极近,在他笑的时候,他的口是鲜红色的,而且自他的身上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来,而我在那一刹间……便全身一点力道也没有了!”
“那玩意在我的身边,飘了几转,每次来到我面前的时候,都向我笑一下,我已几乎昏过去了,自然一点抵抗能力也没有了!”
汇效衡呼吸了一口气,才又道:“这时,我只觉得我的手,是被缚住了,口中也被灵了东西,然后,我被那鬼抱着,也飘了起来。”
“飘了起来!”缕秀珍尖叫着。
“是的,穆小姐,”匡效衡不禁叹了一口气,“的确是飘了起来,他带着我,飘上了二楼,进了一个暗道,继续向上飘着。”
匡效冲喘了几口气,他的脸色实在苍白得可怕,他的声音也在发抖,“我也迷迷糊糊了,我……太吃惊了……”
木兰花不等他再说下去,便安慰他道:“我了解你,匡副探长,任何人在这样的情形下,都不免惊恐过度,而呈半昏迷状况的。”
“兰花姐,那么你说是真有——”
穆秀珍下面一个“鬼”字还未曾出口,木兰花便已扬起手来,在她的头上,轻轻地凿了一下,吓得穆秀珍立时住了口,不敢再说下去。
高翔向着陈洪光,道:“陈警员,你的遭遇又怎样?”
陈洪光苦笑着,他的面色不会比匡副探长好看些,他道:“我坐在车上,等候两位小姐,却不料突然有人,在我身后,抓住了我的衣领——”
陈洪光讲到这里,身子猛地震了一震。
“说下去!”木兰花鼓励着他。
“我……我自然大吃了一惊,连忙想转过头去看视,可是我的头颈……呆了,我不能转过头去,我……想叫,可是又叫不出来,我闻到了一股难闻之极的腐尸臭味,然后,我的身子就被提起,双足悬空,飘了开去……我看提起我的人也是会飞的,我……昏了过去!”
陈洪光讲到这里,不好意思地苦笑了一下,道:“我的胆子太小了,要不然,我或者可以……可以多记忆一些当时的情形的。”
木兰花笑道:“陈警员,我可以向你保证,你遇到的一定是人,而绝不是鬼,因为在你走后,有人冒充你,将我和秀珍,车到了郊外!”
“人……会飞么?”陈洪光迟疑地问。
“关于这一点,目前我不能给你详细的和满意的解释,但是我想在今天之后,一定可以有圆满的笞案了。”木兰花站了起来,向高翔望了一眼。
高翔立时知道了木兰花的意思,他伸手在匡效衡和陈洪光的肩头上拍了拍,道:“你们可以回去了,好好地休息,我会告诉方局长,我批准你们每人有三天的假期!”
匡效衡和陈洪光两人走了。
木兰花望着他们两人登车而去,才又在躺椅上躺了下来,穆秀珍见木兰花像是不准备采取什么行动,急道:“兰花姐,我们怎么样啊?”
“什么怎么样?”木兰花反问。
“那个鬼啊,我们不去捉他?”
“你不怕鬼了么?秀珍?”木兰花打趣地望着她道。
穆秀珍鼓着腮帮子生气,木兰花笑了起来,道:“好了,我们现在,实在不必采取任何行动,我们只要等着就行了。”
“等着?”穆秀珍和高翔两人齐声问。
“是的,我们等那位“旋风先生”前来,只要他一来,一切都可以明朗化了,他和沙炳兴立间的纠葛,沙炳兴的秘密,他是如何扮鬼的,一切全都可以真相大白了!”木兰花满有信心地说着,“我们实在没有必要采取任何行动的。”
“他什么时候来?”高翔问。
“今天,并没有约定什么时间。”
穆秀珍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道:“那我们只好等他一天了,兰花姐,你说他一来,一切疑团都可以解决了么?”
木兰花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
穆秀珍则很不安静,里里外外地奔着,高翔在客厅中用电话和警局联络,就在电话之中,指示着日常要处理的事务。
时间一点一黠地过去,并没有人来。
下午了,仍没有人来。
黄昏了,天黑了,夜深了深,仍没有人来。
一直没有人来!
※※※
时间已是凌晨两时了,高翔和穆秀珍两人,都显得相当疲倦,因为他们已焦切地等待了将近二十个小时,未曾好好地休息道!
他们三个人,早已从花园中来到了客厅,木兰花在过了午夜十二时之后,一直坐在一张安乐椅上,连一动也未曾动过。
到了这时候,穆秀珍实在忍不住了,她直来到了木兰花的面前,道:“兰花姐,现在我们怎么办?你等的人没有来,我们怎么办?”
木兰花不出声,进瞧也不向穆秀珍瞧一眼。
穆秀珍还想讲什么,但是高翔却将她拉了开来,道:“秀珍,你别去打扰她,她正在思索着对策,她一定会有办法的!”
高翔是在对穆秀珍说话的,但是木兰花却已抬起了头来,苦笑道:“高翔。你将我估计得太高了,我想,我已没有什么办法了。”
“那怎么会?或着那自称“旋风”的人,有什么事情耽搁了,所以他才未能来见你的,”高翔譬解着,“或者他今天会来的。”
“如果说他有什么事情耽搁了,那一定是非同小可的事,”木兰花双手放在沙发的扶手上,“事情一定已发生了,我们意料之外的变化!”
高翔和穆秀珍两人都不出声。
老实说,他们在等了近三十个小时而仍然没有结果之后,实在是十分失望的了。
木兰花双手一按,站了起来,她来回走了几步,忽然道:“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出去查看一下,看我的假定,是不是和事实相符。”
木兰花准备有所行动,穆秀珍首先兴奋了起来,道:“兰花姐,你上哪里去?我和你一起去,我一定要一起去!”
穆秀珍在“一定要一起去”这句话上,加强了语气。
可是她不论用什么样的语气讲话,都不能改变木兰花的决定,木兰花冷冷地道:“你在家中,继续地等着,我和高翔一起去!”
“不公平!”穆秀珍大声叫了起来。
“秀珍,这件事,比我们想像之中,可能要严重得多!你别以为好玩,如果我的假定不正确,那么,昨天和我们打过交道的那个年轻人,还是会来找我们的,你在家中等他,就可以最先知道一切秘密,这不是正合你的心意的事情?”
“如果他不来呢?”穆秀珍委屈地问。
“那你也没损失,在家中休息一下不好么?”
穆秀珍重重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翻着眼,不再说话,木兰花奔上了楼,换过了一件紧身黑衣,带了一些必要的用品,又下了楼。
穆秀珍一直翻着眼,不出声。
高翔打圆场,道:“兰花,我们至少要告诉秀珍,我们是到什么地方去!”
“我连自己也不知道要到什么地方去!”
木兰花的回答,是极其冷淡的,她说着,已向外走了出去,高翔无法可施,只好向穆秀珍作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
穆秀珍连他也恨上了,转过头去不去理会他。
等到她听到了他们两人关上了门的声音之际,穆秀珍气得抓起了几上的一只烟灰碟来,重重地摔在地上,道:“我偏不等!”
她站起身来,“蹬蹬蹬”地向楼上走去。
这时,屋子中已只有她一个人了,但是她因为心中生气,所以不但在走楼梯的时候脚步特别重,在关门的时候,更是用力得将墙上挂着的一张照片,也震了下来!
穆秀珍气恼地倒在床上,双手交叉着,枕在脑后,睁大了眼,望着天花板,本来她已经十分疲倦了,可是这时,她倒反而一点睡意也没有了。
她就这样眼睁睁地望着天花板,足有十分钟之久,仍然想不出有什么辫法可以使她去活动一下,她既想不出办法来,就只好泄气地长叹了一声。
就在她发出长叹声之际,床头的电话,响了起来。
穆秀珍转过头去,看了看电话旁边的小钟,时间是两时二十七分。什么人会在这种时侯打电话来呢?是不是木兰花回心意转,又叫自己去参加行动了呢?
穆秀珍陡地跳了起来,一手抓起了听筒,道:“喂,找什么人?你是谁?”
对方的声音却十分低沉,是男性的声音。
一听得是男性的声音,穆秀珍心中的高兴,便跑掉了一大半。但是,长夜漫漫,她正寂寞得难过,有人在电话中聊聊天也是好的,是以她便坐了下来,用心听着,她才听了几句,却又兴奋得坐不住,站了起来,在房间中不断地走动!
当然,她在走动之际,是仍然在听着电话的。
那个相当低沉的男人声音道:“你是木兰花小姐么?对不起得很,我们没有依时前来拜访你,因为我们遭到了一点意外——”
穆秀珍并没有否认她不是木兰花,只是“唔唔”地答应着。
那声音继续道:“而这一个意外,使我们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当然,我们还不至于就此倒下去,但我们已抽不出空来拜访你了。”
穆秀珍仍然“唔唔”地应着。
“所以,”对方继续着,“不知道木小姐是不是可以到我们这里来?因为我们实在希望和木小姐见一见面,在友好的情形下见面。”
“当然可以!“”穆秀珍唯恐失却了机会,连忙回答。
她还想问对方是什么所在,但是她未曾开口,电话中那声音便已然道:“木小姐,请你到芬芳戏院的门口去,我们会有人接你的,再见!”
那边放下了电话,穆秀珍也放下了电话,她忍不住高叫了一声,直跳了起来,她连灯也不熄,向门口直奔了出去,冲出了屋子!
实在没有什么事情更令得她高兴的了,而且,这时她冲出屋子,可以根本不必怕事后被木兰花责骂,因为她是去见那个年轻人的!
而木兰花要她等在家中,正是等那个年轻人,这不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事么?穆秀珍直奔向她当选“汽车小姐”而赢得的那辆“雷鸟”跑车,午夜的公路上,可以说根本没有什么车子,她将跑车驶得极快,不消五分钟,便已进了市区鸟。
而当她驾着车,来到了芬芳戏院门口的时候,她立即看到一个穿着整斋西服的年轻人,从街角处,转了出来,直趋她的汽车之前。
那年轻人的容貌和自称“旋风”的那个很相似,但是年龄却轻得多,看来不到二十岁,他来到了汽车之前,穆秀珍道:“喂,就是你么?”
那年轻人一怔,道:“木兰花小姐呢?”
穆秀珍没好气,道:“她没有空,是她派我来的,你是什么人?咋天晚上曾和我们见面的那一个人呢,他在什么地方?”
那年轻人呆了一呆,道:“那是我大哥。”
“噢。”穆秀珍很有兴趣地望着那年轻人。
那年轻人想来从来也未曾被一个美丽的异性这样直率地逼视过,是以他迅速地脸红起来,为了掩饰他的尴尬,他必需找点话来讲,所以他道:“我们一共是五兄弟。”
穆秀珍道:“是了,那天晚上,你一定是那四个蒙面持枪汉子之一,是不是?刚才向我打电话的是什么人,是你们的大哥么?”
那年轻人摇头道:“不是,那是我二哥。”
穆秀珍打开了车门,道:“上来吧,带我去见你的四位哥哥!”
那年轻人迟疑了一下,道:“由我来驾车,而且,穆小姐,你要带上……这个。”他自袋中,取出了一个眼罩来。
穆秀珍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她陡地伸过了头去,她的嘴唇几乎碰到了那年轻人的脸颊,道:“小兄弟,你听着,由我来开车,你来指路,这个眼罩,如果你喜欢戴,那你就戴上好了,如果你想我戴,那是休想,听到了没有,上车!”
那年轻人更窘了,他还想讲些什么,可是穆秀珍一伸手,便已将他拉上了车子来,道:“好了,我们到什么地方去?”
那年轻人显然知道是斗不过秾秀珍的了,是以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道:“到麦席生路,四十二号,他们全在那里。”
“这样才痛快哩,小兄弟,你年纪还轻,要记得,和人打交道,越是痛快,越能交上朋友,知道了么?”她一面发动车子,一面居然老气横秋地教训起人来。
其实,她口口声声叫那年轻人为“小兄弟”,而她的年纪,也绝不会比那年轻人大多少的,她心中得意,一面驾着车,一面哼着歌,忽然她又问道:“是啊,你们五兄弟,姓什么?你叫什么名字?要不然我可没有法子称呼你们了。”
“我……我们姓云,天上云彩的云。”
“嗯,这个姓很冷门。”穆秀珍随口应着。
“我叫……我叫云五风。”
穆秀珍转过头来,向那年轻?望着,由于她不望着前面,她又将车子开得极快,因之车子一侧,几乎向墙上直闯了过去。
幸而云五风见情不好,连忙一脚踏向煞掣,将车子停住,而穆秀珍却仍然目不转晴地在望着云五风,道:“怪啊,你的名字,我好像很熟!”
云五风的面色很红,他有点自负地道:“我是亚洲第一届长途海泳的冠军,穆小姐,你是游泳的能手,自然……会听到过我的名字了!”
穆秀珍恍然大悟,道:“对了,你就是被人家称为“人鱼”的游泳健将云五风,怪不得你的名字那么熟,怎么,除了游泳你们还干盗贼的勾当?”
“穆小姐,千万别取笑。”云五风连忙否认。
“我可没冤枉你们,”穆秀珍向来是口没遮拦的,这时更是滔滔不绝地讲了下去,“你们不是是偷了沙炳兴的很多钱么?”
云五风没有出声。
“而且,”穆秀珍更进一步道,“你们还很善于装神弄鬼,是不是?唔,告诉我,你们是用什么法子来扮鬼扮得那么像的?”
云五风的神色,显得又是气愤,又是尴尬。他涨红了脸,一句话也讲不出来,穆秀珍“哼”地一声:“男子汉大丈夫,像大姑娘一样!”
云五风除了苦笑之外,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因为穆秀珍的词锋,如此犀利,他还有什么还口的可能?他只好转过头去,幸而这时候,车子已经驶到了麦席生路了。
车子在四十二号前停了下来,麦席生路四十二号,是一幢十分古老的房子,在门口两旁,甚至还有着两条大石柱。
那两条石柱,本来可能是澄白色的,但这时,由于年代太远,在附近街灯的照射下,看来却已然变成深灰色了。
穆秀珍才一停车,云五风便跳了出来,穆秀珍也下了车,两人一起上了石阶,来到了大门之前,云五风并不去按铃,只是拿出钥匙来,打开了门,门内一片漆黑,他先走了进去,穆秀珍才听得他的声音道:“请进来,小心些。”
穆秀珍一步跨了进去。
她才跨进了一步,门便关上了,眼前更是一片漆黑,紧接着,便是“拍”地一声响,云五风亮着了电灯,穆秀珍一看,不禁呆了!
她只在一架升降机之中!
她记得是跨进了大门只不过一步,这所屋子一进大门就是升降机,大门原来是升降机的门,这种设计,实在是匪夷所思的。
云五风当然也看出了穆秀珍面上的惊讶,他解释道:“大门有两扇,右边的那扇,一打开就是升降机,左边的那扇,则是正常的。”
穆秀珍由于突然吃了一惊,没好气道:“贼巢之中,总有点古怪的,也算不了什么,我们现在,是向上还是向下啊!”
云五风的脸又红了杠,但是他却并没有争辩,只是拔了一个按钮,升降矶向下落去,但是几乎立即停住,门又打了开来。
他们走出了升降机,外面是一个厅堂,厅堂的陈设全是旧式的酸枝木的,显得古色古香,当然和那具升降机,十分不调和。
他们才跨出升降机,便有一个人,自一扇边门中走了出来,云五风忙迎了上去,道:“四哥,穆秀珍小姐已来了!”
那迎出来的人呆了一呆,道:“木兰花呢?
穆秀珍不等云五风回答,便大摇大摆地走了上去,道:“不用等木兰花了,她没有空,有什么话和我说,全是一样的。”
那人显然又考虑了一会,才道:“请进来。”
穆秀珍跟着他们两人,走了进去,一进房门,穆秀珍便吃了一惊,那是一间卧室,另有两个人坐着,和一个躺在床上。
令得穆秀珍吃惊的,是那个躺在床上的人,正是她曾经见过的人,穆秀珍也知道,他是云家五兄弟中的大哥云一风。
这时云一风的面色,苍白得极其可怕。
而他的胸口,却扎着绷带,在雪白的绷带上,隐隐有血渍沁出来,他的伤势一定十分沉重,这是从房间中不寻常的气氛中可以感觉得出来的。
穆秀珍呆了一呆,道:“这人受伤了,可有医生来看过他?”
她一出现,躺在床上的云一风,异动了一动,看他的样子,像是想坐起身来,但是他却只是异动了一动,用十分低的声音道:“穆小姐,告诉木兰花别……到沙炳兴的家中去。”
穆秀珍一呆,道:“谁说她去了?”
“我想,昨天她等不到我……她一定会到沙炳兴家中去的,告诉她别去……她如果去了……那是极其危险的。”
穆秀珍呆立着,一时间不知怎样回笞他才好。
她自然是没有法子转告木兰花的,因为木兰花和高翔两人,已不如到什么地方去了,他们可能是早已到沙炳兴的家中去了。
当然也可能根本不是的,穆秀珍呆了半响之后,道:“你们打电话叫我来,就是为了讲这句话么?这样的一句话不能在电话中说?”
云一风挥了挥手,坐在床边的另一人道:“穆小姐,我们本来是想见木兰花的,如今她既然不来,那表示她十分看不起我们,而我们的大哥,仍然对你们提出了这样的忠告,你们别将这忠告当作耳边风,如今,你可以回去了!”
穆秀珍一听,不禁勃然大怒道:“放屁,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木兰花不来,当然有她的道理,你们将我召了来,想我就这样走,可没那么易!”
云二风站了起来,冷冷地道:“你想怎样?”
云五风失声叫道:“二哥!”
云二风叱道:“五弟,你别管,穆小姐,你快些离开这里,你已得了忠告,这个忠告,是可能救了你们的性命的!”
穆秀珍一掌击在桌上,道:“不行,我既然来了,你们就得将什么都讲出来给我听,一点也不准保留,听到了没有?”
穆秀珍以为云家别的兄弟,也像云五风那样容易对付,她却是大错而特错了,云二风一声泠笑,一翻手,手中已多了一柄十分小巧的手枪。
躺在床上的云一风道:“二弟,别——”
可是,他才讲了二个字,云二风已连射了三枪!
那三枪所发出的声音并不大,子弹呼呼地自枪口射出,在穆秀珍的头顶和两边颊边掠过,距离只不过半寸许而已!
穆秀珍的脸涨得通红,她的心中,实是怒到了极点,云二风以为这样就可以将她吓倒,那实在是大错而特错了!三下枪响一过,云二风冷冷地道:“怎样,你走不走?”
穆秀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走!”
可是,随着她那一个“走”字,她的身形突然一矮,一伸手间,已然抄起了一张椅子,向云二风疾抛了出去,同时,她的身子,也向前跃出!
在她的身子向前跃出之际,她右手一翻,“叭叭叭叭”四下响,弹出了四颗铁弹子,四面射了开去,令得其余之人,各发出了一声惊呼!
穆秀珍的动作,突然之极,当她随着那张椅子一起向前扑去的时候,各人可以说是一点预防也没有的,云二风的身子,被椅子砸中,他猛地向后倒去。可是,云二风的身手,也十分敏捷,他一跌倒在地,立时着地滚了过来,滚到了穆秀珍的身边,一伸手,便拉住了穆秀珍的双脚!
穆秀珍的双脚被拉,身子站立不稳向后倒去。
也就在这时,有一团东西,向她飞了过来,那团东西,带着一股强烈的腐臭味,穆秀珍来不及躲开,恰被那团东西抛中。
她只觉得一阵恶心,脑子立时昏迷了起来。
她几乎是立即变成半昏迷状态的了,但是她邻还可以听得到人的讲话声,她听得在静寂中,云一风叹着气,道:“我们不必和她们作对的!”
云二风则抗声道:“可是,她们定然会阻我们行事的!”
云一风又叹了一声,道:“那大可以慢慢商量,将她的眼睛蒙上,五弟,仍然由你……由你送她回……她的家中去!”
云五风却道:“大哥,她来的时候并没有蒙上眼晴!”
穆秀珍又听得,在云五风的这句话说出口之后,几个人都发出了一下惊呼声,那是她听到的最后的声音,接着,她便昏了过去。
※※※
木兰花和高翔一起出了屋子上了车,高翔才道:“兰花,秀珍在生气,为什么不让一起去?”木兰花道:“我是特意如此的,因为我们的行动万一不小心,警方的声誉又必然会受到重大的打击,而秀珍正是任何情形下行事都不小心的人!”
高翔笑了一下道:“那你已决定去处了?”
“是的,我们到沙宅去。
“为什么?”
“我推测“旋风”和沙炳兴之间,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纠葛,明白了这种纠葛的性质,也就可以明白整个事情了,是不?”
“可以这样说。”
“我更认为,在沙宅天花板上的两个暗室中,一定有着我们所需要知道的秘密,我们现在就去,偷进去看看。”
“兰花——”高翔叫了一声,“要到那密室,只有从沙炳兴的卧室中走进去的!”
“是啊,所以我们的行动,必需万分小心,绝不能让沙炳兴知道,要不然,沙炳兴不知又可以制造出多少事来诬蔑警方了,这也是我不带秀珍来的原因!”
高翔坐直身子,他知道这必需振作精神才行。
因为,单说偷进沙宅,已不是一件易事,而要在沙炳兴的卧室中偷进去,进入暗道,直达密室,那更是十分困难的一件事。
要应付那么困难的任务,没有饱满的精神是不行的!木兰花驾驶着车子,半小时后,便在沙宅的附近,停了下来,然后,他们两人一起向前走去,他们错开了正门,来到了围墙边上。
两人贴墙而立,他们倾听着。到他们听不到有什么异样的声响时,木兰花才一扬手,抛出了附有铁钩的一股绳索。
铁钩钩住了围墙,他们两人都迅速地爬了上去。
然后,他们几乎毫无声息地落在花园中。
当他们两人刚一落在花园中的时候,远处有几下狗吠声传了过来,但是不一会,狗吠声便停止了,他们也开始向前走去。
由于整件事件,到如今为止,处处都透着十二分的诡异,所以这时,他们在深夜偷进沙宅来,他们的心中,也十分紧张。
他们藉着花园中树木的掩护,迅速而小心地向那幢古色古色的大屋接近,终于来到了墙脚下。他们看到有两个人在巡逻着。
这两个人当然是沙炳兴雇来的,但是这两个人却没有发现他们。到了墙脚下,木兰花再度以极其纯热的手法,抛出了那根绳子。
绳子末端的铁钩,钩在二楼的窗槛上,木兰花拉了拉,觉得已经钩实了,才转过头来,低声道:“我先上去,你看到我进了窗子之后,将绳子抖上三下,才开始爬上来!”
高翔低声道:“如果你出了事呢?”
“那你就快退出去,立即再以警方人员的身份公开来找沙炳兴!”木兰花一面讲,一面已迅速无比地向上,攀了上去。
她攀到了窗前,一手拉着绳子,支持着整个身子,一手取出玻璃刀来,在窗子的玻璃上削了一个圆圈,又取出了一个橡皮塞,将那被削破的玻璃片,吸了下来。
然后,她从那个洞中伸手进去,弄开了窗栓。
她轻轻将窗子拉开,一翻身,跳了进去。
木兰花不知道那间是什么房间,她也不知道那间房间之中,是不是有人,是以她极其轻巧地跳了迳去之后,立时蹲了下来。
她蹲着不动,大约有二十秒钟,直到她确定了房间中绝没有别的声音时,她才取出电筒来,缓缓地照了一转,她看清了,那是一间卧室。
但是这间卧室的床上,却并没有人,这可能是一间客房,如今没有人客,当然空置着了。木兰花松了一口气,回到窗口,将绳子拉了三下。
不到半分钟,高翔也跳进了房间。
木兰花连忙收起了绳子,高翔在这时候,早已用百合匙将房门打了开来,他将门拉开了半寸,向外面望去。门一打开,光线便透了进来,外面是走廊,走廊的灯光,十分明亮。由于他们曾来过一次的,所以他们立即便认出了沙炳兴的卧室,在他们的斜对面。
若是算起距离,约莫是十二码左右。
但是,他们却并没有立即越过这短短的距离!
因为,在沙炳兴的房门口,坐着两于彪形大汉。那个彪形大汉,全都穿着黑衬衫,在衬衫的袖子上,绣着“BE”两个英文字母。
高翔和木兰花两人,一看就可以知道,这两个人是本市“黑鹰保护社”中的人。这家保护社中的人员,全都精娴柔道和空手道,他们接受一切危险的任务,自然也包括守护在内。沙炳兴聘请他们来保护,也是自然而然的一件事。
可是这时,对木兰花和高翔而言,事情却麻烦了!
他们想到天花扳之上的密室中去查究,一定要由沙炳兴的卧室壁橱中的暗道进去,首先他们得进入沙炳兴的卧室才行!
但沙炳兴卧室门口,却有两个人寸步不离地守着!
他们看了片刻,又轻轻地关上了门。
高翔低声道:“兰花、我们用强烈的麻醉剂,使这两个人昏迷几小时,那实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让我先出去对付他们。”
“不,遣样沙炳兴就会知道有人上去过了!”
“给他知道又怕什么?我们早离开了!”
木兰花停了片刻,才道:“高翔,你不觉得,我们上次进入暗道的时候,沙炳兴一看到那木梯上有脚印,他的面色是何等难看?而且,他说这暗道几乎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可知道上面一定极度的秘密,如果他知道有人又上去过,那么他可能会因此做做出很多我们意料不到的事情来的。”
“那么,”高翔耸了耸肩,“有什么法子进去呢?”
木兰花又想了片刻道:“如果他卧室的门是锁着的,那么你估计,打开那门,需要多少时间?”
高翔一呆,道:“那我是无法估计的,因为我不知道他装在门上的是什么锁,但如果使用锁孔炸药的话,那么两秒钟就够了!”
木兰花不禁笑了起来,道:“一样要试用炸药,何不就使用强烈麻醉剂呢?既然没有把握,那我们只好将他们两人麻醉过去了!”
高翔点了点头,又将门推开了半寸,他伸出一柄枪法,瞄准了之后,连扳了两下,在几乎没有声响的情形下,两枝针已射了出去。
那两个大汉,显然也是十分机灵的人,他们立时抬起头来。然而,当他们抬哲头来之时,两支利针,也早已射到了!
高翔射出那两枝针,都射中在两人的面颊上。
他们两人陡地一呆,伸手向面颊上摸去,可是他们的手还未曾碰到针尾,身子便已然摇幌着,要向下倒了下去了。
木兰花和高翔两人,也就在此时,推开门,向前疾窜了出去,在那个大汉还未曾发出砰然巨响倒下来之前,将他们的身子扶住。
然后,又将他们轻轻地放了下来。
木兰花向高翔使了一个眼色,高翔已在开那卧室的门了,那卧室的门,果然十分精巧,高翔化了足足五分钟的时间,还不免发出了两下轻微的“卡卡”声,才算将锁打了开来,可是当他握着门球,转动着去推门时,门却并没有应手而开!
锁是肯定已被打开的了,但是却推不开门来,这种情形的解释,只有一个,那便是,门已在里面被拴上了,这是一个十分麻烦的事情!
在高翔开锁的时间内,木兰花已将那两个汉子扶了起来,坐在椅上,并且取下了他们面颊的麻醉针,看来那两个汉子和常人无异。
这样的情形,如果有人来,他们要避过去,倒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他们打不开门,那却是十分麻烦的事情!
木兰花来到了高翔的身后,用极低的声音道:“里面有门拴?”
高翔点了点头。
木兰花取出了一枝笔形的仪器来,顶端有一个小小的表,表上是有指针的,木兰花将之放在门缝,慢慢地自下而上地移动着。
那是一枝金属探测仪,利用磁性敏感的反应,可以探测出在木门的后面,什么地方有金属来,有金属的地方,当然便是门栓的所在处了。
当那仪器移到下门球之上两尺处的时候,指针颤动了起来,木兰花继续向上移着,一直到了门顶,指针都末曾再动过。
木兰花指了指那地方,已取出了一柄有着极其锋锐钻头的小形摇钻来,,在那地方钻了一个孔,然后,她再以一根一端有尖钩的硬铁丝,伸进孔去。
她小心地用那根硬铁丝钩动里面的门栓,她当然无法看清门内的情形,但是她却可以凭感觉而知道铁钩有没有钩中门栓。
约莫过了七八分钟,木兰花的面上有了喜容。
又过了半分钟,只听得门内传出了极轻微的“拍”地一声,木兰花连忙缩回了那股硬铁丝来,他们两人也各自跳开一步,在门的两旁,贴墙而立。
他们已然钩开了门栓,但刚才都发出了“拍”地一声响,如果已惊醒了房中的人的话,他们小心的行动,就可以使得他们更易脱离险境了!
他们等了约莫半分钟,并没有听到房内有什么动静,木兰花首先又来到了门前,旋着门球,轻轻地将门推了开来,闪身而入。
当木兰花闪进卧室之际,高翔也立时跟了进来,两人的动作,配合得十分紧密,但是,木兰花在进了门之后的一刹间,高翔还未曾进来,门也还开着,走廊中的光线射了进来,木兰花一眼就看到,床上的被褥十分整齐,根本就没有人!
高翔随即进来,将门关上。
木兰花低声道:“高翔,沙炳兴不在!”
高翔陡地一呆,连忙亮着了小电筒。
沙炳兴不在床上,也没有坐在房内的沙发上,他根本不在房中!他不在房中,又何以弄了两个人守在门口呢?这可能是他的空城计!
不管沙炳兴用的是什么计,他不在卧室中,对木兰花和高翔两人的行事,总要方便得多的,因此他们不再耽搁,立时打开了壁柜的门。
高翔走了进去,用小电筒照着字键,根据他上次听来的号码,迅速地转动着,高翔的确不愧是第一流的开锁专家!
不到三分钟,他已打开了暗门,向木兰花招了招手,两人一起走了进去,木兰花顺手“拍”地一声,开着了电灯。
那道木梯的脚印,十分杂乱。
他们向木梯上走去,高翔走在前面,到了尽头,顶开了那块木板,和木兰花两人,先后来到了二楼的天花板的上面。
上面十分黑暗,两人都吸了一口气。
高翔当然不信有鬼,可是在这样漆也似黑的黑暗之中,而这个地方,又是一个十分诡异的地方,高翔的心中,不但紧张,而且还相当害怕。
他的手心中,已隐隐地在出汗了!
他们两人,在黑暗中站立了约莫一分钟,木兰花才先着亮电筒,电筒的光芒十分微弱,但是却也可以看清眼前的情形了。
木兰花向前看去,只是眼前的一切,和上次来的时候,并没有两样,这里实在是一个通道,左右各有一扇门,在那两扇门内,才有着他们要得知的秘密!
木兰花向左指了指,表示先去看左首的房间。
高翔在木兰花手中电筒光芒的照耀下,来到了那扇门前,他先试着握着门柄推了一推,都不料门根本没有锁着,竟应手而开!
高翔陡地一呆,忙又将门关上。
木兰花一步跨向前来,道:“怎样?”
“门没有下锁。”
“里面也没有灯光,我们推开门,一起进去,你向左闪,我向右闪,你等看到我亮了电筒之后,才可以有所行动。”木兰花吩咐着。
她熄了手中的小电筒,四周围重又一片漆黑,高翔一伸手,将门推开,两人立时闪了开来,他们只觉得立脚之处十分软,分明是铺着极厚的地毡,除此之外,由于眼前一片漆黑,他们什么也看不出来。木兰花已经取出了红外线眼镜戴上。
在缸外线的作用之下,木兰花的眼前,呈现一片暗缸色,她立时看清了眼前的情形,那由于它是在屋顶之下的,因此它的一边,是斜向下的,地上的确铺着地毡,地毡的花纹,看来还十分之复杂,而令得木兰花惊讶的是,那一大房间,竟是空的!
木兰花立时着亮了小电筒,电筒的光头,照在墙上的电灯开关上。高翔立时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先关上了门,然后亮着了电灯。
由于在黑暗中久了,电灯才亮的时候,高翔感到了一阵目眩,他用手遮住了额头,向前看去,当他看到了眼前不但一个人也没有,而且连一件家俬陈设也没有之际,他也不禁呆了一呆,道:“兰花,什么也没有,这是怎么一回事?”
木兰花取下了红外线眼镜,呆呆望着地。
显然,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慢慢地向前走着,由于落脚之处十分柔软,所以她便低头看去,她一眼便看出,那一张地毯,是世界着名的蒙古地毡。
那张地毡十分之大,木兰花从来也未曾见过那么大的一张地毡的,它几乎将那间大房间全铺满了,它至少有五百方尺那样大。
地毡可以看出,已非常之旧了,但是图案,颜色,却仍然十分鲜明,在地毡的中心,织着一大群奔马,栩栩如生,在那一大群奔马之旁的,则是一圈又一圈如意纹,十字纹,龙纹,风纹,围字纹的图案,这是一张极其精美的地毡。
这张地毡,可能还是古董,它的价值,自然是非同小可的。那么名贵的一张地毡,却铺在这里,这事情实是十分怪异的。
木兰花和高翔南人,在地毡上踱着步,他们两人显然正在想着同一个问题,这张地毡,是什么意思呢?有什么作用呢?
几分钟之后,他们一起抬起头来。
显然,他们都未曾想出什么结果来。
木兰花向高翔做了一个手势,高翔关了灯,木兰花再戴上了纹外线眼镜,他们离开了这间房间,又向右首的门走过去。
高翔握住了门球,轻轻地旋转着,门也是未曾锁的。
木兰花低声道:“和刚才一样!”
高翔会意,用力推开了门。
可是,这一次,却和上次大不相同了!
上次,他一推开门之后,便立时跃了进去,木兰花也跟在他身后跃进来的。然而这一次,门一推开,高翔根本未及向前跳出,便整个都呆住了。
不但高翔呆住了,连木兰花也呆住了!
门一推开之后,眼前竟是一片光亮,而绝不是他们想像中的黑暗,接着,他们便听得里面,传来了凄厉而难听之极的笑声!
在那一刹,尽管木兰花和高翔两人,都是机警之极的人,但由于事情的发生,实在太以突然了,是以连他们也僵立着不动。
而突然之间,笑声停止了。
他们听到了沙炳兴的声音,沙炳兴的声音,也十分凌厉,但更多的是惊讶,只听得他怪声叫道:“是你们,是你们!”
高翔和木兰花两人,直到了此际,才有机会定睛向前看去,他们看到,那问房间中的陈设,十分简单,只是一张酸技的方桌,和四张高背的椅子。
在正对着门的一张椅子上,坐着沙炳兴。
而沙炳兴的手中,却握着一枝枪。
那绝不是一柄普通的手枪,而是有着一个相当大的轮膛,可以放射六枚小火箭,杀伤力极强的火箭枪!高翔和木兰花一看到这等情形,更是进退两难!
事实上,他们也实在可以说狼狈到了极点!
他们两人处于不利的环境,这当然不是第一次了,然而处在那样尴尬的处境中,这却是在这次之前,从来未曾发生过的事情!
沙炳兴面色铁青,盯着他们。
过了好半响,才听得他又道:“是你们!”
他一面说,一面已将手中的火箭枪放了下来,同时,用手托住了额角,可以看出他的样子,十分之疲倦,几乎已不能再支持了!
木兰花和高翔互望了一眼,高翔速忙走向前去,轻易地将桌上的火箭枪取了过来,道:“沙先生,这是十分危险的武器,你不应该碰它的!”
沙炳兴并没有回答。
木兰花也走了进来,她看到,在那幅墙上,挂着四张炭画像,画像是传统的中国人像画法,画中的人都在四十上下年纪。
那四个人中,有一个一望而知是沙炳兴。
另外三个人,都是陌生的,但是其中的一个,却令得木兰花的心中一动,她觉得这个人非常脸熟,那种坚定的脸部轮廓,实是使得她觉得脸熟。
但是她并没有机会去进一步思索,已听得沙炳兴突然咆哮起来,道:“出去!出去!你们替我滚出去,快滚出去!”
高翔有点不知所措,一连后退了好几步。
木兰花疾转过身来,她的声音十分温和,道:“沙先生,你镇定些,你在这里等人,是不是?我们先来了一步,你要等的人,可能随后会来的。”
沙炳兴喘着气,不再高叫了。
木兰花又道:“或者,我们在这里,和你一起,等你要等的人来了,我们可以给你一点帮功,你认为我的话有理么?”
沙们兴又呆了许久,才僵硬地点了点头。
木兰花松了一口气,向高翔使了一个眼色。
他们两个人,一左一右,在沙炳兴的两边,坐了下来,木兰花道,:“沙先生,事已至此,你也应该将一切向我们说明白了!”
沙炳兴却已恢复了镇定,只听得他冷冷地道:“你说什么,我实在不明白,什么叫做“事情已到了这等地步”?我不明白。”
“唉,沙先生,你一定要我讲明白么?以你在社会上的地位,以你所拥有的财产而论,今晚,你竟想做一个杀人犯,事情还不严重么?”
沙炳兴的脸色,在木兰花锋锐之极的词锋之下,又变成死灰色,他的身子在微微发抖,但是他却回答道:“笑话!
“沙先生!”木兰花更进一步地逼问,“我们两个人在这里出现,对你来说是一个意外,但你在这里,的确是在等人的,而如果来的不是我们,而是你等的人,我想你一定已经毫不犹豫地开了枪,而且,你也已成了一个杀人犯了,是不是?”
在木兰花的连连紧逼之下,沙炳兴神色变幻不定,可是他却发出了连声的冷笑,转过头去,道:“高先生,你们有入屋搜查令么?”
高翔呆了一呆,神色尴尬。
沙炳兴又冷笑了起来,道:“那么两位私入民居……”
木兰花一挥手,道:“少废话,如果你可以肯定不要我们帮助的话,那么你大可以公事公办,你可以控告我们有罪!”
高翔立时接了上去,道:“如果你还想我们帮助的话,那么,当然你不必追究有没有搜查令了,沙先生,是不是?”
沙炳兴抬起头来,望着上面,上面全是一根一根的椽子,实在没有什么好看的,他自然只是在思索。过了难堪的几分钟之后,沙炳兴才道:“我当然要你们的帮助,因为我的生命,财产,全都受到了极大的威胁,我当然需要帮助的。”
“很好,我们可以帮助你,但我们首先得了解事实的真相——例如,你所说的威胁,是来自那一方面,什么人?”木兰花试探着问。
“我不知道,你们也别问我!”
沙炳兴的态度如此横蛮,高翔已经十分愤怒了,但是木兰花却还是十分心平气和地道:“我想,是旋风,是不是他?”
当木兰花一讲到“是旋风”这句话时,她的心中,陡地一亮,她想起来了,墙上那四幅中的一幅,她感到面善的,正是像那自称旋风的年轻人!
在画上的那个人,已有四十开外年纪,当然不是那个年轻人了,但是容貌既然如此相似,那自然是他的上代了,说不定就是他的父亲!
事情已经有点眉目了!
那个自称“旋风”的年轻人,当如此严厉地攻击沙炳兴,那自然是沙炳兴曾对他的上代,做过许多不道德的事情。
木兰花的心中十分兴奋,因为她已找到了使顽强的沙炳兴投降的武器了,她双手按在桌上,道:“前天晚上,我已经见过旋风了!”
沙炳兴陡地一征,但是出乎木兰花的意料之外,他却突然大笑了起来,木兰花感到有点狼狈,因为她预料自己的话,只会使对方大吃一惊的。
她为了挽救自己的狼狈,连忙又指着墙上那四幅画像中的一幅,道:“那是这个人的后代,我一看可以看出来了。”
还句话生效了!沙炳兴的笑声突然停止。他凝视着木兰花,木兰花也望着他。两人对视着,好一会,沙炳兴才缓缓地道:“如果你已经见过他,那么,你还来问我干什么?你又何必到我这里来?”
木兰花这时,心中十分为难。她的确是见过那年轻人的,可是,她和那年轻人的会见,却是一场无结果的会见,因为她并未曾对那年轻人增加丝毫了解!
所以这时候,她对沙炳兴的反问,难以回答。
因为她实在是不知道这事情的内因!
但是木兰花是十分机智的人,她立时道:“我当然见过他,如果没有,我怎么迳指他是这人的后代,而不指另外两个?”
沙炳兴又不说话了,木兰花再度占了上风,她又道:“他当然也对我说了不少你和他之间的事,可是我却不相信你真的是如此卑鄙无耻!”这一句话,简直就像是利矛一样,投中了沙炳兴!
沙炳兴的身子,陡地站了起来。
由于他站起得太急了,他身后的椅子倒了下来,“咚”地一声,倒在楼扳上,他连忙俯身想去扶起椅子来,想以此来掩饰惊慌。
可是,他的手在不断地发抖,终于要靠高翔的帮助,才扶正了椅子,重新坐了下来,然后才道:“他什么……都……说了?”
“几乎是那样!”
“他什么都说了?”沙炳兴又怪叫了一句。
木兰花点了点头,虽然她其实什么也不知道,但是她却必需装出她已知道了一切的样子来,是以她再度点着头,道:“是!”
“放屁!”沙炳兴的声音,实是尖利得可怕,“完全是放屁!他讲的没有一句是真话,一句也没有,他全是在造谣!”
沙炳兴讲着,陡地跳了起来,冲到了墙前,将那张画像摘了下来,重重地砸在地上,“哗”地一声,玻璃被砸碎了。
而沙炳兴还在用力地踏着,将画框踏了个稀烂,然后,他才将那张画像拾了起来,“嗤”地一声响,将之撕成了两半。他还要再撕的时候,木兰花突然看到在画像的下端有着一行字,她连忙一步跨出,一伸手,便将画像的下半部抢了过来。
高翔也在这时,离开了座位,扶住了沙炳兴。
木兰花一将半幅画像抢在手中,连忙去看那一行字,只见那一行字是、浙江湖洲云旋风画像九个字,在一幅画像之下,有那样的九个字,实在是极普通的一件事。
但是木兰花却立即呆住了!
不但木兰花呆住了,当木兰花立却将那半张画像,扬了起来,给高高翔也看清了那九个字之后,高翔也陡地呆了一呆,向旁退出了一步。
沙炳兴不再呼叫跳动了,他像是石头人也似地站着。
木兰花和高翔两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齐声道:“沙先生,原来不是姓沙!”
这句聒实在是非常之可笑的,在本市,谁不知道统属着数不清企业的沙氏机构?谁又不知道沙氏机构的总裁沙炳兴?
如果说沙氏机构的总裁,居然不是姓沙的话,这不是太可笑了衣?真难想像像木兰花和高翔那样机智的人,竟会问出那么可笑的问题来的。
沙炳兴呆了一呆,怪住笑了超来,道:“笑话,我当然姓沙,我不姓沙,又姓什么?我是沙氏机构的总裁,谁不知道这一点?”
高翔不等他讲完,陡地向前,跳了过去,高覃跳向墙上所挂的沙炳兴的画像的。可是沙炳兴也在此时,身形一转,也转到那幅像前,他用背部遮住了那画像,双目圆睁,道:“别碰它!”
“沙先生,如果你真是姓沙,名炳兴,那么在这张画像之下,一定会有着题名的,是不是?”高翔一步一步地逼过去。
当高翔来到了沙炳兴身前的时候,他陡地捉住了沙炳兴的手,用力一拉,将沙炳兴的身子,拉得向外冲出了好几步!
可是,出乎高翔意料之外的是,正当他要放手的时候,沙炳兴的身子突然一缩,背部撞向高翔,同时他的身子一弯,双臂用力一摔,竟将高翔从他的头上,直摔了出去!
高翔身不由主地向前疾跌而出,重重地跌在七六尺之舛!而沙坍兴则已冲向前去,将墙上他自己的画像,摘了下来。
高翔跌在七八尺开外,立时一骨碌爬了起来。
可是他想阻止沙炳兴去摘他自己的画像,却已不能了,他只得焦急地叫道:“兰花,快想办法,他一定想毁去这张画!”
木兰花却冷冷地道:“我想不会的,因为孟廷栋先生,出名的足智多谋,他又何必那么笨,高翔,你说我的话对么?”
鬲翔陡地一呆,一时之间,他还不明白什么意思!
可是接着,“哗啦”一声,已将画像摘在手中的沙柄兴,双手突然一松,他手中的画像,落了下来,画框上的玻璃,也跌得粉碎了。
画框当然也跌坏了,在那画像之下,的确,有着一行字,那是“山东德州孟廷栋画像”几个字!
高翔惊讶地叫道:“兰花,你——”
他是在惊讶何以木兰花在未曾看到了那二行字之前,便已知道了沙炳兴的真姓名了——因为黑目前的情形来看,孟廷栋一定是沙炳兴的真姓名了。
但是,高翔的话还未曾讲完,便听得沙炳兴发出了一声尖叫,道:“你,真的什么都知道了,你……真的都知道了?”
在他这样高叫的时候,他面上的神情,实在是可怖之极,只见他双手在半空之中,乱挥乱抓,像是他正在抗拒着什么巨大的妖魔一样!
在他不断的怪叫中,高翔和木兰花都不禁呆了一呆。
一切都是突如其来的,事情的变故发生得如此之快,令得木兰花与高翔两人,也无法应付,陡然之间,只见沙炳兴扬起的双手,向下一沉。
高翔和木兰花两人,都看到在那一刹间,自沙炳兴的手中,抛出了两团黑色的圆形物事,抛向地上,在他们两人连想也未及想一想那是什么之际,“砰砰”声响,那两团物事,已经爆了开来,大蓬浓烟,立时迅速四下散了开来。
浓烟四散的速度极快,高翔立时闻到那股特殊的气味,他急叫道:“兰花,小心,黑烟有毒!”事实上这时,他已看不到木兰花在什么地方了。
因为黑烟迅速地展布了开来,令得房间之中已充满了黑烟,他已经不能看到眼前的物事了,他只不过叫了几声,便剧烈地呛咳了起来。
也就在这时,他看到一条人影,向他疾撞了过来。
高翔认得出,那是沙炳兴!
而其时他虽然已感到天旋地转,但是他的神智还是十分清楚,他知道,必需拦住沙炳兴,一定不能让他冲出这间屋子。
是以,他猛地迎了上去,双手疾扬了起来,往向前冲来的来的沙炳兴头部,猛地击了下去。那时,高翔的神智,也已开始有点迷糊了!
他朦胧地感到,自己的那有力的一击,像是已击中了对方,可是他又感到,对方并没在被击倒,反倒是仍然用力地向前撞来。
而且,那一撞的力量极大!
那一撞,将高翔撞得连连向后退去,高翔甚至无法分辨自己又撞中了一些什么东西,总之,他是跌倒在地上的,而当他努力想要站起身来之际,那种辛辣的黑色气体,不但使他全身昏软,而且使得他的神智昏迷,他像是在旋转,不断地旋转。
在剧烈的旋转中,高翔终于失去了知觉。
※※※
穆秀珍终于醒了过来。
她一有了知觉,便立即怪叫了一声——不管三七二十一,猛地向前,击出了一拳,随着那一拳,只听得“砰”地一声响,她连忙睁开眼来。
当她睁开眼,定睛一看之后,她禁不住“啊呀”一声,叫了出来,原来她是坐在自己的床上,而刚才那一拳的结果却十分之惨!
因为她一拳正击在放在床头的那只瓷砖之上,当然,那只美丽的瓷砖已经跌了下地,打碎了!穆秀珍双手捧着头,站了起来。
一时之间,她当真认为自己是在做梦,如今梦醒了,自己还在床上,什么沌没有损失,可是,那一切,难道真是梦么?
云家的五兄弟,他们怕羞的小弟弟,受了伤的大哥,强悍的老二,自己曾和他们见面,曾和他们动手,难道那全是梦么?
当然不是!
穆秀珍直跳了起来,奔下楼去。
她才一下楼,便知道那不是梦了。
因为在客厅中,正有一个人坐着。
那个人的神态,优闲得这时他就像是坐在自已的家中一样,他手中握着一只酒杯,半注着酒,杯中的冰块相碰,发出轻轻的叮叮声息。
唱机已在播送出轻音乐的声音,他坐在沙发上,随着轻音乐的旋律,轻轻地摇着腿,看到穆秀珍出现在楼梯口,便向穆秀珍扬了扬手。
穆秀珍起先,还以为那是高翔,因为只有高翔,才可以在她们的家中这样自由自在,但是,她立即从那年轻人漆黑的西装上,认出了他是云家五兄弟之一。
穆秀珍暗中咬牙,她面上却也装出满不在乎的神气,向下走来,当她快要走到楼下的时侯,那年轻人站起身来。
他看来十分温文有礼,向穆秀珍微徵一鞠躬,道:“穆小姐,我是老四,五弟说你太美丽了,他自小就不敢和美丽的女孩子在一起,所以他不敢送你回来,是我送你回来的。”
云四风一面说,一面不停地注视着穆秀珍。
穆秀珍想起自己刚才是昏了过去的,而醒来之后,已回到了家中,而且还躺在自己的床上,那么一定是他抱自己上去的了。穆秀珍想到这里,不禁脸红了起来,她的心中也更愤怒了。
穆秀珍不但是一个相当鲁莽的人,而且她还是好胜心十分强的人,这时,她所想到的只是,自己是失败在他们五兄弟手中的,他们居然还派出一个人将自己送了回来,那自然是极看不起自己了,穆秀珍想到的只要报仇,要对方也吃点苦头!
她并没有进一步的去想一想,如果对方真对她有恶意的话,在她昏了过去之后,怎会将她好端端地送了回来,让她躺在床上?
穆秀珍心中已打定了主意,她一面红着脸,一面还在笑着,道:“噢,原来是这样么?云先生,既然来了,请坐啊!”
穆秀珍是一个十分爽直的人,她心中对人恨,虽然面上竭力装出微笑的样子来,也是不成功的,云四风早已看出来了。
是以云四风连忙后退了一步,双手乱摇,道:“穆小姐,我只是送你回来,我们不想再和你们动手,我们是绝无恶意的——”
可是,云四风话还未曾讲完,事情已发生了!
那时,穆秀珍已走下了楼梯,可是她的手,却还扶在楼梯栏杆上,而栏杆的尽头,是一根十分艺术的铜柱,铜柱上,则是一具爱神丘必特的像。
就在云四风讲到“没有恶意的”之际,穆秀珍的手,突然在那丘必必特像的背后,按了一下,丘必特像的手中,是持着一张张开的弓的,由于弓上,箭上,全漆着金漆,看来只是铜像的一部份,绝看不出那是一张真正的小弓,而那支小箭,在强力的弓弦弹射之下,也是可以射出很远的!
穆秀珍的手在丘必特像背后的掣上一按之后,只听得“铮”地一声响,那支只有三寸来长的小前,立时向前,电射而出!
云四风恰好站在楼梯口之前,只不过三码远近外,一听得铮地一声响和有一杖小箭,突然射了过来,他不禁为之陡地一呆!
一则是他绝料不到他送穆秀珍回来,穆秀珍竟会对付他的。二则,是因为那支小箭发射的位置,实在太巧妙了,是绝料不到的!
小箭的去势极快疾,就在云四风一呆之际,小箭已射中了的肩头,云四风低头向自己的肩头上看了一看,又抬起头来望着穆秀珍。
他甚至还在笑着,道:“这设计再妙也没有了,是……”
他一声“是不是”还未曾问出口,他的身子,便“腾腾腾”地向后,连退出了三步,恰好坐倒在一张单人沙发之上。
而当他坐在沙发上之后,他还是勉力地抬起头来。
看样子,他还想讲上几句话的。
但是他刚一张开口,小箭中的强烈麻醉剂,早已发作了,他头一垂,面上现出了一个看来十分古怪的笑容,便昏了过去。
这一切,其实是不到半分钟之内所发生的事!
穆秀珍一见云四风昏了过去了“哈哈”一笑,向前奔出了几步,这时,她反倒细心了起来,她先奔到了门口,向外望了一望。
她看她那辆新赢得的跑车,就停在门口,云四风显然就是用那辆车子送她回来的,而外面静悄悄地,也分明没有人!
穆秀珍这时,自然是反败为胜了,她心中的得意是可想而知的,但是她的心中也不免有点遗憾,她遗憾的是,竟没有人看到她制服敌人时的情形。
她来到了云四风的身前,将那枚小箭,拔了出来。
小箭射入云四风的肩头极浅,云四风可以说没有受到什么伤,但是他这时却身子发软,任由穆秀珍抓住他的胸口,将他提了起来。
穆秀珍开始在云四风的口袋之中搜寻了起来,她搜到了两柄十分小巧的手枪,和一只烟盒,那只烟盒内中当然有着许多古怪。穆秀珍准备放着,等高翔回来之后,再交给他去研究,因为高翔是小巧的间谍用的武器的专家,他可以将那烟盒完全拆开来的。
穆秀珍又在云四风的上衣口袋中,搜出一只银包。
那是一只黑鳄鱼皮的银包,十分华贵,银包中有不少美金,穆秀珍翻了一翻,心想将之顺手放在咖啡几上之际,忽然又有了新发现。
她发现那只银包,也是经过改装的,在她手指无意间按上去之际,有片鳄鱼鳞,竟向旁移了一移,而现出了手指大小的一幅软片来。
那软片当然是极其重要的东西,要不然也不会放在那样秘密的地方了。穆秀珍用两只手指夹住了那软片,向灯光照了一照。
她依稀看到软片中有字,有许多图案,但是她却无法看得清楚,因为那是微缩软片,必需经过放大,才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的。
穆秀珍将那软片放进她自己的口袋中,然后,她找了一股电线,将云四风的身子扶直,将他结结实实地绑在沙发之上。
做完了这一切之后,穆秀珍的心中更得意了,因为这时候,她完全占了上风,任何人在自己占上风的时候,总是希望有多一点观众的,穆秀珍自然也不能例外,也可以说是天从人愿。正在她心中嘀咕着,为什么木兰花和高翔两人还不回来的时侯,门铃响了!
门铃才一响,穆秀珍便叫道:“来了!”
她一面应着,一面三步迸作两步,向门口跳去,然而当她来到了铁门口的时侯,她不禁呆了一呆,并不是木兰花和高翔回来了。
站在门口的是沙炳兴!
沙炳兴的神态十分不正常,他头发散佩,面色青白,而且不断地在喘着气,而在他的双眼之中,也显得十分之愤怒。
他那种异常的神态,穆秀珍也注意到了。
是以,穆秀珍在门前,呆了一呆。
“开门!”沙炳兴的声音,十分嘶哑,“快开门!”
“沙先生,又有什么事发生了?”
穆秀珍虽然看出了沙炳兴的神态有异,但是她却想不不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一面开门,一面又道:“我兰花姐不在家。”
“我知道!”沙炳兴一侧身走了进来,到了穆秀珍身后。
“你知道?”穆秀珍,感到十分奇怪。
这时候,沙炳兴在穆秀珍的身后,已经掣了一柄手枪在手中了,可是穆秀珍却还未曾觉察,她得意地一笑,道:“沙先生,兰花姐虽然不在,但是,我却也捉住一个旋风神偷了!”
穆秀珍这一句话,令得沙炳兴陡地一怔。
他连忙收起了手枪,尽力使声音变得平和,问道:“你说什么?旋风神偷,你捉到了他们中的一个,真的,在那里?”
穆秀珍听出沙炳兴的声音中,像是十分惊讶,她更待意了,道:“你可是不相信么?他就在客厅中,是云家五兄弟中的老四。”
“云家五兄弟!”沙炳兴的声音又十分异样。
“是的,他们一共是兄弟五个人,姓云,我忘记告诉你了。”穆秀珍解释着,“他们五个人我全见过,也知道他们的老巢在哪儿。”
沙炳兴的眼珠,骨碌碌地在转动着,试探着问道:“他们……他们没有对你讲什么?没有对你讲起有关我的事情么?”
想起和云家五兄弟会面的情形,穆秀珍又不禁心中有气,道:“没有,他们没有说起你,他们只是要见兰花姐,岂有此理!”
沙炳兴又是一呆道:“他们没见过木兰花?”
“是啊,兰花姐一早就出去了,是了,”穆秀珍陡地想了起来,她转过身,望着沙炳兴,“他们曾经说起过你的!”
沙炳兴的右手,缩在衣袖之中,在衣袖中,他又握住了枪柄,沉声道:“是么?他们说起我什么?你讲给我听听。”
穆秀珍全然不知道有这样危机,她一面向屋内走去,一面道:“也没有什么,只不过他们说,叫兰花姐别上你家去。”
沙炳兴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又试探着问道:“你说你见到了他们五兄弟?他们五个人?”
“是啊,只不过他们的大哥,受了伤。”
沙炳兴闷哼了一声,没有再说什蹉,两人一前一后,已然走进了客厅,他们才一走进去,就看到云四风正在慢慢地抬起头来。
那时,云四风的面色,十分茫然,他像是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一样,可是当他将头全抬了起来之后,他却陡地震了一震。
他首先失声叫道:“穆小姐,你!”
他叫了四个字,便看到了沙炳兴。
只见他陡地一咬牙,骂道:“孟廷栋,你这个老贼——”
沙炳兴在云四风一开口之际,便陡地向前踏出了一步,那一刹间的变化,实在是来得太突然了,穆秀珍只看到云四风的双足,在地上猛地一蹬!
他的身子是被穆秀珍紧紧地绑在沙发上的,这一蹬,他身子当然不可能获得解脱,但是他连人带沙发,一起向下倒去。
几乎是同时,“砰”地一声枪响,发自沙炳兴的手上。
穆秀珍大吃一惊,一跃向前,手起掌落,向沙炳兴的右腕之上,直击了下去,却不料沙炳兴的身手,竟出乎意料之外的灵活!
他的身子陡地一闪,错开了穆秀珍的那一掌,而就在他的身子一闪之间,他又向着倒在地上的沙发,接连射了两怆。
穆秀珍在百忙之中,向云四风看去,由于沙发倒了下来,将被绑在沙发上的云四风的身子遮住,所以她看不到云四风。
但是穆秀珍却已看到,有几股鲜血,在沙发下面汨汨地流了出来,那分明是云四风已然中了枪了!穆秀珍虽然对云四风没有什么好感,但是对于沙炳兴这种类似疯狂的行动,她却也是绝不赞成的,她急忙向前冲去,想看看云四风的伤势,究竟怎样。
可是,她才跨出半步,便听得沙炳兴大喝了一声,道:“站住!如果你不听我的命令,我立时就开枪向你射击!”
穆秀珍陡然转过身来。
沙炳兴的手中握着枪,枪口正对准着她!
从沙炳兴握枪的姿势来看,他分明是一个用枪的老手,而从他面上的神情来看,他刚才那两句话,也绝不是说说玩的。
穆秀珍惊讶得瞪大了眼睛,道:“你疯了!”
“少废话,走,走出去!”沙炳兴扬着手中的手枪。
“那怎么可以?”穆秀珍怒道:“你向云四风射了三枪,他可能只是受了伤,我们如果不理他,他因为流血过多,也会死的。”
“让他死去好了!”沙炳兴的声音,冷得像冰一样。
穆秀珍从来也未曾遇见过一个如此冷血的人过,她的怒意陡地上升,大声道:“放屁,这是什么话?你一个人走好了!”
穆秀珍不顾一切地转过身去。
也就在她刚一转过身去之际,她看到了令地目瞪口呆的情形,云四风突然跳了起来,并且叫道:“穆小姐,小心!”
穆秀珍陡地一呆,云四风的身子向前疾冲了过来,撞向她,也就在这时,在她的身后枪声响了。那一枪,本来是一定可以射中她的!
幸而由于云四风的一撞,她的身子和云四风,一齐跌在地上,子弹呼啸着自她的身上飞过,云四风一个翻身,滚了开去,顺手抄起了一张椅子,向前抛了出去!
但是他那一张椅予,也没有抛中沙炳兴。
因为沙炳兴在一枪未曾射中穆秀珍,和看到了云四风突然跳了起来。已经以极快的身法,向门外奔了出去,当云四风跳了起来,奔到门口之际,沙炳兴已然到了铁门口了,他在铁门口,又连射了三枪,将云四风的追势阻了一阻。
接着,便是一阵汽车马达响,一辆汽车飞驰而走了。
穆秀珍这时,也跃了起来,赶到了门口。
她看到云四风转过身来,满身是血,可是看他的精神却十分好,不像是受了伤,想起刚才若不是他的一撞,自己一定中了枪,穆秀珍的心中,不禁十分不好意思,道:“云先生,你……不是中了枪么?你又怎能够跳起来的?”
云四风笑了笑,道:“穆小姐,你搜身的功夫,可不怎么到家,你看,这些小玩意你就没有注意到!”他伸手在一粒钮扣上一按。
只听得“拍”地一声响,钮扣破了,流出了像血一样的红色液汁来,云四风得意地道:“他发的三枪,根本没有射中我!”
“可是……可是你是给我……”
“那个么,你看这个!”云四风抽出了他裤上的皮带扣上按了一按,他那只皮带扣弹了开来,变成了一柄极锋利的刀!
“你身上的古怪玩意真多!”穆秀珍衷心地表示佩服。
“穆小姐,可是还是避不过你那一箭啊!”
云四风的回答,令得穆秀珍的脸上,陡地红了起来,云四风的话,是语带双关的,刚才,令得云四风昏过去的那支箭,是爱神丘必特的像射出来的,根据希腊神话,爱神的箭射中了谁,就是对谁表示爱意,穆秀珍听到了如何不脸红?
她本来是口齿十分伶俐的人,可是这时候,在这样尴尬的情形下,她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只是红着脸,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去。
云四风又低声道:“穆小姐,现在你可还在怪我么?”
“不,不,当然不!”穆秀珍连忙否认,“是我太鲁莽了些,你可别怪我,我……刚才是在气头上,你要原谅我。”
穆秀珍绝不是一个随随便便肯向人认错的人,但如今她的确感到了内疚,是以她认错,却也认得十分诚恳,一连说了好几次。
云四风非常坦然地道:“别说这些了,穆小姐,我们之间,本来可能有点误会,但是在经过了穆小姐的谅解之后,我想误会总可以消除了。”
穆秀珍道:“是的,真……想不到沙炳兴会发疯了!”
“他不是发疯,他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人!”
穆秀珍用奇怪的眼光望着云四风。
云四风叹了一口气,道:“说来可话长了,他其实根本不是叫沙炳兴,他的本名叫孟廷栋,穆小姐,你可曾听到过这个名字么?”
“孟廷栋,孟廷栋……”穆秀珍念了几遍,她觉得这个名字十分熟,可是她却只是觉得熟。而想不起那是什么人来。
她的记忆力,究竟是比不上木兰花。
木兰花在一看到了“云旋风”这个名字之后,就立时叫出了沙炳兴的本名“孟廷栋”来,使得沙炳兴大惊失色,但穆秀珍却就是想不起来。
云四风又道:“他是一个着名的扒手,当他最活跃的时候,他的外号叫着“鬼手”孟廷栋——”
云四风才讲到这里,穆秀珍已“啊”地一声,叫了起来,道:“我知道了,他是鬼手孟廷栋,是当年最着名的四大扒手之一——”
穆秀珍突然住了口,她望着云四风,迟疑了一下,道:“四大扒手之中,有一个好像是姓云的,叫作云旋风,是不是?”
云四风点了点头,道:“那是先父。”
穆秀珍兴奋了起来,道:“这样说来,你们是早就认识沙炳兴的了,是不是?沙炳兴,不,孟廷栋一定有许多对不起你们的事情?”
云四风的脸色变得沉郁了,他慢慢地跛了几步,道:“如果不是我大哥昨天遭到了意外,我们早已将一切经过来讲给兰花小姐听了。”
“讲给我听也是一样的啊!”穆秀珍忙道。
“可是大哥太忠厚了,他在来见木兰花之前,却还准备再去见老贼一次,只要老贼肯照我们的意思去做,就仍然替他保守秘——”云四风仍然自顾自地说着,“我们都劝他不要去,果然,他几乎没有命回来,他中了老贼的暗算!”
“害得我们等了你们一整天——”穆秀珍讲到这里,猛地一伸手在云四风的肩头上拍了一下,道:“我知道兰花姐和高翔是到什么地方去的了!”
云四风忙问道:“什么地方?”
“一定是沙炳兴的家中!”
“你怎么知道?”云四风的神色,十分紧张。
“一定的,本来,我们以为你们一来,事情的真相就可以大白了,可是你们却失了约,兰花姐当然要去寻找新的线索,那自然是到沙炳兴的家中去了!”
“槽糕!”云四风失声叫了起来。
“为什衣?”
“唉,你不知道,这老贼十分奸滑,而木兰花和高翔,又不知道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一定会上他的当,吃他亏的。”
“你怎么知道?”
“唉,穆小姐,你想想,木兰花去了很久了,是不是?她没有回来,可是这老贼却来了。”云四风道:“这说明了什么?”
穆秀珍也呆住了,道:“那我们快去!”
“我打一个电话。”云四风拨动了电话字键盘,他向电话中讲的话,穆秀珍一句也听不懂,毫无疑问,那是扒手行中的切口了。
云四风放下了电话,神色十分紧张,道:“穆小姐,我们伏在沙炳兴住宅附近的人,的确看到高翔和木兰花两人偷走进去的。”
“结果怎样?”
“不知道,但沙炳兴出来了,他们两人却没有出来。”
穆秀珍呆住了道:“那么,他们出事了?”
“穆小姐,光着急是没有用的,”云四鼻催促着,一面将他被穆秀珍搜出来,一直放在咖啡几上的东西,全收了回去,“你快去准备一下,我们一起去。”
穆秀珍以极快的步伐奔上了楼梯。
四分钟后,她已奔了回来。
穆秀珍将车子开得十分快。
本来,他们已知道高翔和木兰花可能出了事,心情应该是十分紧张的,但是云四风不断地在称赞着穆秀珍的驾驶术高明,又将穆秀珍的机智、灵敏,夸奖了一番,令得穆秀珍心中十分高兴,紧张的情绪,当然也被冲淡了不少,车子也驾得吏得心应手。在快到市区之际,路边有两条人影窜了出来。
那两人的身手,十分矫捷,云四风叫道:“停车!”
穆秀珍陡地刹住了车子,那两个人已跳上了车,穆秀珍回头看了一眼,看出那两个人是云二风和云三风,穆秀珍不好意思地向他们打了一个招呼。
两人却是满面笑容,道:“四弟,五弟还是怕羞!”
穆秀珍听得几乎笑了出来,道:“你们老五这样怕羞,过几天,我非得介绍一个泼泼辣辣的女朋友给他,让他吃吃苦头!”
云家三兄弟都笑了起来。
三十分钟后,车子已接近沙炳兴的住宅了!
在离开沙宅一条街处,穆秀珍停下了车子,道:“我们是硬进去,还是悄没声地偷进去?”
“我看还是别让老贼知道的好。”云四风想了想,道:“因为你也己经和他翻了脸,如果再公然去见他,一定会吃亏的!”
穆秀珍点了点头,四人一齐出了车子,迅速地奔了一条街,来到了沙宅的围墙之下,贴墙而立,云二风自怀中取出一节铁杆来,不断地拉长着。
那节一尺来长的“铁棍”,本来是有一握粗细,但是拉长了变成十几尺长之后,顶端最细的地方,都只是一枝铅笔粗细。
顶端的钩子搭在围墙上,云二风首先爬了上去,紧贴着的是云三风,然后是穆秀珍,最后才是云四风,四人到了墙头上,蹲了下来。
花园黑沉沉地,屋子中也是黑沅沉地,穆秀珍低声道:“看样子不像有人,我们到什么地方去找寻兰花姐和高翔呢?”
“不怕,”云四风回答,“我们对这幢屋子的一切,了若指掌,因为我们有这幢建筑的蓝图,只要木兰花在,我们一定可以找得到的!”
穆秀珍点了点头,云二风已将那节梯收了上来,又放在怀中,然后道:“我们一个一个跳下去,穆小姐,你跳得下去么?”
“当然跳得下!”她身形一纵,已向下跳了下去!
云四风连忙跟在她的后面,而在他们两人着地之后,又停来两下轻微的“拍拍”声,那自然是云二风和云三风也跳下来了。
穆秀珍低声道:“走,我们向——”
穆秀珍只讲了三个字,意想不到的变化就发生了!
首先,是一阵大声的呼喝,那一阵的呼喝声,至少是一百个以上的人所发出来的,这一下呼喝声,令得他们四个人陡地吃了一惊!
可是,比起接着所发生的事情来,那一阵呼暍声令他们吃惊的程度,实在不算什么!随着那一阵呼暍,他们眼前,陡地大放光明!
花园之中,本来是十分黑暗的,黑暗得几乎不能看到几尺之外的物事,可是刹那之间却明亮得和白天一样,而且光线像是集中在他们的身上一样!
他们立时想到:那是探射灯!
就在他们立时想沿着墙奔了开去之际,他们听到了枪机的拉动声,和好几个声音同时喝道“别动!你们被包围了!”
他们四个人站定了身子。
他们之所以站定身子,并不是由于听到了那一声警告,而是他们在那片刻间,已看清了四周围的情形,他们是实在难以逃得出去的!
在他们的身前,约有一百多名警负,排成了一个半圆,每一个警员的手中,全是荷枪实弹的。四辆装有探射灯的警车,正将探射灯的光芒,集中在他们四人的身上,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他们四人,一时之间也难以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而当穆秀珍看到了围在他们周围的乃是譥方人员之后,她也定下神来,向前走出了两步,叫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是谁带队的?我是穆秀珍!”
穆秀珍的话并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却听得在警员之后,响起了沙炳兴沙哑的声音道:“方局长,贼人已经自投罗网了,你为什么还不实行逮捕?”
方局长迟疑道:“这个……这个……”
穆秀珍连忙循声看去,只见沙炳兴和方局长,站在一辆警车之旁,沙炳兴正指手划脚,声势汹汹地在质问着方局长,而方局长则满脸都是为难的神情。
他们两人的身边,则有十六七名记者在。
沙炳兴的声音越提越高,道:“方局长,警方的责任,便是保护市民的生命财产,现在这三男一女,私进民居,莫非他们是可以逍遥法外的特权人物么?请你回笞我这个问题!”他一面说,一面向他身后的几个记者,挥了一下手。
那几个记者连忙拿起小本子来,准备纪录方局长的讲话,方局长转过头,向穆秀珍望来,叹了一口气,道:“秀珍——”
他才叫了一声,穆秀珍已怒是不可抑叫道:“沙炳兴,孟廷栋,你这老奸巨猾的老贼,你——”
可是,穆秀珍的话也未曾讲完,云四风已大踏步来到穆秀珍的面前,拦住了穆秀珍的话,道:“方局长,是我们兄弟三人要对沙炳兴不利,事情和穆小姐是无关的!”
穆秀珍一听云老四要开脱她,忙道:“不行,我们四个人一起来的,要坐牢,我们四个人自然也一起去,我为什么要例外!”
“嘿嘿嘿……”沙炳兴不断地奸笑着:“方局长,你听到了没有?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如果你还不实行拘捕,明天的报纸上,嘿嘿……”
方局长的身子,陡地震动了一下!
他并不知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这四警车的警员,和探射灯的设备,以及他自己,是他接到了沙炳兴的紧急请求之后赶到的。
而在赶到沙宅之后,也是依着沙炳兴的要求,在黑暗中埋伏的。常时,方局长也知道有大批的记者在场,但是他只当沙炳兴有了关于“旋风”盗的情报,要警方来埋伏拿人的,他做梦也想不到,当探射灯大放光明时,连穆秀珍也在其中!
这时的情形,是对穆秀珍极其不利的,方局长当然知道,有穆秀珍在内,事情一定另有曲折,正义的一方,必然不是沙炳兴。
可是,这二十名记者,都在场目击,而沙炳兴又是一个在社会上极有地位,财富的数字大得惊人的大人物,如果这样的情形下,他竟不下令拘捕穆秀珍和那三个男子的话,当时沙炳兴自然也只好发怒,但明日报章上一宣扬,方局长的职位自然难保了!
个人局长的职位保不住是小事,整个警界的声誉,受到了无可挽救的失败,那却是一件十分重大的大事了,这时候,在沙炳兴的冷笑声中,方局长实在为难之极!
一时之间,每一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方局长的身上。
那自然是所有的人,都在等候方局长的决定!
可是方局长却是难以作出决定来!
这样一直拖下去是不行的,他总得有一个决定!汗水已开始从他的额上沁了出来,也就在此际,穆秀珍叫了出来,道:“方局长,你将我们拘捕好了!”
云四风就在穆秀珍的身后,他也以十分镇定的声音道:“方局长,你可以先将我们带回警署去,在警署中,我们自然会将一切内幕讲出来的!”
他讲完之后,还向记者群招了招手,道:“各位记者先生,我所说的内幕,非常有新闻价值,希望你们不要错过!”
沙炳兴的面色铁青,又叫道:“方局长!”
方局长无可奈何,只好叹了一口气向两个警官,打了一个手势,那两个警官连忙替云家三兄弟戴上了手铐,可是当他们来到了穆秀珍身边的时候,他们都不禁犹豫了起来,还是穆秀珍自己伸出了双手来道:“法律之前人人平等,你们别客气!”
两个警官忙低声道:“穆小姐别怪我们!”
穆秀珍爽朗地一笑,道:“不会的!”
“卡”地一声,手铐铐上了穆秀珍的手腕,沙炳兴冷笑了一声,道:“方局长,将这四个贼人带回去之后,希望你好好地审问!”
方局长这时,心中实是十分疑惑!
因为有穆秀珍在内,事情之另有曲折,那是毫无疑问的事了,据那男子说另有内幕,可能是对沙炳兴十分不利的,何以沙炳兴竟这样镇定呢?
方局长是一个经验十分老到的警务人员,他一生贡献给警务工作,自然有着极高的警惕性,这时,他心中已然想到事情有些蹊跷了!
他吸了一口气,说道:“多谢你,我们要收队了!”
那两个警官,将云氏兄弟和穆秀珍,押上了警车,方局长也上了同一辆警车,他在穆秀珍的身边,坐了下来,在车子开动之后,他才道:“秀珍,你们所说的内幕,可是对沙炳兴不利的么?”
“当然,绝对不利!”穆秀珍扬了扬眉毛,“别看他神气,内幕一公布了出来,他在社会上,将不能有立足之地了!”
方局长的心中,又是一凛。
他紧皱着眉头,道:“那么他何以那样镇定,还说要将你们带回警署去好好地审问?他为什么竟要做对他不利的事情?”
方局长这几句话,像是在问别人,也像在自言自语。
警车在迅速地前进着,车中并没有沉默了多久,便听得云四风道:“老贼的心肠极其狠毒,我认为,他已准备在半路上谋杀我们!”
“那是不可能的,”方局长摇着头,“他如何下手?”
“袭击警车!”云四风简单而有力地回答着。
方局长陡地一凛,一手抓起了无线电对讲机,道:“停止前进,派出两小队警员,去前面进行搜索,看是否有人——”
方局长“埋伏”两字,还未曾出口,只听得“轰”,“轰”,两声巨响,在路中心发生了爆炸!
爆炸的地点是在方局长他们所乘的最前一辆警车之前,约莫二十码处,如果他们不是及时停下了车的话,爆炸几乎可以在车顶发生!
这时,爆炸的气浪,也令得车子陡地震动了起来,方局长疾声道:“伏下!快,解开他们的手铐,各警车警员,下车,散开!”
在两下爆炸过后,轻机抢的“轧轧”声,挟着子弹的呼啸声,已经自峭壁上袭了下来。有一辆警车,已经中弹起火了!
可是方局长还是十分镇定地在车中指挥。
警员的还击,也立即开始,一个警官走到云家兄弟和穆秀珍身边,可是他们四个人却一起举起手来,道:“不必释手铐了,看!”
原来他们四个人的手铐,早已脱去了!
而他们事先显然是没有约好的,是以这时,四个人看到各自都已解去了手铐,不禁相视一笑,穆秀珍一伸手,就将那警员的枪,夺了过来,一伏身,出了车厢,便向上射了两枪。云四风紧跟在她的身后,道:“穆小姐,小心一些!”
穆秀珍一出了车厢,便看到情形对警方是不利的。
袭击的人,高居在峭壁之上,从峭壁上的火舌看来,他们一共有四枝机枪,他们居高临下,一辆警车起火在焚烧,火光熊态,等于使警员暴露了目标,警员只好靠车子做掩护来进行还击,而四具探照灯,早已给子弹射得千疮百孔,不能用了!
这时候,一百多名警员的去路和退路都被截断,他们等于被困在这里了,而峭壁上的火舌不断地喷着,受伤的警员,在不断地增加中。
看来,除了有人攀上峭壁去解决那四挺机枪,是没有别的办法了!穆秀珍靠着一轮枪火的掩护,来到了方局长的身边。
坚持在无线电之旁指挥的方局长,手臂上被流弹擦过,用手巾绑着,他正在不断地和总部联络,要总部派出直升机来。
穆秀珍道:“局长,我上峭壁去收拾他们!”
“不行,太危险!”方局长斩钉断铁地拒绝。
“那怎么办?我们就这样被围在这里了么?”
“我已经和总部取得联络,四架直升机已奉令出动,匪徒是万无幸免的,我们坚持守下去,一定胜利,唉,怕只怕沙炳兴知道事情败露,会逃走了!”
“我回沙宅去!”穆秀珍又自告奋勇。
“这……你可得小心!”
穆秀珍大声道:“有数了!”
她一个转身,又跳下了车厢,云四风迎前一步,道:“我们一起去!”云二风和云三风一起“哈哈”一笑,他们四人的身手,灵活已极,猛地又滚又跳,越过了路面,来到了峭壁之下,那是从峭壁上射下的子弹所射不到的死角!
但是他们必需紧紧贴着峭壁前进,否则就十分危险,他们打横,迅速地向前移动着,上面的匪徒,似乎也知道有人在移动,子弹在他们面前两三尺处,不断地扫射着,沿着他们经过的地方,地上几乎出现了一条连续不断,由子弹射成的深沟!
他们四人终于离开了百来码,他们拔足飞奔,一路上几乎没有休息,好在激战的地方,离开沙宅并不是太远,不多久,他们便奔到了沙宅大门口,迅速地翻了进去,一进铁门,只见大厅中灯火辉煌,四人直冲了进去,云四风连发两枪,打开了门,推门进去,
他们才一进门,便呆住了,
大厅中,有许多人,包括那批记者。
沙炳兴坐在正中,站在沙炳兴背后,手肘靠在沙发上面的,是高翔,而坐在沙炳兴对面的,却赫然是女黑侠木兰花!
※※※
木兰花和高翔被黑烟薰昏了过去之后不久,又醒了过来,他们一跃而起,发现他们仍然是在那间房间之中,但是沙炳兴却已不在了!
木兰花和高翔两人连忙下了那度大梯,到了那道暗门之前,可是暗门却已被锁上了,那自然是沙炳兴离去之际锁上的。
高翔可以轻而易举地从外面将门打开来,可是如今他们是被反锁在里面,要打开这扇门,却是无从着手的,木兰花忙道:“去看看那柄火箭枪还在不在!”
高翔连忙又冲了上去,可是他却找不到那柄火箭枪,他探头下来,叫道:“没有,那柄枪一定已被沙炳兴带走了!”
“那么,”木兰花吸了一口气,“我们得另找出路了!”
她慢慢地走下木梯,又来回踱了几步,抬头向上看去。她的头顶之上是屋顶,她可以看得到的是一层一层防水的油毡。
在油毡之上,自然是瓦面了。
而如果揭开瓦片的话,他们当然可以出去了。
木兰花一抬头向上望去之际,高翔也已想到这一点了,他抬起脚来,在鞋跟的一个掣上,按了一按,“刷”地一声,抽出了一柄锋锐的小刀来。
木兰花则也在同时,除下了她的头箍,在头箍之中,抽出了一柄同样锋锐的小刀来,两人相视一笑,回到了那间房间之中。
他们开始用小刀去切割瓦片之下的柏油毡,那种防水的柏油毡十分厚,每一层有一英寸,而且有两层厚,坚韧而难以切割,他们两人化了很大的工夫,才算是割下了两方尺大小的一个洞来,那已足够使他们两人的身子钻出去的了。
?兰花轻轻地顶开了大块的琉璃瓦,探出头,向下看去。如果他们能够早半小时完成这项工作,那么他们一定还可以看到花园中热闹情形的。
这时,警车已离去了,木兰花只看到客厅中有灯光传出来。木兰花的身子穿出了屋顶,屋面的琉璃瓦十分滑,要非常小心,才能不滑跌下去。
木兰花出来了之后,伏在瓦面上,等高翔也出来了,他们才手拉着手,慢慢地向下滑去,终于,他们抓住了屋檐,纵身跃到了阳台上。
然后,他们轻而易举打开了门,来到了走廊,顺着楼梯,直冲进了大厅中。他们两个人的突然出现,是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
沙炳兴正在大厅中,吩咐着那班受他控制的报纸,如何攻击警方,木兰花和高翔的突然出现,使得他软瘫在沙发上!
高翔连忙来到了他的身后,监视着他的行动。
而木兰花则老实不客气地,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那一干记着,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在相顾愕然间,云家兄弟和穆秀珍,也在这时候,突然冲进了沙宅的大厅!
穆秀珍一看到木兰花和高翔,心中高与之极,而高翔和木兰花两人,也颇觉意外,云家兄弟一个箭步,来到了沙炳兴的周围站定。
沙炳兴的面色更苍白了。
一个记者还在不识趣地问:“沙翁,这是怎么一回事?”
沙炳兴并没有回答,木兰花已然道:“沙先生,我想你很想这些记者快一些离开去,是不是?”
“是……是的。”沙炳兴的声音很苦涩。
“请!”高翔代下了逐客令。
那十来位记者,个个满腹狐疑,但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却又不敢不走,记者一走,穆秀珍便嚷了起来嚷,道:“兰花姐,这老贼埋伏了两个地雷,四挺机枪,想要谋杀我们和百多名警员!”
木兰花吃了一惊,道:“现在怎样了?”
“幸而方局长早几秒钟下令停车,才未曾遭了他的毒手,现在,已经派直升机去对付在峭壁上的那四个狙击手了!”穆秀珍得意地一笑,“老贼,你完了!”
沙炳兴的身子,在沙发中剧烈地发着抖。
好一会,才听得他道:“你们没证据,没有证据!”
“不管有没有证据,我们将这一切全公布出去,看你以后怎样做人,看社会上怎样对付你!”木兰花一字一顿地说着。
沙炳兴脸上的神色,又转得倔强起来。
木兰花立时又道:“而且,你当年吞没的那笔巨款,是属于什么人的?这些人有不少还在,你有把握可以应付得了他们么?”
沙炳兴完全崩渍了,他的口唇抖动着,但却发不出声音来。穆秀珍“噢”地一声,道:“云先生,他可是吞没过你们的巨款?”
“不,不是我们的。”云四风回答。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穆秀珍给弄糊涂了。
“沙先生,”云四风向沙炳兴凑过头去,“可要说么?”
“没有证据,没有证据!”沙炳兴喃喃地说。
“三位,”云四风向木兰花、高翔和穆秀珍望了一眼,“先父与这个孟廷栋,全是“扒”字行中的老前辈了,老一辈的扒手,也是讲义气的,不扒穷人,更要劫富济贫,还有两位大叔,也是名头响亮,江湖上人合称“四大鬼手”!”
穆秀珍听得十分有趣,木兰花和高翔则是早知道的。
“十多年前,”云四风继续着,“他们四人全都收山不做了,恰好那时,正是世界局势起着极大变化的时候,烽火连野,有七个帮会,准备撤退,这七个帮会有一笔为数相当大的金块,交给先父等四人,请他们四人,运到本市来。”
云四风的声音变得激动了:“可是,从此之后,先父等四人,便下落不明了,由于局势的动荡,那七个帮会中人,也风流云散,这件事,似乎已没有人再追究了,但是还有我们弟兄五人,我们是早已来到了本市的,从先父的来信中,我们知道了有这件事,在我们都成人之后,我们对这件事展开了精密的调查,发现本市着名的大富豪,沙炳兴就是孟廷栋!”
云四风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
“事情很明显了,”高翔接口道:“一定是他害死了那三个人,他吞了这笔巨款,改名换姓,用这笔钱起家,成了大富翁!”
“就是这样。”云四风下了结论。
一时间,所有的眼光又集中在沙炳兴的身上。
“没有证据!”沙炳兴还在嘴硬。
“嘿嘿,”云二风突然冷笑着,挥起手来,“拍”地在沙炳兴的脸上掴了一掌,“老贼,你的末日到了,还在口硬。”
那一掌将沙炳兴掴得口角鲜血直流。
也就在这时,方局长已带着大队警员赶到,直升机一飞到,四名匪徒丧生,战斗便解决了,木兰花立时走到方局长的身边,低声讲了几句。
方局长命所有的警员和警官退出去,只留他一个人在,然后,木兰花才转过身来,道:“沙先生,以前的事,的确是没有证据了,但是现在的事呢?你指使人去袭击警车,谋害本市警察局长,这却是有证有据的,你以为你该入狱多少年?”
沙炳兴双手抱着头,发出呜呜的声音来。
“我看,我们得好好谈一下条件了!”木兰花冷冷地道:“不知道沙先生你可有兴趣么?我们的条件,必需全部答应的。”
沙炳兴面色苍白地抬起头来,点了点头。
※※※
四十分钟之后,木兰花、方局长、高翔、穆秀珍和云氏三兄弟,一起走出了大厅。偌大的一个大厅,只有沙炳兴一个人坐着。
云氏三兄弟在石阶上站着,用十分钦佩的眼光,望着木兰花,道:“兰花小姐,你的办法多么好,我们实在太蠢了,我们竟要去以身试法,他的财产如此庞大,我们就算要偷,也是偷不完的,反倒给他以对付我们的口实!”
木兰花谦虚地笑了笑,道:“三位过奖了,你们的设计也是十分佳妙的,可惜用来对付沙炳兴这种大奸大恶的人,不是很适宜!”
“还说他们的办法好?”高翔抗议着,“我差点给他们撞死!”
“那是二哥的主张,他最激烈!”云三风道。
“那也怪不得我,谁知道事情真相一揭露,高主任和木女侠,会完全站在我们的这一边?”云二风不服气地反驳着。
“喂,还有,”穆秀珍道:“你们是用什么法子,将匡副探长和那个警员,吓成那样子的?
云四风转过头去,又突然再转过来,道:“用这个!”
穆秀珍向他脸上看了一眼,便忍不住尖叫了起来!
云四风的面上,戴了一个面具,那面具并不是青面獠牙,而是使云四蹑变得十分瘦削,像黄蜡做成的人一样,一点生气也没有,十分可怖!
穆秀珍尖叫了一声之后,又道:“可是……可是他们全说你会飞,那又是怎么一回事?你扮成了鬼,总不成真的会飞!”
“我真的会飞!”云四风突然伸臂抱住了穆秀珍。
接着,突然之间,他和穆秀珍两人,便飞了起来,他们飞得离地有六七尺高,云四风哈哈笑着,穆秀珍惊讶地叫着。
木兰花赞叹地说道:“一具极精巧的个人飞行器!”
“是的,”云二风道:“四弟是一个科学的天才!”
云四风和穆秀珍越飞越高,飞出围墙去了!
※※※
第二天,几乎全市的报纸上,都登载了同一个消息,消息称,沙氏机构总裁沙炳兴,突然宣布退休,而组成一个董事会,来接替沙炳兴的工作。
董事会的成员是五个,他们的名字是:云一风、云二风、云三风、云四风和云五风。他们五人组成的董事会,对于沙氏机构属下的企业,报社,银行,将有绝对的控制权。
这是震动商业界的大新闻。
这也是木兰花向沙炳兴提出的条件,唯有这样,才可以使沙炳兴的财产转移,用于正途,新的董事会在招待记者会上,宣布沙氏机构要成立许多学术研究组织,要兴建许多平民医院,要增办许多免费学校,总之,所有的纯利,全都用在对公众利益有关的地方!
没有什么人再记得守财奴沙炳兴了。
市民全为他们可得到很大的利益而奔走相告!
只有穆秀珍,似乎不很高兴,因为云四风对她太好了,而她的未婚夫马超文,学业已然完成,就要回来了,她破天荒第一次,在感情上有了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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