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敌凶手
高翔喝了一口咖啡,放下杯子,又多放了一匙糖,然后用银匙慢慢的搅着,用十分从容的声调说:“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犯罪,就像是世上没有一个人是无敌的一样,所有的罪案都有破绽,一个本领再大的人,也会有另一个比他本领更大的。”
高翔的听众,年龄大小不一,最大的已有三十多岁,最小的是坐在轮椅上的安妮。
那是警方的一个警官训练班,请富于经验的警务人员,来讲述犯罪心理,以及破获各种棘手案件经过,以广警务人员的见闻。
那纯粹是警方内部的事,但是安妮却请得方局长批准,也参加了每一次活动,好在一切全是在十分轻松的气氛中进行的,就像是十几个好友在茶叙一样,而且,听的人,也是随时可以向讲的人,发出疑问,互相争论的。
当高翔的话告一段落之际,安妮便说:“高主任,我觉得你第二段的话,是有漏洞的,在逻辑上可以将你的说法推翻。”
高翔微笑着说:“请讲。”
“你说没有一个人是无敌的,人总会遇到本领比他更高的高手,但是我们假定是十个人,一个人比一个本领高,那么必然有一个本领最高的人,这本领最高的人,在比较上而言,自然是无敌的了,所以,你的话,是不能够成立的。”
高翔微笑着,安妮的年纪虽然小,但是她的思想十分灵敏而清晰,这是高翔十分高兴的事,他答说:“可是,你却忽略了一点,你下过走兽棋没有?”
“下过。”
“在兽棋中,象是最厉害的,鼠是最弱的,一个再厉害的人,他也会有弱点,而他的弱点,有时使得一个十分弱的人,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之击败,我所谓的没有无敌,便是强调了人性方面的弱点而言,你明白了么?”
安妮点着头,说:“我明白了,高主任。”
高翔十分满意地笑了起来,向各人说:“今天,我们就讲到这里,明天同样时间,我们请一位前来本市渡假的新西兰高级警官替各位讲一些特异的犯罪条例。”
十余名警官纷纷走了出去,高翔走到安妮和身边,说:“安妮,秀珍不知我们今天早散了,可要我送你回家去么?”
安妮眨着眼,她的眼睛是黑而大,而且有着异样的闪光,使得她看来,在聪明之中,还带着几分难测的顽皮。
“高翔哥哥,我等秀珍姐已有好久了。”安妮说。
高翔呆了呆,不明白安妮那样说是什么意思。
安妮立即说:“你不明白么,我想自己回去!”
高翔一怔,失声叫道:“安妮——”
“高翔哥哥,这有什么奇怪的?怎么你像是听到了最可怕的事一样,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要自己回家去,这值得大惊小怪么?”
高翔叹了一声,说:“可是你——”
“可是我是一个不能行走的残废,是不是?”
在安妮面前,木兰花他们,都是尽量避免提及“残废”这两个字的,那是为了避免刺激安妮,但安妮自己却说了出来。
高翔叹了一口气,说:“你——”
但是安妮想是已有了决定,所以她不等高翔开口,便立时说:“我虽然不能行走,但我有天下无双的轮椅,你忘了这轮椅的最快速度,是可以达到每小时三十哩!它可以使我轻而易举地回到家中,高翔哥哥,你为什么不肯让我试一试?”
高翔仍然摇着头,安妮的声音又软了下来,说:“高翔哥哥,你或者不知道让我自己一个人回家去是多么重要。别的孩子,到了我这个年纪,早就自己来来往往,而不要大人护送了,为什么我要?为什么我不是别的孩子?”
高翔无话回答,只得笑说:“安妮,像你那样坐在轮椅上,控制着轮椅前进,那可正合上“招摇过市”这一句成语了。”
安妮也笑了起来,说:“就让我招摇一次吧。”
高翔笑说:“好,我送你出门口!”
安妮的轮椅是电动的,在轮椅的底部,装置有特殊设计的强力蓄电池,她高兴得欢呼了一声,便出了大门口,冲下了石阶(她的轮椅另有两个小轮子,可以伸出来供下楼梯用的,但是她却不用,而是疾冲了下去的),她发出欢乐的叫声,向高翔挥着手,说:“再见!”
高翔也向安妮挥着手,但是高翔却已在吩咐身边的警官,说:“快,派两个人驾车跟着安妮,可是别让她知道,快去!”
那警官一听到高翔的吩咐,立时转身向停车处奔了过去,一面奔,一面吩咐着他属下的一个警员,两分钟之后,一辆车子便驶出了警局。
由于高翔吩咐过,别让安妮发觉,所以那辆车子的车身上,没有警方标志的,而那警官和警员,也特地将制服的上衣脱了下来。
要追上安妮,并不太难,因为安妮在驶过了广场,出了警局,才过了一条街,就几乎被好奇的人包围住了!
围住她的人之中,最多的显然是孩子。
所有的孩子,全用一种十分奇异的眼光打量着她,而用一种十分羡慕的眼光打量着她的轮椅,在孩子的心目中,能够坐在这样的一张轮椅上,是一件十分神气的事,从那些孩子的神色中可以看出来,他们都想在那张轮椅上坐一坐。
安妮的思想虽然早熟,她已不折不扣有着成人的思想,但是她却是个孩子,她喜欢和孩子在一起,所以她非但不觉得讨厌,还觉得高兴。
只不过她也不能停着不动,因为她还要回家去。
而她的轮椅上,有着各种各样的设计,可就是没有像汽车那样叫人让路的喇叭设计。所以她只得在口中不住地叫着:“让开!让开!你们可以跟着我,但是不能阻止我的去路,我要回家去,你们也别跟得我太远,我的家在郊外!”
她显得十分兴奋,但是由于她态度的友善,跟在她四周的孩子越来越多了,一个胆大的男孩子终于开了口,他向安妮一指,说:“唔——你这是什么车?”
安妮望了那男孩子一眼,平静地说:“这不是车,这是一张轮椅,是专给残废人坐的一张轮椅,但是它也可以像车一样地行走。”
那孩子显然不懂得什么叫礼貌,又问:“你是残废?”
“是的,”安妮并不发怒,“我是残废,我不能行走,如果我像你们那样可以自由行动的话,那我一定花时间去做很多好玩的游戏了!”
那男孩说:“嗨,我们和你一起玩好不好?”
“玩什么?”安妮不甘示弱。
“玩——”那男孩子讲了一个字,便停住了。
而且,安妮发觉,所有孩子全都静了下来,安妮意思到一定有什么变故发生了,她呆了一呆,立时抬头,向前看去。
一看之下,连安妮也不禁怔了一怔,一个一身都穿着黑衣服的人,正在向她走来,而那人的确能令所有的孩子在刹那间不出声的。
因为他的模样十分阴森可怕!
他的身形很瘦,很高,他的脸色,简直就像是黄鼠狼一样,双眼深陷,鼻子却特别高,两片嘴唇很薄,全身透出一种说不出来的阴森恐怖之气,就像他正在拍摄恐怖片,没有卸去化装,就从片场中走了出来一样,叫人看到了他之后觉得十分不自在!
那人大踏步向前走来,孩子们不但停止了讲话,而且还一齐向后退去,退到了对面马路上,但是他们又不舍得离去,就在对面马路上等着。
安妮吸了一口气,那人是向她走来的,当然是有什么话要说,安妮并没有回答别人问题打算,她只是喜欢和孩子交谈。
本来,她只要按下控制钮的话,她是随时可以离去的,那人也决对不可能追得上她。但是安妮却十分好奇,因为那人的样子十分怪异,她也想知道那么怪异的一个人究竟想对自己说什么,以及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所以,她只是坐着不动。
那模样怪异的人很快到了她的身前,由于他的身量十分之高,他要和安妮讲话,一定要俯下身来,而他也真的俯下了身来。
他样子虽然怪异,但是他一开口,声音却是异样柔和好听,使人感到十分亲切,那和他这种脸容,可以说是完全不相称的。
只听得他说:“小妹妹,你那张轮椅是特殊制造的?”
“是。”安妮回答。
“小妹妹,如果你能告诉我,你这张轮椅,是在什么地方制造的,那我会十分感激你的,你肯告诉我么?”那人深陷的双目之中,炯炯有神,望着安妮。
安妮想了一想,说:“我可以告诉你,但只怕没有什么用,这轮椅是独一无二的,它是我的一个大朋友——他管理着数十个第一流的工厂,是他亲自设计的,亲自监造的。我的回答,可是已使你感到满意了么?先生?”
“哦!”那人脸上,明显地现出失望的神色来。
他顿了一顿,才说:“那么,可以告诉我你那位大朋友的名字么?小妹妹?”
安妮略想了一想,看那人的神情,他似乎也十分想要一张那样的轮椅,她要那样的轮椅,当然不是自己用,而是给别人用的。
而从他那种失望的神情来看,他一定是想一个和他的关系十分密切的人能有一张那样的轮椅,安妮的心地十分好,她立时兴起了同情之心。
所以,她说:“可以的,他叫云四风。”
那人又“哦”地一声,显然他对云四风这个名字,绝对不陌生,他的眼睛盯在安妮的轮椅上,忽然讲了一句话,说:“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你这轮椅上有着火箭发射器,对么?而且,蓄电池能力之高,也是罕见的!”
一听得那神奇怪异的人那样说法,安妮的心头不禁怦怦乱跳了起来,她后悔自己说得太多了,那人分明不是注意她的轮椅——应该说,那人注意的不是她的轮椅带给残废人的方便,而是轮椅上攻击性武器,吸引了那个人的注意。
安妮正在不知如何回答是好时,忽然听到了穆秀珍的一声高叫,说:“安妮,你不在警局等我,自已跑出来做什么?”
安妮转过头去,只见穆秀珍的车子,已在对面路边停了下来,而且她也正打开车门,向前奔了过来。安妮只向穆秀珍看了一眼,再回头去看那人时,那人却已不在她眼前了。那人离去得如此之快,倒像是他在刹那之间,消失在空气中一样。
安妮呆了一呆,穆秀珍已来到她的身前,发出了一大段埋怨的话,安妮笑说:“秀珍姐,你只不过想自己回家一次罢了!”
穆秀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说:“好了,好了,你看你,一大群孩子在等着你哩,刚才和你讲话的那个,是什么人?”
“我不认识,看他的样子好怪,而且他的目光也十分锐利,他竟看出了我的轮椅上,是有着火箭发射器的,他还问我轮椅是在哪里制造的。”
“你告诉他了?”
“是的,但我很后悔,我还说了四风哥哥的名字。”
“那怕什么?”穆秀珍却毫不在乎,她推着轮椅,将轮椅推上了“雷鸟”敞篷大型跑车,然后,向前驶去。
站在马路边上的男孩子还在高叫,说:“喂,我们什么时候一起来玩?”
安妮大声回答,说:“下次,你看,我给大人接回去了,现在我不能和你们玩了!”
穆秀珍“哼”地一声说:“安妮,你倒好,你不是小孩子了,和这种孩子,有什么好玩的?亏你还那么大声回答他!”
安妮低下头去,说:“秀珍姐,每当我想要做一些正经事的时候,你和兰花姐都说我是一个小孩子,可是当我要和小孩子玩的时候,你又说我不是小孩子了,究竟我是什么?是一个忽大忽小的怪物吗?”
穆秀珍给妮的话,逗得“哈哈”大笑了起来,她想了一想,才说:“安妮,你不是一个平常的孩子,我说得对不对?”
安妮叹了一声,并不出声。
穆秀珍为了不让安妮情绪忧郁,又说了许多笑话,终于引得安妮再度笑了出来,穆秀珍才觉自己的心头,落下了一块大石!
※※※
云四风的办公室是极其豪华的。
在他那张大得出奇的办公桌的左边,有着十几个按钮,按动那十个按钮,几乎可以控制办公室中一切能活动的东西了。
这时,他正在审阅一份报告,他属下的一家金属工厂,要将一种新产品投入生产,在开始生产前,自然要得到他这个最高决策人的批准。
就在这时候,他忽然听到了对讲机发出了轻微的“滋滋”声来,他按下对讲机,那是他和女秘书通话用的,平时只有他吩咐女秘书做事,女秘书很少向他通话的,所以他可以知道,那一定是有一件相当重要而且不平凡的事发生了。
他按下了通话掣,说:“什么事?”
“董事长,有一位先生要见你。”
云四风有点不高兴:“现在不是我会客的时候,请他先预约了时间,到时再来罢,别来打扰我,我需要聚精会神的工作。”
“可是……可是……”女秘书急急地说:“你能看看外面的情形吗?”
云四风呆了一呆,立时按了另一个掣,在他办公桌的前面,升起了一具七寸萤光幕的电视机来,他扭开了电视机,突然画面立时使他看到了外面的情形。
外面布置得十分华丽的接待室,看到他的女秘书,也看到了站在女秘书桌前,那又高又瘦,神情十分怪异的一个男子!
不消说,那模样怪异的男子,自然就是一定要见他的人了。云四风本来是不想见那个人的,可是在刹那间,他却改变了主意。
令得云四风突然改变了主意原因,是云四风看到的人,突然扬起头来。他一扬起头来之后,在萤光屏上,已可以看清楚他的整个脸了。
云四风绝不是对他的脸有什么特别的印象,而是那男子这样仰起了脸,恰好对准了隐藏电视摄像管。他显然是故意那样的,那表示他已经发现了电视摄像管的所在,而那是一件相当不大容易的事,因为云四风将电视摄像管隐藏得十分巧妙。
在那一刹间,令得云四风对那人改变了观感,认为他是一个不平常的人,所以他一面按掣,令电视机缩回了,一面说:“请这位先生进来!”
他的身子在舒适的旋转椅内,略转了一转,又按了下另一个掣,他办公室的门,已向一旁移去,那人的动作一定十分敏捷,因为只不过是一句话的工夫,当办公室的门移开之后,那人已站在门口了,门一移,他立时便跨了进来。
云四风又按掣令门关上,然后说:“请坐!”
那人却并不坐,直趋云四风的办公桌前来。
云四风并不怕那人有什么不良的企图,如果他在这里,想对云四风有什么不良企图的话,那么,倒霉的一定是他,而不是云四风。
那人站定之后,将一张名片放在云四风的办公桌上,说:“我叫周威能。”
云四风低头像那张名片上看去,名片上只印着“周威能”三个字,云四风点头说:“周先生,你有什么指教?”
周威能来回踱了两步,说:“在一个很偶然的机会中,我看到了你为一位小姑娘制造的轮椅,那是我看到过最佳武器!”
他先说“轮椅”,但是最后,却又直截地将那轮椅称之为“武器”,这不禁令得云四风震了一震,但他只是淡然说:“那不算什么。”
那人突然俯下身来,说:“我要你造一样东西,你一定做得到的,问题只不过是你肯不肯答应而已,我希望你答应我!”
那人的语气中,有威胁和命令的成份在内,那令得云四风非常不愉快,他立时冷冷地说:“我想没有商量的余地。”
那人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十分古怪,像是他早已料到了自己的要求,会遭到云四风的拒绝的,他也不理会已拒绝了他的要求,自顾自地取了出一只胶袋,自胶袋内,取出了一叠纸来,他将那叠纸推到了云四风的面前,说:“请看。”
云四风冷冷地说:“我不想看。”
“可是,你一定要看的,那是我想请你做的东西。”
“如果我答应了,我就要看,但现在我拒绝了!”云四风毫不客气地回答着:“请你将这东西拿去,并且离开这里!”
周威能的双眼之中,炯炯有神,说:“云先生,你是数十家工厂的主持人,我来请你属下的工厂制造一件东西,我付得起你开列的任何账单,难道阁下管理几十家工厂,全是用对付我一样的办法,来对付顾客,不看看顾客要订造些什么,就将他赶出去的么?”
周威能侃侃而谈,他的模样虽然怪异,但是他的声音,却是极之柔和而有着说服力的,云四风等他讲完,停了半晌,才说:“好的,你且坐,我看看你要的是什么。”
云四风一面说,一面便去翻那叠纸。
但是他的手刚一触到那叠纸,周威能已经说:“云先生,请你注意,这些图样,只是一个想像,就算有些设计,也是很粗糙的。”
云四风已将那叠在一起的纸打了开来,他才看了一眼,便呆了一呆,因为以他的机械知识而论,一眼之间,他竟看不出那是什么来。
云四风先向周威能望了一眼,周威能已经坐了下来,他才再仔细地看那些图样,在图样上看来,那是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
乍一看,那像是潜水设备,但是渐渐地,云四风却看出一些眉目来了,他在三分钟之后,抬起头来,说:“是一具个人飞行器?”
周威能立时点头,说:“是的,是一具个人飞行器,但不是普通的个人飞行器,而是要有特殊的性能,特殊的功用的!”
云四风早就知道那图样上所画的,不是一具普通的个人飞行器了,因为文字的说明很详细,那要飞行器,能够在三秒钟之内,使一百六十磅的物体,升高三十公尺,而一直可以升到一百公尺,可以在空中自由地转动方向,维持一小时的飞行等等。
云四风并没有下地向下看去。
那里,他倒并不是因为可能技术上根本做不到这一点而不看下去,而是他对承接这一单“生意”,根本一点也没有兴趣。
他顺手将纸折好,说:“对不起,我们不制造这个。”
“你们也不制造轮椅的,是么?”周威能反问说。
周威能的话,早已超出礼貌的范围之外了!
云四风的面色一沉,说:“周先生,那是我的事。”
周威能站了起来,但是他却并不取回那叠纸,他只是说:“我想,你对那位小姑娘,一定有很密切的关系,如果我说,你不承造,那小姑娘便会遭到一些意外呢?”
云四风一怔,他第一个反应是震怒,因为周威能的话,实在太卑鄙了,但是接着而来的感觉,却是只觉得滑稽好笑!
他“哈哈”地笑了起来。
周威能扬起了眉,说:“我不是说笑的。”
云四风拿起那张图样,用力向周威能的脸上,抛了过去,令得周威能后退一步,云四风已说:“你要对那位小姑娘不利,尽管去试试,不过我倒可以供给你一点资料,那小姑娘有两位姐姐,这两个姐姐,人家称她们为女黑侠,一个叫木兰花,还有一个——”
云四风的话才讲到这里,周威能本来已经极其难看的神色,也变得更难看了。他变得呆立在那里,云四风所说的一切,显然都是他绝未料想到的!
云四风讲完之后,扬了扬眉说:“怎样?”
周威能又呆立了一会,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俯身将落在地毡上的纸拾了起来,叹了一声,说:“云先生,我将会尽力而为,我会尽力而为的,再见!”
他话一讲完,便向外走去,云四风也不想多挽留他,按掣开门,周威能直走了出去,云四风在他离去了片刻之后,从窗口向下望去,还可以看到周威能出了大厦门口,走进了人丛中,一直向前走着,但在他转了一个弯之后,就看不见他了。
云四风坐了下来,心中在想:这家伙临走时说“尽力而为”,那究竟什么意思呢?难道是说他将会尽力而为,要对安妮不利么?
云四风想了一想,拿起电话来,接通了木兰花家中的电话,电话铃响了几下,他就听到接话的声音。
他忙说:“秀珍,我是四风。”
穆秀珍笑说:“什么事,听你的声音,好像很紧张!”
“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有一个模样很怪的人,叫周威能——那自然是一个假名,他要我造一具性能特殊的个人飞行器,我拒绝了他,他说将会对安妮不利。”
“为什么要对安妮不利呢?”穆秀珍不明白。
“因为他是看到了安妮的轮椅之后,才找我的。”
“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们会提防的。”
“好,我有空就来看你们。”
“随时欢迎!”穆秀珍放下了电话。
她们正在忙着,木兰花在将许多无线电零件小心分类,安妮在用心地查看一本原图无线电的书,她们准备自己动手来制造一个无线电控制仪,将这个远程式控制仪放在花园中,使得每一个走进花园来的人,都会被摄影机自动拍摄下来。
穆秀珍放下电话之后,发觉木兰花和安妮两人,根本没有注意到她在电话中讲了些什么,于是她大声叫道:“安妮!”
突然其来的大声一叫,将安妮吓了一跳。
木兰花埋怨道;“秀珍,你大惊小怪作甚?”
“安妮有麻烦!”穆秀珍故意说得十分严重。
“什么麻烦?”木兰花和安妮一齐问。
穆秀珍将霎四风刚才在电话中所说的转述了一遍。安妮立时道;“就是那个人,他一眼就看出我的轮椅上,有火箭发射装置!”
木兰花一声不出,在沉思着。
穆秀珍和安妮两人,一齐向她望来,也一齐叫道;“兰花姐--”
她们才叫了一声,木兰花已然缓缓地道;“能够一眼就看出这一点来的,那么这个人,一定是一个极其了不起的专家!”
安妮道;“那人的样子很可怕!”
木兰花又想了一回,才道;“安妮,这几天,你别出去了,更不要一个人行动。你已有了麻烦,自然应该先避一避再说。”
安妮怪叫道;“兰花姐!”
木兰花一场手,道;“不得异议!”
安妮嘟起了嘴,木兰花笑了一下,道;“安妮,我看那周威能绝不是普通人,我们得先弄清楚他的来历,再设法应付,是不是?”
“是。”安妮回答。
“在我们未曾弄清他的来历之前,是不是要小心?”
安妮又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那么,你就该听我的话。”木兰花说。
安妮无话可说,道;“到警局去--”
“那不要紧,但由秀珍陪你去好了。”
安妮总算又高兴了一些。木兰花放下了手头的工作,她先和云四风通了一个电话,将事情了解得更详细,然后又和高翔通了话,将事情告诉他,要他派干练的探员注意周威能的下落,周威能的模样十分奇特,要找他并不十分困难。
然后。她坐下来静思;一具特殊性能的个人飞行器,周威能要这具飞行器来作什么用呢?当然不是为了好玩,而是有特殊用途的!
但是木兰花也想不出有什么用来,而且,她也想不出周威能究竟是什么身份,如果说他是某一个国家军事当局的代表。那么他的行动不应如此鬼祟,当然是不会了。那么,他究竟是什么样人,何以他竟然是一流专家的眼光呢?
木兰花想不出究竟来,她也决定暂且将这件事放开。
那一天余下来的时间,在十分平静的情形下过去了。
第二天,安妮又该到警局去了。穆秀珍几乎已将安妮有麻烦一事忘记了,如果不是在离开之际,木兰花特别叮嘱她小心的话,她真想不起来了。
但就算在经过木兰花特别提醒之后。穆秀珍仍然未将事情放在心上,因为她想,那个周威能最主要的目的。是在威胁云四风替他制造那具特殊的飞行器,如果她对安妮有了太不利的行动,那么他的目的就达不到了,他至多不过捣蛋一下而已。
所以,穆秀珍的心情一样十分轻松。
而安妮则更不在乎,她们俱不在乎,而且还希望那个怪模样的人再出现,那么,她就可以设法来对付那个怪人了!
但是,在前赴警局的途中,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穆秀珍将安妮送进了警局,和她约好了来接她的时间,穆秀珍便离去了。她要去买一些无线电器材,然后去探访一两个人来打发时间。
她心中盘算着。是先去探访人呢,还是先去购买东西,她一面想,一面走出了警局,她才过了马路,便听得有人叫道;“穆小姐!”
穆秀珍陡地抬起头来。周威能已站在她身前了。
在这以前,她未曾见过周威能。但是她只向站在面前的人看了一眼,就可以认出那就是周威能了,因为站在她面前的人又高又瘦。面如黄蜡,双眼深陷,样子怪到了极点,但是他双眼中的光芒,却十分明亮,看起人来,目光灼灼。
穆秀珍立时道;“什么事,周先生。”
周威能略呆了一呆,道;“穆小姐,果真名不虚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穆小姐,我可以和你约一个简短的谈话么?”
“就这样站在街上?”
“当然不,到我的车子中来。不知道穆小姐可肯?”
周威能的话中,含有挑战的意味,穆秀珍是听得出来的,他口中说“可肯”,但实际上有看“可敢”的意思在内的。
秀珍一摆头,道;“好啊,你的车呢?”
“请跟我来。”周威能转身向前走去。
穆秀珍跟在后面,她是送安妮出来的,身边并没有带着太多的物品,但是几件应用的小武器,她是一直带在身上的,这时她暗中戒备着。
跟着周威能,转过了两条街,便已到了一个停车场,周威能向一辆十分旧的车子走去,穆秀珍立时记下了那辆车子的车牌。
周威能打开了车门,穆秀珍等他先进了车子,才在他的后面,坐了下来,周威能转过头来,道;“穆小姐,请相信,我是无恶意的。”
“哼。”穆秀珍冷笑着,“你昨天威胁着对安妮不利!”
“唉,”周威能叹了一声,“那是我错了,穆小姐,你和木兰花都是见义勇为,十分肯帮助人的,所以才希望你能帮忙。”
周威能的口气十分委婉,穆秀珍的态度,也不像刚才那样冷漠了,她冷冷地道;“好,你要我帮什么忙,不必吞吞吐吐。”
“我们要制造一具特殊效能的个人飞行器,我们问了好几个工厂,不是不能制造,便是不能秘密进行,我们肯定云先生属下的工厂,是可以制造,而又可以替我们保守秘密的,但是他却又不肯答应,所以,我想请穆小姐帮忙说一说--”
穆秀珍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头,道;“你不必说了。”
但周威能还是补充了一句,道;“我们出得起代价。”
穆秀珍道;“我先来问你几个问题。”
周威能点头,表示同意。
穆秀珍道;“你口口声声“我们],我问你,你们究竟是什么?”
周威能迟疑了一下,显然这个问题。令得他觉得十分难以回答,但是他最后还是答道;“穆小姐,那是一个组织。”
“什么组织?”
“穆小姐,”周威能急急说;“这组织不是属于我一个人的,我‥没有权利将这个组织的情形,向你透露出来的。”
“你说得对,那么,你想我会去帮助一个属于不明底细的组织中的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么?”穆秀珍一面冷笑,一面回答着。
周威能呆了半晌,才徐徐地道;“穆小姐,请相信我。我们的组织,绝计不是一个犯罪组织。我只能说,我们的组织,是一个有主强的组织。”
穆秀珍更不自在了,她冷笑着,道;“政治团体?”
周威能没有说什么,穆秀珍己推开了车门,道;“对不起,我和兰花姐,对于政治活动,都没有兴趣,虽然在如今的世界上,一个人想要完全脱离政治生活是不可能的,但是我们尽量避免主动地卷入一切政治漩涡,那是我们不变的宗旨!”
穆秀珍很得意,因为她自觉这几句话,讲得非常之得体,相信换了木兰花,一定也是讲那几句话来拒绝周威能的。
周威能叹了一声,道;“我们需帮助--”
但穆秀珍即已跨出车门去,道;“再见。”
“再见!”周威能的声音中十分伤感,“那么,我请求云先生制造的东西,千万请各位代我保守秘密,不要泄露出去。”
穆秀珍已走出七八步了,她答应了一声。
穆秀珍并没有转过头去,她只是从另一辆车子的车窗玻璃反影中,看到周威能拉上了门,转过身去打火,准备离去了。
也就在那一刹间,周威能的车子突然爆炸了。
一声巨飨,将穆秀珍镂得跌倒在地,穆秀珍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向周威能的汽车看去时,只见一团烈火,和浓烈无比的黑姻。
爆炸自然是在周威能的车中发生的,但因为是在停车场中,旁边紧泊着还有好几辆车子,最贴近的两辆,被震得翻转,而且也已在燃烧。穆秀珍只看了一眼,便知道周威能是绝无希望的了!
几秒钟之前还在和她讲话的人,突然间便死于爆炸之中,虽然穆秀珍根本不明白周威能是何等样人,但是心头大为震动。
她并没有在停车场中呆立不去。当人群从四面八方奔来之际,她转身反奔了开去。爆炸的现场离警局并不太远,警方人员也立时赶到了。
等到穆秀珍奔到警局门口时,看到高翔也冲了出来。
“高翔!”穆秀珍立时道;“你不必去了!”
“有车子发生爆炸,什么车子?”
“是周威能的,但你现在去,也没有什么事可做了,周威能已死,现场也绝计不会有什么线索留下的,唉,太可怕了。”
听得是周威能的车子。高翔呆了一呆,他昨天在木兰花的电话中,已知道周威能是何等样人的了,他忙问;“什么太可怕了?”
“爆炸发生前的十秒钟,我还和他一起,在他的车子中谈话,你想想,那时他如果忽然想开动车子,只消将车匙轻轻一转‥‥”
穆秀珍讲到这裹,也不禁打了一个冷震,不讲下去。
她刚才坐在一辆被装了炸弹的车子中而不自知,那实在是太危险了!高翔听了,也不禁倒吸了一口气,道;“你和他谈些什么?”
穆秀珍将经过讲了一遍,道;“兰花姐要你查一查这个周威能的来历,你可曾查到了?”
“没有,还在查。”
“那么我有线索,他车子的车牌,是OMC七三六一,查查这辆车子的车主是什么人,一定可以知道周威能的来历了。”
高翔点点头,道;“那太容易了。”
他和穆秀珍一起回到警局去,到了他的办公室中之后十分钟,已有了结果。“这辆车子,是属于一家旧货行的东主,叫颜逢源的。”
当然,附带的报告,还有这个颜逢源的地址。但是令得高翔和穆秀珍两人泄气的是,三天之前,这辆车子便是报了失的‥那么,周威能自然是偷了这辆车子来用了!
车子报失才三天。有可能周威能来到本市,只有三天,他是从外地来的,凭这一点,范围便已收窄了许多。高翔重又下令探员到上中下的旅店中去调查。
穆秀珍和木兰花通了一个电话,木兰花在半小时之后,也来到了警局,她先到停车场去看了一看,着火的车子已被救熄了。
但是好几辆车子都已成了废铁!
周威能的那辆车子,车头部份完全不见了,周威能的身子已被燃至焦黑,完全不可辨认,高翔道;“这是美国黑社会全盛的三十年代的谋杀方法,现在居然还有人使用,真可以说是一件怪事,何况死人又是一个身份那样神秘的人!”
“你认为他可能是最近才从外地来的?”木兰花问。
“是,他最近才活动,车子又失窃才三天。”
“嗯,”木兰花沉吟着,“如果他是外地来的,那么凶手一定也是外地来的,极可能是一直追踪来杀害他的,事成之后,凶手一定溜走了。”
“你是说,那是一件悬案了?”
“恐怕是,但我们不妨追查一下周威能的行踪,如果他住在酒店中的话,或许在他的行囊中,可以发现一些线索的。”
“我已命人到各大小酒店去查访。”高翔说。
木兰花摊了摊手,道;“那我们暂时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的了,等有了消息之后,我们再作打算好了。安妮可以走了么?”
“我想差不多了。”高翔看了看手表。
他们回到了警局,闲谈了一会,安妮也来了,安妮一见到木兰花,便大声道;“我听到了爆炸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穆秀珍最心急,道;“那个威胁要对你不利的周威能,已被人谋杀了,他的车子突然爆炸,而他就在车中,一点生路也没有。”
安妮伸了伸舌头,又咬着指甲。道;“太可怕了!”
木兰花心中一动,道;“我起先以为事情和我们无关,但未必如此,谋杀周威能的凶手,如果知道周威能曾和我们接触过--”
她讲到这里,便未曾再讲下去。
高翔道;“那要看凶手的目的是什么,如果只是为了报仇。那么杀了周威能,目的已达,就不会再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了。”
穆秀珍接着道;“是啊.如果周威能是因为知道了什么秘密,而被杀了灭口的话,那么他和我们见过面,凶手就可能怀疑他将秘密泄给了我们!”
木兰花沉声道;“对,我们得小心些。”
她说看。便站了起来,向高翔告辞,三个人一齐离开了警局,高翔有者很多公务要办,自然不能和她们一齐离去的。
高翔命令到各酒店去查访的探员,随时联络,另有警官对着全市可以供人住宿的酒店旅馆的名单,接听着探员打回来的电话,将名单上的酒店名字,一一划去。
木兰花、穆秀珍和安妮三人,回到了家中之后,和高翔通了一个电话,但是情况没有什么变化,除非找到了周威能的住所,才可有进一步的发展。
一直到了下午三时,才有了周威能的消息。
周威能的确是新到本市来的,他到本市的时间,也确然是三天,他不是搭飞机或客轮来的。而是搭一艘运货的大型木船来的。
所以,所有的旅客名单中根本没有周威能的名字,因为他是一个非法入境者,探员是根据某些码头上的人曾看到过周威能而追查出来的。
可是周威能在到了本市之后,住在什么地方,仍然没有下落。而周威能的身份,也变得益发神秘而不可测了!
因为周威能首先去见过云四风,在和云四风交谈之际,他曾表示,要云四风制造的东西,不论多少钱,都可以付得起。
而据云四风粗略的估计,那样的一具个人飞行器,从设计到制造,即使成本,也会超过十五万美金,周威能或许不知道要那么多钱,但他的估计也不应相去太远,他们的组织,应该有十分充足的经费,那么,周威能又何以要搭木船前来本市?
是为了避人耳目么?
如果是为了避人耳目,那么周威能的措施,可以说再安全也没有了,但是何以他仍然未能逃出凶手的跟踪,终于被谋杀了呢?
高翔只不过是将种种疑问,归纳了一下,他自然想不出所以然来,因为他一点线索也没有,只知道周威能是属于一个组织的而已。
高翔耐着性子等着,到五点半,进一步的消息来了。
一个探员,在永泰旅馆中得到了线索,三天来,周威能是住在永泰旅馆中的,当那名探员一描述了周威能的样子之后,旅馆主人立时知道那是二楼的一个住客。
永泰旅馆!一听得周威能竟是住在永泰旅馆中的,高翔又不禁皱了皱双眉,觉得事情实在是太不可以了解了。高翔对本市的一切,都极其熟悉。什么三教九流的地方他全去过,他知道,除了在街边过夜之外,最差的住宿地方,大约就是永泰旅馆这一类的低级旅馆了。
那一类的低级旅馆,集中在码头区附近。住客所能得到的是一块板和大量的臭虫。所谓房间,也是三夹板围成的一个小方格而已!
周威能竟住在这样的地方!
但是高翔也没有多怀疑,他只是立时在电话中通知那位探员;“你在他的房中看守着,不准任何人进来,我立即就来了!”
高翔放下了电话,便离开了警局。高翔的车子,在离永泰旅馆还有相当远的地方,便停了下来,因为再下去的几条街道,根本是窄小得车子不能通过的。天色本已相当黑了,一进入那种窄小的街道之中,更是有暗无天日的感觉。高翔穿过了三条街,终于在永泰旅馆的门前停了下来。从那建筑物摇摇欲坠的情形看来,它至少有五十年的历史了,一走进去,昏黄的电灯光,更显得一切全是发了霉一样的残臭。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妇人迎了上来,高翔立时道:“警方人员,有一位探员在二楼等我,在二楼几号房,快带我上去。”“是!是!”中年妇女忙答应着,向楼梯上走去。高翔跟在她的后面,一经两个人踏了上去,那楼梯突然发出了一阵可怕的呻吟声来。到了二楼,那走廊窄小得只可以供一个人侧身而过,那妇人将高翔带到了一扇门前。高翔扬声道:“陆探员,我是高翔。”可是,门内却没有人回答。高翔呆了一呆,伸手推门,他用的力道大了些,不但那扇门立时被推了开来,而且连木板的“墙”,也为之摇幌了起来。一推开了门,房内一片漆黑,几乎什么东西也看不到。高翔陡地一呆。立时握枪在手,身子闪开了一步。喝道:“开灯,快开灯!”那中年妇人见高翔突然拔枪在手,吓了老大一跳,用发抖的手,伸进门去,在板壁上摸索了一阵,总算将灯开着了。一有了灯,那一间小房间中的情形,看得再清楚也没有了,一张板床,床上伏着一个人,那人正是警方十分干练的陆探员。但这时,陆探员伏在床上一动也不动,高翔忙跨进去,翻转了陆探员的身子,只见陆探员的双眼圆睁着,在他的颈际,有着一个被噬咬或是被剌伤的痕迹。
高翔忙又再看了看他的手指,毫无疑问,陆探员是中了剧毒之后,才死去的。
在床板上,有一只被打开了的箱子,箱子中是一堆被翻乱了的衣服。在箱子中原来还有什么,已不知道了,这时,却只是一堆衣服。
看到了这等情形,高翔不禁真的呆住了!
三十分钟之前,陆探员还和他通过电话,他被杀害,自然是这三十分钟之内的事情,他是一个十分干练的探员,何以会死的呢?
而且,凶手又是如何跟陆探员前来的呢?
高翔转向那中年妇人望去,他的目光十分的严峻。那中年妇人看到房中多了一个死人,已是面无人色了。
此际她更是手足无措,道;“长官,我完全不知情,一点不知!”
高翔道;“半小时之前,我还和他通过电话,他是在你这裹打电话的。是不是?”
“是,是的,他在柜面打电话,一打完电话,他就上二楼去了,也是我带他上来,然后,我就‥下楼‥‥去了。”
“你看到有什么人上楼去过?”
“没有‥住客还都没有来,天未黑透之前,这裹不会有什么人的‥‥就算有,我也‥‥我也不知道,因为我不能一直坐在柜面,我还有别的事要干。”
高翔心中十分乱,照说,自然是旅店的老板娘嫌疑最大,但是高翔心知那是一件十分复杂,十分巧妙的谋杀案,一定是经过极其缜密的布置,绝不是旅店老板娘这种下层社会的人,所能够做出来的!
是以他也不再问下去,立时下了楼。
他用电话通知了警局,最近的警局立时派出了警车和黑箱车来,高翔将现场的指挥责任,交给了一个警官负责,他自己离开了现场。
三十分钟前!陆探员和他通了电话之后,只不过三十分钟,就遭到了谋杀,凶手下手之快,实在是有点匪夷所思!
高翔回到了自己的车旁,在他拉开车门的那一刹间,他突然想起,如果凶手杀了陆探员,那么也可以知道他要来的。
知道他要来,那么知道这一辆是他的车子。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日间周威能的车子,突然爆炸,自己可不能不小心着一点。
他一想到这里,便不打开车门,而掀起了车头盖,准备检查一下,他的车子是不是被人做过手脚,当他掀起了车头盖,俯身去看时,他的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道;“高主任,别转过身来,等我吩咐了,你才好再动!”
高翔陡地一呆,但是。他已经没有反抗的余地了。
因为他的后颈上,已有枪管抵住了他!同时取走了他的枪。
高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他身后的那人又道;“慢慢地后退,阖上车头盖,然后进车去,你放心:我们有三个人陪着你。”
高翔心中暗叫了一声惭愧,因为直到这时,他才看到他的车子,早已被人弄开了门,有两个人伏在车后的座位上,这时已直起身来了。
高翔依言坐进了车子,他已有机会看到了那三个人。但他们都戴着帽子,将帽帘拉得十分之低,而且天色也很黑暗了,这里又不是什么繁华的地区,除了街灯之外,根本没有什么别的光芒,是以那三个人的脸面如何,高翔根本看不真的。
高翔在驾驶位上坐定之后,双手按在驾驶盘上。他知道那三人都有枪对着他,但是他还是用十分镇定的声音道;“你们想怎样,你们已杀了警方的探员,还要胁挟我,可知会有什么结果么?”
“高主任,”他身边的那人道;“你说得不错,我们已杀了一个探员,所以你也应该知道,我们不在乎别的什么了,你还是快开车的好。”
“到那里去?”高翔问。
“先向西驶,一直听我的指挥就行了。”
高翔耸了耸肩,这实在是意料不到的事,对方究竟是为了想达到什么目的呢?不但杀死了一个探员,而且还要胁持他!
这都是普通犯罪组织所不肯做的事!
那么这三个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高翔在身边那人的指令下驶着车子,车子已越驶越远。最后,来到了一段完全没有路灯的路上,那人道;“减慢速度。”那段路上,根本没有车子经过。但是,在高翔减慢速度之后不久,后面却向起了车声,不必从倒后镜去看,高翔也知道驶过来的,是一辆巨型的卡车。
他身邀的那个人又吩咐道;“尽量靠路边停下来。”
高翔无法反抗,只得依言而为。
他才将车子停下,那辆巨型卡车,便越过了他,但却就在前面停了下来,卡车后面木板放下,那人命令道;“驶进去!”
高翔略呆了一呆,他的车子若是驶进了卡车厢中,那么,他就失踪了,人家要寻找他,可以说一点线索也得不到了。
他当然不能那样失踪。那样的失踪,是凶多吉少的。
那么,他就必须在这最后的时刻反抗他们了!
高翔只呆了极短的时间,几乎是不易被察觉的,他才道;“好,驶进去。”
他踩下了油门,可是他是用力踩下去的,车子在刹那之间,突然以极高的速度,向前疾冲了出去,而高翔也在那一刹间,推开了车门,侧身滚出了车子来。
在他滚出车子的一刹间,他先听到了两下枪向声。
接着便是,“砰”地一声巨响,他的车子,撞中了卡车的尾部,车头灯立时损坏,四周围变成了一片黑暗。
虽然卡车立时着亮了灯,但是那短暂时间的黑暗,对高翔来说,却是极其有用的。他连滚了几滚,向路边的灌木丛中滚进了。
他自然知道,就算那三个人受伤,卡车上的人,也绝计不肯放过他的,但是他此时,绝无法在路上奔跑,一跑的话,他便成了射击的靶子。
他只有躲起来,等候机会。
他看到自他的车子中,下来了一个人,卡车中也下来了四个人,将另两固人,自他的车子,拖了出来。
对方一共是五个人,虽然是两个受了伤,自己需要对付的是三个人--高翔心中暗暗地盘算着。
他看到那个伤者被搬进了卡车,还有三个人下了车,高翔的枪在一受制的时候便已被取走,要不然,他要对付那三个,倒也不是难事。
那三个人来到了车旁,藉着车子的掩护,其中一个嘿嘿冷笑着,道;“高主任,我们很佩服你的身手敏捷,但是对你的头脑,却不敢恭维,你以为在这样荒僻的路上,你可以逃得出去么?我们本来是不想杀害你的,希望你不要迫我们下手!”
高翔不出声,敌人分明是想他自动走出来,但是高翔自然不会走出来的,他要继续躲着。自然,那三个知道他不可能走远,他要躲过去,也不是容易的事。但如果要脱身的话,他就必须躲着。高翔用十分缓慢的动作,在他自己的鞋底,抽出了两柄锋利的薄刀来。那两柄薄刀,可以解决其中的两个人,只要那两人来到了他可以掷得到的范围之内。
那三个人隐在车后,像是也知道高翔身上另有武器一样,不敢现身出来:路上顿时静了下来,静得几乎一点声音也没有。
在过了足有一分钟之后,才听得那人又道;“高主任,如果你坚持不出来的话,那我们只好将你迫出来了,希望我们将你迫出来,而不是将你射死!”
随着那人的话,手提机枪“达达达”地响了起来,枪响惊心动魄,枪弹一齐向路边的树丛之中,扫了过来,最近的数十发子弹,离高翔只不过是三码!
高翔大吃了一驾,心知自己如果再不出去的话,那么结果实在是不堪设想的了,是以他连忙叫看道;“行了,我出来了!”
他一面叫,一面高举着双手,走了出来。
他高举着双手,看来自然是为了使对方不要再射击,但是却也另有作用,他将那两柄锋利的刀子,握在手中,高举着手,对方便不会怀疑手中的东西。
他才向前走出了两步,便听得有人喝道;“快登上卡车的车厢去,高主任,我们实在没有兴趣和你多玩捉迷藏的游戏!”
跟着那人的呼喝,他们三个人也从车后走了出来。
高翔离他们只不过五六码。
那么近的距离,高翔若是用力掷出手中的刀子,那一定可以直挥进对方的心脏!但是,他只有两柄刀子,而对方却有三个人。
最要命的是,三个人的手中,都有着手提机枪,就算他一下子杀了两个人的话,也决定没有可能逃脱第三个人的射击。
看来,他是一点机会也没有,只好乖乖上车好了。
但是,突然之间,他却又有了机会!
高翔的机会来了,那是那三个人中的一个忽然对另一个道;“你快去开车,我们在这里,已经太久了!”
那人立即将枪负在肩上,转身走开了。
高翔的机会来了,他面对着两个人,而他手中有着两柄利刃,那两柄利刃,他曾经苦练,可以说是百发百中的!
高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就在那时那两个人喝道;“快走,上车去!”
高翔一切都准备好了,他右足突然向前跨出,而就在他右足跨出的一刹那间,他手中的两柄飞刀,“飕飕”地向前射出!
就在他射出飞刀的那一刹间,他的身子向前俯下去,仆倒在地上。而那两柄飞刀,也在不到两秒钟的时间内,射中了那两人的心脏部位。
高翔在一发出了飞刀之后,身子立时伏了下来,是大有道理的,因为他手中的飞刀,虽然是向着对方的心脏部位射出的,但对方中了刀之后,总还有几秒钟的挣扎,在那几秒钟之内,如果高翔不先采取预防措施的话,一样会吃亏的。
果然,那两人一中了刀,身子向后倒下去。
但同时,他们的手指,也扳动了枪机。
两柄手提机枪,全都发出惊心动魄的枪声来,然而所有的子弹,全是呼啸着向半空的。那是他们在倒下去的时候射出来的。
等到那两人倒地之后,恰好刺过他们心脏的利刃,已令得他们毕命了!而另一个人已登上了卡车,一听到枪声,就转过头来看。
那时,高翔已经在地上迅速爬行着,爬到了那两个死者的身边,夺下了一柄手提机枪。他听到了卡车引擎发动的声音,那人准备逃走了!
高翔陡地跃起:大喝道;“停止!下车来!”
可是也就在他的大喝声中,卡车突然以极高的速度,向前冲去。高翔也在那一刹间,拉动了枪机,射出了一枚子弹。
高翔扫出的子弹,全击中在卡车后面的轮胎上,只见正在疾驶中的卡车,突然向旁一侧,在那一刹间,高翔还看到了驾驶卡车的那人,回过头来一看。自他的脸上。现出了惊骇欲绝的神色来,但是,那也仅仅是一瞥而已。
紧接着,卡车便已冲出了路面,向至少有五百尺深的山谷之中,跌了下去,发出了一下惊天动地的巨办,化成了一团烈火!
高翔赶到路边,向下看去,卡车躺在谷底。正在燃烧着。没有人可以在那样的意外中生还的,那人自然也已死在车中了!还有两个伤者,自也难以幸免。
高翔已完全脱离危险了!
但是,高翔的心中,却一点也不高兴,因为那五个人全死了。那五个人一死,高翔的线索又断了,他不可能知道那五个人是由哪一个组织,哪一个集团所派来的了。那五个人,自然就是杀害周威能的人,本来,在他们的身上,是可以获得大量资料的。
高翔回到了自己的车前,他的车子已被撞毁,不能再驶动,但是他并没有等了多久,因为这时公路虽然静僻,但是附近总有人居住的,枪声和车子的坠崖声是如此惊人,早就有人通知了警方,几辆警车,在几分钟之后。便已赶到了现场。
带队的警官一看到高翔,不禁大是惊讶,忙道;“高主任,你怎么会在这里?方局长正在到处找你哩!”
“我是被人胁迫前来的。”高翔简单地回答,随即又道;“尽一切可能,将卡车的残骸弄上来,我要仔细地研究它。”
“是!”警官回答着,“方局长命令全市警员。不论何人。一看到了你,就请你立时回去,和局长见面。”
“有什么重要的事么?”
“好像在殉职的陆探员身上,发现了什么东西。”那警宫回答,“可是详细的情形,我却也不十分清楚,主任一回去就知道了。”
高翔也想不出究竟在陆探员的身上,发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他忙道;“那么,借你的摩托车用一用,我先和方局长通一个电话。”
那警官忙道;“自然!自然!”
高级警官使用的摩托车上,都有无线电话设备的,高翔拿起了电话,叫通了总局,他立时听到了方局长的声音,道;“快回来,高翔。”
“什么事?局长。”
“在电话中很难讲得明白,我要你看一样东西,我已经通知木兰花了,她也很快就会来的。”方局长说着。
“好。我立即就来,二十分钟可以到!”高翔发动了摩托车,在他高超的驾驶术之下,摩托车像一支箭也似,在公路上射了出去!
当高翔走进方局长的办公室之际,木兰花、穆秀珍和安妮三人全在,除了方局长。还有两位高级警官,全是负责和国际警方联络的。
高翔心知事态一定十分严重,他连忙趋前,方局长也立时将一张白纸,在桌上面向他推了过来,道;“你看,这是什么?”
高翔征了一征。这是什么?在白纸上的,只是一枚圆徽章形的,那枚徽章的直径,不会超过两公分,是明亮的蓝色的底,上面的图案,则是一个紧捏着的拳头,握看一个火炬,看来十分有力,象征着自由和光明。如果只是那样,那么这枚徽章就一点也没有什么出奇之处了。
可是,在那枚徽章的右下角,却还有一个黑色的骷髅!
高翔陡地心中一动,连忙伸手将那枚徽章,翻了过来,他看到在徽章的背后,用好几种文字刻着同一句话;自由,或死亡。
高翔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道;“死亡换取自由同盟?”
方局长和木兰花一齐点头,道;“是的。”
高翔坐了下来,他紧蹙看双眉,那是他在意味到事情极为严重时的惯常神情,而这时,他正感到事情十分难以应付了。
因为“死亡换取自由同盟”并不是一个普通的组织。它甚至不能算是一个犯罪组织,因为它的行动,是政治性的。这个组织的宗旨是相信,政治谋杀可以改变政治局面。他们往往派出第一流的暗杀手,去暗杀一些倒行逆施,视百姓为萄狗的独裁者。他们也有几次成功的记录。
如果这样的一个组织,竟有成员来到了本市的话,那实在是令人极之头痛的一件事,因为那绝计不是本市警方所能管得了的!
高翔望了木兰花一眼,又吸了一口气,才道;“这枚徽章是在陆探员的身上发现的?”
“不,在搬动陆探员的尸体之际,发现他的右手紧握着,而在扳开了他的五指之后,就发现他的手中,捏着这枚徽章。”方局长回答。
“那可以推断为陆探员刚在周威能的遗物中,发现了那枚徽章,就有人闯了进来,将陆探员杀害了。”木兰花冷静地分析着。
高翔道;“那么,周威能是死亡换取自由同盟的一员了?他是一个暗杀者?他来到本市,却又是为什么?”
方局长沉声道;“你说得不错,高翔,周威能正是这个同盟的成员,他来本市的目的,我们不知道,我们也不想知道!”
方局长在最后一句话中,特别加强了语气。
高翔忙道;“可是--”
方局长扬起了手,阻止高翔再说下去,道;“我知道,我们损失了一个干练的探员,但是这事情牵连得十分广,我们不应该再去理会它。”
高翔的神情有点激动,他的声音也提高了不少,道;“方局长,我看,只怕我们不理也不行,不但陆探员被杀,我还曾被五个人胁迫,差点不能回来!”
高翔曾遭到意外。但是他究竟遭到了什么意外,方局长等人却全不知道。是以听得高翔那样说,各人都向他望了过来。
高翔用最简单的语句,将他出事的经过。向各人讲了一遍,然后才道;“所以,我看这件事,我们不能不管。我们就算不理,也会有人来找我们麻烦的。”
穆秀珍突然间道;“那么,高翔,杀陆探员和找你麻烦的,又是什么人?他们自然也是杀周威能的凶手了,他们是谁?”
“秀珍!”木兰花立时叫住了穆秀珍,“方局长说得对,这件事牵涉的范围太广了,我们不适宜夹杂其中,高翔,你认为如何?”
高翔摊了摊手,道;“我有什么?只不过我看,事情不会就此了结,那一方面损失了五个人,他们却并未达到任何目的。我们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究竟想达到什么目的,在这件事上,我们是处在被动的地位,是不是就此作罢,我们是作不得主的!”
高翔的一番话:讲得十分有理,方局长的手指,轻轻地敲着桌子,道;“你说得对,那么,我们就这样决定!如果对方不再生事,我们也就相应不理!”
高翔虽然还有点不满,但是方局长已经这样决定了,他自然不好再说什么,他站了起来,道;“希望不要再有什么事了。”
高翔、木兰花、穆秀珍和安妮,一起退出了方局长的办公室,他们各自都不说话,一直到了高翔的办公室中,安妮才问道;“兰花姐,方局长的决定,你看是不是合理的呢?”
“是合理的。”木兰花平静地回答。
“为什么?”高翔和穆秀珍齐声问。
木兰花笑了笑,道;“很简单,“死亡换取自由同盟”既然是政治性的。那么,杀害周威能的那批人,他们的身份如何,也可想而知了。在那样的情形下,警方自然是少一事好一事。”
高翔愤然道;“不管那一批人是什么国家的特务,我们都不能够不理,我们又不是未曾和特务、间谍打过交道,怎可以由得他们去。”
木兰花道;“自然,我相信那样的决定,也不是方局长的主意,但是你想想,在事情扩大之后,在外交方面,会带来什么样的困难,你也可以体谅方局长的苦衷了。”
高翔半晌不再说话,他似乎已被木兰花说服了。过了好一会,他才道;“那么,他们在杀了周威能之后,就应该够了,为什么要杀陆探员?”
“可能是一件意外,他们中的一个或几个人,闯进了周威能的房间中,本来是想得到些什么的,但发现陆探员在,是以他们不得不将陆探员杀死!”木兰花解释着,而且不等高翔再开口,她又立时道;“其后,你赶到了,他们又以为他们未曾得到的东西,在你的手中!”
木兰花讲到这裹,穆秀珍已经笑了起来,道;“兰花姐,照你那样分析下来,那可就好了!”
木兰花瞪了秀珍一眼,道;“为什么?”
穆秀珍十分高兴,道;“他们以为他们要得到的东西,在高翔的身上,但他们仍未得到,不是一样会来找高翔的么?”
穆秀珍的意思,十分明白,那些身份不明的人,会再来找高翔,那就说明这件事,并不能不了了之,而穆秀珍正是希望事情不要就此了结的。
木兰花也不禁给她逗得笑了起来,道;“我想你值得高兴的,还不止此呢,“死亡换取自由同盟”一定还会再派人来,派来的人,还一定会和我们联络的。”
“那太好了!”穆秀珍拍着手掌。
“太好了,秀珍,可是你有想到这件事发展下去的严重性么?”木兰花苦笑了一下,“我们应该使这件事的严重性尽量减低!”
高翔点着头,他不但完全同意木兰花的分析,而且也完全同意木兰花对处理这件事今后可能发展的办法。
他略想了一想,才又问道;“兰花,你可能料得到,那些身份不明的人,在杀了周威能之后,还想找到一些甚么东西?”
木兰花站了起来,来回踱着步。
高翔提的这个问题是十分难以回答的。因为直到如今为止,他们对整件事的头绪,还不是十分多,只是知道一个大概而已。
但是木兰花却是思想方法极其科学化的人,她在踱了几个圈之后,便停了下来,道;“这个问题,我们先要说一个假定,然后才能解答。”
“什么假定?”
“我们假定,那一批身份不明的人,是某一个国家的间谍人员。”木兰花说,“那么,要解释一切就容易得多了。”
高翔、穆秀珍和安妮大点其头。
因为木兰花虽然是“假设”,但是她的这个假设,都也不是全然没有事实根据的。穆秀珍又问道;“那又怎样解释呢?”
木兰花道;“可以这样解释;周威能之来到本市,是为了对某国有不利的行动,事情被某国的间谍知道了,自然要对付周威能,是以将他炸死。”
穆秀珍“啊”地一声,道;“很对!很对!”
木兰花停了片刻,才又道;“但是,某国间谍却不知道周威能的具体行动计划,而他们也知道,周威能所属的组织,在牺牲了一个人之后,一定会派出第二个人来的,他们或者不能追踪到每一个人,但是如果知道了对方的行动计划,那么一定易于预防了,所以,他们才先搜查周威能住的房间,但是他们没有成功,因为陆探员先他们一步而到,而他们在不得已的情形之下杀了陆探员之后,以为“同盟”的行动计划,已到了警方的手中,所以才有挟持高翔的行动!”
木兰花讲到这裹,停了一停。
高翔,穆秀珍和安妮三人,都不由自主,发出了一下赞叹声来,因为木兰花实在解释得太完美了,只要那一个假定可以成立的话,那么事情一定正如她的解释一样!
木兰花又道;“但是我想,某国间谍可能犯了错误,周威能的行动,自然是极其机密的,他的行动计划,也一定全在他的心中!”
“兰花姐,这个周威能的行动计划究竟是什么?”安妮问,她那样问,自然纯粹是为了好奇。
木兰花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但是我多少有一点线索,再多给我一些线索的话,或者我可以作一个判断了。”
高翔大感意外地反问,道;“兰花,你有了什么线索?”
木兰花道;“你难道忘记了?那个周威能,他曾要云四风替他制造一具有特殊性能的个人飞行器,在遭到了云四风的拒绝之后,他又找过秀珍,由此可知,那具飞行器,在他将要执行的任务中,有着极其重要的地位!”
高翔不禁“啊”地一声,因为那件事,他也是知道的,但是他却未能将那件事,和周威能的行动计划联系在一起!
木兰花道;“只有云四风一人,看到过那个人飞行器的设计图样,秀珍,你去见一次四风,要他尽可能记忆出那图样的内容,我或者可以在这个人飞行器的特殊设计中,找出它的用途来,从而推测到周威能的行动任务究竟是什么。”
“好!”穆秀珍大声答应着。
她是个性子十分急的人,一面答应着,一面已经向外走了出去。木兰花道:“我们也应该分手了。高翔,如果我的假定不错,某国的间谍一定还会来找你,但是你不必和他们起冲突,你只需告诉他们,警方什么也没有得到,那就可以了。”
高翔苦笑了一下,道;“那算是奉行方局长的决定!”
木兰花道;“自然是,谁也不想把这事情扩大的。”
高翔点头,送木兰花和安妮两人,到了大门口,看着他们离去,他才回到了办公室之中,又处理了一些事,等到他离开警局时,已是凌晨二时了。
有了木兰花的警告,高翔的行动也特别小心,他特地换了一辆车,在回家的途中,路上十分冷清,绝大多数的人都已在睡乡之中了。
高翔下了车。进入电梯,到了他住的那一层楼的门口。他是个过惯了散漫自由生活的人,虽然他加入了警方的工作,担任着重要的职位,但是他仍然不肯搬进警方高级人员的宿舍去住,而仍然是住在他原来住的地方。
高翔在门口停了一停,在将钥匙插进匙孔之际,他先在大门的望人镜上,向内张望了一下。高翔住所大门上的那只望人镜,和别的望人镜,并没有什么分别,但是高翔却将望人镜倒过来装也就是说,在门外可以看到屋中的情形。
在不知巧妙的人而言,是绝不会注意到这一点的。
而高翔那样装置,却十分有用,因为那可以使他在开门之前,先看到屋中的情形,是不是有什么异样之处!
这时候,高翔向内望去,他屋中是一直亮着灯光的,是以客厅中的情形,可以看得十分清楚,他看了一眼,觉得并没有什么异样。
他已经要将钥匙插进去了!
可是,就在那一刹间,他却看到,在长沙发上的三只枕垫,曾被人动用了。那三只枕垫,本来依次是红、黄、蓝三种颜色的。
但是现在,却变成了蓝色的在中间了!
显而易见,那是曾经有人进去他的屋子!
高翔吸了一口气,心中暗叫了一声好家伙,果然找上门来了!找上门来的人,可能还在屋中,等他进去之后,突然发难!
在那样的情形下,他应该怎么办呢?
那实在是再也易答不过的问题,他连忙放回了钥匙,走到了走廊的尽头,从一扇窗中,翻了出去,拉住了水管,身子贴墙移动着。
等到他的身子,移到了一个窗口前的时候,他拉开了那窗子,那是他房中浴室的窗子,然后,他又推开了窗上的铁枝,轻轻跳了进去,他一进去,立时奔到门前,将耳朵贴在门上。
他立时听得他的房中,有两个人在讲话。
他可以将那两人的话听得十分清楚,一个道;“他已上了电梯,应该开门进来了,怎么到现在还一点动静也没有?”
另一个道;“别心急,他就来了。”
高翔心中暗自好笑。他知道那两个人,一定是站在房门旁,准备一听到自己用钥匙开门的声音,他们便立时现身出来的。
在自己住所中的,可能就是这两个人,但在附近一定还有别的人,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已进了电梯,当然他们料不到自己已经进了屋子。
高翔的屋子之中,各种各样的奇妙布置十分之多,但是他们两人,显然未曾触及其中的任何一样,那么,这两个人也是极有经验的人。高翔虽然已绕到了他们的背后,但是他也不敢大意,他轻轻地旋开了门柄,将浴室的门,拉开了一道缝,向外望去。
他看到正如他所料,有两个人,正站在他的旁门之前,也拉开了门,向外张望着。高翔握枪在手,一步跨了出去。
那两个人的反应真的十分灵敏,高翔才向外跨出了一步,他们便立时转过身来,但当他们转过身来时,高翻手中的枪,早已对准他们了!
那两个人脸上的神情如何,高翔看不出来,因为屋中虽然亮着灯,但是他们两人的脸上,都戴着十分精巧的尼龙纤维面具!
但是从他们两人的眼神中,高翔也可以看出他们的吃惊,他们立时举起了手来。翔冷笑着,道;“两位是在等我么?真对不起,我有时会不从大门进来,这真是一个坏习惯,会使客人吃惊的,以后应当改正才是,两立说对么?”
那两人发出了几下苦笑声来,他们除了接受高翔的调侃之外,还有什么办法?高翔的面色一沉,道:“将你们的面具除下来!”
那两人互望了一眼,高翔已大喝道;“快!”
那两人再不犹豫,一齐除下了面具。
当他们一除下了面具之后,高翔不禁吃了一惊,那两固人,她是认识的,多年以前,高翔和他们还曾合作做过一些不法的勾当,但已好久不知他们的讯了。
那两人的才能,高翔是素知的,在高翔担任了警方重要的职位之后,也曾想到过他们,想请他们也加入警方的工作的。
但是在多方的探听之下,却没有人知道这两兄弟的下落,最了解他们的人。也只知道他们两兄弟已被某国的间谍组织罗致去了!
这时候,高翔突然又看到了他们,真是又惊又喜!
他惊的是,过去自己一度曾和他们合作过,自然,现在是完全处在敌对地位的了,但自己了解对方,对方也同样了解自己,并不容易应付。然而他的心中却也不免高兴,因为木兰花的假设,已被证明是事实,这两兄弟是某国的特务人员!
一时之间。三人全不出声,足足僵持了半分钟,高翔才先开口,道;“原来是老朋友了。请坐,请坐,有话慢慢说!”
他一面叫两人坐,一面枪口却仍然对准了两人。
那两兄弟姓周。大哥叫周腾,弟弟叫周达,两人齐声道;“既然是老朋友了,高翔,你是用这种方法来招待老朋友的么?”
高翔冷冷地道;“我用什么方法来招待朋友,是以那个朋友用什么方法来拜访我作准的,我想你们不会怪我的招待方法吧。对么?”
周氏兄弟笑了起来,道;“高翔,你还是一样有趣!”
他们向前走来,在沙发上坐下。
高翔坐在他们的对面,又道;“听说你们两兄弟已做了大官,怎么会忽然想起了我这个穷朋友来了?真是不容易啊。”
周腾笑了一下,道;“你也不错啊,高翔,特别办公室主任,还是东方三侠之一,可不是名利双收?比起我们来强多了!”
高翔正色道;“两位,我和以前已经大不相同了,你们来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说,我和你们之间,看来没有什么私人的事可谈的了!”
周达欠了欠身子,道;“或者你说得对,那我们就开门见山地说好了,高翔,我们逼不得已,杀了你手下的一个探员。”
“不要紧,”高翔冷冷回答,“我也杀了你们的五个人,那是足够抵数的了。”
周达道;“可是,我们还未曾得到“死亡换取自由同盟”的行动计划,我们要得到他们的行动计划,那计划在你这里,是不是?”
“我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
“高翔,我们可以通过外交关系,向警务总监施展压力的,但我们不愿那样做,因为我们不想这件事公开出来。”周腾有点威胁地说。
高翔的态度仍然很冷淡,道;“对不起,我根本不明白你们的真正身份。你们现在是代表哪一方面在说话?”
“高翔,你何必明知故问?”两人面上变色。
“我确然不知,怎可以说我明知故问?”
“好。那我们可以告诉你,我们两人,是某国海外行动组的负责人,高翔,你该知道我们这一方面的力量,是十分强大的。”
高翔并不否认这几句话,他点头道;“是的,我明白了,但是很抱歉,我的回答仍然和刚才一样,我们根本不知道什么!”
周氏兄弟的脸上,仍然是一副不相信的神色。他们又道;“高翔,你不是愚蠢到存心要和我们作对吧,哼!”
高翔的怒火陡地上升。但是他却记得木兰花的吩咐,是以他强抑着怒意,道;“我不想和你们作对,但我的确无可帮助之处。”
周氏兄弟深吸了一口气,道;“那么,我们可以离去了么?只要你所讲的话是真的,那我们以后,也不会再来麻烦你的了。”
高翔站了起来,道;“你们走好了,我想,以你们两人的能力而论,一定很快就可以知道,我讲的的确是实在的情形。”
周氏兄弟走向门口,拉开了门,周腾先走了出去,但是周达却又转过了身来,道;“高翔,那个凶手,总向你们透露过一些什么的!”
高翔知道周达所谓“凶手”。是指周威能而言的。
但是他却特意道;“我不明白你是指哪一个凶手而言,是炸死周威能的凶手呢?还是杀死了警方探员的那个凶手?”
周达沉声道;“你知我是说周威能!”
“我不知他是凶手。”高翔冷冷地回答。
周达冷笑着,道;“他是凶手,当他在中东启程时,我们已经接到情报了,我们还知道他的身边有着一张十分重要的设计图!”
高翔不说什么,只是冷笑。
周达继续说着道;“那图样现在在何处,你自然也更不知道了,对么?”
“你料对了。”高翔简单地回答他。
周达的脸上现出了怒意来,但是高翔的手中仍握着枪,他有点无可奈何,只是在退了出去之后,用力地关上了大门!
随着那“砰”地一下关门声,高翔的心也不禁向下一沉,周氏兄弟已然离去。照说,他应该可以松一口气才是的了。但是他却并不,他知道事情真的和某国特务机构有关的话,那么。绝不是周氏兄弟离去,事情就算是了结,一定会有更麻烦的事在后面!
高翔站在门前,心中思潮起伏,他想到应该立时和木兰花联系一下,至少可以让木兰花知道她的估计对了,杀害周威能的,的确是某一个国家的间碟人员,自然,“死亡换取自由同盟”,是准备对这个国家,有所行动了!
高翔一想到这里,就转过身去。
而就在他身子才一转间。枪声便响了!
那是接连而来的四下枪向,就在他住所门外的楼梯间传了出来,高翔以闪电也似的动作,拉开了门,向外冲了出去。他在冲出去的那刹间,已然握枪在手,他冲到了走廊的对面,以背贴墙,只见周达的身子向前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
刚才那四枪显然是他射出的,因为他手中握着枪,枪口且在冒烟。但是,在周达的胸前,却有一缕鲜血流了出来,他也中了一枪!
周达向高翔屹立之处走来,在那刹间,高翔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立时用手中的枪对准周达。但是周达只向前冲出了两三步,便仆跌在地,他在仆跌下去之前,五指一松,手中的枪在走廊上滑出了老远,接着,走廊中便出奇地寂静。
高翔唯恐其他的住户受伤,他忙大声叫道;“别出来,听到枪声的人,快致电报警,千万别出来,以免受伤!”
他一面叫着,一面飞也似地向前冲了出去,一面冲。一面并无目的地连射了三枪,等到他奔到了梯口,他才立时又背靠墙站定。
他看到了周腾。
周腾的身子,仆跌在楼梯上,在他的两眼之间,有一个深洞,那是致命的一枪,周腾的一只手,插在上衣的衣襟之中。
他一定是在中了枪之后,想拔枪还击的。
但是他根本连拔出枪来的机会都没有,便已死了!那行凶的人,一定是早已藏匿在梯间的了,周氏兄弟一出来,他就开枪,他的枪一定是配有灭声器的,而周腾一中枪就死去,而周达中了枪之后,还了四枪,可是那四枪,却显然未曾射中那暗杀手,到自己听到枪声出来时,那暗杀手已逃走了!
高翔紧靠着墙壁站着,他的心跳得十分剧烈,那不单是因为死在他门口的两个人,是他多年前的伙伴,而更因为那两人的身份特殊!
周氏兄弟是某国特务机构海外情报的得力人员,却死在他的寓所门口,这件事若是扩大了,那么他必然被牵进漩涡之中!
而那是一个非同小可的大漩涡,是可以令人灭顶的!高翔绝不是胆小的人。而且,他不知经过了多少大风大浪,但是当他一想及一桩极大的麻烦已然降临之际,他的手心,也不禁隐隐在冒着冷汗!
而就在高翔发呆间,已有几个警员奔了上来。
高翔忙道;“看到可疑的人没有?”
那几个警员已然奔得上气不接下气了,但还是立即回答道;“没有可疑.....的人,大批弟兄已将出路全都封锁住了!”
高翔苦笑了一下,因为到这时候,再来封锁出路,当然迟了。他一扬手,道;“来,跟我一路循楼梯找上去,或许凶手躲在上面!”
他带着那几个警员,一直奔了上去,奔到了天台上。
他住的那幢大厦十分高,在天台上望下去,美丽的霓虹灯光,将城市的夜色点缀得无比的美丽,看来,整个城市是如此之繁华,宁静和美丽,一般市民,又怎知道在这个国际性的大都市中,隐藏着如此多的罪恶,和如此惊心动魄的间谍斗争?
他们在天台上搜寻了片刻,又拥到了楼下,附近的几条街,和大厦的出入口全被警方人员封锁着,可是却仍然一无所获!
暗杀者是一得手之后,立时便逃走的!
高翔下令收队,等到一切都恢复安静时,天色已快亮了,高翔十分疲惫,打开了他寓所的门,走了进去,这次,他并没有先向门内张望一下。
因为刚才,这幢大厦的每一层都布满了警员,高翔怎么也料不到,在那样的情形下,也会有意外发生的。
然而,意外总是在料不到的情形下发生的。
他才一推门进去,便陡地一呆。
一个男子正坐在他平时最喜欢坐的安乐椅上。看来像是十分优闲,那男子的年纪十分轻,不会超过二十六岁,穿着一套浅灰色,裁剪得十分合身,最新型的欧陆型的西装,结着一条枣红色的领带,看来完全像是一个公子哥儿!
那男子的动作,也十分优雅,高翔一推门进来,他便站了起来,道;“高先生,我已等你很久了,甚至已代你接听了两个电话。”
“你是谁?”高翔反手将门关上。
那年轻男子的身子略弯了一弯,道;“我叫刘度,我的同伴,习惯称我为刘度中尉,而我现在所担任的,是“死亡换取自由同盟”的几个负责人之一。”
他毫不在乎地说着。就像他说他自己担任的是什么学校的教员一样。高翔“哼”地一声,道;“周氏兄弟就是你枪杀的?”
“是,”刘度坦承不辩,“是我,我一杀了他们,就算到你奔了出来,在你奔向梯间之际,我就从走廊的另一端,进入你的住所。”
他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道;“很抱歉,在事先未曾徵得你的同意。但如果我征求你同意的话,你一定不会答应的,是么?”
刘度的神态,一直十分镇定,彷佛他根本不是警方正要寻找的凶手,而只是一个普通访客一样。他的神情这样镇定,也不禁使高翔感到诧异。
高翔冷笑一声,道;“请坐!”
刘度卸并不坐,道;“我进来之后,一共有两个电话是来找你的,我已回答他们说你出去了,对方的措词,十分粗野和不礼貌,我也难以转述,但好在我已经都录了音,你可要听听么?”
高翔的电话录音设备,是放在一个相当隐蔽的所在的,但是刘度既然如此说,那自然是他已经发现了那具录音机了!
高翔此际,还料不透刘度前来的目的。他也不知道刘度是不是还有别的同党匿藏在屋子中,他这时所能做的,只是以不变应万变。
是以高翔也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神态来,他甚至打了一个呵欠,道;“也好,听听是谁来对我无礼,也听听你是如何应对的。”
刘度笑了一笑,立时伸手,在电话机旁的小书架上,取下了一本精装的书来,打开了书,那是伪装成一本书的录音机。
然后。刘度按下了其中一个掣,高翔也听到了对话。
首先,是一个十分粗鲁的声音喝道;“你是高翔?”
接着便是刘度的声音,道;“不。高主任正在指挥一项十分重要的行动,请将你的电话号码留下来,他一有空,就请他打给你。”
“不必了!我会再打给他的!”那粗鲁的声音又说,“不过你可以转告高翔,周氏兄弟死在他寓所门口,我们是绝不会放过他的!”
刘度的声音仍然心平气和,答道;“那么你是谁?”
那声音简直是在咆哮了,道;“我是周氏兄弟的上司,高翔应该知道我是谁的,你不妨也告诉他我的外号,人家都叫我“六亲不认”!”
再接着,便是“搭”地一声,电话已挂断了。
然后。便是第二次电话的录音,第二次电话和第一次是大同小异的,那位外号“六亲不认”的先生,声言还会再打电话来。
高翔听了那两次电话录音,心中不禁苦笑!
他早就料到,周氏兄弟现在身份如此特殊:死在自己的寓所之外,某国的特务组织,是一定会来找他的麻烦的。
但高翔却也未曾料到,麻烦竟来得如此之快!
特务、间谍,全是各种各样政治漩涡中的主要角色,和高翔的本身工作,是没有直接关系的。但是近代的许多大犯罪行为,却都和政治脱不了干系,有的甚至是一国的政府做后盾,在进行大规模的犯罪。高翔为了本身的工作,对各国的特务首脑,略有所知。
而那位“六亲不认”,正是着名的特务首脑之一!周氏兄弟死后,“六亲不认”竟接连打了两次电话来,可知某国的间谍部门,对这件事情之重视了。
高翔不禁在心中问自己;自己能置身事外么?
要置身事外,当然不是不可能的,首先,就要使“六亲不认”明白,事情和自己无关,和本市的警方无关,完全是他们和“死亡换取自由同盟”之间的事!
而要“六亲不认”明白这一点,最不费唇舌的方法,自然便是将杀害周氏兄弟的凶手交出去。这个凶手就是刘度,正在他的面前!
高翔一面想着,一面盯住了刘度。
刘度却像是事情完全和他无关一样,安详地笑着。
看来,刘度是一个很有为,很有才能的青年,但是他既然是杀害周氏兄弟的凶手。那么,自然要将他拘捕归案的了!
高翔想到了这一点,面上的神色,已变得十分严肃。他已经准备对刘度采取行动了,但就在这时,电话铃突然又响了起来。
刘度笑道;“我看是“六亲不认”的电话又来了。”
高翔一步踏向前去,双眼瞪视着刘度,刘度识趣地向后退出了几步,高翔伸手拿起了电话,他果然又听到了“六亲不认”的声音。
那声音是极之粗暴无礼地喝问;“高翔回来了没有?”
“我是高翔。”
“高翔,你一定知道我是谁了?我是某国海外情报总部的负责人,我叫“六亲不认”,关于我们组织的庞大。我们行事的作风,想来,你也略有所闻?”
“不但是略有所闻,而且知之甚详。”高翔回答着,尽量保持语气的平和,虽然他的心中。实在是已然十分之恼怒了!
“那就好,周腾和周达,是我们得力的间谍人员,他们死在你寓所的门口,我问你,你准备对我们作出什么样的交待?”
“六亲不认”的话,实在是狂妄之极了!
但是高翔却记得力局长的训示。尽量不介入国际间特务的争斗,是以他仍然冷静地道;“我没有什么好交待的,他们虽然死在我的门口。但和我完全没有关系,据我所知,那完全是你们和“死亡换取自由同盟”之间的事情,和我有什么相干?”
“哼,我怎知你是不是在帮着那同盟行事?”
高翔吸了一口气,道;“你的怀疑实在太过份了。”
“一点也不过份,被我们的人所消灭的周威能,就曾拜访过云四风,也曾和穆秀珍谈过话,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么?云四风,穆秀珍,全是你们的一党!”
高翔仍然平心静气,道;“凶案在本市发生,不论死者的身份如何,本市警方都有责任缉凶,等到凶手捉到之后,案情就可以大白了。”
“高翔,你最好快些捉到凶手,高翔,如果在二十四小时之内,你不将凶手交给我们,我们就当你和你的同伴,是那个同盟的一伙,你应该知道我们会采取什么样的手段对付你们的,努力去工作吧,别忘记,二十四小时!时间并不太多了!”
高翔的耐性再好,到了这时候,也不禁按捺不住了!
可是,他根本没有发作的机会。
因为“六亲不认”在咆哮完了之后,立时挂断了电话。高翔略呆了一呆,放下了电话,在那一刹间,他又冷静了下来。
刘度是凶手,他自然要拘捕刘度。
而他也绝不能照“六亲不认”的话,将刘度交给“六亲不认”,刘度可以在本市接受本市法律的裁判,是以他立时向刘度望去。
在高翔打电话之际,刘度一直微笑地站着,但是就在高翔向他望去之际,他的身子,突然迅速无比地向后退了出去,一纵身,跳上了窗子。
同时,他一伸手,将窗子推了开来。
直到此际,高翔才发现窗子上的铁槛,已被锯断了许多,刘度一推开了窗子,就抓住了钩在窗上的一个铁钩下的把手。
在那把手和铁钩之间,有一个圆柱形的筒。
高翔根本不必刘度解释,也可以知道,那圆柱形的筒中是十分坚韧的钢丝,这时,刘度只要双脚悬空,他的身子便会以极高的速度,向下落去,安然落地而走的!而高翔在这时,即还未曾将枪拔出来,他陡地一呆,并不伸手去拔枪。
因为在那样的情形之下,他如果伸手去拔枪的话,等于是在赶刘度快些逃走!他非但不取枪,而且还笑了笑,道;“哦,你要走了么?”
“是的,”刘度也微笑着,“高主任,我如果走了的话,你,木兰花,只怕都会有很大的麻烦了对不对?”
高翔的心中暗骂了一声,他心中在急速地转着念,想着办法,如何才可以阻止刘度的离去。可是他却想不出什么办法。
他只得装出若无其事的神态来,道;“我们可以应付任何麻烦,刘度先生,而真正惹上麻烦的是你,你绝跳不远的。”
“是的,我或许逃不远,但是你也绝计无法在二十四小时之内将我捉住的,高主任。”刘度微笑着回答,“所以你的麻烦比我更大。你将面临一个世界上最大的特务系统的挑战,那会使你穷于应付,而且会产生许多国际间的纠纷!”
高翔的心中十分恼怒,道;“那证明你们的同盟,实际上是一个流氓同盟,只会给各地警方惹麻烦,而不会做什么正经事!”
刘度叹了一口气,道;“高主任,你那样指责我们,实在令我们很伤心,可是,你如果明白我在杀了周氏兄弟后为什么不从容逃走,而要到你的寓所来等你的话,那么,你就一定不会那样说了。”
高翔呆了一呆,道;“你为什么不逃走?”
“因为我不想逃走!”刘度回答。
“嘿嘿,”高翔冷笑着道,“那你现在在干什么?”
“现在,我准备和你谈些交易,高主任!”
高翔又呆了一呆,一时之间,他也猜不透刘度是在弄些什么玄虚,他只是冷冷地道;“原来我们之间还有买卖交谈,那么请说。”
刘度吸了一口气,道;“杀周氏兄弟,是为了替我们组织中的成员周威能报仇。自然,杀了周氏兄弟之后,必然会替本市警方惹下麻烦的,而我们却绝不想拖累任何人,所以我在这里等你,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立时自己去见“六亲不认”,表示事情与你们无关!”
高翔听得刘度那样讲法,不禁呆了一呆。
刘度在讲那几句话时,虽然脸色略现苍白,神情也有点激动,但是在他的脸上,却始终带着微笑,那是绝不容易的事!
高翔瞪看他,道;“你知道你落在对方手中的后果么?”
“自然知道,高主任,别忘记,我是“死亡换取自由同盟”中的一员,凡是我们组织中的成员。是随时准备和死神握手的。”
高翔又呆了半晌,刘度又道;“只要你答应了我的要求,我可以立时致电“六亲不认”的爪牙,要“六亲不认”亲自到这里来,将我带走,那样一来,本市警方就可以完全脱离关系了。”
高翔的双眉蹙得十分紧。
刘度所提出的办法,的确是使本市警方,自己以及木兰花脱离这个漩涡的最好办法,然而高翔却几乎不愿意考虑刘度的提议。
高翔不愿意考虑刘度的提议,倒不是因为刘度的提议还有一个附带条件,而是因为高翔是一个十分有正义感的人,刘度承认了自己是凶手,高翔就要将他拘捕,受法律的裁判,将之私自移交给“六亲不认”那样的事,高翔是做不出来的!
高翔还未曾出声问,刘度已经道;“高主任,别以为我要你答应的是什么为难的事,那事情实在很简单。我只要你答应,在云先生的工业系统之中,替我们制造一具个人飞行器,在你们而言,那实在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高翔的中心,不禁陡地一动。
刘度落在“六亲不认”的手中,那是绝计不会再作活命的打算的了。而他宁愿牺牲自己的性命,也希望有一具那样的个人飞行器,究竟为了什么?
高翔正想开口向刘度问,忽然听得刘度的身后,传来了一个十分娇脆动听的声音,道;“刘度先生,你们要那具个人飞行器,有什么用?”
那是木兰花的声音!
木兰花的声音竟会突然传了过来,那是高翔绝对料不到的事,他连忙循声看去,只见木兰花一手拉住了窗上未被锯断的铁枝,正在刘度的身后!
木兰花一定是早已存身在另一扇窗外的,直到此际,她才突然现身,而她手中一柄十分小巧的枪,也对准了刘度的后颈。
木兰花又笑着,道;“刘度先生,请进屋子里去!”
刘度脸上的微笑消失了,他的脸色,也变得十分之苍白,虽然他竭力要镇定着自己,但是他的神情看来仍是十分沮丧!
他略呆了一呆,身形一纵,便跳下了窗台。
木兰花也紧跟着跳进了屋子。
高翔喜道;“兰花,你怎么会来的?”
大兰花道;“我接到方局长的通知,说在你的住所之外,出了事,我就赶来看看,我是从后梯上来的,当我想进来的时候,我听到这位先生锯铁枝的声音,所以我想,我还是等适当的时机再出现的好,刘度先生,你说我的等待有价值么?”
刘度的面色难看,道;“你们警方人员--”
木兰花立时扬起了手,道;“先生。你讲错了,我绝不是警方人员,在我的身上,没有任何公职,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平民。”
刘度呆了半晌,才颓然坐了下来,道;“现在没有什么好说的了,高主任,你可以拘捕我,我也绝计不会反抗的。”
高翔踏出了一步,但是木兰花却立时向高翔使了一个眼色,将他的行动止住,道;“刘度先生,你不怕牺牲的勇气。我个人十分佩服。”
“你只是口头上的佩服,小姐!”刘度冷然回答。
木兰花立时道;“但是,对于你们同盟的行动,我却一点也不赞同,你们以为暗杀和破坏,可以换来自由、和平,那是一种十分错误的观念!”
刘度摇看头,道;“我不和你辩论这个问题,各人的认识不同,人人都可以按自己的认识去行事的,故不必勉求相同。”
木兰花笑了起来,道;“你说得对,刘度先生,但你却要求观点、认识和你们完全不同的人,来帮助你们,这不是过份些了么?”
刘度显然未曾想到木兰花的语锋一转,会变得针对了他目前的行动,是以一时之间,他变得无话可说,只是望定了木兰花。
木兰花又道;“所以,我们,包括云先生在内,都不能替你制造那具个人飞行器,现在,我想你也不会责怪我们了吧。”
刘度的神情,突然变得十分严肃,道;“不,我还是责怪你们,因为你们不明白我们这次行动的重大意义,你们不知道。”
“对的,我们不知道,”木兰花立时回答,“但是那能怪我们么?你们同盟中的哪一个人,将你们的行动计划告诉我们了?”
高翔也道;“是啊,你们要那具飞行器来作什么?”
刘度显然有意规避着,不作正面的答覆,他只是道;“那具特殊设计的个人飞行器,是我们一次重大的任务中不可缺少的工具。”
“什么任务?”木兰花问。
“唉,”刘度叹了一声,“我无权透露。”
“你不是无权透露!”木兰花直视看刘度,她的目光十分锐利,像是可以看穿对方的肺俯一样,“而是你不信任我们,以为讲给我们听了,我们就会转告“六亲不认”,使他们有了防备,使你们的计划,会受到挫折,所以你才不肯说!”
木兰花的话,显然是说中了刘度的心事。
而刘度也立时承认,道;“你说得对。这件事因为关系实在太大,所以我不能说,一泄露之后,我们就不能达成计划了。”
木兰花点头道;“你可以不说,我们也不会追问。但是你却也不能要求我们帮忙,这样才是最公平的办法,对不对?”
木兰花的话,令得刘度低下头去。
高翔立时在刘度的神态中,看出了事情又有什么意外之处了,他忙向木兰花望去,木兰花已然道;“你们将云先生怎样了?”
刘度道;“小姐,你真令人佩服,我们没有将云先生怎样,只不过我们组织中的几个成员,将云先生请到一处地方,请他答应帮助我们!”
高翔直跳了起来,道;“四风出了事?”
他一面大声问,一面心中也不禁好生佩服木兰花的镇定功夫,因为她一进来之后,全然不提云四风的事,直到此际,突然提了出来,逼得刘度不能不承认!
木兰花道:“是的,我命秀珍去问四风了解一下那具个人飞行器的详细情形,因为只有他一人看过那图样。可是秀珍却没有见到四风,秀珍到了四风那里,四风不在,她等了一会就回来了,在半路上,又有人跟踪,所以我们肯定四风出了事。”
木兰花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才又道;“而我们也立即判断,那一定是刘度先生的同伴所做的最没有意义的事情之一。”
高翔立时道;“好了,云先生在什么地方?如果你们以为这种卑劣的绑架行径,竟可以使得我们帮助你,那就大错而特错了。”
刘度呆了半晌,未曾说话。
接着,他便站了起来,在客厅中来回地踱着。
高翔好几次要拦阻他,但都被木兰花使眼色阻止了。足足过了五分钟上下,刘度才站定了身子,道;“两位,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请说。”木兰花回答。
“为了这件不寻常的任务,我们同盟中的几个负责人都已经来到了本市,云先生现在和他们在一起,我想请两位和我们见见面。”
“为什么?”
“或许我们可以决定,是不是将我们行动的计划,告诉两位,当然,我们是希望两位在知道了我们行动的目标之后,会同情我们。”
高翔一听得刘度那样说,正想拒绝,但是木兰花却几乎连考虑也未曾考虑,道;“好的,我很想见见你们的那些盟友。”
高翔用十分奇怪的眼光望着木兰花,奇怪木兰花何以竟然会接受刘度那样的邀请,但是木兰花却只是报以一个饶有深意的微笑。
高翔心知木兰花既然作出了那样的决定,一定是有理由的,是以他也不再表示什么。刘度道;“我们现在就去,好么?”
木兰花道;“当然好!”
高翔在刘度向门口走去之际,来到木兰花的身边,低声道:“兰花,你不怕他另有阴谋?”
木兰花摇着头,道;“我认为我们不应该提防他,而应该提防“六亲不认”和他特务系统中的人物,我想,“六亲不认”的手下,一定已遍布在大厦四周,我们的行动。一定会受到他们密切的监视的!”
高翔吃了一惊,道;“那么,刘度岂不是等于带“六亲不认”到他们的秘密地点去么?”
木兰花道;“所以,我们必须先预防一下,我们先到警局去,在警局经过了化装之后,再行离开,刘度先生,你同意么?”
他们两人的谈话,刘度自然全听到的,他也立时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木兰花、高翔和刘度三人,走出大厦时,天已亮了。
他们上了车,才驶过了两条马路,便发现有两辆车跟着他们,可知木兰花的料断是对的,但他们也不会在乎跟踪,因为他们已有了摆脱跟踪的办法。
十五分钟之后,高翔的车子驶进了警局。
在警局中,他们三人,以极快的动作变换着装束和进行化装,十分钟之后,他们三人杂在其余七八名警员之中,走出了警局。
他们都看到,那两辆汽车,还在警局门口的街角上等着,高翔特地向其中一辆车子走去,来到了车前,伸指在车窗上拉了拉,道;“喂,这裹是不准停车的!”
车中的四名大汉显然未曾认出高翔来,那司机立时将车子缓缓向前开动,他自然不愿离去,是以他将车子开得十分之慢。
而高翔也没有再去理会他,自顾自向前走去。
他一直走出了好几条街,才在街角的一个电话亭旁站定,那时,刘度已经在电话亭之中了,接着,木兰花驾着一辆车子驶到,高翔和刘度,都进了车子
车子向前驶去,高翔和刘度都将套在脸上的软胶面具,剥了下来。这种面具可以说是改容易貌的恩物,在几秒钟之内,就可以使人的外貌,得到彻底的改变,而且,若不是在近距离作细心的观察,是万万觉察不到的。
这种软塑胶的面具,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因为它十分薄,十分软,所以一戴上,就是紧贴在皮肤上的,脸部的肌肉有什么活动,一样可以在面具上呈现出来,那比起以前常为警务人员或情报人员使用的尼龙纤维面具,又进了一大步了。
木兰花驾着车,刘度在她的旁边指点着,车子不是向偏僻的地方驶去,相反地,却驶入了繁华热闹的市区中心!
高翔扬了扬眉,道;“你们的总部在这里?”
刘度作了一个不置可否的微笑,道;“你们两位和我们的人,将在这许多大厦中的一间房间中见面,我只能告诉你这些。”
高翔没有说什么,他自然知道,“同盟”的活动,很多地方是和警方相抵触的,刘度自然不会蠢到将“同盟”设在本市总部的地点透露给警方知道的。
不多久,车子己在一幢耸天的大厦停了下来,他们三人走进了大厦,大厦的走廊中来往的人十分多,他们和很多人一起,挤进了电梯,来到了十二楼,才走出了电梯,刘度向一个挂着“朝阳贸易公司”招牌的单位指了一指,道;“那就是了。”
木兰花道;“你们的掩饰工作,做得不错。”
刘度回答道;“我们不得不如此,我们不但要避免本市警方的干扰,而且,还要绝不能让某国特务,知道我们的行踪!”
高翔冷冷地道;“你对警方的行动,用“干扰”两字来形容,你以为是妥当的么?”
刘度却十分诚恳地回答,道;“高主任,在我们的立场而言,的确如此,就像以警方的立场而论,我们是干扰了本市的的治安一样。”
他们低声地说着,已来到了“朝阳贸易公司”的门前。刘度在门前站定,左手搭在门柄上,右手在门上,轻轻地敲了四下。
接着,他便旋转着门柄,推门而入。
他一推开门,走了进去,木兰花和高翔两人,自然也跟了进去,可是刘度才跨进了一步,整个人便陡地呆住了!
在那一刹间,木兰花和高翔两人。实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们多年冒险生活的经验,却使他们知道,事情一定发生惊人的变故了!
要不然,刘度不会那样突然吃惊地站住身子!
他们两人连忙抬头看去,只见门内的情形,和一家普通的贸易公司,并没有什么分别,有七八个职员,正在工作,也有几个人抬头望向他们。
但是,也就在那一刹间,只听得刘度大叫了一声,道;“快后退!”
刘度打开门,向门内跨去,他的左手,仍然是搭在门柄之上的,这时,他突然发出了一声怪叫,身子也迅速地向后退来。
她一叫,木兰花的反应特别快,已立时向门旁,疾跳了开去,但是高翔却慢了一步,是以当刘度向后疾退了出来之际,撞在他的身上。
那一撞,令得高翔退开了一步。高翔的反应也十分灵敏,立时又向旁跳了开去,他还没有站定,便听到了“砰”地一声响。
那一下响,是刘度突然之间将门关上的声音。
可是,木兰花和高翔两人,却都看到,门才关上,刘度的身子便摇摆着向后倒来,他只退出了一步,便已仰天跌倒在地。
在刘度的前额,出现了一个深洞,鲜血正从那洞中流出来.就在他刚才一叫一退之间,已有人向他发射了致命的一枪!
那一枪几乎没有枪声传出来,那自然是装有灭声器的手枪的杰作了。高翔待向刘度的尸体走去,但木兰花立时低叱道;“我们快走!”
在那时候,木兰花仍然无法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因为事情发生得实在太突然了,刘度要带他们来见“同盟”中的成员,但是刚到目的地,刘度却已中枪死了。刘度自然是知道事情发生了什么变化的,因为他一打开门,便立时呆住了。
但是木兰花和高翔两人,却无法知道发生了什么变化,因为他们两人,根本未曾来过这里,也未曾见过“同盟”的其他人员,就算有了变故,他们也是觉察不到的。但是他们总可以肯定一点,那便是,刘度既然突然死去,那么他们的处境,也一定极其危险了!
所以,当高翔还想走过去察看刘度的尸体之际,木兰花便立时喝阻他,要他快点离去,高翔也立时想起了这一点,他的身子开始向后退去。
可是,接下来的变化,更是来得突兀之极,只见走廊的两端,突然各涌出了两名大汉夹,那四个人的手上,各持着手提机枪,他们一出现,便喝道;“将手放在头上,你们绝无逃生的机会!”
紧接着,“朝阳贸易公司”的门打开,两个“职员”的手中也都有着枪,沉声喝道;“高先生,兰花小姐,请进来!”
木兰花和高翔互望了一眼,他们在那样的情形之下,可以说绝没有反抗的余地,在神情上看来。他们十分镇定,微笑着走了进去。
他们才一走进,走廊中的那四个人也奔向前来,将刘度的尸体拉了进来,并且关上了门,他们的行动,迅速而有节奏,显然是经过严格训练的。
高翔低声道:“兰花,他们是什么人?”
木兰花摇了摇头,并没有出声。
照说,是刘度带他们两人来的,那么,这里的人,自然应该是“死亡换取自由同盟”中的人员了。但如果是的话,他们自己人,为什么不由分说,杀了刘度呢?可知其中,一定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大变化,而刘度在事先也绝不知道这个变化,要不然他也不致枉送性命了!
立时又有人喝道;“走,向经理室走去!”
木兰花和高翔抬头看去,经理室就在他们的右手边,他们向前走去,几乎每一个“职员”手中的枪都对准着他们。
这令得高翔和木兰花两人,除了向前走看之外,不能有任何其他的动作。他们一到了经理室的门口,门便打了开来。
在一张十分大的写字抬旁,站着四个大汉,那四个汉子全都又高又瘦,他们的手,更是大得出奇,而且指关节粗突,一看便知道是在东方武术上有极高造诣的高手。而这四个人,显然都是另一个人的护卫,那人此时,正坐在写字抬之后旋转椅上。
那人的那种坐法,表明他是一个大人物,因为他不但全身都靠在椅子上,而且,将两条腿放肆地搁在写字抬之上!
木兰花和高翔走了进来,那人也不改变他坐的姿势,只是用冷峻的眼光,扫射了他们一下,发出了一下冷笑声来,道;“两位,你们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我吧!”
他一开口,高翔陡地吸了一口凉气。
他认得出那声音来的。
他在电话中听过那声音。那便是某国大特务头子“六亲不认”的声音,那么,眼前这个形态骄妄得难以形容的人,就是“六亲不认”了?
高翔还没有出声,木兰花却已开口,她先笑了笑,道;“原来是桑斯先生,阁下的大名,可以说是举世皆知的。”
那人征了一征,面上出现极为惊讶的神色来,道;“噢,原来你们已知道我的本名?我的本名很少人知道,你确然名不虚传!”
木兰花又笑了笑,道;“没有什么,我闲来无事,对于发掘知名人物的隐私,很有兴趣,我不但知道你的本名,也知道你在加入特务工作之前是做什么的。”
“我是一个军人!”
“我的意思是你在当军人之前!”木兰花冷冷地说。
那人的面色一变,两条腿也从桌上放了下来,坐直了身子,直视着木兰花。木兰花道;“说啊,六亲不认。桑斯先生!”
“六亲不认”仍然不出声,但是面上的怒意却更甚了。
高翔“哈哈”笑了起来,道;“兰花,原来这位大人物也有不可告人的丑事么?”
木兰花冷笑了一声,道;“对他们这种人而言,也无所谓什么丑事不丑事,他们或者还引以为荣哩,高翔,你难道不知道桑斯先生曾是一个土匪头子么?”
“住口!”“六亲不认”桑斯一掌拍向桌子。
那四名身形高瘦的汉子,也耸然动容,其中有两个,已然倏地扬起手来,作势欲扑,但高翔和木兰花两人,连望也不向他们望一眼!
这时,高翔的心中,对木兰花实是佩服之极,因为木兰花不但知道了坐在桌子后的那人是“六亲不认”,而且还揭开了“六亲不认”丑恶的底牌,令得“六亲不认”十分恼怒。虽然她是在劣势中,但是她三言两语,便控制了对方的情绪!
“六亲不认”面上的怒容更甚,而木兰花却恰好相反,她的神色也格外镇定,道;“桑斯先生,你不是只凭了发脾气才能登上如今的高位的吧!”
“六亲不认”当真也不是寻常人物,在一秒钟之前,他的神情还是如此之暴怒的,但是一转眼之间,怒容便已消失了!
他脸上的神情,又变得十分阴森,他的声音也镇定了下来,又“嘿嘿”地冷笑看,道;“两位,想不到在这里会见到我吧!”
“的确想不到,”木兰花平静地回答,“但是见到了你。却也并不使人感到多大的意外。”
“你是在强作镇定,小姐!”
“随便你怎么说,你们既然有着如此庞大的特务网,若是连敌方的一个联络据点也侦查不出来,那也未免太低能了,是不?”
“六亲不认”阴森森地笑着,道;“你说得不错,小姐,我们是无可抗拒的,他们以为来到了此处,神不知鬼不觉,但立即给我们侦查到了,我们一冲进来,他们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于是我们坐下来,等刘度来自投罗网!”
“六亲不认”的神态,极其洋洋自得。
高翔的心中,不禁苦笑了一下,原来这里早已被“六亲不认”手下的人发现和占领了,但是刘度却还不知道,真的成了自投罗网!
木兰花冷冷地道;“祝贺你的成功,我们告辞了!”
“六亲不认”立时道;“别走!”
木兰花双眉一换,“咦”地一声,道;“桑斯先生,你刚才说,你的特务系统是无所不能的,当然已完成了一切任务。在完成了一切任务之后,我相信你不会愚蠢到要和本市警方公然为敌的吧?那会使你的身份暴露,不能在本市立足的!”
木兰花讲完之后,立时又对高翔道;“走,我们走!”
“六亲不认”忙道;“慢,两位请等一下,我..当然不会和本市的警方公然为敌。但是‥但是‥还有一件事,却要你们合作!”
木兰花冷笑着,道:“你是在开玩笑罢,你手下有着无所不能的间谍人员,还要我们的合作做甚么?”
“六亲不认”的神色,变得十分尴尬,但是他立时又面色一沉,道;“小姐,我们还未曾知道他们行动的计划是什么。”
木兰花继续冷笑着,道;“这里原来一定有他们的人,现在一定已成了你的俘虏,拷问他们啊,你的拷问法,是世界闻名的!”
“六亲不认”咆哮了起来,道;“他们全自杀了,一共是五个人,当他们发现绝对无法反抗之际,他们就吞服早含在口中的毒药自杀了。”
木兰花道;“原来是这样,既然在你领导下的特务系统都得不到的秘密,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可以想呢?”
“小姐,你不必装模作样了,你是他们的一伙!”
木兰花冷笑着,高翔已然怒道;“桑斯先生,本市警方绝不是那个同盟的同路人,木兰花小姐也不是,如果你不认清这一点,只怕你会遭到更大的失败。”
“但是,他们的重要人员刘度,却和你们在一起。”
“是的,刘度要带我们来见此间的人,在见到了另一些人之后,他们可能对行动计划的内容,会有所透露,但现在我们却并未曾见到他们!”高翔也愤然地拍看桌子,“而你们,你们属下的特务,在本市为所欲为的情形,也必须停止!”
“六亲不认”霍地站起身来,道;“我们可以停止一切活动,只要我们知道了他们的行动计划,你应该知道,这个同盟中的一些人,全是不怕死的疯子,他们若是定下了一个计划,即使死到了最后一个人,也必然要将之完成的,而他们的计划,一定对我们的国家造成大破坏,我奉命必须阻止,你们明白了么?”
高翔心中想说“对你们国家的大破坏,或许就是对世界和平的大贡献”。因为“六亲不认”的所属政府,是一个充满了侵略野心的政府,那是举世所知的事。但是这句话,已溜到了高翔的口边,高翔还是忍了下去,未曾说出来。
因为他记得自己的身分,是本市警方的高级人员,虽然只要是人,就可以对破坏人类和平的人,进行毫不留情的谴责,但是以他的身分而言,总有点不十分方便的。他只是平静地道:“你奉命要制止他们的行动,你应该努力去做。”
“六亲不认”面上的肌肉在不动地跳动着,道;“我是在努力做,我已找到了两个人,这两个人曾和他们多次接头,我要在这两个人的身上,找出他们行动计划的内容来,先生,小姐,我找到的那两个人,就是你们!”
木兰花摇头道;“你不会有结果的。你和他们一样,他们要我们帮助,甚至用非法手段,挟走了我们的一个好朋友,但是我们也未曾答应他们的要求。”
“他们要你们帮助什么?”桑斯的眼中立时闪着光芒。
“他们要我下手,瓦解你的特务组织。”木兰花立时回答。她没有说出事实来,但因为她回答得如此之快,是以也不使人起疑。
高翔也明白了木兰花的意思,他立时道;“你明白了?我们只想维持本市的治安,你们斗法,和我们是不相干的,为什么一定要拉我们下水?”
“六亲不认”干笑了起来,道;“也不尽然,至少,那个同盟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你们有一个朋友在他们的手中,难道不准备将之救出来?”
“六亲不认”那样讲法,自然是还想引诱木兰花,和他一起,去对付“死亡换取自由同盟”,木兰花如何会不明白?
木兰花立时笑道;“我想不必我们去救,这个同盟所要下手对付的,目标全是十分强盛的国家,而绝计不是我们这些平民。”
“可是你们的朋友被他们绑架了。”
“当他们发现我们不能帮助他们的时候,就自然会将我的朋友放出来的。桑斯先生,你们的间谍行动,请不要将我们也牵涉在内!”
“六亲不认”瞪视着木兰花,又瞪着高翔,过了很久。才一字一顿地道:“在我的面前,你们的态度那么坚决,希望在他们的面前,也是一样。”
“六亲不认”的话中,有看威胁的意味,木兰花和高翔两人,都不屑回答他,是以他们两人,只是发出了一下冷笑声来。
“六亲不认”又道;“我还要告诉你们,我绝计不容许那同盟对我们的国家造成任何不利的破坏,我将尽一切力量获悉他们的计划,你们纵使不想成为我的朋友,也别试图成为我的敌人,不然,对你们来说,是绝对不会有什么好处的。”
高翔冷冷地道;“如果你的手下在本市杀人,那我一定要依法拘捕!”
“六亲不认”发出了一连串的冷笑。道;“那你为什么不拘捕刘度,还跟他到处乱跑?你明知刘度杀害了周氏兄弟的。”
“我当然会拘捕刘度,如果他不是死在你们的抢下,我们跟他来和同盟中的其余人会见,只不过是为了我们被绑架的朋友着想!”高翔立时回答。
“六亲不认”的动作十分快,高翔话才说完,他已突然走到了门前,道;“好,那就再见,希望你们记得我的话,别忘记了!”
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那四个瘦长汉子中的两个,立时跟在他的后面,也走了出去,然后,另两个拦在门前,用枪对准了木兰花和高翔两人。
过了三分钟,只听得经理室的门上,响起了“拍拍拍”的三下响,那两人连忙拉开门,闪身而出,又立时将门关上。
高翔立时想向外冲去,木兰花忙道;“别去追他们,高翔,我们想置身事外。现在,我们不是已达到这个目的了么?”
高翔苦笑了一下,道:“我们真能够置身事外么?”
木兰花并没有出声,只是踱到了窗前,拉开了百叶帘。向下望去,繁盛的商业区,真可以说是车水马龙,木兰花望了半晌,才叹了一声。
“你在想什么?兰花。”高翔问。
“我在想你刚才问的那个问题;我们是不是真的能置身事外,我想,我们只好尽力而为,如果真的不能,那也无法可施了。”
高翔又问道;“兰花,你说的真的不能,是什么意思?”
木兰花又呆了半晌,才叹了一双,道;“你是明白我所指的,那自然不是指我们被人家逼得非置身事中不可,而是说,如果我们同情了刘度他们这一方面‥‥”
木兰花讲到这里,略停了一停。
高翔忙道;“我刚才问我们是不是真的能置身事外,也是指这一点而言的。兰花,如果我们身入漩涡之中,那我们自然会惹来极大的麻烦,但是如果是一件正义的事,是值得我们去做的事,那么,我们就应该不怕任何麻烦的,对么?”
木兰花十分高兴,因为高翔所说的话,正是她心中所想的,他们两人的手。也在不知不觉间握在一起,木兰花又缓缓地道;“你说得对,我们不是一直照这个原则在行事么?”
高翔突然吸了一口气,道;“我想他们已经离去了,我要请警局派人来善后,兰花,关于四风的事,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木兰花先伸手按在电话上,道;“我先要打电话,如果我的推断不错,此间出了事,同盟方面另外的人一定也已知道了,他们一定会设法和我们再接头,因为在本市,他们的力量是十分薄弱的,非依靠我们的帮助不可。可能云四风和他们的人已在我家中了。”
木兰花一面说,一面拨动着号码盘,电话铃才响了一下,穆秀珍的声音便已传了过来,道;“喂,找什么人”
“我是兰花,秀珍。”
“兰花姐!”穆秀珍兴奋地叫着;“你在哪里,你快回来,四风带了两个朋友来,他们说你可能遭到了危险,但又说你们不要紧的,真急死人!”
穆秀珍的话,像是连珠炮一样,不停地讲着,她的声音又大,连高翔也听到了,高翔笑道;“兰花,你真是料事如神!”
木兰花道;“秀珍,我没有事,我立即来!”
她放下了电话,向门口走去,门被从外面锁着,她转身向高翔点了点头,高翔拔出枪来。顺手一枪,射在门锁之上,门立时弹了开来。
木兰花推门出去,不禁呆了一呆。
外面,“六亲不认”的手下,已然全都不在了,只余下连刘度在内的六具尸体,刘度是中枪死的。其余人全是中毒死的。
他们几乎都毫无例外地十分年轻,木兰花望着他们的尸体,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过,二十多年前,青年人有自由、和平的理想,他们可以置身于反独裁、反纳粹的战争之中,因为那时正义和非正义之间,存在着战争,青年人要求正义的热情,有所寄托。
但是现在,独裁、极权依然存在,却没有一种大规模的反独权、反极权的正义斗争,以致具有正义感的青年人,只好组织了这样的“死亡换取由同盟”!
他们的行动,在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都要受到当地政府的禁止,但是他们的热情,却是十分可取的,他们甚至视死如归!
木兰花叹息着,在那些死者的身旁,缓缓走过,高翔也已通知了警局,两人一起来到了“朝阳贸易公司”的门外,不多久,几个警员便率领大队警员赶到,高翔留下来指挥一切,木兰花则向高翔告辞,赶回家中去,和云四风以及他的朋友相会。
木兰花已知道,云四风带回来的朋友,一定是“死亡换取自由同盟”中的成员,而云四风之所以会将他们带到自己家中来,那自然是因为他也同情了他们!
当木兰花走进客厅之际,客厅中正响着十分苍凉沉郁的歌声。一个大约只有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在唱着。那好像是一首民歌,十分优美动听。
另一个年轻人,则轻轻地拨弄着三弦琴,和着歌声。
穆秀珍、云四风和安妮三人,则坐在一旁,用心地听着那两个年轻人的弹唱,木兰花一进来,歌唱声和琴声突然停止了。
安妮首先叫道;“唱得太好听了!”
她一面在叫着,一面眼中竟闪耀着眼泪。
那个弹琴的年轻人放下了琴,道;“小妹妹,我希望一辈子也不要听到那样的歌声,那是亡国的声音,我们的国家在遭受着外国军队的占领,所以我们才会唱出那样的歌来,可是我们的心中,是多么希望唱出欢乐的歌声啊!”
那年轻人的声音十分动听,他金黄色的头发,在他说话之际,轻轻地抖动着,显出他的心情,正在十分激动的状态之中。
木兰花来到了他们的面前,那两个年轻人立时自我介绍,道;“木兰花小姐?我叫裴多,他是韦克,我们全是--”
木兰花立时道;“我知道你们的身份,你们不必介绍了。我有一个不幸的消息告诉你们,刘度和贸易公司的五位,全死了。”
韦克和裴多的脸上,现出忧伤的神情来。
但是那种神情,却一闪即逝,他们又变得十分坚毅,木兰花坐了下来,叹了一声,道;“停止吧,你们已受到了“六亲不认”的注意,你们是绝对敌不过一个庞大的特务网的。如果不停止,那么你们只不过是白白牺牲而已。”
韦克沉声道;“我们不怕牺牲。我们的性命,本来就是拾回来的,我和裴多,以及几个同伴,在一个暗无月色的夜晚,爬过壕沟和铁丝网,逃过边界,占领着我们国家的军队,用机枪向我们扫射,只有我们两个人,侥幸逃了出来--”
他讲到这里,顿了一顿,苦笑了一下,道;“所以我们一点也不怕死,如果我们在越过边境的时候被机枪扫中,我们不也早就死了?”
木兰花沉声看,不再出声。
一个人,如果已将生死完全置之度外,那么他应该是无敌的了。然而,木兰花却知道,他们再和“六亲不认”斗争下去,他们是讨不了好的。
她明知想说服韦克和裴多他们两人罢手,几乎是没有可能的,是以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韦克在讲完这番话之后,客厅中又静了下来。
而在寂静中,木兰花却发现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在她的身上,像是正在等待着她回答一样!木兰花自然知道那是什么缘故的。
她知道,云四风、安妮和穆秀珍,已经完全站在同情韦克和裴多这一边了!显然,只要她一点头答应,云四风便立时会开始替他们制造那具个人飞行器的了。
裴多接着道;“我们已损失了不少人,但至今为止,我们并未曾失败,因为“六亲不认”用尽了方法,仍不知道我们的行动计划!”
韦克又立时接了上去。说;“而我们也无意在本市和他们多作争斗,我们另外有更伟大的目标,是要云先生的工业系统,能答应替我们制造那一具具有超级性能的个人飞行器,那么我们立时可以离开本市,“六亲不认”再也找不到我们了。
在那片刻间,木兰花实在是为难之极。她的一生之中,可以说从来也没有对一件事,是那样难以决定的!
在感情上,木兰花自然和穆秀珍等人一样,是同情韦克和裴多的。但是木兰花却绝不同意他们的那样做法,因为他们所从事的是破坏和暗杀!
木兰花还不知道他们要那具个人飞行器来有什么用,但也可以肯定,那一定是他们要来从事一项十分艰钜的计划时所用的。
如果她同意云四风替他们制造这具飞行器,那么等于是她同意了他们的行动,不但同意,而且还参加了他们的行动!
而那又是木兰花绝不愿意的事!
所以,木兰花感到了极度的为难。
她双眉紧蹙,足足考虑了五分钟,仍然未曾出声,性急的穆秀珍已然忍不住了,大声道;“兰花姐,你为什么不出声了?”
木兰花勉强一笑,道;“我觉得不知说什么才好,所以我才不出声,我想先听听你们的意见,四风,你的意见如何?”
云四风的神情十分严肃,道;“他们已和我详细地讨论过那具飞行器的一切,我相信我属下的工业系统,可以完成它--当然,一些主要的原料和零件,还要向别的大工业去订制,但以我和世界各地工业界的联系而论,是轻而易举的事。”
云四风那样说,当然是他已肯替他们制造了!
木兰花吸了一口气,道;“四风,你可曾想到,你一开始为他们制造那具飞行器,你便成了他们之中的一员了!”
“不,”云四风分辩着,“我只不过尽我所能,在帮助几个对人类的将来,怀有崇高目的,而正积极想去完成它的青年人而已。”
“那样说来,你已知道他们要用这具飞行器来完成的任务是什么了?”木兰花立时间,她的声音十分低沉,显得事情十分严重。
“不,我不知道。”云四风回答。
“在那具个人飞行器中,一定附设有火箭发设管?”
“对的,左右各一,和安妮的轮椅一样。”
“那是武器,而他们是凶手,四风,你是将一件极其厉害的武器,交到了凶手的手中!”木兰花的语句,越来越凌厉,几乎使人不易招架。
云四风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兰花,他们或者可以被称为是凶手,但是荆蚵何尝不是凶手?专诸又何尝不是凶手?荆蚵和专诸,又何以几千年来,一直受着我们的尊敬?”
“时代不同了,四风,在几千年前,那是英雄的行为,但是在现在看来。那却只是一种野蛮的行为!”
云四风呆了一呆,难以再说什么。
韦克在这时候,缓缓接上了口,道:“木兰花小姐,我们这次的行动,并不是去暗杀什么人,我们是准备以极大的牺牲,以十分精确的计算,去毁坏某国的一些设备,那等于是在一个疯子的手中夺下一柄刀一样,难道这也算是野蛮的行为么?”
木兰花呆了片刻,突然之间,她面上的神色变了,变得十分之苍白。穆秀珍、安妮和云四风三人,从来也未曾看到过木兰花的脸色变得如此难看过,以致他们三人,在刹那间,都吃了一惊。可是木兰花的双眼,劫炯炯生光,望定了韦克。
韦克抱歉地一笑,道;“对不起,我已经作了最大程度的说明,我实在不能再多说什么了,木兰花小姐--”
他讲到这里,也突然住了口。
只见他和裴多两人,互望了一眼,两人面色也变了。
木兰花转过头去,不再望向他们,她站了起来,来到了钢琴之前,掀起了琴盖,手指在琴键之上,随意地敲动着,敲出不成音乐的符号来。
她的心中十分乱,她已经料到了那个“同盟”的行动计划是什么了,如果计划实现了,这可以说是人类自有历史以来,以少数人而能做出来的最惊人的事情了。木兰花知道自己猜到的一定不错。
可是她却又不要韦克和裴多两人知道她已猜到了他们的计划,但是他们可能也料到她猜到了,不然,他们的脸色为什么要变呢?
木兰花不断地敲着琴键,是不是应该帮助他们?她在心中向自己问了千百遍,终于,她双手一齐按到了琴键之上,钢琴在发出了一下巨向之后,琴音停了下来。
木兰花转过身来,她的脸色已恢复正常了,她问道;“四风,你有把握在制造那具飞行器的过程中,使秘密不泄露出去么?”
“可以的,我可以将图样分散开来,每一个部份交给不同的人去做,他们不知道那是什么,然后,我和弟弟五风亲自来装配。”
木兰花一字一顿,道;“四风,你要知道,如果走漏了一丝一毫的风声,那么你属下所有的工厂,便可能全遭到“六亲不认”的破坏!”
“我知道。”云四风答得十分爽气。
木兰花又望向韦克和裴多两人,道;“你们立时离开本市,三个月之后的午夜十二时,我叫四风打长途电话到瑞士日内瓦的兹士旅店去,向你们说明制造的情形,同时再议定交货的办法,到时,你们要在瑞士等候。”
韦克和裴多两人,现出兴奋之极的神色来,道;“我们一定遵命等候。”
木兰花又道;“你们肯定未受“六亲不认”的跟踪?”
“肯定没有,我们未曾和刘度他们作过任何联络,我们是单独行事的。”韦克回答着,“我们可以立即离开本市的。”
“三个月之后,你们就算在瑞士,行动也要极度小心,“六亲不认”的特务网。遍布全世界,瑞士一样有他的手下!”
“我们明白,我们绝不会轻易牺牲的。”
木兰花道;“那请你们快些离去。”
韦克和裴多两人,和他们四个人一一握手,便向外走去,木兰花等四人,望着他们走出花园,上了一辆汽车,直到汽车驶开去。
木兰花叹了一声,道;“四风。我也不必多叮嘱了,你应该知道,从制作图样,到大功告成,你绝不能有半丝风声泄露。”
“我知道。”云四风再一次回答。
木兰花又道;“还有一件事,你们必须明白,等一会高翔会来,但是你们绝不能在他的面前提及刚才我们在这里讲过的话,这件事必须瞒着他!”
穆秀珍首先吃惊道;“为什么?”
“秀珍,高翔是警方的高级人员,他的行动,多少要受点约束,他不能卷进那样的事情中,而我们是平民,当然自由些。”
穆秀珍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连连点着头。
“还有,”木兰花继续说着,“自现在起,即使是我们之间,也绝不可谈及这件事,要将这件事当作完全未曾发生过一样!”
穆秀珍忙道;“兰花姐,让我再问一句话。”
木兰花道;“好,你说。”
木兰花早知道她刚才的神态是逃不过穆秀珍他们的眼睛的,也知道她们一定会问自己的,所以她也早准备好了答案。
“兰花姐,”穆秀珍问;“你可是已经知道他们的任务是什么了?”
她立时摇头道;“没有。”
穆秀珍还想说什么,但是木兰花已扬起手来,道;“行了,到此为止,别再说什么了,我们还可能不断受“六亲不认”的骚扰,但只要他找不到确凿的证据,他也没有办法的。四风,你在和五风他们行事之际要再三重覆向他说明,小心!小心!”
云四风再一次保证;“我明白了。”
木兰花不再说什么,迳向花园中走去,恰在这时,高翔的车子已停在门口,木兰花向屋中的穆秀珍、云四风和安妮招了招手,他们三人也一起来到了花园中。
高翔一下了车子,便奔了进来,伸手在云四风的肩头上用力拍了一下,道:“四风,你没事了,和你一起来的那两个人呢?”
云四风还未曾出声,木兰花已然道;“给我撵走了,高翔,我们以后,最好不要再提起他们来,免得“六亲不认”又来找麻烦。”
高翔“哦”地一声,脸上现出失望的神色来。
但是他还未曾再说什么,木兰花已然道;“秀珍,四风,今晚你们有空么?我们一起去看歌剧去,听说那歌剧团用现代手法来演歌剧十分成功!”
高翔苦笑了一下,道;“那也好。这件事情,总算过去,我‥‥事情很忙,不去听歌剧了‥”
云四风也道;“我厂里还有事,一连开了几个晚上夜工了,高翔。我和你一起走,我看她们也要休息了。”
木兰花也不挽留他们,只挥手道;“再见!”
高翔和云四风一齐向铁门外走去,上了他们各自的车子走了,木兰花来到了鱼池边,养熟了的金鱼一看到人影,一齐游了上来。
木兰花道;“秀珍,快拿鱼面包来,你看鱼儿饿了!”
穆秀珍像是想说什么,但是却终于没有开口,而转身走了开去。在以后的好几天中,穆秀珍不知尽了多大的努力,才遏着自己不和木兰花、安妮谈论这件事。
对安妮来说,不谈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困难,因为她本来就是习惯沉默的人。
在接下来的几天中,她们又发现屋外不时有行动鬼祟的人,而在她们外出之际,也有人跟踪,但木兰花却一概装作不知。
那全是“六亲不认”手下的间谍人员,是在监视着木兰花她们的行动,看她们和那个“死亡换取自由同盟”是不是还有接触的。
木兰花知道他们的耐性再好,一两个月之后,没有什么发现,也就不会再跟踪下去了。果然,一个月之后,就再也不见那些鬼头鬼脑的人了。
而她们之间,当真也绝口不提那件事。一直等到了将近三个月之后,那时,天已经很凉了,云四风才首先提起了这件事。
那是一个天色很阴霾的黄昏。
云四风来到了木兰花的家中,在闲聊了片刻之后,他突然压低了声音,道:“那东西,明天有两个主要的配件运到,运到之后,第二天就可以大功告成了,但是我们却还得试一下,看是不是理想,以便改进,我们和韦克约定的时间也差不多了。”
木兰花“嗯”地一声,道;“制作过程中,有人知道么?”
“我敢说没有,”云四风回答,“这些日子来,再没有人来麻烦我们,那便是证明了,我将那东西至少分成了七千多个部份,交给各个不同工厂去做的
木兰花吸了一口气,道;“完成之后,运到“兄弟姐妹号”去,我们出海,在海面上进行试验,然后,不再运回工厂,就存放在“兄弟姐妹号”中好了
云四风点了点头,木兰花又吩咐道;“在运离工厂的时候,千万要小心,[六亲不认”可能对你,还在进行继续监视,因为同盟中的人最先是来找你的,“六亲不认”老奸巨滑,自然可以想得到,他们一定是有求于你的,最好你亲自动手。”
云四风又答应着,然后告辞。
他来到了工厂中,在他主管下的近二十家工厂中:有一家精密仪器制造厂,在那个厂中,云四风本就有一间车间,是他自己使用的,这些日子来,那个人飞行器的装配工作,就在这车间中进行,为了保守秘密,云四风事先换过了一扇门,门上有两柄特别的锁,没有磁性的钥匙,是打不开的。
他来到了车间门前,打开了门,车间中灯火通明,云五风正在埋头工作,那具飞行器几乎已经制成了。云四风关好了门,云五风抬起头来,道;“四哥,固体燃料一到,再配上强力蓄电池,就算大功告成了,我们制造的比他们要求的更好,你看,我改进了发射瞄准器,只要是在射程之内,可以说百发百中!”
云四风满意地笑着,道;“辛苦你了!”
云五风笑了起来,道;“四哥,这本来不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们大家都觉得应该做,所以才做的,有什么辛苦不辛苦?”
云四风笑着,拿起了螺丝批,上紧了一个螺丝,就在这时,忽然有人敲门,云四风一呆,大声问道;“什么人?”
“董事长,”外面是一个十分恭敬的声音,“是我,祁大鹏。”
“噢,是祁工程师,”云四风向门口走去,打开了门,闪身而出,立时将门关上,他满面不高兴的神色,“有什么事?我在工作的时候,是不喜欢人来打扰的!”
那祁工程师大约已有五十上下年纪,秃着头,有点过份谄谀地哈着腰,道:“是!是“董事长的精神真好,有那么高的地位,但是对工业研究,还是如此有兴趣!”
“什么事?”云四风不耐烦了。
“没有什么,我只不过想来问问,董事长在研究的新产品,什么时候可以正式投入生产。”祁大鹏一副逢迎的神态。
云四风怒道:“祁工程师,你的职位是工程师,工厂的业务,是和你无关的,我希望你明白这一点才好!”
祁大鹏碰了老大一个钉子,红起了脸,道;“是!是!我只不过随便.....,我要去车间指点夜班工人,董事长,再见。”
云四风“哼”地一声,祁大鹏狼狈离去。
云四风也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对祁大鹏这个人,云四风本来就不怎么喜欢,但是他倒也学有专长。是以云四风才聘他为工程师的。
第二天,两个主要的配件,分别从德国和美国空运来到,云四风亲自在机场将之带了回来,和云五风忙到了半夜,已经大功告成了。
他们又花了一小时的时间,将之装入箱中,放在搬运车中,推了出来,却不料才一出门,又遇上了穿着工作服的祁大鹏。
祁大鹏一见,忙大惊小怪地叫道;“你们怎么不叫人来?要董事长亲自推搬运车,这还成什么话,快来人!”
一个管工奔了过来,云四风本来想不让人知道,将东西推出工厂就算的,是以他心中看实恼恨祁大鹏大呼小叫,但是他继而一想,个人飞行器已装成了箱,看到木箱,是不能知道箱子中装的是什么的,自己若是大紧张了,反倒惹得起疑。
是以,当那管工奔过来之后,他就由得那管工推着搬运车,自己跟在一边。祁大鹏一面堆着笑容,一直送到了门口。
云四风只觉得祁大鹏讨厌,是以也没有和他多说什么,当木箱搬上了车子之后,他驾着车,和云五风一起离开了工厂。
云四风所绝对想不到的是,当他的车子才一驶出了工厂的大门之后,祁大鹏立时快步奔回了他自己的办公室。他的动作忽然变得那样敏捷,连得管工,也不禁呆了一呆。祁大鹏奔进了他自己的办公室,关上了门,便拿起了电话。
他拨了号码之后,因为过份的紧张,而变得脸色十分苍白。一等到有人接听,他便立即低声道;“我是二七0号,有报告。”
他略停了一停,又道;“那秘密制品已运出厂去了,是的,才运出去,我无法知道是什么,体积并不大。装在一只木箱中,我无法知道是什么,从一些零件中推测,那可能是一具喷射引擎,可能是,因为我接触的机会,实在太小了,几乎我一走近门,就受到怀疑!”
祁大雕一讲完话,便立时放下了电话。
然后,他长长吁了一口气,虽然天气很凉,但是他的额上,也不禁沁出了汗珠来。
特务系统的工作效率,是任何其他系统比不上的。三分钟之后,祁大鹏的电话录音,经过了两度重录的手续,已到了“六亲不认”的办公桌上。
“六亲不认”用心倾听着祁大鹏的报告,听完了之后,他扬起了他那两道又短又浓的眉毛;“一具喷射引擎?如果那是这些该死的人向云四风订制的,那有什么用?”
“主任,”一个助手提醒他,“二七0号报告是说可能是,实际上究竟是什么,却不知道,二七0号作了几次报告,云四风突然将他的私人车间换了铁门,在时间上是十分配合的,那东西当然可能是那批人订制的了?”
“可是,近三个月了,我们的人,一点也没有他们的活动报告,”另一个助手的看法不同,“可能他们己知难而退,事情和云四风无关的!”
“六亲不认”不出声,他考虑了几分钟之久,才道;“开始跟踪云四风,派最干练的人去进行这项任务,绝不能让对方发现!”
“是!”两个助手一齐答应着。
两名最干练的特务立时被选出,去跟踪云四风,但是,当“六亲不认”决定派人跟踪云四风的时候,云四风已经将那具个人飞行器,搬上“兄弟姐妹号”了,那两名特务当夜发现云四风的时候,云四风已回到了家中,于是他们向“六亲不认”报告;那神秘的制造品,已经运到了云四风的家中!
那是一项错误的情报。
任何错误的情报,必然导致错误的行动,这项情报自然也不例外。
第二天,云四风在中午时分离开了他的住所,先和云五风会合,然后再和云五风,一齐到了木兰花的家中。“六亲不认”手下的两名特务,始终跟踪着他们,一直到云四风他们又出来,和木兰花、穆秀珍、安妮一齐,那两名特务仍然跟踪着。
他们的跟踪十分成功,连一路上小心翼翼在注意着是不是有人跟踪的木兰花,也未曾发现他们在跟踪着,那得归功于他们用来跟踪的那辆车子,可以在十秒钟的时间内变更款式,更可以利用遇热变色的油漆,变换颜色,可供变换的颜色,款式有五种之多,用那样的汽车来跟踪,自然不容易被人发觉。
他们一直跟到码头上,看着木兰花等人上了游艇。
他们立时用无线电话向“六亲不认”报告;“云四风、云五风、木兰花、穆秀珍、安妮五个人,一齐登上了游艇,出海去了!”
由于先有人昨天晚上错误的情报,是以“六亲不认”听了报告,心中反倒大是高兴,忙先下令;准备搜索人员,去搜索云四风的住所!
他要弄明白,在这三个月来,云四风制造的神秘制品究竟是什么。而他实在是一个十分精细的人,他又向那两个特务问了一句;“没有高翔?”“没有。只是五个人。”“六亲不认”立时想到,如果有什么重大的事要做,高翔没有理由不参加的,那五个人出海,一定只不过是去休息一下而已。“六亲不认”的推断,是十分合理的,然而他却不知道,因为高翔身负公职的缘故,整件事情,高翔都被瞒着,根本不知道!“六亲不认”召集了十名最善搜索的特务,吩咐他们道;“你们去找一件机械制品,你们看到同类的东西。都拍摄下来以供研究,你们的行动要十分小心,绝不能让云四风回来之后,发现他的住所,被人搜索过,明白了么?”
那十名被挑选出来的特务,全是第一流的特工人员,他们自然知道如何搜查,才可以不被人家在事后发觉被搜查过的。
当那十名特务出发之际,木兰花他们,已然到了四面望不到岸的公海之中了,他们在海中心停了下来,穆秀珍和云四风早已拆开了木箱。
木兰花欣赏看那具个人飞行器,乍一看来,那像是一副蛙人的潜水设备,那两只喷射筒。十足是压缩氧气筒,所不同的是,这具飞行器在前胸部份,凸出十分高,有着火箭发射装置,可以发射一尺长的小火箭,射程是一哩一百五十码。
全副飞行器都被喷成蓝色,几乎和天空是一样颜色的,木兰花轻轻地抚摸着,不禁赞叹道;“多么精美的制作!”
云四风道;“五弟出力最多了!”
云五风是一个十分怕羞的人,一听得他哥哥那样说,立时红起了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云四风笑了一下,道;“这东西全重是一百七十磅,但可以负两百磅飞行,在电源全新时,可以不断飞行七小时,前后左右,完全随心所欲,谁要先试一试?”
云四风的话才一讲完。穆秀珍已然大声叫道;“我!”
木兰花也觉得好笑,道;“秀珍,做的时候,你一点也不出力,你当是好玩么?由你来试,还教你操纵的方法,不如由四风来试。”
穆秀珍一听,便发了急,道;“四风,你快教我!”
云四风笑道;“兰花,它的操纵法并不难教,就让秀珍先试试吧!如果机器失灵,掉在海中,也是她的水性最好,不怕淹死。”
穆秀珍双手叉看腰,道;“好啊,希望我跌进海中?”
各人都笑了起来,云四风和木兰花两人,合力提起了飞行器,扣在穆秀珍的肩上,将近一百七十磅重,负在肩上,并不是轻松的事。
但是等到所有的扣子全扣上,穆秀珍迫不及待地扳下了发动掣,便大不相同了。“轰”地一声响,两股急骤的气流喷了出来,穆秀珍的身子,己向上疾窜了上去!那种上升的速度,是人的头部所不能承受的,是以飞行器附有坚固的头罩。
转眼之间,穆秀珍已上升了一百尺,而且还在继续升高,穆秀珍向下看去,木兰花他们的脸面,却已经看不清楚了!
穆秀珍又觉得好玩,又是吃惊,连忙控制着高度掣,又落了下来。当她落到离海面二十尺之际,听得云四风叫道;“升至最高,试验它的性能!”
木兰花也笑道;“秀珍,要是你害怕,就让别人试!”
穆秀珍大声道;“谁害怕了?”
她又扳下上升掣,她一直向上升去,云五风注视着测高仪,什住地道;“一百尺,一百五十尺,两百尺,两百五十尺,三百尺,三百五十尺...三百六十尺!”
云四风道;“不错,是正常的,负两百磅,可以飞高三百尺,秀珍自然没有两百磅,自然可以飞得更高了!”
穆秀珍已在三百六十尺的高空!
木兰花他们,在甲板上抬头向上看去,穆秀珍简直就像是一只麻雀一样!她在空中转来转去,足有十分钟之久,才又慢慢地落了下来,最后,落到“兄弟姐妹号”的甲板之上,她高兴得大叫道;“太好玩了,真太好玩了,安妮,你可要试试?”
安妮微笑着,摇着头。
木兰花道;“秀珍,你别将它当作玩具!”
云四风道;“兰花,你注意到了没有,如果人也穿着天蓝色的衣服,飞在半空之中,是几乎辨不出来的,唉,只是不知道他们要来作什么。”
穆秀珍已将飞行器解了下来,云四风又试飞了二十分钟,证明这具飞行器是十分完美的,他们又将之收藏在底舱之中,然后驾船回去。
云四风回去之后,他家中的仆人的神情,都十分奇怪。但是却没有人敢向云四风说什么,因为他们都莫名其妙地睡了两小时。
他们是受了催眠气体的影飨才昏睡过去的。
在那两小时的时间中,“六亲不认”手下的十名特务,已利用最新的仪器,搜查了屋子的每一个角落,但是却并无发现。
“六亲不认”遭到了挫折,他知道一定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他也自然而然,想到了云四风游艇出海一事。于是他再下令继续监视云四风的行动。
在第三天,已经是约定通电话的时间了。云四风在将近午夜的时候,到了木兰花的家中,木兰花已预先通知了长途电话局,接进瑞士日内瓦的长途电话。
午夜前一分钟,电话铃响了,接线生通知木兰花,长途电话已接到日内瓦兹士酒店可以开始通话了!
云四风在木兰花的手中,接过了电话。
“请韦克先生,这是长途电话。”云四风说。
“请等一等。”酒店接线生说着,立即道;“请讲。”
云四风还有点紧张,道;“韦克先生?”
“是的,云先生。”那是韦克的声音。
“已经制成功了,经过试验,十分良好。”
“什么时候可以交给我们?”
云四风向木兰花望了一眼,木兰花立时向自己指了一指,云四风道;“等木兰花小姐来告诉你,你等一等。”
木兰花接过了电话,先问道;“你们准备在何处出发?”
韦克像是迟疑了一下,那显然是木兰花的问题,令他觉得十分难以回答,而那当然也是由于他们要保守秘密的缘故。
而木兰花是早已料到了这一点的。是以她立即又道;“韦克先生,我绝计不是问你们去作什么,只是问你们在何处出发。而我之所以要知道你们出发的地点,是为了好将那东西运到你们出发的地点去将它交给你们,你应该爽快地回答我的问题。”
“对不起,”韦克道歉,“是我太小心了,你们那样地帮助我,如果那是我一个人的事情,那我一定毫无保留,将一切都告诉你的。”
“我们也不要知道一切,告诉我,你们在何处出发?”
“我们准备在印度的加尔各答会齐,然后再到尼泊尔的--”
韦克的话还未曾讲完,木兰花已然道;“行了,我们不需要知道你们进一步的行踪,只要知道加尔各答就可以了。”
“你们到加尔各答来?”韦克问。
“是的,我们来,我们在二十日后的晚上六时,在加尔各答星际酒店中的大堂中见面,我们会将那东西带来给你,以后,就是你们的事了。”
“谢谢,我真不知道怎么感谢才好!”
木兰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放下电话。
安妮最早问道;“兰花姐,你‥‥你为什么叹气?”
木兰花却并没有回答,她只是道;“四风,我们到加尔各答去。”
云四风还没有出声,安妮已然哀求道;“兰花姐,我也要去,我没有去过印度!”
木兰花笑道;“当然你也去,我们就乘兄弟姐妹号去,只不过十多日的海上航行,是十分沉闷的,你到时不要埋怨才好。”
云四风道;“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木兰花摇头道;“是我们去。我,秀珍和安妮,并不包括你在内。你已经制造成功,你的任务已完了,余下来是我的事情了。”
云四风还想分辨,但木兰花已站了起来,道;“我们现在就走了。你工厂中的事务,如此繁忙。如何走得开?我想,这件事的经过,既然没有人知道,我们此行,也就一点危险都没有,这次远行,等于是去渡假一样的。”
云四风心知木兰花既然已决定了,要改变她的决定,那是十分困难的事情,还是不要尝试的好,是以他道;“好,那我就不去了。”
木兰花笑了起来,她想她此行是不会有什么意外的,因为云四风一再声称,他制成了那具个人飞行器一事,是绝对秘密的。
本来,事情虽然不是绝对秘密,但是和木兰花的预料,也不会相去太远,如果他们不是再回到岸上来,而迳自在“兄弟姐妹号”之中,和韦克通电话,立时就出发的话,那么就绝不会有什么了。
但是此际,情形却多少有了点变化。
“六亲不认”派去搜索云四风住宅的人,在一无所获之后,仍然严密监视着云四风的行动,于是。云四风和木兰花在一起的报告,也到达了“六亲不认”的面前。“六亲不认”想了几分钟,又下达了一道新的命令;“加派人去跟踪木兰花!”
在他下了那道命令之后的半小时后,他又接到了报告,报告是;木兰花、穆秀珍和安妮三人,又下了“兄弟姐妹号”游艇!
又是那艘游艇!“六亲不认”在一看到那报告之后,立时从他宽大的座椅之上,跳了起来,用力一掌,拍在桌上。叫道;“快集中水上力量,追踪那艘游艇,和情报本部联络,请最高情报首长通话,我们要找的东西,在那艘游艇上!”
他手下各部门的人员,立时忙碌了起来,在五分钟之内,就有四艘游艇,从几个不同的码头,以极高的速度,驶出海去。
那四艘游艇,和“六亲不认”直接保持着无线电联络,但是二十分钟之后,那四艘游艇,却还未曾发现兄弟姐妹号的踪迹。
那时,情报本部最高首长的电话已经接通了,“六亲不认”十分紧张地道:“首长,“死亡换取自由同盟”要对本国不利,他们的具体行动计划,我们还未能侦悉,但是我们却已知道有一样十分重要的制品,是和他们这次行动有关的。”
“那是什么?”情报首长的声音像石头。
“我们也还不知道..”“六亲不认”的声音有点狼狈,“但是,我们已知那东西在一艘叫作“兄弟姐妹”号的游艇之上,半小时之前,这艘游艇,在本市出发,驶向未明地点:木兰花姐妹带着那东西,显然是准备到某地方去转交给同盟的。”
“你的意思是说--”情报首长先问“六亲不认”。
“请首长通电全世界我们的人员,注意这艘游艇,并且在海中加强搜索,最好是潜艇搜索,我们的潜艇适宜于作这项工作。”
“你的意见不错,还有什么新的报告?”
“暂时没有。”
情报首长没有说什么,立时放下了电话。
在这个电话之后的半小时内,某国密布在世界各地的特务人员,都接到了一个指令,注意一艘名叫“兄弟姐妹号”的游艇,一有发现,立时和海外情报主管联络。指令是由最高情报本部首长发出的,某国在世界各地的特务,都知道那是十分重要的一项指令。
那时候,“兄弟姐妹号”正在浩淼无际的太平洋上航行。“兄弟姐妹号”是特别设计的,速度十分之高,“六亲不认”所派出的四艘游艇,自然追不上它!
大海上的日出,是最美丽的,而海面上又是如此之平静,躺在甲板的躺椅上,面对着朝阳和万千道金光迸射的海面,就像是在神仙境界中一样。
“兄弟姐妹号”保持着最高的速度,海事图清楚地指出附近绝没有暗礁险滩,而天气又是如此之好,所以船的航行,可以完全交给自动操作系统。木兰花、穆秀珍、安妮三人,都在甲板之上,欣赏着日出,一直到海面由金黄色变回了蔚蓝色,安妮才道;“太美了!”
木兰花道;“是的,自然的景色,实在太美了。真使人不明白,那么美丽的大自然,如何会孕育出如此丑恶的人类来!”
“兰花姐,”秀珍忙道;“你那样说,不是太偏激了么?人类固然有丑恶的一面,但是,又何尝没有纯洁美丽的另一面?”
木兰花不禁笑了起来,她掠了掠被海风吹乱了的头发,道;“秀珍,你说得对,但是丑恶的人,往往得势,统治着大多数善良的人。当年,希特勒一个人的疯狂思想,造成了几千万人的死亡,现在,又有人效法希特勒,进行疯狂的活动,造成更多人的灾难!”
安妮睁大了眼睛,道;“兰花姐,我时时幻想,那些人多半不是地球人,而是星球人,他们混在地球人中,占据领袖地位,想毁灭地球人!”
木兰花笑斥道;“别胡说,他们自然是地球人,他们只为了一己的野心,而置亿万人的幸福于不顾!这种人的行径,实在太卑劣了!”
穆秀珍和安妮两人都不出声,过了好一会,安妮才问道;“兰花姐,韦克要那具个人飞行器,可就是为了去对付这种野心家的么?”
木兰花半晌不出声,才道;“我想不是,如果我以为他们是对个人采取行动的话,那么我也不会要四风替他们造这具个人飞行器了。”
“那么,他们的目的是什么?”穆秀珍心急地问。
“我想是极其重大的破坏。”木兰花回答。
“破坏什么?”秀珍和安妮齐声问。
木兰花站了起来,来到了船舵上,道;“那我就不知道了,你们来看,海水多么清彻,我才看到一条海豚游了开去!”
穆秀珍和安妮两人,互望了一眼,她们都知道,木兰花是不想再说下去,是以才改变了话题的,穆秀珍推着安妮,到了船炫边上,注视着清彻的海水。
海上的航行,其实一点也不沉闷,因为大海是无所不具,变幻莫测的,越往南航,海洋上的景色,便越是奇景无匹。
她们在日落时分,看到成群的飞鱼,跃出水面,也在月满之后,看到美丽得难以形容的水母,头动着浮上了水面来。
几天之后,她们在属于菲律宾的一个岛上,加了一次燃料,然后,又在海上航行了几天,“兄弟姐妹号”已然驶进了印度洋。
在驶进印度洋之后,她们又补充了一次燃料。
第一次她们补充燃料,并没有吸引他人的注意,但是第二次却不同了。“兄弟姐妹号”才一靠岸,就看到码头上有两个乞丐一样的汉子的眼中,突然发生了一种十分奇异的光芒来,那两人互望了一眼,其中的一个,立时匆匆奔了开去。
在那人奔了开去之后的十分钟,远在本市的“六亲不认”便收到了报告;“已发现兄弟姐妹号,正在港口添燃料。准备驶入印度洋。”
多少天来,一直没有“兄弟姐妹号”的消息,“六亲不认”已经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是以这时一接到了这报告,他心中的高兴,难以形容。
他立时下达命令;跟踪兄弟姐妹号!
“六亲不认”的命令,是下达给潜艇搜索队的,潜艇搜索队立时又命令最近目的地的潜艇以最高的速度,驶往印度洋。而木兰花她们,却全然不知道!
她们在加添了燃料之后,还上岸游玩了好一会,才继续启航,在印度洋上航行:她们觉察到不妙,是在日落时分的事。
安妮坐在驾驶舱中,不时向许多仪表和好几个雷达萤光屏望上一眼,她看到在一个萤光屏上。有两个亮绿点在闪动着。
安妮只是看了一眼,并未曾在意。
可是在半小时后,海洋之上,已然一片黑暗了,那两点亮绿色的亮点却还在闪动!那也就是说。在海底下有东西跟着她们,已跟了很久了。
那萤光屏是海底雷达探射器的反射屏,安妮大声叫了起来,道;“兰花姐,你快来看,一定有两条大鱼,在水底跟着我们。”
听得安妮那样叫,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都笑了起来,穆秀珍立即也大声叫道;“安妮,你别异想天开了!”
“是真的,你们自己来看看!雷达屏已有了反应!”
穆秀珍已经走进了驾驶舱,她一走进来,自然立即看到了萤光屏上的那两个亮绿点,她陡地一呆道;“兰花姐,你来看!”
木兰花也走了进来,她在看到了萤光屏上的亮点之后,神情十分严肃,道:“我们被人跟踪了,快扭开水底长程电视摄像管,看看跟踪我们的是什么?”
安妮一直以为那是两条大鱼造成的,是以她心中也一直十分高兴和兴奋。可是此际,听得木兰花那样讲,她不禁一呆,道;“被跟踪?”
木兰花沉声道;“自然是。哪有这样的大鱼?那一定是两艘潜艇,幸而我们及早发现,要不然,那真是不堪设想了!”
安妮已转过了轮椅,来到了另一个控制台前,按下了几个按钮,又调节着一些钮掣,半分钟之后,并列的四个电视萤光幕中的一个,便出现了海底的情形来,那是装置在船底近尾部分的电视摄影管摄回来的,但是看来却十分模糊。
穆秀珍注视着雷达,说道;“距离是零点八海哩。”安妮答应了一声,再度调节着钮掣,在电视萤光幕上,终于可以看到海底有两点在移动的东西,看来的确像是两条大鱼。
但是那两条“大鱼”,却是笔直在前进着的,而等到安妮将电视摄像管的距离,调整到了零点八海里之际,她们三人都可以清楚地看到,正如木兰花所料,那是两艘潜艇!那两艘潜艇是属于小型的,但既然是潜艇,自然带有攻击性的武器!
安妮和穆秀珍两人的神色,都变得十分紧张,穆秀珍吸了一口气,道;“奇怪,我们的行动如此秘密,怎会有人跟踪我们的?”
木兰花皱起了眉,她也有点不明白何以会有人跟踪自己的,照说,自己的行动,是十分秘密,几乎没有破绽的。若是云四风在制造那具个人飞行器之际,早已被人发现。那为什么到了印度洋,才出现敌人的潜艇呢?那实在是不合理的。
木兰花注视着电视,道;“我们还不能决定这两艘潜艇是属于哪一国的,或者它们并不是在跟踪我们,只是在作例行巡逻的潜艇。”
安妮和穆秀珍两人,都用怀疑的目光望定了木兰花。木兰花当然知道,自己刚才所说的话,可能性是十分之小的。是以她又补充道;“当然更可能是某国的潜艇在跟踪我们,安妮,从现在起,你一秒钟也不可懈怠,注视那两艘潜艇的动静。”
穆秀珍道;“兰花姐,如果它们发射鱼雷?”
“我想不会的,它们一定已跟踪我们很久,他们的目的,至少绝不是毁灭我们,他们可能会升上水面的,或者派人来水面对付我们,而潜艇则一直在水底进行着监视的工作。”木兰花说。
穆秀珍既紧张又兴奋,道;“只怕他们不来,他们若是来了,“兄弟姐妹号”又可以大显身手了,杀他个片甲不留,狼狈而逃!”
木兰花瞪了秀珍一眼,道;“秀珍,你近来看武侠小说看得大多了,我们不能和某国特务,正面为敌,所以我们不应该和他们对拼!”
穆秀珍不服气,道;“那他们上船来了,我们难道不抵抗么?要是不抵抗,那么他们岂不是会发现那具个人飞行器了?”
木兰花沉声道;“所以我们便要做一些工作,将那具个人飞行器藏起来,不让他们找到‥‥”
木兰花又来回地踱着,她显然是在想,如何才能将那具个人飞行器藏好而不被人发现,但穆秀珍却神色大不以为然地摇着头。
安妮是一个最尽责的工作者,木兰花吩咐她一秒钟也不可懈怠地注意着电视,她就全神贯注地注意着。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的话她几乎未曾听到。
她只是自顾自地道;“近了,那两艘潜艇加快了速度,离我们越来越近了,零点五‥.零点四‥‥离我们零点三海哩!”
“兰花姐!”穆秀珍大声提醒着木兰花,“我们的游艇,也有鱼雷发射装置的,我们若是先下手。一定可以将那两艘潜艇毁灭的。”
“唉,”木兰花叹了一声,“你仍不明白,秀珍,我们的任务,是将那具个人飞行器送到韦克的手中,韦克要用这具飞行器来完成一项十分重大的事。”
“对的,但如果我们被毁灭了--”
“我已说过,敌人的目的,到目前为止,至少还不是想将我们毁灭,我们如果先发制人,自然可以先击沉那两艘潜艇,然而我们在印度洋上,还有几天航程,他们可以调集舰队和空军来对付我们,即使我们可以冲出重围,那我们的行动,也必然受某国分布在全世界的特务,密切注意,我们根本无法将那具个人飞行器交到韦克的手中,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对一切毫不介意,表示我们对整件事绝无关连,我们只不过是在旅行。使得敌方对我们的怀疑,全部取消,我们才能安然完成任务。”
穆秀珍明知木兰花的话是有理的,但是那样做法,却是和她的性格格格不入的。是以她仍然咕哝着道;“如果我们被包围了,那么他们一定会在船上找到那具个人飞行器的。”
“所以我们得想个法子把它藏起来!”木兰花的双眉紧蹙着,要使那具个人飞行器不被发现,那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
但虽然困难,却并不是做不到的事,木兰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步走出了驾驶舱。穆秀珍连忙转过头去,那两艘潜艇仍然在,不但那两艘潜艇仍在,而且,在远处,似乎又多了两艘潜艇,已可以看到它们在向前高速地驶了过来。
在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中,她们一直轮流换班,在注意着电视,跟踪她们的潜艇,已增加到八艘,前、后、左、右各有两艘。
但是那八艘潜艇却只是跟着,并没有其他的行动。
木兰花知道,那八艘潜艇是在等待着什么,然而,他们在等待什么呢?辽阔的印度洋中,看不到别的船只,如果他们要下手。正是好机会!
一直到了第三天的早上,木兰花心中的怀疑,才有了答案,在电视上,他们看到了一艘中型潜艇,加入了跟踪的行列。
而在那艘中型潜艇加入之后不久,所有的潜艇,更接近“兄弟姐妹号”,而且明显地可以看出,它们一面驶近,一面在升上水面。
穆秀珍首先叫道;“它们要来对付我们了!”
她一面叫,一面望着木兰花,多少有点责备她不早作应付的意思在内。木兰花则立时道;“秀珍,和我来一齐将那具个人飞行器搬到甲板上去。”
穆秀珍几乎疑心听错了,她大声又问道;“兰花姐,你说什么?将‥‥将那具个人飞行器搬到甲板上去?”
穆秀珍的奇怪是难免的,因为木兰花曾一再强调过,她们要做的事,便是将那具个人飞行器藏起来,但现在木兰花却说要将之搬上甲板去!
然而木兰花的回答,却是肯定的。
她道;“是的,搬上甲板去,放在甲板上人人可见的地方--”
穆秀珍道;“那岂不是--”
木兰花道;“你听我讲下去,另外,我们再放一副潜水设备,和两件橡皮潜水衣,以及两柄鱼枪,在个人飞行器的旁边。”
穆秀珍明白了,她“啊”地一声,问道;“你是--”
“是的,那个人飞行器的样子,和潜水装备十分相似,如果特别和潜水设备放在一起,就会使人产生一种错觉,以为那是普通的潜水装备而已,而且,我们将之放在最当眼的地方,也就是一切搜索者最不注意的所在。快来!”
穆秀珍没有再说什么,便和木兰花一起忙碌了起来。
在她们准备好了一切之后,才十分钟,便已看到前面的海面之上,有两艘小型潜艇,冒出了海面。“兄弟姐妹号”则不加理会,仍然向前疾驶着。
而那两艘潜艇在冒出水面之后,舱盖打开,两个穿着海军制服的人,到了甲板上,挥动着旗子,要“兄弟姐妹号”立时停航。
木兰花在甲板上,她向安妮作了一个手势,吩咐安妮停止引擎,安妮扳下了操纵杆,引擎的运行停止了,但是船仍在水面上滑行着。
“兄弟姐妹号”仍在前面,但是速度却已慢了许多。
最迟冒上水面的,是那艘中型潜艇。
在那艘中型潜艇冒上水面之际,木兰花等三人,已经一齐到了甲板上。而为了佯作在事先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是以木兰花已命穆秀珍一遍又一遍地打着旗语,询问着为什么拦阻她们。
但是围在她们四周围的潜艇上的兵士,却并不回答。
中型潜艇在冒出水面之后,仍然向“兄弟姐妹号”接近,一直来到十分接近,近到了因为它的驶近,“兄弟姐妹号”已左右摇摆的程度。
然后,舱盖打开,几个人从舱中走上了潜艇甲板,木兰花一眼就看到了第一个人,正是“六亲不认”!原来那几艘早已在跟踪的潜艇,迟迟不发难,是在等“六亲不认”前来!
“六亲不认”上了甲板时,木兰花可以清楚地看清他的脸面,双方相距只有十多码而已。只见一个军官持着扩音器,命令着;“兄弟姐妹号!驶近我们,紧靠我们的左眩,立即行动!立即行动!”
木兰花转过头去,道;“秀珍,你去转换方向,不必再发动引擎,就可以将兄弟姐妹号靠上去了,秀珍,记得要沉住气!”
穆秀珍进了驾驶舱,“兄弟姐妹号”向潜艇的左般靠去,渐渐接近,终于,和潜艇的左般,轻轻碰撞了一下,已经靠在一起了。
“六亲不认”一招手,十几个人拥着他,一齐上了“兄弟姐妹号”。坐在轮椅上的安妮,面色苍白,紧咬着下唇,显得她心中极其愤怒。
穆秀珍也从驾驶舱中冲了出来,虽然,她记得木兰花的吩咐,要小心,沉住了气,但是她仍然按捺不住,大声喝问道;“你们想干什么,你们简直是--”
但是她并没有骂完,木兰花便已扬起了手,阻止她再讲下去。而就在那一刹间,登上“兄弟姐妹号”的人,除了“六亲不认”和另外四个瘦高个子之外,也都散了开去。在“兄弟姐妹号”上,各自占领了有利的位置。
“六亲不认”的脸上,挂着十分虚伪的笑容,道;“木兰花小姐,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海上航行的生活还愉快么?”
木兰花冷冷地回答道;“海上生活自然是使人心旷神怡的,但是最怕就是会遇上海盗。”
“六亲不认”的神色略变了一变,但立即又笑了起来,道;“小姐,你怎能那样说?我们是正式的国家海军!他们全是在我们伟大的领袖的光辉照耀下的伟大的战士!”
木兰花忍不住笑了出来,道;“原来是那样。但是我得提醒你一点,这里是公海,而我们的游艇,是在奉行着国际警方的一项命令在行事,是受签署国际警察合作条约的六十余国的保护的。”
“六亲不认”又干笑了起来,道;“小姐,可是你不妨想想,如果你的船被毁灭了,那六十余国,可有什么证据呢?”
木兰花早知道对方会那样威胁自己的,是以她也立时道;“所以啊,我刚才的话并没有讲错,海上旅行遇到了海盗,就不怎么令人愉快了!”
“六亲不认”的面色变得十分难看,他道;“小姐,你有很好的词锋,让我们开门见山好了,那东西,你们藏在什么地方?”
木兰花“嘿”地一声,道;“我不明白你在讲什么?”
“那东西!”“六亲不认”提高了声音;“云四风为那个同盟制造的东西,就在这艘艇上,而你们正是在将它送到同盟的手中!”
木兰花大声斥道;“胡说!”
“六亲不认”眼珠骨碌碌地转动着,道;“小姐,与我们为敌,是没有好处的,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最明白这一点了!”
木兰花一字一顿,道;“先生,不是我与你们为敌,而是你们与我为敌。老实说,你们如果一定要与我为敌的话,我也不会怕你们的!”
穆秀珍早已毙了一肚子气,这时也大声道;“我们从来也没有怕过什么人,也更不会怕你这个六亲不认!”
“六亲不认”阴森森笑着,道;“小姐,如果你们坚持不是在运送一件十分重要的东西,那你们可敢让我搜索全船么?”
木兰花冷笑了一声,在甲板的座椅上,坐了下来,穆秀珍也在她的身边坐下,安妮控制着轮椅,也来到了木兰花的身边。
木兰花冷笑着,道;“请便,但是你们的搜索行动,最好快些。一则,我们不想和你这种人相处太久,我们不想和你有任何方面的接触,二则,在我们刚一被潜艇阻止航行之后,曾用无线电和印度洋上的一些舰只联络过,询问是不是他们的潜艇,他们或者会派出飞机,来作空中视察的。”
“六亲不认”冷笑着,也在另一张椅上坐了下来。
“六亲不认”一坐了下来,便对他的手下一挥手,道;“进行搜索,但是别破坏船上的一切,木兰花小姐可能是我们的好明友!”
“六亲不认”所坐的椅子,就在那具个人飞行器之旁,他的手垂下来,己可以碰到那具个人飞行器,而且,他的手指,就在那具个人飞行器上轻轻地敲着!穆秀珍和安妮两人,不由自主,紧张起来。
但是紧张和愤怒的神色,是很难分辨出来的,是以她们的神情,也不特别引人注意,而木兰花却镇定得像没事人一样。
在穆秀珍和安妮两人之间,安妮更紧张得多,她甚至以为“六亲不认”已可以看出她脸上神情大有蹊跷,是以她连忙找些话来,以掩饰她紧张的神态,她问道;“兰花姐,在公海上,他们有什么权利可以登上我们的船来进行搜查?”
木兰花道;“他们自然没有这个权利。但是他们有枪,你看到了没有,而且他们的人多,所以,他们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穆秀珍“哼”地一声,骂道;“强盗!”
“六亲不认”阴笑着,道;“小姐,等一会在你们的船上,找出了我要找的东西,那时,看你是不是还敢那样说!”
木兰花道;“你如果告诉我,你要找的是什么,或者我可以告诉你是放在什么地方。也省得你的手下,去到处乱翻了。”
木兰花这一问,令得“六亲不认”说不上话。
“六亲不认”只知道“死亡换取自由同盟”托云四风制造了一件机械制品,那机械制品,是“同盟”用来执行破坏任务的。
但是那机械制品究竟是什么,“六亲不认”却不知道,只是根据祁大鹏的报告,说那可能是一具喷射引擎,“六亲不认”自然不能回答木兰花的话。是以他只是冷笑着,道;“那是‥‥一项机械制品,是由云四风兄弟制造的,我已全知道了!”
木兰花像是突然一呆,但是她随即笑了起来,道:“原来你是要找云四风和他的弟弟才制成的玩意儿?那你何必叫人去搜索?”
“六亲不认”一征,道;“什么意思?”
木兰花向就在“六亲不认”身边的那具个人飞行器一指,道:“我相信你要找的,一定就是这个了,这是云四风兄弟最近花了两三个月制成的玩意儿,它根本就在你的身边!”
“六亲不认”转头看去,道;“那是什么?”
穆秀珍和安妮两人,在那一刹间,心头怦怦乱跳,一颗心像是要从口中跳出来一样,她们也实在无法不佩服木兰花的镇定功夫!
因为木兰花完全谈笑自若!
“六亲不认”盯着那具个人飞行器,再度厉声问道:“那是什么?”
“那是什么?”木兰花道;“那是秘密武器,会自动飞起来,飞到你们国家的首都下空,自行爆炸。将你们的政要,全都杀死!”
“六亲不认”的神色有点尴尬,他“哼”地一声,道“兰花小姐,那是潜水用的玩意,我相信它可以在水中推进?”
“不错,你认为这具由云四风制造的潜水推进器,是不是对你们国家的安全,构成威胁?如果是的话,那么你们的国家也未免太脆弱了!”
“六亲不认”的脸色,陡地红了起来,忍不住骂道;“祁大鹏这个混蛋!”
他一面骂,一面已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有两个人奔到了他的身边,一个大声道;“报告首长!这艘游艇,实际上是一艘万能的战舰,有着极强的攻击力量和许多设备,还有些设备,我们还不能十分明白。”
“六亲不认”立时又向木兰花望来。
木兰花淡然道;“不错,你要吩咐你的手下,有不明白的地方。最好不要乱摸乱按。要不然,它可能飞上天空,也可能沉下水底。先生,若是你不知道“兄弟姐妹号”的性能,那么,你主持海外情报工作的成绩,显然是差到了极点!”
“六亲不认”被木兰花的话讲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立时向那两个人喝道;“这一些我早已知道了,何必大惊小怪?叫祁大鹏来!”
“六亲不认”的命令立时被传达了下去,只见一个秃顶的中年男子,自潜艇中来到了“兄弟姐妹号”之上。当那秃顶男子来到近前之际,木兰花觉得这男子十分脸熟,好像是在云四风的工厂之中,见过一两次的。
木兰花的心中,本来还着实疑惑,何以“六亲不认”会在印度洋上追到了自己,但一看到了那秃顶中年人,她便明白了。
那秃顶中年男子自然是“六亲不认”手下的特务,是一直潜伏在云四风的工业系统之中的。云四风自己以为行事十分秘密,那确然不错,但是云四风却不知道,他过份的秘密行动,也引人启疑,人家虽然不知道他在制造什么,总知道他是在从事十分重要的工作。
那再和“同盟”的访问一配合,“六亲不认”究竟不是傻瓜,自然可以在这种线索之中,找寻出一点蛛丝马迹来的!
这时候,木兰花的心中,也不免紧张起来。
她的手心之中,也不免在隐隐冒着汗,但是她的神色却仍然没有什么异样,她只是冷冷地打量着祁大鹏,反倒是祁大鹏看到了她,十分不自在。
“六亲不认”向那具个人飞行器一指,道;“祁大鹏,这东西,可就是云四风的制品么?你是他厂中的工程师,应该可以辨认得出的。”
祁大鹏俯身向个人飞行器看去,文伸手抚摸看,然后。又用手指松开了一粒螺丝。在那时候:木兰花也几乎有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祁大鹏是工程师,他可能一看就看出那并不是一具潜水推进器,他可能认出那上面有着高速的喷射引擎和火箭发射器!
但是,木兰花却没有法子阻拦祁大鹏去审视那具个人飞行器,她只能一动不动,尽量装出不在乎的样子,站在一旁。
穆秀珍和安妮两人,自然更是屏住了气息,她们四道目光,紧盯在祁大鹏的手上,当祁大鹏旋开那枚螺丝之际,她们两人几乎叫了起来。
只是祁大鹏重又将那枚螺丝旋上,站起了身来,道;“是的,首长,就是这个,这就是云四风和云五风最近制造的东西,这--”
祁大鹏只讲到这里,“六亲不认”已陡地扬起手来,一掌向祁大鹏的脸上掴去,“叭”地一声响,掴得祁大鹏向后退出了两步。
祁大鹏掩住了脸,一时之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六亲不认”已然恶狠狠地骂道;“你是个叛徒,你故意供给错误的情报,造成国家巨大的损失,你是叛徒!”
祁大鹏双手乱摇,张大了口,发出紧急之极的吼声来,在他的工作而言,叛徒是最严重的罪名,难怪他急得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作为特务而言,祁大鹏是第三流的,但是作为工程师而言,祁大鹏却是第一流的,祁大鹏已经看出。那是一具性能非常特别的武器!
可是他根本还没有机会将自己的发现说出来,“六亲不认”的那一掌,已经打得他满天星斗,接着,“六亲不认”又宣称他是叛徒!
祁大鹏越是急得要替自己分辩,就越是讲不出话来,其实这时,他只要高叫一句,“那东西能发射火箭”便已经足够了。
可是他却叫不出来,而且,他也再没有这个机会将这句话叫出来了,因为他双手摇着,只是发出一些模糊不清的声音来之时,“六亲不认”已经陡地拔出了手枪,向他连射了三枪,鲜血自他的胸口冒了出来,他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倒在甲板之上不动了。
这一切,全是在刹那间接连发生的事,突然得使人根本觉得难以适应,但木兰花却是例外,木兰花立即道;“你是那样惩治手下的么?”
“六亲不认”手中的枪,枪口还在冒着烟,他冷冷地道;“正是,我是这样处置不中用的手下的,将他的尸体抛下海去!”
立时有两个人,抬起了祁大鹏,将之抛到了海中。
“六亲不认”向木兰花望了一会,才道;“不兰花小姐,你和云四风,能够遵守说过的诺言,那是你们的聪明处。但如果你们再够聪明的话,应该时时和我们台作!”
木兰花道;“算了,我们还是笨一点好。”
“六亲不认”点头道;“那也好,我们至少可以保持互相不干涉的关系,对不?”
木兰花却丝毫也不肯放松,她立时道;“先生,道理全叫你一个人讲完了,你可以随时带人来搜我的船,这就叫互相不干涉?”
“六亲不认”无话可说,他只是奸诈地笑了起来。叫道;“收队!收队!”
他首先离开了“兄弟姐妹号”,接着,所有的人全都离开,然后。九艘潜艇,在同一时间之内,一齐向海中沈了下去。
前后不过二十分钟,海面又恢复平静了,像是什么事也未曾发生过,也直到此际,穆秀珍才张大了口,可是她张大口,还未曾叫出声来,木兰花立时一步跨过去,掩住了她的口。穆秀珍现出愕然的神色来,木兰花立即道;“我们也该开船了!”
木兰花同时也向安妮做耆手势,示意她不可胡乱说话,三个人一齐回到了驾驶舱中。木兰花道;“安妮,快发动引擎,真好笑,将潜水用的玩意儿不知当着了什么秘密武器,看来做特务的人,全是那样紧张的,白给他们阻了那么多时间。”
木兰花一面说着,一面在驾驶舱中,四下寻找着,等到她话讲完,她也找到了她要找的东西,那东西在一张椅子的底部,紧贴着木脚。
那是一个圆形的物体,看来不会比二角五分的硬币更大,不过相当厚。木兰花翻过了椅子,看到了那东西,便将椅子向穆秀珍和安妮两人,扬了一扬。
安妮和穆秀珍两人,一眼便认出那是一具窃听器!
那也就是说,她们在这里讲话,“六亲不认”虽然已经离去,但是仍然可以在潜艇之中,听到她们之间所讲的一切的!
穆秀珍拍了拍她自己的心口,表示危险,木兰花笑了一笑,轻轻将椅子放下,又道;“不过还好,我们知道六亲不认的厉害,未曾和那个同盟做事,你看,他一下子就调集了九艘潜艇,我们是无论如何也敌不过他的。”
穆秀珍道;“兰花姐,你也怕他?”
木兰花道;“如果只是他一个人,我当然不怕,可是他却有整个国家的力量做后盾!秀珍,你要记得,以后千万不可和他们作对!”
安妮也道;“是啊,他们的确厉害,我们在印度洋中航行,他们居然可以找到我们,幸而我们未曾与他们为敌,不然也已经完了。”穆秀珍忍住了笑,道:“那个什么同盟的人倒也知趣,来麻烦过我们几次之后,不敢再来了,我看他们也没有什么活动的可能,因为六亲不认的特务系统,是如此之周密,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立时就可以知道了!”安妮笑道:“最可笑是那个祁入鹏,还以为自己立了一大功,却不料反而送了性命,那是他自作聪明害了他了!”木兰花和穆秀珍一齐笑了起来。她们不断说着这一类的“台词”。她们三人全是十分机灵的人,“台词”虽然完全是临时想出来的,但是却一点破绽也没有。“六亲不认”在离开了“兄弟姐妹号”之后,仍然是在海底跟踪着的,但是在一小时之后。他便肯定,跟踪“兄弟姐妹号”是项全然错误的行动。是以,“六亲不认”下令回航。木兰花她们,是知道潜艇搜索队已然离去的,因为雷达萤光屏显示潜艇越离越遥,终于已出了雷达的探索范围之外!雷达找不到潜艇,自然也超越了那具窃听器的有效距离,但木兰花还是将窃听器取了下来,抛进了海中,穆秀珍也一直忍到这时,才哈哈大笑,道:“兰花姐,真有趣啊。”木兰花笑道:“当祁入鹏检查个人飞行器之际,你也觉得有趣么?”穆秀珍仲了伸舌头,道:“我整个人都几乎僵住了!”安妮问道:“兰花姐,何以“六亲不认”竟一点也不疑心?”木兰花道:“我已说过了,凡是一心想发现什么秘密的人,对于就在眼前的东西,是一定不加注意的,几乎任何人都不例外!”安妮犹有余悸,道:“不过实在太危险了!”木兰花吁了一口气,在椅上躺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兄弟姐妹号”在印度洋上,又航行了七天。
那七天之中,什么意外也没有发生,那证明“六亲不认”对“兄弟姐妹号”的跟踪,已经完全放弃,她们已可以顺利将那个人飞行器交给韦克了。
在她们和韦克约定之后第十九天,她们到达了加尔各答。她们在星际酒店租下了一个豪华的套房,当日报纸的大消息是一个探险团,将由加尔各答出发,转赴加德满都,然后,到喜马拉雅山地区,去寻找“雪人”的踪迹。
报纸上还登载着那探险团四个团员的照片,他们是站在他们自备飞机之旁拍摄照片的,木兰花一眼就认出那个“探险团”的团长,正是韦克。
她们住了下来之后,游玩了一天,第二天。便是和韦克约定的日子。到了指定的时间,木兰花在酒店的大堂中见到了韦克。
韦克正被一大群记者包围看在拍照,木兰花看到了那样的情形,心中只觉得好笑,因为韦克显然也明白自己的行动,越是公开,便越是不被人注意的道理。
木兰花在一张沙发上坐了下来,不一会,韦克打发走了记者,在木兰花的身边,坐了下来,木兰花立时道;“一切经过情形良好。”
韦克很兴奋地说道;“一到手,我们明天就启程。”
木兰花望着韦克,叹了一声,忽然问道;“韦克先生。你今晚的心情怎样?会不会觉得自己的生命,太短促了一些?”
木兰花的问题,是如此突兀而直截,令得韦克陡地一征,但是他的反应也来得如此之快,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木兰花再叹了一声,道:“我们之间的谈话,其实可以不必隐瞒什么,韦克先生,我深知不论任务是否可以完成,你是必然不能生还的了!”
韦克的面色变得很苍白,但是却无损于他面上那种严肃的神情,他突然改用极其准确的国语念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木兰花只觉得心头一阵热血沸腾,她绝不是一个易于动感情的人,但是在现今,居然还有人用古人视死如归的情操来鼓励着自己,那却实在是件令人感动的事,木兰花的眼眶中润湿了起来,她徐徐地道;“你的想法或许是对的,人总是要死的。”
“对,人总是要死的,如果我不去做那件事,可能我还能活上四十年,五十年,但是我却并不觉得那是有意义的事,而如今,我抛弃了那四十年或五十年没有意义的生命,去从事一项工作,我的这项工作如果完成了--”
韦克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木兰花望定了他,接了上去,道;“我知道,你此行的任务,如果完成了,千千万万的人可以得救,意义是难以估计的。韦克听了,脸上现出了吃惊的神色来,但是他立即堆起了一个笑容,道:“兰花小姐,我们的敌人不是你,那真是一件幸事!”
韦克的话,实在说得已很明白了!
他已在木兰花的话中,听出木兰花已猜中了他们要去进行的任务是什么,他自然吃了一惊,但是他立即想到木兰花不是他们的敌人,是以又笑了起来。
木兰花苦笑了一下,道;“我佩服你们,我只能说我佩服你们,我是可以阻止你们的,而我也想过要阻止你们,但是我却不知如何做才好!”
韦克站了起来。道;“我们该去取东西了!”
木兰花点着头,也站了起来。
他们两人一起走出了酒店的大厅。
第二天上午,木兰花,穆秀珍,都出现在加尔各答的国际机场,她们在一架旧式的双引擎飞机之旁,看着搬运工人将几只木箱搬上了飞机,她们知道在这几只木箱之中,有一只就是放那具个人飞行器的。她们眼看着木箱搬上了飞机,也看到韦克从记者群众中了出来,来到了她们的面前,和她们每一个紧紧地握着手。然后,韦克没有再说什么,就转身走了开去。木兰花等三人,一直等到那架飞机起飞,才离开了机场,而她们在离开了机场之后,并没有再回酒店,是直接到码头去的。她们登上了“兄弟姐妹号”,到了中午时分,“兄弟姐妹号”已然进了印度洋,在回航途中了,穆秀珍心急,道:“兰花姐,他们是想去干什么的,韦克总该和你说了?难道你还不能转述给我们听么?”木兰花摇头道:“不,他们没有讲给我听。”安妮比较细心得多,她可以从木兰花的神情上看出她心中蕴藏着秘密,所以她立时道:“兰花姐,你也未曾料到他们是去干什么的?”木兰花却没有回答,只是呆了半晌,才道;“注意听收音机的新闻报导吧,他们去做的事,一定是惊天动地的。如果他们成功了,就算某国最拿手的本领是封锁新闻,也一定封不住那件大新闻的,如果他们不成功的话,那他们就......”木兰花讲到这里,又不禁一阵伤感。安妮的声音,也为之黯然,道:“那他们就白白牺牲了,是不是?”穆秀珍叹了一声,算是给安妮肯定的答覆。海上航行的生活是十分平静的,但是她们三人却紧张地期待着,每逢收音机报告新闻的时间,她们都围在收音机的前面。可是接连五天。她们每天都要听上七八次新闻报告,却一点也没有听到什么重大的新闻。一直到第六天,她们才听到电台报告,各地的核子尘测量站,都测到核子尘的数量突然增加,这种情形,表示某国又进行了一次新的核子爆炸。但新闻报告却说这次核子尘的增加数量,并不是太多。是以推测那是一次小型的核子爆炸。
在听到了这则新闻报告之后,穆秀珍和安妮,一起向默然无语的木兰花望来,穆秀珍立时道;“兰花姐,他们不可能有小型原子弹的!”
“当然,他们没有。”木兰花简单地回答着。
穆秀珍十分失望,道;“那样说来,这件新闻,仍然不是我们要等的新闻,唉,他们‥‥莫非已失败了?”
安妮忙道;“秀珍姐,这正是我们要等的新闻,我现在也知道他们的目标是什么了,他们是在破坏某国的核武器制造基地的!”
穆秀珍陡地一震,“啊”地一声,道;“对了,那样说来,他们一定成功了,啊,那真是太伟大了,破坏某国的核子基地,这等于从一个疯子的手中夺下了一柄枪,这行动实在太伟大了,再见到韦克的时候,我一定要好好地对他说--”
穆秀珍讲到这襄,突然停了下来。
并没有什么人打断她的话头,她突然住口,是因为她在兴冲冲地讲着,但是却看到木兰花和安妮两人,眼中含满了泪水!
穆秀珍在刚一停口之际,心中只是充满了诧异,但是她究竟也是十分聪明的人,她突然间,明白了过来,她自己的心中,也是一阵心酸!
韦克他们,虽然已经成功了,并是他们却也牺牲了,永远不能再见到他们了,他们不但听不到世人对他们的颂扬,而且,在全世界数十亿人中,知道他们为人类做了那么伟大一件事的人,可能只寥寥数十人,他们的事业虽然伟大,但他们的死却默默无闻!
她们三人一起低下头去,这时候,正是黄昏时分,暮色笼罩在海面上,只看到一片苍茫,她们的心头,也同样一片茫然!
又过去了一个月,世人正对某国何以迟迟不正式宣布那一次“小型核爆”而感到奇怪之际,木兰花的家中,突然来了一个客人。
那是一个中年人。头发已全花白了,但是在他的脸上,木兰花她们,却可以找到韦克的影子。
那中年人进来第一句话就是自我介绍,他说;“我是韦克的父亲。”
在这一个月中,木兰花她们之前,都未曾再提起过韦克的名字。那是因为她们一想到这个名字时,心头便感到十分沉重,实在不想说出口来之故。
现在,来访者说他是韦克的父亲,那令得木兰花、穆秀珍和安妮三人,都发出一种异样的伤感来。
木兰花缓缓地吸了一口气,道;“令郎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那中年人伸手抚摸着他自己已然花白的头发,用很平静的声音说道;“我们其实是很普通的人而已。”
“我们?你的意思是--”木兰花问。
“是的,事实上,“死亡换取自由同盟”是由我和几个第二次世界大战时,侥幸从战火中逃生的人一起组成的,而我是这个同盟的最高负责人。”
木兰花等三人“哦”地一声,她们多少都有点意外。
那中年人又道;“发起组织同盟的,连我在内,一共是四个人,我们四个人,本来是隶属在同一师团的军官,但是在一次和德国军队的作战中,整个师团的官兵都牺牲了,只剩下了我们四个人,侥幸得保住了性命!”
木兰花叹了一声,道;“战争!”
那中年人点头道;“是的,战争实在太残酷了,我们自然全知道,对德作战。是为了抵抗纳粹的侵略,是为了全人类的自由,但是,我们也感到,我们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为什么我们不能采取更有效的方法,来防阻侵略者的魔爪伸向全世界,这便是同盟的宗旨,我们用最少的人力,去完成最伟大的事业。当然我们有牺牲,但我们只牺牲几个人,就可以抑止战争的发生。就可以斩野心家和侵略者的魔爪。”
木兰花站了起来,道;“你的宗旨很好。”
中年人唤了一声,道;“当我知道韦克已完成了任务之后,我的心中,也很难辨出是悲是喜来,因为我失去了儿子。但是,人类浩劫的威胁,却也减轻了。或许我可以不必失去儿子,但是,醉生梦死是不对的,我们每一个人,只要是生活在地球上,就有责任,将一切危害人类的野心家铲除!”
那中年人越说越是激动,花白头发在他头上飞舞着。
而在他讲完了那几句话之后,他才停了下来,接看,又叹了一声,道;“多谢你们帮助了同盟,没有那具个人飞行器,同盟是完不成任务的。”
木兰花问道;“详细的过程你知道么?”
“知道,他们飞进了某国的国境之后不久,他们的飞机就被击落,他们一共是四个人去的,飞机被击中之后,三个人跳伞,未落地时已被击毙,但是韦克则利用个人飞行器,停留在半空之中,继续向目的地前进。等他到了目的地上空,他向某国核子基地的最重要部份,发射了四枚火箭‥”
中年人讲到这裹,停了下来。
木兰花等人的心头,更是沉重,她们谁也不出声。
不必那中年人再讲下去,以后的情形如何,也是可想而知的了,核子基地被毁,发生了一场小型的核爆,韦克当然不能幸免。
这也就是为什么那一天,各地的核子尘测量站探测到核子尘突然增加,但却又绝不是某国进行了新的核试的原因!
杀身成仁,仁者无敌,像韦克那样的年轻人,某国的特务爪牙再多,也是敌不过他们的。
韦克的父亲在各人的沉默中,站了起来,向门外走去。
他在门口略站了一站,道;“还有一个消息。韦克成功之后,某国最高当局自然大为震怒,责备特务工作者工作不力,“六亲不认”已被召回去,遭到严厉清算,只怕他过不了这一关了。”
穆秀珍大声道;“那是他应有此报!”
韦克的父亲又转身向前走去。
木兰花她们,目送他上了车离去,才回到了房中,木兰花道;“秀珍,你应该将事情的经过告诉四风才是。”
穆秀珍点看头,拿起了电话来。
木兰花来到了唱片架前,选出了一张“悲怆交响乐”的唱片来,动人的音乐,立时向满了整个客厅,令得已拿起了电话来的穆秀珍,也忘记去拨电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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