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猎头禁地倪匡

猎头禁地
木兰花的地址,并不是公开的,但是却也不是什么秘密,所以她常常接到很多不相识的人的来信,木兰花对每一个封信,都看得十分认真。
那天早上,阳光明媚,邮差一早就送了一大叠的信来,安妮接过了信,一封一封地拆了开来,用夹子将信纸和信封夹在一起,好使木兰花看信的时候省点力,当她拆开了一个浅绿色的信封之际,她皱了皱眉,抬起头来,道:“兰花姐,那姓王的女孩子,又有信来了!”
木兰花站在阳台上,望着在阳光下,闪耀起夺目光辉的平静的海面,她笑着,道:“这已是她的第四封信了,对不?”
安妮点着头,道:“是,兰花姐,她信中所写的,一封比一封焦切,你不认为应该见一见她么?看来她真的遭到了极大的困难!”
木兰花慢慢地转过身,来到安妮的身边。
安妮忙将那封信,递到了木兰花的面前。
信上的字迹很完整,很娟秀,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少女的笔迹,信也写得很好:“兰花姐姐,我以前的三封信,你应该收到了,为什么我一直得不到你的回音?我的心中乱极了,我想,世界上除了你之外,绝没有别的人再可以帮助我,我要你帮助,我实在需要你的帮助,你为什么不理睬我?如果你再不回答我,那么我就绝望了,兰花姐姐,你不会使我绝望的吧?王可丽上。”
安妮等到木兰花看完了那封信,她的神情多少有点激动,道:“兰花姐,你难道真的不理睬她?她可能真的需要帮助!”
木兰花呆了片刻,才叹了一声,道:“安妮,她第一封信,不是写着她的电话号码么?你和她通一个电话,请她到我们这里来谈一谈。”
安妮立时高兴地叫了起来,她一按拐杖上的掣,杖尖伸长了尺许,她已“站”了起来。
她立即来到了电话旁,回头向木兰花一笑,道:“我等你这个吩咐,等了好久了,兰花姐,我想王可丽一定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女孩!”
木兰花笑着,道:“听你的口气,好像你是一个大女孩了!”
安妮高兴地拨着电话号码,木兰花却走了开去,如果不是她看到了安妮那种渴望和王可丽连络的神情,她是不准备和王可丽会面的。
从第一封来信中,木兰花就断定那位王可丽小姐,不会超过十六岁,这个年龄的女孩子,有许多古古怪怪的幻想,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在这个年龄的女孩子看来,可能变得十分的重要,所以虽然从第一封信起,信中的语气就十分焦急,但是,木兰花却只是一笑置之。
而这时,她之所以决定见一见那少女,多半还是为了安妮。因为,在接连三封信之后,木兰花虽然没有什么表示,但安妮却已显得十分不安了。
安妮时时趁机提起这件事来,木兰花知道安妮的心地十分好,急于帮助她从来也未曾见过面的人,而木兰花在督促安妮的学历上,虽然极其严厉,然而她心中对安妮也是爱护备至的。
木兰花心想,就算没有什么大事,让安妮多一个朋友,也是好的。
木兰花一面想着,一面已来到了花园中。
也就在那时,她听到安妮在阳台上大叫着,道:“兰花姐,王可丽说,她马上就来,你猜她在那里?就在那边山头上的那幢浅蓝色的洋房中!”
木兰花抬头望了那房子一眼,道:“那么,你还不准备下来迎接客人?”
“我来了!”安妮答应着。
她突然控制着她的拐杖,自她的拐杖尖端,发出了“嗤嗤”的声响,她人已摇摇幌幌地从阳台的栏杆上飞越而过。落在木兰花的身边。
木兰花摇着头,道;“安妮,五风说过,拐杖中储存的飞行动力,并不太多,非到必要的时候,不可使用,你怎么忘了?”
安妮吐了吐舌头,道:“兰花姐,我实在是太高兴了!”
木兰花也不忍心多责备她,只是笑了笑,道:“安妮,你有了能帮助人的机会,就那么的高兴,这真难得,帮助人,本来就比接受帮助更快乐!”
安妮又高兴地笑了起来,但是她立即皱起了眉,道:“兰花姐,你想王可丽她有了什么困难,我们是不是能够帮助她?”
木兰花道:“那要看你是不是肯尽力了!”
“我?”安妮惊讶地问。
“当然是你,你已将她当作是你的朋友了,是么?”
“噢!”安妮叫着,“兰花姐,你总不成袖手旁观,她写信来,是向你求助的。”
“可是如果你独力可以帮助她,为什么不自己试一试?”
木兰花微笑着,她突然抬头,道:“你看,那一定是王可丽了!”
在公路上,一辆自行车,正急速地驶来。
在自行车上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她穿着一套白色的运动装,头发剪得短短地,自行车在木兰花住所的铁门外,停了下来。
安妮早已到了铁门口,门外的那少女看来很健康,她有着圆圆的脸,和一双明媚的大眼睛。她望着安妮,有点羞涩地道:“我是王可丽。”
安妮拉开了铁门,向她伸出手去,道:“我是安妮。”
王可丽点头道:“我知道你,兰花姐姐——”
“她正等着你,”安妮拉住了王可丽的手,将王可丽拉了进来。
木兰花也迎了上去,王可丽看到了木兰花,又是高兴,又是拘谨,木兰花以十分亲切的微笑迎接着她,道:“真对不起,一直等接到了你第四封信,才给你回音。”
王可丽涨红了脸,道:“不,不,你肯见我,我实在太高兴了!”
木兰花可以看得出,王可丽是真的高兴,但是木兰花更可以看得出,王可丽的心中,有着十分令得她忧愁的事情在。
因为王可丽的脸上,有一种急不及待的神情,她好几次想要说什么,可是嘴唇掀动着,却又没有讲出来。
木兰花也握住了她的手,那样,可以减少一些她心中的焦虑,木兰花道:“别着急,你有什么为难的事,我们可以慢慢来商量。”
王可丽点着头,她们一起在花园的长凳上坐了下来。
像王可丽那样年纪的女孩子是最纯真的,虽然她有事来求木兰花,但是她却也不会像成年人一样,先说上一大串客套话。
她一坐了下来,就道:“兰花姐姐,我哥哥可能已经死了!”
她才说出了一句话,眼中已是泪花乱转。
木兰花呆了一呆,她的判断能力再高,也绝对无法在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之中,猜想出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事的。
她问道:“你哥哥是——”
“他叫王可敬,他是——”
王可丽的话还没有说完,木兰花和安妮两人,已经“啊”地一声,安妮立时抢着道:“我知道,王可敬是一个出名的旅行家,探险家,他曾是南极探险队中的一员,他现在出了什么事?报上不是登着,他在上个月,出发到西非洲去了么?”
“是的,”王可丽忍着泪,“他到西非洲去了,在几内亚,加纳,多哥,他都有信给我,可是到了喀麦隆之后,就音讯全无了!”
水兰花拍着王可丽的手背,道:“探险家有时候,需要经年累月地在原始丛林中渡过,我想,你没有他的音讯,至多半个月吧!”
“十二天了!”王可丽回答。
“那又何必着急?”
王可丽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道:“他曾和我分开过一年多,我却没有焦急,但是这一次,惰形却不同,他可能已……不在人世了!”
王可丽哭得更伤心,她不断地抽咽着。
木兰花让她哭了一会,了道:“你得将情形和我说一说,你凭什么,以为他已经遭到了不幸,那可能是你的幻想!”
王可丽渐渐止住了哭声,她道:“不是的,他最后一封信,说是他已在喀麦隆的北面,已经发现了几个一直到现在迄未有人所知的非洲民族,那些土人,还完全过着几万年以前的原始生活,他准备深入地去研究他们的生活,他在信中告诉我说,那些土人,全是猎头族,从来也没有人进入过他们居住的范围之内!”
木兰花缓缓地吸了一口气。
猎头族!这是任何文明人听到了,心中都不禁要起一股战栗的一个名词,木兰花自然知道,西非洲的原始森林中,凶悍的土人几乎和世界文明是隔绝的,他们还过着原始的生活,和穴居人差不多,甚至还不懂得使用火!
深入那样的蛮荒之地去探险,那简直是将自己的生命当作儿戏,但是如果能够安然回来的话,对于科学家的贡献,却也是无可估量的。
王可敬的探险旅行,已为科学家作了不少新的发现,而他如今的这次冒险,为科学而牺牲的成份,实在是太高了!
木兰花静默着,王可丽紧握着她的手,道:“兰花姐,你认为他怎么了?”
木兰花缓缓地摇着头,道:“我没有法子知道他怎么了,因为我对他的情形,根本就不了解,我看,你还是再等几天,或者他会有信息来的。”
王可丽黯然地摇着头,道:“五天前,我接到一封电报,是从中非阿尚博堡打来,发电报的人说他是我哥哥的向导的兄长,他说,我哥哥是一个向导,三个土人,一起沿着沙立河,向河上游走去的,第二天,三个土人的尸体,便顺河流了下来,第三天,他的弟弟,那向导的尸体,也已被人发现
王可丽讲到这里,声音也变得嘶哑了。
她难过地道:“我们自小就没有父母,一直是我哥哥照料着我,如果他不能回来,我……就决定不再读书,去承继他的遗志!”
木兰花听得王可丽一而哭,一面说着,只当她说她哥哥如果不回来的话,她就不知道要如何才好了,却料不到王可丽却说出那样的话来。
木兰花对王可丽的那份坚强,极其欣赏。她望了王可丽半晌,道:“可是,作为一个探险家来说,你年纪还太轻了些。”
王可丽道:“我是比安妮大,我今年已十六岁了。”
木兰花皱着眉,过了半晌,她才道:“来,让我们先去看看西非洲的地图。”
安妮忙拉着王可丽的手,两人一起站了起来,安妮在王可丽的耳际低声道:“你别急,兰花姐一定有办法的!”
木兰花是听到安妮低声交谈的,但是她却没有说什么。
她们一起来到了二楼的书房,木兰花打开了一册厚厚的世界地图。
当她翻到了西非洲的那一页之际,她皱着双眉,道:“你哥哥遭到意外的地方,是整个黑暗大陆最神秘可怖的地方!”
王可丽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木兰花仍然望着地图,道:“他一定是在沙立河流域出事的,沙立河发源在乍得湖,这里的说明是乍得湖的附近,除了土人之外,根本没有别人到过,你说的阿尚博堡,是属于中非共和国北部的一个城市,如果要寻找你的哥哥,一定该从那地方开始。”
王可丽失声道:“寻找我的哥哥?兰花姐姐,你认为还可以找得到他?”
木兰花转过头来,道:“希望如此,但是你却不可乐观,可丽,我的希望,只是寄托在两点上,其一,他的尸体没有发现,第二,他是一个着名的探险家,有着适应各种生活环境的本领。”
王可丽停了半晌,才道:“兰花姐姐,你是说,我们一起到非洲去找他?”
“不。”木兰花摇着头。
王可丽低低地叹了一声,她以为木兰花对她是没有什么帮助的了。
可是,木兰花接下来的话,却令得王可丽张大了口,合不拢来。
木兰花接着道:“你是不适合到那种蛮荒去的,你反正住得近,如果你一个人嫌寂寞,可以搬过来和安妮一起住,你们——”
木兰花的话还未讲完,安妮已经听出她话中的意思了,她立时叫了起来,道:“不!当然,我不是不喜欢和可丽一起住,但是——”
木兰花严厉地瞪了她一眼,道:“但是什么?你更不能去,我一个人去,一有消息,我立即会告诉你的,可丽,你安心留在本市。”
王可丽摇着头,她自然不同意木兰花的办法,可是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反对才好。
安妮大声地道:“兰花姐,你一个人,那怎么可以?”
“那是唯一的办法,我会沿着沙立河,去寻找可丽的哥哥,他是一位令人敬佩的探险家,如果能够将他从困境中救出来,是一件十分有意义的事,就算不能,也得确定他的生死,好让世人来哀悼他那种为科学而牺牲的崇高精神!”
王可丽着急地拉着安妮的衣袖,可是木兰花已经决定了,安妮知道,自己再说也是没有用处的,是以她只是向王可丽摆了摆手。
木兰花沉声道:“我的话你们听到了没有?”
安妮过了片刻,才道:“听到了。”
木兰花又审视了地图半晌,道:“安妮,你替我将有关西非洲的参考书找出来,我要去见几个人,准备一下应用的东西。”
“你要去见谁?”安妮问。
“见几个对非洲探险有经验的人,听听他们的意见。”木兰花回答着,向王可丽点了点头,便离开了书房。
不一台,就听到了汽车引擎的发动声,木兰花已驾车离去了。王可丽和安妮见面,虽然还不到半小时,但是她们年龄相差不多,这时已像老朋友一般。
王可丽苦笑着,道:“如果早知有那样的结果,我也不会写信来要求帮助了,要去冒险,我们应该一起去,怎可叫兰花姐姐一个人去?”
安妮紧皱着双眉,突然间,她大叫一声,道:“我有办法了,找秀珍姐去!”
王可丽一怔,道:“秀珍姐?”
“是的!她一定有办法的!”安妮顽皮地笑着,“兰花姐一定会骂我,但是至多捱她一餐骂,也比看她一个人去冒险的好
王可丽担心地道:“如果……秀珍姐姐不肯帮我们?”
安妮笑了起来,道:“那是你不了解秀珍姐!她怎会不肯帮我们?我们要她一起偷进太空船,飞至月球去,她也肯的——”
王可丽的心中虽然忧戚,但是听得安妮那样说,她也不禁笑了起来,安妮忙拿起了电话,不一会,她就听到了秀珍的声音。
安妮大声叫道:“秀珍姐,你在作甚么?”
“闷死了!”穆秀珍的声音大得在一旁的王可丽也可以听得见。
“秀珍姐,我们新认识了一个朋友,她是探险家王可敬的妹妹,她有一件很急事的急事,非常非常重要,只有你才能帮助我们!”
穆秀珍道:“帮助你们?究竟是你的事还是她的事?”
“是我们的事,你也有份的,你快来!”
“好的,我就来!”穆秀珍“拍”地放下了电话。
安妮道:“秀珍姐是性急的人,她如果知道了兰花姐要一个人去,一定会不依,和她据理力争,那我们就可以一起去了。”
王可丽伸头向窗外望去,看来她的性子也很急,穆秀珍来得十分快,安妮刚遵照木兰花的吩咐,找出了六七本参考书,穆秀珍的蓝色跑车已经驶到门口了!
她自己推开了铁门,大声嚷叫着,走了进来,叫道:“安妮小鬼头,你在甚么地方?你那朋友?怎么躲着还不出来?”
安妮拉着王可丽,奔下了楼梯——穆秀珍刚好在这时,冲进了客厅,她向王可丽一看,“唔”地一声,道:“也是一个小鬼头,安妮,你可有伴了!”
安妮笑着,道:“秀珍姐,她叫王可丽。”
王可丽不好意思地笑着叫道:“秀珍姐姐。”
穆秀珍拉住了她的手,嚷道:“快说,是甚么事?”
安妮用最简单的话,将发生了甚么事,向穆秀珍说了一遍,穆秀珍扬着眉,道:“安妮,你出那种鬼主意,小心兰花姐将你锁起来!”
安妮呶着嘴,道:“秀珍姐,我们找你来商量,你倒来吓我们,兰花姐一个人去冒险,真是凶多吉少,应该有人和她一起去。”
穆秀珍一扬手,手指相叩,发出了“得”地一声响,道:“你说得对,应该有人和兰花姐一起去才行!”
安妮和王可丽都高兴了起来。
可是,接下来穆秀珍所说的话,却令得她们两人,目定口呆,穆秀珍指着她自己的鼻子,道:“我和她一起去,不是你们!”
安妮和王可丽互望了一眼,安妮的眼向上翻,她叫道:“我晕了!”
穆秀珍瞪着眼,道:“为甚么?”
安妮道:“早知道我们没有份,真不打算告诉你!”
穆秀珍恶狠狠地道:“你敢!”
安妮笑着,道:“秀珍姐,你是最讲理的人,你想想,可丽的哥哥,生死不明,要她在这里等着消息,那真是一种难以忍受的折磨!”
穆秀珍的心地其实最软,她不由自主点着头,道:“你说得倒有道理。”
安妮道:“还有我,要是你们都去了,我一个人,孤零零地,有甚么趣味?秀珍姐,我怕一个人,别让我独自一个人留在这里!”
穆秀珍贬着眼睛,叹了一声,道:“你想怎么样?”
安妮忙道:“兰花姐一定先到中非共和国的阿尚博堡,我们也在暗中作准备,她一动身,我们就跟着起飞,她到了,我们也到了!”
“那不行,”穆秀珍立时说,“她会将我们赶回来的!”
听得穆秀珍那样说,安妮和王可丽互望了一眼,两人都会心地一笑,因为穆秀珍只是说安妮的办法不行,并不反对她们三人一起去!
安妮打蛇随棍上,忙道:“秀珍姐,你有甚么办法?”
穆秀珍皱着眉,来回踱着,道:“兰花姐如果看到了我们,一定十分发怒,说不定她一怒之下,立即回来,我们岂不是糟糕?”
安妮咬着帕巾,道:“是啊,总得想一个办法,令她不发怒,又肯带着我们,一起去寻找可丽的哥哥才好。”
穆秀珍突然停了下来,道:“我有办法了!”
安妮发出了一声欢呼。
穆秀珍道:“照你的办法,我们到那个甚么堡去,但是却先不和她会面,等她开始去探险时,我们跟在她的后面,等和她见了面,大家都在原始森林中,她就算发怒,也没有办法了。”
安妮拍手道:“好!好!”
她回过头来,道:“可丽,你看,我不是早对你说过了?秀珍姐最肯帮我们忙,她才不怕甚么猎头族了,她甚么都不怕!”
穆秀珍笑了起来,道:“我只怕你,小鬼头,因为你古灵精怪的主意,实在太多了。你要记住,一切都让我去准备,不得走漏风声!”
安妮大声应道:“是!”
穆秀珍拉了拉王可丽的手,安慰了王可丽几句,就回去了。当天,木兰花到天黑才回来,一回来就埋头着那几本参考书。
一连两天,王可丽每天放学就来,但木兰花几乎没有和她说甚么话,倒是安妮和王可丽,真正成了一双极要好的朋友。
第三天一早,木兰花就叫醒了安妮,当安妮揉着眼,坐起身来时,木兰花道:“我要走了,秀珍如果问起来,你不能告诉她我去了那里!”
安妮心中有亏心事,她不敢望木兰花,只是点着头。她早知木兰花乘搭今早九时半的飞机走,那是穆秀珍调查来的。
而她,穆秀珍和王可丽三人,则乘搭十一时的飞机离开本市,安妮低着头,道:“兰花姐,要是高翔哥哥问起来呢?”
木兰花皱了皱眉,道:“你不妨说,我到非洲去了,他正在外埠开会,只怕几天内不会回来的,你和可丽,可别出甚么古怪主意。”
安妮的头低得更低,她没有说甚么。
木兰花将准备好了的一只手提箱,拎下了楼,安妮送她到了车边,安妮实在不想瞒着木兰花,她想将自己的计划,告诉木兰花。
可是,当她还在犹豫着的时候,木兰花却已上了车,立即驶动车子,走了。安妮叹了一声,回到屋中,立时和穆秀珍,王可丽通了一个电话。
九点钟,王可丽和穆秀珍全来了,穆秀珍的车后,也放着一只箱子,她一下车,就道:“我们的飞行路线,和兰花姐不同,我们可能比她先到班吉。班吉是中非共和国的首都。那阿尚博堡却是小地方,我问过那里的人,他说在班吉有小飞机飞去,沿途可能十分辛苦,你们不要后悔才好!”
“一定不后悔!”安妮和王可丽一起说。
“那我们出发了!”穆秀珍神气地叫着,俨然是一个首领,对王可丽和安妮来说,她自然是真正的首领了。
她们三人一起上了车,车子向机场绝尘而去!
※※※
现代的交通工具,虽然可以说是速度高到古代人不可思议的了,但是长程的飞行、,仍然不免令人困倦,她们经过了中南半岛,飞过了印度,穿过了阿拉伯,到了非洲。她们在开罗停了几小时。
从飞过阿拉伯,木兰花的飞行路线和她们三人不同,木兰花并没有到开罗,而是先飞到雅典,再从雅典,飞到非洲。
从埃及再起飞,她们在苏丹停了一停,就直飞到了班吉。中非共和国虽然是一个十分落后的新独立国家,但是班吉却是一个美丽的城市。
飞机在满天的晚霞之中,降落在机场上。
非洲的晚霞,似乎比任何地方,都来得红艳,她们下了机,虽然抬头望去,看到的全是现代化的建筑,但却也自然而然,嗅到了森林的气味。
一面下飞机,穆秀珍一面叮嘱着,道:“小心,兰花姐可能也快到了,我们立时离开机场,到酒店去,让她发现就糟了!”
她们在经过了海关的检查之后,就穿过了宽阔的街道,来到酒店中,班吉的建筑很现代化,如果不是看到满街行走的黑人,真想不到那是在非洲。
他们一到了酒店,便打听甚么时候有飞机飞往阿尚博堡,她们得到的答覆是每天一班,早上七时起飞,旅客不必登记,随到随上。
穆秀珍、安妮和王可丽三人,躲在酒店房间中不敢出去,唯恐碰上木兰花,她们知道,木兰花也可能落榻在这间酒店,因为那是全城最好的酒店。
木兰花的确就住在那家酒店之中,但是她来得较迟,在两小时以后,她走进了那家济店,高大的黑人侍役,忙替她提着箱子。
当木兰花来到柜前之时,酒店的管事以亲切的笑容,迎接着她,木兰花问道:“到阿尚博堡去的飞机,每天有飞机起飞?”
“到阿尚博堡去,小姐,你一定和那三位小姐是同路的了!”酒店管事殷勤地说:“她们是大约两小时之前到达的。”
木兰花呆了一呆,道:“三位小姐?”
“是的,你和其中的一位很相像,你们是姐妹吧?”酒店管事又说着,“还有一位小姐,支着拐杖,可是行动却十分快捷。”
不必那酒店管事再向下讲去,木兰花也已明白了!
她立即道:“是的,原来她们已经来了,那你不必另外为我找房间了,她们住在几号房间,请你告诉我。”
“好的,她们在六楼,六二五号房!”
木兰花离开了柜台,乘搭电梯,到了六楼。
当她站在六二五号房门前时,她的心中,实在十分愤怒,穆秀珍实在太胡闹了,但一定是安妮叫穆秀珍来的。
她一面想着如何处理她们三人,一面伸手去敲门。
她立时听到了穆秀珍的声音,道:“进来。”
木兰花推门进去,穆秀珍立时傻了。安妮和王可丽却还没有发现穆秀珍的傻态,也不知道木兰花来了,因为她们正在阳台上,向下看看街景。
木兰花望了穆秀珍一眼,给了那黑人侍者小账,黑人侍者退了出去,穆秀珍直到这时,才从惊愕之中,惊醒了过来。
她尴尬地笑着,道:“安妮,可丽,你们看谁来了!”
安妮和可丽转过头来,她们自然也立时看到了木兰花,她们两人都一呆,不知道是走进房间来好,还是继续留在阳台上的好。
木兰花沉着脸,坐了下来,叫道:“秀珍!”
穆秀珍转头向安妮苦笑了一下,道:“是我的主意,兰花姐,你想,你一个人来冒险,我们怎么放心?而王可丽也十分着急!”
安妮拉着王可丽的手,也走了进来,她低着头,道:“兰花姐,是我的主意。”
木兰花仍然沉着脸,她道:“不管是谁的主意,你们立即走!”
穆秀珍,安妮和王可丽三人,面面相觑。
王可丽咬着了唇,道:“兰花姐姐,她们或者肯回去,但我是一定不同的了,我要去寻找我的哥哥,如果他还在人世的话。”
木兰花望定了王可丽,道:“你早有那样的决心,就该自己早来了,何必写信给我?”
王可丽脸上的神色十分坚决,但是她究竟年纪还轻,她的眼中,转动着泪花,她道:“因为我一个人做不到这一点,所以我要人帮助!”
她讲了那句话之后,略顿了一顿,立时又道:“可是,我需要的是帮助,并不是要由你来完全代替我去仿这件事!”
木兰花叹了一声道:“你们三人,自信对沙立河流域的事,知道多少?你们可知道我们在东岸走,会有什么遭遇,在西岸走,又会有什么遭遇?”
王可丽低着头,道:“我不知道。”
木兰花又道:“你们可知道,沿着沙立河向上游走的地形怎样,可知道第一次遇到的土人,是什么族?可知道如何应付他们?”
穆秀珍道:“我们全不知道。”
“那你们怎么去?”
“有你带领着我们啊!”穆秀珍睁大了眼睛。
木兰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她摇着头,道:“我不能带你们去冒这个险,我们以前,曾冒过很多险,但是都是和文明人对敌,现在我们面对的是言语不通,生性凶悍的土人,可能我们连土人的影子也没见到,就已经死在毒箭之下了!”
安妮哀求着道:“兰花姐,我们……我们已经到了班吉——”
“你们回去,要是你们不回去,我就取消这个行动。”木兰花坚决地回答。
王可丽流下泪来,道:“兰花姐姐,都是我不好,将这种事来麻烦你们,我……收回我的请求,让我一个人前去好了。”
木兰花的心中,也极其为难,她自然不会让王可丽一个人,沿着沙立河,深入蛮荒,去找她的哥哥,但是,如果是四个人一起去——
木兰花紧蹙着双眉,过了半晌,才道:“秀珍,你到非洲来了,四风知道么?”
“我没有将详细的情形告诉他。”
“现在就和他通电话,告诉他!”木兰花说。
穆秀珍呆了一呆,道:“这……”
木兰花的声音变得十分严厉,她叫道:“秀珍,你是他的妻子,你在教堂中曾经说过什么?你怎么可以瞒着他做那么危险的事?”
穆秀珍叹了一口气,道:“好,好,我和他通电话。”
安妮和王可丽两人,又向木兰花望来,木兰花向她们招了招手,安妮和王可丽两人,连忙向前走去,一边一个,在沙发旁的扶手上坐了下来。
木兰花道:“可丽,你不要以为我冷酷无情,事实上,我化了很多时间,去了解那里的情形,我得出的结论是,任何人一到那地方,生还的机会就微乎其微,我相信你的哥哥事先一定也明白这一点,而他仍然毅然前往,这种精神实在令人可佩。”
王可丽点头道:“他是一个有伟大冒险精神的人。”
木兰花道:“你和安妮,你们两人到那种危机四伏的地方去,实在是十分不适合的,单是天然的敌人,就多得数不清,那里是食人蝇聚集的地方,森林内满是吃人树的藤,还有许多,连生物学家也叫不出名来的毒虫,你们何必去冒险?”
王可丽缓缓地道:“那么,兰花姐姐,你何必去冒险?如果你有理由去,我更有理由去了,你说对不?倒是安妮,可以——”
王可丽的话还未曾讲完,安妮已大声叫了起来道:“可丽,你看是再敢说下去,我就用拐杖打穿你的头!”
王可丽不再说下去,她们三个人静了下来,穆秀珍的长途电话,还未接通,又过了十多分钟,才听得穆秀珍说起话来。
穆秀珍说了没有多久,便大叫了起来,道:“什么?叫我们等你?不行,你不必来,真的,啊,你一定要来,让我问问兰花姐!”
穆秀珍转过身来,向木兰花望了一眼。
木兰花摊了摊手,道:“看你们,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一个个好像趁墟一样,好,他要来就来,我们在这里等他。”
穆秀珍道:“好,你来。”
※※※
木兰花等四人,在班吉等了两天。
云四风来了,云四风不是一个人来的,和他一起来的还有高翔,看到了高翔,所有的人都感到愕然,高翔潇酒地笑着,道:“我恰好赶到!”
他一面说,一面扬着手中一只扁平的箱子,道:“而且,我还带来了极有用的东西,这箱子中是三十CC毒蛇的血清,是我路经印度时,加尔各答毒蛇研究学院的教授送给我的,他告诉我,这些血清,几乎可以解救任何酸性或硷性的毒!”
木兰花大喜道:“那比我准备的药物有用得多了!”
她望着各人,道:“本来我是准备一个人去的,可是现在,变成了六人,那可以说是一个正式的探险队伍了!”
穆秀珍高叫道:“探险队万岁!”
木兰花瞪了她一眼,道:“我们明早出发,飞到阿尚博堡去,在那里,我们再采购必需物品,我们都没有探险的经验,可得千万小心!”
各人都点着头,他们虽然都自愿参加这次探险,可是他们每一个人都知道,那绝不是好玩的事,他们可能就此不回头,再也回不到文明世界之中!
木兰花又望了他们片刻,才道:“今天晚上,我们好好轻松一下,听说附近可以看到战士族土人的舞蹈,去参观一下如何?”
第一个叫好的,当然是穆秀珍。
当晚,他们玩得十分高兴,第二天一早,他们到了机场,登上了一架看来十分残旧的四引擎的飞机,飞越了三百公里的路程。
下午,他们抵逢阿尚博堡。
这个城市,倒并不像他们想像中那样简陋,在街上可以看到很多打扮怪异的土人,那自然是近城的丛林之中来的。
他们在酒店中安顿下来之后,木兰花立时分配工作,高翔、云四风,穆秀珍和安妮,负责去购买物品,而木兰花和王可丽,则去拜访那位已死向导的兄长。
木兰花和王可丽要拜访的人,住在离城相当远的地方,木兰花驾着租来的吉普车,找了好久,才来到了一幢砖屋之前。
那砖屋在两株大树之中,当她们两人一下车,抬头向上看去时,就看到树上,竖着一条花斑满身的大蟒蛇。
那大蟒蛇看到有人走过,突然自树上垂下身子来,吐着鲜红的舌,将老大的蟒头,向着木兰花和王可丽,疾伸过来。
王可丽吓得“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木兰花拉着她后退了一步!只听得砖屋之中,有一个人叽咕哩噜说着话,推开门,走了出来,连木兰花也不懂他在讲些什么。
那人走了出来,发出了一下口哨声,那条大蟒蛇,立时便缩了回去,仍然盘在树上,显然是那人养熟了的。
而当那人抬起头来,看到木兰花和王可丽两人时,他也不禁一呆,接着,他向前走来,用发音生硬的法语道:“两位是——”
中非共和国是非洲法语区的国家之一,那人用法语来交谈,自然不是奇事。木兰花忙道:“我们想见一见毛得先生。”
“我就是。”那人上下打量着木兰花和王可丽,堆下笑容来,道:“两位是游客?想来参观一下非洲的珍禽野兽,我完全可以负责向导!”
他搓着手,现出十分高兴的神色来。
木兰花笑着,道:“如果你愿意做我们的向导,那我们极其高兴,可是我们却是要沿着沙立河向上走,深入沙立河的上游。”
毛得脸上的笑容,突然僵冷了。
他的声音,甚至有些发颤,也聚杂着几分怒意,他道:“小姐,你是在开玩笑?”
“绝不,毛得先生,我们真是要那样做,但我们决不会强迫你做向导,我们要去找一个人,他在大约二十天以前,由你的弟弟做向导,向沙立河的上游去的。”
毛得苦笑了起来,点着头,道:“是的,我记得他,那个不听劝告的中国人,我劝他不要去,沿沙立河的两岸,密林,全是猎头族人的禁地!”
木兰花镇定地道:“我知道,而且他们缩制人头的方法,各族不同。蓝纹族的人可以将人头缩成核桃那样大小,新布亚族则只能收缩皮肤,刚利族是要将人头剥皮,塞进一块石头,至于毕卡族——”
木兰花才讲到这里,毛得已尖声道:“别再说了!”
木兰花向王可丽招了一招手,道:“这位小姐就是那位先生的妹妹,我们要去寻找她的兄长,请你提供一点线索给我们。”
毛得转身向屋内走去,木兰花和王可丽两人,跟在他的身后,一进屋子,便听到一阵吱吱的叫声,一只黑猩猩扑到了毛得的身上。
毛得一定是一个十分爱动物的人,因为在他的屋中,除了那黑猩猩之外,还有一只羽毛美丽得不可思议的大鹦鹉,而在屋角处,懒洋洋地躺着的,则是一条有七英尺长的鳄鱼,除此之外,还有一只小猴子,在屋子之中,窜来窜去。
毛得来到了桌前,伸手拿起一只瓶子,打开瓶塞,一股浓烈的酒香,立时弥漫全屋,他连喝了三口,才抹了抹口,转过头来。
木兰花将一叠钞票,放在桌上,道:“毛得先生,只要你将当时的情形告诉我,这些钱就是你的,你不必带我们去冒险的。”
毛得指着王可丽,道:“我有一个电报打给她,那是王先生临走时托我的,王先生说,如果发生了不幸的事,请打电报给她,我照做了,但是我在电报中却没有说明,已发现的四个人,连我的弟弟在内,他们剩下的,全是无头尸体!”
毛得的神情,充满了恐怖,木兰花也不禁感到了一股寒意。毛得又喝了一口酒,道:“他们的头,都被切了下来,或者剥下了皮,或者缩成了胡桃大小!”
木兰花苦笑着,道:“王先生的尸体没有发现,不能断定说他已经死了,你认为他还有多少生存的机会?”
“生存的机会?”毛得突然大声狂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令得那只鹦鹉,张开了双翅,在房间中飞来飞去,发出“嘎嘎”的叫声,而那群小猴子则吃惊地混成一团。
毛得笑了好一会,才道:“小姐,我告诉你,他一定已经死了,或者因为他不是黑人,所以将他整个人全都煮来吃了!”
木兰花呆了半晌,毛得挥着手,道:“去吧,回巴黎去,回中国去,别在这里开自己的玩笑,我是沙金族的人,我们一族,有好几万人,全家居在沙立河下游的平原上,世世代代,从我们的老祖宗起,就没有一个人敢踏进过森林。”
木兰花吸了一口气,道:一一个也没有?”
“只有犯了族规的人,才被逐进森林的,他们不是一去不回,便是他们的无头尸体,在沙立河的河水中,淌了回来。”
木兰花苦笑了一下,道:“那你的弟弟,一定是一个了不起的勇士,他竟敢带着王先生到沙立河的上游去。”
“他是个白痴,他爱上了城里的一个美人儿,没有钱娶她,想用性命去搏一搏,那三个可怜的土人,是杀人的匪犯!”毛得回答说。
木兰花呆了半晌,才道:“那么,对于那里的情形,你是完全不知道的了?”
“没有人知道。”毛得抓着他鬈曲的头发,“根本没有人进去之后再回来过,早十多年,很多白人进去,一个也没有回来过。”
木兰花叹了一声,道:“我们还是非去不可,你能为我们做些什么?”
毛得摊开了双手,道:“我能为你们做的,只是将你们的尸首从河上捞起来,然后,再打电报,通知你们的家人!”
木兰花被他讲得自心头生出了一股寒意来。
她又呆了半晌,道:“当日他们的路线,你知道么?”
“他们是走东岸沿河而上的,我看他们,绝不会走得超过五百里,他们遇到的猎头族,可能是最凶猛的新布亚族的土人。”
“你懂新布亚族的语言么?”
“只会一句:LE—BIO—BO—LEGO!”毛得讲了那一句话。
“什么意思?”木兰花问。
“快些下刀!”毛得以手作刀,向颈际作了一下手势,“那是他们捉住了你,要割你的头时说的,以免多受痛苦!”
若不是木兰花自己要沿河而上,深入猎头族的禁地,她或许会笑出来,但这时,她却是感到一阵阵生凉,她道:“谢谢你,你仍然可以留下钱。”
毛得难过地道:“你们要看非洲,我可以带你们到我们本族聚居的地方去,沙金族是最善良好客的,你们能见到许多见所未见的东西!”
木兰花摇着头,道:“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们是在寻人的,并不是来游览的,在我们出发那天,你带我们到河边去,可以吧?”
毛得应了一声,道:“那可以。”
木兰花和王可丽退了出来。
两人一出了屋子,王可丽就问道:“他说了些什么?”
木兰花道:“等见到了他们再说。”
王可丽没有再问,她们一起回到了酒店中,天色已经黑了,高翔,穆秀珍,云四风和安妮络续回来,要买的东西也差不多买齐了。
木兰花等到所有的人都回来了之后,她才道:“我们去见了毛得,沿沙立河上去,情况的危险,远在我们的想像以上!”
木兰花将她和毛得的对话,详细说了一遍。
最后,她道:“所以我们的计划要改变。”
在听了木兰花的叙述过之后,每一个人的面色,都十分沉重,所以连最心急的穆秀珍,也没有询问木兰花,究竟准备如何改变计划。
木兰花道:“王可敬生死不明,据毛得说,由于他不是黑人,可能他被吃掉了,但也有可能,因为他不是黑人,而仍然活着。”
木兰花略顿了一顿,道:“但是他还活着的机会,微乎其微,我们去找他,能生还的机会也不会大多少,有人想退出没有?”
对于木兰花的这一问题,各人的反应,倒来得十分之快,五个人都异口同声,立即说道:“没有,”
王可丽望着每一个人,她的神情,十分激动。
木兰花来到了她的身边,将手放在她的肩头上,王可丽立时捉住了木兰花的手,木兰花道:“既然前途凶猛,我们须要一件特殊的工具。”
“是什么?”穆秀珍问。
“一辆汽车!”木兰花回答。
“汽车!”高翔扬起了眉,“兰花,你不见得希望在丛林之中行驶汽车吧,要汽车有什么用?”
“那不是普通的汽车,而我们要化费一番工夫来改装,我们先找一辆性能极好,可以舒服地供四人睡觉,两个人坐的车子。”
“一辆小型的有盖货车就可以了!”云四风回答。
木兰花又问道:“四风,你认为一辆那样的货车,可以配上多大劲力的引擎?我要使这辆车子的车前有电锯,车轮上有链带,像坦克车一样,又要使车子能经得起颠簸,至于速度方面,倒不必太快,你想,我们是不是能做到这一点?”
云四风皱着眉,想了片刻,然后拿过一叠白纸,用笔迅速地画着,画出了一辆木兰花所说的那种车子来,道:“是这样?”
木兰花看了看,道:“大概是。”
云四风道:“我们可以坐着睡觉,腾出空间来,放置另一副引擎,用两副引擎来发动,燃料可以加高车身来储放,我想没有问题的。”
“那么,你明天一早就去进行这项工作,”木兰花说,“照你的估计,大约要几天?”
“如果有熟练工人配合,七天就可以了。”
木兰花道:“那么就只好等七天,车上要喷上金红色,在车头,要装置一具扩音器,车身要加厚,厚得经得起攻击,在那样的车中,我们的安全,或者可以有保障,对了,车顶要能打开的。”
安妮诧异道:“那有什么用?”
木兰花道:“真正必要的时候,可以让你飞出去。”
高翔突然道:“兰花,那么我们为什么不每一个人都带上一具个人飞行器?真正没有办法时,还可以暂时避上一避。”
木兰花和穆秀珍道:“真是好主意,安妮,你和五风通电话,叫他准备工具燃料充足,性能优越的个人飞行器,立时托航空公司运到班吉,我们到班吉取货。”
安妮立时转身去拨电话,木兰花道:“可丽,虽然多等一天,就多耽搁一分,但是我们只好等,我想你是可以明白的。”
“我明白,”王可丽的声音在发颤,“你们太好了!”
在和云五风通了电话之后,大家都休息了,只有云四风和木兰花没有睡,云四风在不断补充着那辆特殊车子的设备。
他们一直到天亮,云四风和高翔,去和当地的工业界接头去了,木兰花稍为睡了一会,直到高翔回到酒店来,说是车子已在开始加工了,云四风要参加工作,留在工厂中不能回来,木兰花才又去休息。接下来的几天中,他们很少和云四风见面,他们在毛得的带领下,游览了沙立河的下游平原,沙立河的水十分清,两岸丛丛密林,倒映在水中,简直像是仙境一样,可是沙立河的上游,却是绵延数百里,好几族猎头族人的禁地。
第四天,他们得到通知,他们需要的个人飞行器已运到了,木兰花带着安妮,飞回班吉,只过了一夜,又飞了回来。
第六天中午,双眼满是红丝的云四风,驾着一辆奇形怪状,满身通红的怪车子,来到了酒店门口,在那辆车子的后面,跟着一辆警车。
木兰花、高翔等人,都等在酒店门口,云四风下了车,警车中两位警官也下了车,来到各人面前,道:“这辆车是你们的,请解释它的用途。”
木兰花道:“我们准备用它沿沙立河而上,去找一个着名的探险家,他现在生死不明。”
那两个警官吃惊地互望着,道:“你们知道你们会遇到什么?”
“知道,但我们非去不可。”
那两个警官道:“可是,警方有权制止你们出发。”
木兰花回头,向高翔望了一眼,高翔立时道:“当然我很明白当地警方的权限,但我们也有苦衷,我属于国际警方,这是我的证件。”
高翔将国际警方签发的高级人员证件,递了过去,那两个警官便翻看了一看,向高翔行了一个敬礼,将证件还给了高翔。
他们不再说要阻止他们前往,反倒问道:“我们可有什么能够帮助各位的地方?我们最乐意为勇敢的人效力,请不要客气。”
在那两位警官,黑得发光的脸上,的确充满了钦佩的神色。木兰花道:“我们需要一批可以伤人,但不能杀人的武器,最好是发射麻醉针的枪械,射程要远些。”
“有,那是警方用力驱散野牛群的枪械,它发射的麻醉针,射程一百码,可以令一头野牛在中针之后一分钟之内,昏迷两小时。”
“那太合用了,请给我们六枝,多些麻醉针。”
“还要什么?”
“还要——”木兰花想了一想:“一箱催泪弹,十二枚手榴弹——我们绝不会用来杀人,请你放心,以及一批利刀利斧,我想土人会喜欢这些!”
“小姐!”那两位警官同时叫了起来,“你竟打算和猎头族人去攀交情?”
木兰花道:“希望能和他们攀上交情!”
两位警官仍然抚着头,但他们已登上了车,疾驶而去。在酒店门口,围着一大批人,新闻记者也赶到了,穆秀珍兴高采烈地在接受记者访问。
木兰花强迫云四风进车厢休息,她和高翔,将应用的东西,尽量占少地位,放在车厢中或车顶上,他们所带的燃料,足够行驶六百里。
等他们准备得差不多时,警车也赶了回来,将木兰花所要的东西,一一送上,出乎木兰花意料之外的,是还有六只小小的悬挂在颈上的幸运木偶!
高翔驾着车,那辆怪异的车子便开始出发了。
车子后面,跟满了人,跟在车后的人,越来越多,像是巡行一样,一个欧洲人驾车赶过了他们,道:“你们可是去寻找所罗门王宝藏的?”
坐在高翔身边的穆秀珍大声道:“是的,如果你不怕头被切下来,就和我们一起去。”
那欧洲人一听,立时缩回了头,驶走了!
穆秀珍乐得哈哈大笑起来,她回头看去,车厢是打通的,车厢中放了不少箱子之后,还可以躺上四个人,空间算是不少了。
云四风在车厢的一边,他大概实在太疲倦,是以已经睡着了。车厢上配有不碎玻璃的窗子,窗外还有一重铁网保护着,车厢中有空气调节设备,令得他们精神舒畅,那可以说是有史以来,最设备完善的一次沙立河上游的探险了。
车子离开了市区,跟在车后的人,仍然不少,到了河边,还有几十个黑人儿童跟在车后,但是当车子渐渐沿河向前驶去之际,车后的人就越来越少了。终于,只有他们一辆车子在行驶了。
车子行驶在满是鹅卵石的,平坦的沙滩上,在河上,还偶然可以看到土人撑着独木舟或木排,但是当红日渐渐西沉之际,河面上只是一片寂静。
他们已看不到任何人,只看到成群的,雪白的水鸥,在水面上飞扬,雪白的羽毛,衬着清绿的河水和艳丽的晚霞,形成一幅美丽的图画。
车子前进的速度不十分快,大约每小时十哩,等到天色渐渐黑下来时,平坦的沙湾也已到了尽头,向后望去,只是黑漆漆的密林。
在平坦沙滩的尽头,竖着巨大的告示牌,用好几种文字写着警告的语句,警告企图再向前去的人,有极度的生命危险!
高翔转过头来,道:“继续行车?”
木兰花道:“是的。”
高翔踏下油门,车子震动着,发出巨大的吼声,将河边的一大群水鸟,惊得一起飞了起来,车子冲上了沙滩,驶进了密林中。
高翔着亮了猛烈的车头灯,车头灯发出两股光芒,射向前去。
灯光所及的范围之内,又看到一条又一条的蟒蛇,自树上倒挂了下来。
高翔小心地驾驶着车子在巨大的树木隙缝中前去,受了惊的猴子,跳来跳去,成群队结在车子之后,窜了过去。
车子行进了约八九哩,突然车头灯照到了一大堆闪闪发着青光的东西,而当车头灯照到那堆东西之际,那堆东西突然散了开来!
穆秀珍一看到那堆发着青色光芒的东西,以如此高的速度,散了开来,她不禁发出了一声惊呼,道:“天,那是什么东西!”
当那堆青色光芒散开之后,他们看到了一副白森森的兽骨,那兽骨上还有不少残余的肉,显然是才死不久的什么野兽。
而那蓬青色的光芒,散了开来之后,有不少青色的光点,撞向车前的玻璃,发出“扑扑”的声响,像是落了一阵冰雹一样!
那时候,他们都可以看清楚了,落在玻璃上的,全是一种全身金绿色,约有一寸长的巨蝇,闪耀着青色光芒的,则是它们的复眼!
在车前的玻璃上,足聚集了一百多只那样的巨蝇,它们飞着,在玻璃上撞着,当真是丑恶之极,使人忍不住有恶心之感!
穆秀珍又叫了起来,道:“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食肉蝇,秀珍,非洲的食肉蝇,和南美洲的食人鱼同样有名,但是却也更可怕。”木兰花镇定地说:“碰上成群的食肉蝇,任何生物都难以幸免!”
安妮在车后道:“那么,这些食肉蝇如果不走,我们岂不是不能出车子了?”
木兰花道:“那倒不必担心,高翔,熄去了车灯。”
高翔伸手按下了一个掣,眼前突然黑了下来。
在黑暗之中,仍然可以看到食肉蝇复眼所发出的那种青色的闪光,聚集在车前玻璃上的食肉蝇,没有了强光的刺激,纷纷飞了开去。
车子在黑暗之中,行进了几十码,便又着亮了灯。
王可丽在食肉蝇出现的时候,便一直紧张地屏住了气息,直到此际,她才缓缓地松了一口气,道:“我哥哥若是遇到了这些毒蝇——”
木兰花回过头来,安慰她道:“那倒不会的,你哥哥是一个着名的探险家,他自然有预防的方法,据我所知,用一种植物的油脂,涂在皮肤上,由于那种油脂,有强烈的挥发气味,所以食肉蝇是不敢接近的,你哥哥他们遇到的危险,显然不是食肉蝇。”
车子继续向前行驶着,越向前去,车身越是颠簸,根本没有路,车子只是在高低不平泥泞中行进,好在木兰花早料到了这一点,车轮上是有履带的,是以行进还没有多大的困难,木兰花竭力劝各人休息,可是在那样的环境中,谁能合上眼睡觉?
虽然他们在车子中,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但是向外看出去,情形却太恐怖了,他们像是已经根本脱离了地球,而在另一个星球上。
一根一根,至少径有两尺的大树,一眼望去,望不到尽头,洋溢着一片死亡的气味,在树上,盘缠着各种各样的藤。
那些藤的形状,是匪夷所思的,有的开着碗口一样大小的花朵,也有的是在活动的,林中根本没有风,但是手臂粗细的藤,却在扭曲着,活动着。
当车头灯的光芒,照亮了那些藤之际,那些藤的活动,更是迅速,像是有无数条巨大的章鱼,正附在树上,用它们的触角,在寻找食物一样。
突然之间,“拍拍”两声响,两条手臂粗细的藤,自树上垂了下来,敲击在汽车的头部,它们立时丑恶地扭曲了起来。
每个人都可以看得到,在那些藤上,长满了密密的倒钩,看来,那些藤是想将汽车缠住,但是藤上的钩,自然钩不住钢铁,是以它又滑了下去。
木兰花忙道:“快增加速度,若是让它们钩住了车轮,那就麻烦了。”
高翔踏下了油门,车子震动着,发出巨大的声响,向前疾冲了过去,可是车子只冲出了十来码,突然,在地上似乎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将车的后轮托了起来,车子一个倾斜,高翔连忙控制着车子,又冲向前去,但是也只冲出了两三码。
就在这时,车身四周,传来了一阵“拍拍”的声响,他们都看到,四面八方,都有一种暗褐色的东西,向车子包了上来。
总共不过是半分钟的时间,整辆车子,已被包住!
在空隙中,他们还可以看到,有一种稠黏的液汁,自那种暗祸色的东西上,迅速地分泌出来,向下流来,而那暗褐色的东西,看来是一种植物的巨大的叶。
王可丽不由自主,哭了起来。
王可丽并不是一个软弱的少女,但是她却一直生长在城市之中,她的生活很正常,也很平淡,从来没有什么惊人的遭遇。
而她此时的哭,也不是完全为了害怕,而是她在突然之间,到了一个她以前做梦也想不到的环境之中,受了种种新奇和可怖的刺激,使得她自然而然,有了一种发泄感情的需要。
云四风这时,也坐起了身子来,他揉着眼,道:“我们遇到了什么?”
高翔回答道:“是一株巨大的食人草,你看,它正分泌出腐蚀性的液汁,想将我们消化,当作它的营养哩!”
穆秀珍急道:“亏你还说得那么轻松!”
高翔道:“自然轻松,因为我们完全有办法对付它!”
高翔说着,转过头去,向云四风望了一眼,云四风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道:“扳下那蓝色的杠杆,电锯就开始工作了。”
高翔用力扳下云四风所说的那杠杆,他们虽然在车内,但是也可以听到一阵刺耳的嘶嘶声,坐在车头的高翔和穆秀珍,更可以看到直径足有三尺,闪亮的锯片,旋转着,伸了出来,锋利的锯齿,切进了肥厚的食人草的巨叶之中。
锯齿一切进去,一种奶白色的液汁,便像泉水一样,涌了出来,前后只不过几秒钟,一片肥大的叶子,已被切了下来。
高翔踏下油门,车子震动着,已经辗过了那片叶子,驶了出去,木兰花忙道:“高翔,着亮车尾的射灯,让我们看看这株食人草。”
高翔停下了车,按下了掣,车尾处两盏射灯,立时发出了强烈的光芒,他们一起回过头,从车后的窗子,向外望去。
他们看到,一片肥大的叶子,已被履带辗碎了,而那株食人草,一共有八片叶子,每一片叶子,足有六尺长,三尺宽!
其余的七片叶子,仍然紧紧地包在一起,在近地面的中心部份,突有一个半圆形的隆起,上面有很多花蕾也似突起的物事。
安妮吸了一口气,道:“太可怕了!”
王可丽抹着泪,问道:“兰花姐姐,它是植物,还是动物?”
“当然是植物!”
“可是,它却会动!会捕捉着野兽!”王可丽说。
“那也是植物,决定生物是植物还是动物,只看它的整个生活方式,并不是看它动还是不动,动物之中,有一种软体动物,叫着凿穴蛤,它在岩石上钻了一个洞,藏了进去之后,几乎终生不再动,但它还是动物,这种食人草,其实,我们不应该陌生,可丽,你应该在学校的实验室中,见过捕蝇草的。”
王可丽点头道:“是的,又叫猪笼草。”
木兰花微笑着,道:“那是同一类的植物,它们叶子的表面,有一层十分细的青毛,一有了刺激,这种青毛就立即收缩,将植物中的木份,迅速下降到根邵,于是它们的叶子,便卷了起来,更普通的例子是含羞草,那是谁都见过的了!”
连高翔和云四风两人,都不住地点着头,对木兰花有着如此丰富的常识,表示钦佩,木兰花道:“好,我们该继续前进了。”
穆秀珍不由自主地叫道:“刺激,刺激!”
高翔一面熄了灯,发动车子,一面笑道:“秀珍,到现在为止,我们只不过行进了三十哩,遇到的只是昆虫和植物,以后有得刺激哩!”
穆秀珍瞪着眼,道:“还有什么更刺激的?”
高翔道:“自然有,猎头族!”
穆秀珍道:“怕什么,我们躲在车子中,猎头族的原始武器,能够伤害得了我们?而且,我们还带有足够的武器!”
高翔笑着道:“秀珍,听你那样说,我们进原始森林来,好像只是为了逛一逛,你忘了,我们是来作什么的了么?”
“当然记得,是来找人的。”
“那就是了,你能不和他们打交道么?我们一定要走出车去,去问他们,有没有见到王可敬,秀珍,你想想吧,面对成群的猎头族人!”
穆秀珍虽然生成一副对什么都不服气的脾气,可是她却也无话可说了,她伸了伸舌头,承认道:“真的,那更刺激了!”
穆秀珍向木兰花望去,木兰花已在木箱上躺了下来,闭上了眼晴,穆秀珍道:“来,让我来驾车,你也该休息一下了。”
高翔抹了抹手上的汗,和穆秀珍调换了一个座位。
车子继续在向前驶着,高翔也闭上了眼睛,云四风也重新又睡着了,他们都知道,一切全只不过是开始,再向前去会遇到些什么,全然难以想像!
也有可能,他们除了这时有睡觉的机会之外,再也没有休息的机会,是以他们一定要尽一切可能,来保持他们的体力。
但是,安妮和王可丽两人,却实在无法入睡。
他们两人,手握着手,她们年纪小,在那样刺激、新奇、可怖的环境中,实在是没有法子,可以睡得着的。
她们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窗外,窗外黑沉沉地,放眼望去,全是怪异的树木,见所未见的植物,像是在一个魔鬼的境域之中。
不时,可以看到大群的猴子或是飞禽,吃惊地掠过。
有好几次,她们还看到两团发光的物事,迅速地掠过树木之间,消失在黑暗之中,那自然是森林中最可怕的动物之一:豹!
车子在不断向前驶着,穆秀珍本来是最爱讲话的,但是在那样的环境之中行车,她也不得不全神贯注,没有闲暇讲话了。
车中一片静寂,只有车子引擎发出的胡胡声。
疲倦终于自然而然来袭,连安妮和王可丽她们自己,也不知道她们是在什么时候合上眼睛的,当她们合上眼晴时,她们便已入睡了!
穆秀珍在她们睡着之后,回过头去,望了她们一眼,又专心去驾驶,她的心中在想,他们这一群,可以说是目前世界上,在做着最怪的怪事的一群人了!
这里是从来也没有外人到过的地方,但是他们却驾了一辆那样怪异的车子,闯了进来,他们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全然不知道——
车子继续行驶着,当安妮和王可丽的两人,因为车身重大的震荡,而醒过来时,天已亮了,她们立时坐起了身子来。
车子已经穿出了密林,停在一个很大的河滩之前。
太阳才升起,天际一片朝霞,河面十分阔,河水被朝阳映得泛起了一片夺目的金光,自然景色的雄丽,实在是难以形容。
可是,河滩上的情形,却令人不寒而栗!
那河滩约有两百码阔,过了河滩,对面又是密林,这时,车中每一个人都醒了,由云四风驾着车,安妮和王可丽还是最后醒转的。
他们看到,在整个河滩上,有着上千条鳄鱼!
那些鳄鱼,巨大得令人难以相信,最小的也有十尺长,大的竟在二十尺以上,它们躺在河滩上不动,只是转动着它们凸出的眼珠。
木兰花皱着眉,道:“看看可能绕道过去!”
云四风摇着头,河滩的一边,是滔滔的河水,另一边,也是密林,要转到那边的密林去,还要经过一湾河水,显然是办不到的了。
穆秀珍道:“我们的车子,可以辗过去的!”
木兰花道:“那要辗死许多鳄鱼,但也只好那样了!”
云四风点了点头,猛地踩下了油门,车身震动着,向前压了过去,他们难以看到车子履带下的情形,但是却看到,车子才前进了几码,河滩上躺着的鳄鱼,都动了起来。
动物一定有一个奇妙的方法,可以互通消息,上千条鳄鱼,几乎是同时行动的,它们争先恐后,摇着粗大的尾巴,向河中窜去。
河水之中,溅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浪花,前后不到三分钟,河滩上除了留下了许多鳄鱼蛋之外,一条鳄鱼也没有了!
车子加快速度,驶过了那河滩,在快要驶进河滩对面的密林时,木兰花道:“从现在起,我们要加倍小心了,据我的估计,猎头族人,随时可以出现的了!”
各人脸上的神情,都十分严肃。
因为每个人都知道,那绝不是儿戏的事!
他们闯进了自有人类历史以来,没有外人闯进过的猎头族人的禁地,他们也必然受到大规模的包围和攻击!
云四风在驾驶位上,欠了欠身,就在这时,自对面的密林之中,突然冲出了一个身躯庞大的物事来,那东西的来势非常快,各人只来得及看到那是一头犀牛时,只听得“砰”地一声晌,犀牛已然撞中了车头。
车身陡地一震,整辆车子,都向后退出了几尺远!
那犀牛也向后退了几码,然后,低着头,又撞了过来!
云四风也就在那一刹间,拉下了那蓝色的杠杆,电锯的锯片,在那头犀牛再度向前撞来之际,旋转着,向前伸了出去!
那犀牛仍是不顾一切地向前撞了过来,它正撞在锯片之上,有着锋利锯齿的锯片,立时陷进了它的头部,自犀牛头部溅出来的鲜血,像是喷泉一样喷射出来!
云四风忙控制着车子后退。
那头犀牛,倒在地上,四条粗壮的腿,还在踢动着,但是过不了片刻,便已经死了,云四风吁了一口气,道:“这家伙!”
木兰花和高翔同时道:“看!犀牛的尾部!”
他们一起向犀牛的尾部看去,只见有一柄短矛,刺在犀牛的身上,那枝短矛,陷得相当深,而且分明还是才陷进去不久。
因为在被刺着短矛的附近,还有血在流出来!
穆秀珍吸了一口气,道:“那犀牛是受了伤之后,狂性大发,所以才向我们撞来的。”
木兰花点头道:“是的,我们对猎头族人智力的估计太低了,他们自然不知道我们的车子是什么怪物,但是他们一定早已发现了我们,倒是他们却聪明得很,在未曾模清敌人的底细之前,并不露面,而只是驱使一头犀牛,来向我们进攻!”
高翔道:“我们真对他们的智力估计太低了,他们竟懂得探敌的虚实——”
高翔才讲到这里,他们都感到了河滩上的一阵震动!
木兰花立时打断了高翔的话头,道:“小心,又有什么要来进攻我们了!”
木兰花的话才一讲完,只见距离他们,不到十码的密林之中,突然有七八株大树,轰然倒了下来,随着大树的倒下,十几头巨象,疾冲了过来!
木兰花最早提起了麻醉枪来,云四风按着掣钮,令所有的车窗,全都自动落了下来,大象在平时是最驯顺的,然而却再也没有比大象发疯更可怕的事!
那十几头大象,一定是被人用什么方法刺激得变成疯狂了的,它们低着头,以极高的速度,向前冲了过来,天震地动!
木兰花、穆秀珍、安妮、高翔、王可丽五个人早已握定了阿尚博堡警方赠给他们的麻醉枪,窗一落下,枪口便从铁丝网中,穿了出去。
接着,云四风也拿起了麻醉枪,每一个人,都扳动了枪机,一支接着一支麻醉针,向前射了出去,由于目标实在太大,几乎没有一支麻醉针是落空的。
大象在中了针之后,仍然挟着惊天动地的势子,在向前奔了过来,然而,在奔驰之中,已纷纷倒在地上,那自然是强烈麻醉剂已发生作用了!
其中支持得最久的一头巨象,是直到冲到了车前五六码处,巨大的象牙,几乎已可以触及车子的时候,才倒了下来的。
连木兰花的手心,也不禁在沁着汗!
因为他们的车子,虽然沉重,但是从那巨象庞大的身体看来,只怕它也有足够的力量,可以将车子掀得翻转身来。
而车子如果被掀翻,那他们就糟糕了!
每一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木兰花望着躺在地上的十几头巨象,道:“我们继续持枪戒备,但是窗子要尽可能关上。”
各人都将枪口移向上,从窗子最上的铁丝网格子中,伸出枪口去,窗子玻璃又向上升起,只留下一道半寸来宽的隙缝。
木兰花又沉声道:“驶进林子去!”
云四风踏下油门,车子又发出隆隆的声晌,向前驶去,不多久,便已经来到了密林之前,高翔将一箱手榴弹拉到了身边。
他们全然不知道,隐蔽在林中的猎头族人,会用什么方法来攻击他们的车子,刚才的情形如此危险,不能不使他们加倍小心!
车子慢慢地驶进了林子,几乎是才越过了第一株树木,他们就听到了一阵急骤的,惊心动魄的“蓬蓬”皮鼓声!那种鼓声,似乎是从密林子的四面八方晌起来的,由此也可知,密林中不知隐伏了多少猎头族人!但是,木兰花等人,却一个也看不到他们。
云四风将车子的速度放慢,皮鼓声仍然在不断地晌着,突然之间,皮鼓声静了下来,在那一刹间所发生的事,实是令人目定口呆!
在鼓声突然停止之后,只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在每一株树后,每一株树上,都有人现身出来,至少有一千人之多!
那是全身黑得像焦炭一样的土人,他们并不高大,但是每一个人都强壮得像一头黑豹,他们的身上,几乎是全裸的,只是用树皮掩着下体。
他们之间,有男有女,女的有着丰硕的双乳,他们每一个人的手中,都有着一枝短矛,而当他们才一现身之后,短矛便如同飞蝗一样,向车子袭击了过来。
短矛射在车上,发出“拍拍”的声音,反弹了开去,木兰花他们,完全不必害怕这种短矛会对他们的车子造成任何伤害。
因为短矛的一端,虽然尖利,但是整根短矛,全是用木头削成的,看来那是一种坚硬的树木,然而再硬的木,也难以损及钢铁的车身。
上千个土人呼叫着,跳跃着,短矛仍不断像雨一样地飞来,穆秀珍叫道:“兰花姐,我们应该还手了!”
木兰花忙道:“不,我们要表示友好!”
穆秀珍不禁苦笑着,道:“对他们怎么表示友好?”
木兰花也不禁苦笑了一下,但是她还是很有信心地道:“至少他们有足够的智力,懂得驱使野兽来做先锋,而且,他们也不敢接近我们!”
那些土人真的不敢接近车子,他们手上的短矛,完全抛尽了之后,就围成了一个极大的圈子,发出震耳欲聋的叫嚷声来。
车子中,气氛也极其紧张,土人的那种尖叫声,像是一柄锋利的刀,在刮着他们每一个人的神经,使得他们要屏住气息。
过了足有十分钟之久,自林子深处,又有一阵鼓声,传了过来,那阵鼓声才一传到,所有的土人,一起都静了下来。
木兰花道:“他们的首领来了!”
穆秀珍道:“兰花姐,你怎么知道?”
木兰花道:“参考书上说的,人类探险的精神,是无穷无尽的,不论多么危险的地方,都有人去,别以为我们是第一次进入禁地,历年来,有很多人都来过,只是未能生还而已,有关这个禁地的最详细记载,还是十九世纪的一个探险家写的。”
“他活着离开了这里?”
“没有,他的无头尸首顺河而下,漂到了下游,被人发现,而一切有关禁地记载的文稿,却在他的身边,是由他的家人整理出书的。这本书上说,毕卡族的人,在首领面前,如果大声喧哗,是犯罪的,会被放逐,所以我猜想是他们的首领来了!”
穆秀珍吸着气,道:“看来,我们也得将看到的一切都记下来,那么,离不开禁地,总还可以留下一点东西,让后人来缅怀。”
高翔笑着,道:“怎么,你忽然讲话文雅起来了?”
穆秀珍苦笑着,高翔显然想将气氛弄得轻松一些,但是却并没有成功。自林中传来的鼓声,越来越急,不一会,两头大象,上面各骑着一个人,已自林中,走了出来。骑在象上的那两个人,一个身上,披着一整张黑豹的豹皮,豹头就顶在头上。
而另一个,身上则披着一条用一种红色的羽毛编成的带子。那两个人一出现,上千个土人,更是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
巨象来到了离车子十多码前停下,那披着红羽毛的人高举双手,发出了一遽串怪异莫名的呼叫声来,叫了足有两分钟之久。
木兰花他们,自然不知道他在叫嚷些什么。
但是他们却可以看得到,那人的神情,迪来越是凶狠,那是人类共通的语言,在凶狠的神情下,自然不会有友善的举动的。
木兰花缓缓转动枪口,道:“看样子,他是在布置对我们的进攻,让我先来给他一个下马威!”
“你用麻醉枪射他?”高翔问。
“不,我射他骑的大象!”
那披着红羽毛的土人这时,略停了一停,但停了并没有多久,又扬着手怪叫了起来,也就在这时,木兰花已连连扳动了三下枪机。
三枝麻醉针射了出去,射去象腿上。
并没有人发现象已中了针,因为麻醉针发出的声晌,十分之轻,那土人仍在叫嚷着,突然之间,他骑的大象,前腿一屈,跪了下来。
紧接着,象身一侧,那披着红羽毛的人,也从象身上直跌了下来,本来是静寂无声的土人,在那一刹间,突然发出了一下惊叫声!
他们是不约而同,一起发出那下惊呼声来的,千余人一起的喊,声音之惊人,实在是难以形容,真是震耳欲聋。
然而,他们只是叫了一下,立时又静了下来。
那披着红羽毛的人跌在地上之后,立时爬了起来,可是当他站直身子之后,他却在不住地发着抖,来到了那披着豹皮的人之前。
木兰花沉声道:“那披着红羽毛的人,我想是毕卡族的大巫师,他刚才一定是在作法,要降祸于我们,现在,他自然认为是法术失灵,要向酋长认罪了!”
安妮问道:“他会怎样?”
木兰花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我只是猜想而已。”
被木兰花认为是大巫师的那人,来到了披豹皮的人之前,突然扬了双手,用力将双手拍向地面,伏在地上,口中仍在不断发着怪声。
过了一会,他才站了起来,转过身,一步一步,向车子走了过来,穆秀珍急忙问道:“这家伙,他想来做什么?”
木兰花道:“不知道,我们完全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全然无法知道他系做什么,或许是在法术失灵之后,他要表示他的勇敢。”
“那我怎么对付他们?”
木兰花望着那土人,他一步一步向前走来,包来到了离车头极近的地方,木兰花欠了欠身子,突然按下了车头灯的掣。
车头灯亮了起来,那大巫师发出一下惊叫,向后跳了开去,他的行动十分敏捷,向后一跳,足足跳出了两码远近!
他双手掩着眼,忽然高举双手,大声叫着,身子又伏在地上,那时候,怪异的事又发生了,他身子才一伏了下来,所有的土人,也跟着一起伏了下来。
那披着豹皮的土人,略呆了一呆,也伏在象背之上。
而且,自每一个土人口中,都发出了一种怪异的声音来,他们还不断摇摆着身子,穆秀珍看得又是吃惊,又是好笑。
安妮道:“他们好像将我们当作神在膜拜!”
木兰花皱着眉,道:“对,我猜也是那样。”
那大师巫师首先站了起来,手足舞动着,向前走去。
他一定,土人便立时跟在他的身后。
别看那些土人,过着原始的生活,可是他们却排列成了整齐的队伍,一共五列,跟在那大巫师之后,一起向林中走了进去。
几队土人走进了林子中,那戴着黑豹皮的土人,仍然不动,却高举着双手,向着木兰花他们的车子,也不知道他是什么用意。
接着,只见他策着大象,慢慢向前走来,一直来到了车子之前,又在象身上伏了下来,连伏了几次,口中喃喃有词。
木兰花皱着眉,道:“不论他在表示什么,只要他一走,我们便跟上去!”
云四风点了点头,已发动了引擎。
当汽车引擎发出“拍拍”声的时候,那土人像是吓了一跳,连忙策着象,向深林被面走去,云四风驾着车子,缓缓地跟在后面。
那土人虽然在前面走,可是他却频频回过头来,当他看到木兰花的车子,跟在后面之际,他现出十分高兴的神色来。
而且,他每一次回顾之后,必然高叫一声,每次叫的,都是同一个字眼,自然,木兰花等人,都无法知道他在叫着什么。
当他们驶出约有半里之后,密林立中,突然现出了一大幅空地,那空地就在河边不远处,搭着许多样子十分奇特的圆形草屋。
在草屋之前的空地上,只见那千余土人,个个伏在地上,随着鼓声,身子在一起一伏,而且他们的口中,发出一种十分庄严的声音来。
木兰花道:“看来是没有疑问了,他们将我们当成了神,我想,就算我们走出车外去,他们也是不会伤害我们的了。”
高翔忙道:“还是再看一会的好!”
只见那披豹皮的土人,到了众人之前,立时有四个身子特别粗壮的土人,抬着一张用藤编成的椅子,向他走了过来。
那土人毫无疑问,一定是酋长了。
他从象背上跨了下来之后,便坐在那张椅子上,由四个土人,将之抬到了一个土墩之上,停了下来,又有二三十个披着羽毛编成的长条的女人,跳着舞,随着急骤的鼓声,奔了出来,围着车子,跳起舞来,跳的舞,十分热烈,动作繁多。
木兰花道:“安妮,将个人飞行器递给我。”
高翔担心地道:“让我先出去和他们接头。”
木兰花略想了一想,道:“我和你一起出去,我们被认作是神,自然该表现一点力量,我们在半空之中,每人向空地抛掷一枚手榴弹,来表示我们的力量。”
高翔道:“我还要带多两枚手榴弹,以防备万一。”
木兰花道:“好的,不过千万不能胡乱伤害他们,他们虽然落后,但是和我们一样是人类。”
高翔又向外望了一眼,道:“当然我不会胡来的。”
他们两人,将个人飞行器扎好,各自佩了几枚手榴弹,木兰花又道:“可丽,将你哥哥的放大照片给我,如果他到过这里,他们一定记得的。”
王可丽忙打开了一只手提箱,取出了一张照片来。
照片上是一个神气坚毅的年轻人,木兰花将照片插进了飞行器的皮带中,道:“我们出去之后,立时将车顶再关上。”
穆秀珍道:“这……不太好吧。”
木兰花沉声道:“照我的话去做,如果我和高翔,可以获得友好的招待,那么大家都可以出来松动松动,如果有危险的话,我们随时可以飞向空中的!”
穆秀珍没有再说什么,云四风扳下了一个杠杆,车顶发出“轧轧”的声晌,已然缓缓揭了开来。当车顶揭开之际,所有的声晌,都停了下来。
一千多土人,每一个人,都望着那辆车子。
木兰花和高翔两人,爬出了车顶,当他们站在车顶的边缘上,面对着那一千多个猎头毕卡族的土人之际,他们的心中,也不禁十分紧张。
高翔和木兰花两人,不知曾经历过多少凶险,但是他们的敌人,一直都是文明人,面对着野蛮的猎头族人,还是第一次!
他们两人互望了一眼,同时拉下了飞行器的发动掣,飞行器的发射器,发出一阵“嗤嗤”的声晌,他们两人一起向上,飞了起来。
当他们摇摇摆摆,向上升起之际,只听得所有的土人,连酋长在内,都大声高叫着,站了起来,那一阵呼叫声,实在是惊天动地!
而且,木兰花和高翔两人,也绝不知道他们在突然之间,出声呼叫,是什么意思,是以心中吓了一跳。这时,他们已飞起有二十尺高了!
就在土人的高叫声中,他们两人,一齐咬开了手榴弹的引线,在半空之中,将手榴弹用力向河边上,疾抛了出去!
两枚手榴弹同时落在河边上,同时爆发,“轰轰”两声巨晌,烟雾夹着火光,一起腾空而起,河滩上的石块和泥土,溅起老高。
就在手榴弹爆发的那一刹间,土人的喊叫声停止了。
他们呆望着手榴弹爆发的地点,烟雾迅速地散去,在河边上,留下了两个极大的土坑,土人在突然之间,一齐又伏了下来。
木兰花和高翔在半空之中,看到所有的人全伏了下来,包括那披着豹皮的酋长在内,四周围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
木兰花又和高翔互望了一眼,两人按着飞行器的控制掣,慢慢地落了下来,当他们落地之后,千余土人,仍然伏着一动也不动。
木兰花和高翔两人,并肩向酋长走去,高翔的手心,紧张得在冒汗,因为他们的四周围,有一千多个最凶悍的猎头族人!
这一千多人,如果忽然之间,发起狂来,一涌而上的话,他就算立即抛出手榴弹,只怕也难以应付,因为他们正在土人之中,毫无掩蔽。
他们一步一步,向前走着,不一会,便来到了土墩之前。
那酋长仍然伏在土墩上,但是却抬起头来,向他们两人望来。
高翔低声道:“兰花,我们如何表示友善。”
木兰花也十分为难,她也知道这一族,是四族猎头族人中的毕卡族,可是,她却完全不知道他们的语言,无从表示她的意见。
她略想了一想,低声道:“你跟我做。”
高翔点了点头,木兰花高举起双手来,高翔也高举起双手来。人类表示友善,有一个共通的办法,那便是先向对方展示自己的手中,并没有武器。
木兰花就是用这个方法来表示自己的善意的。
而她的这个办法,看来十分有用。
伏在地上的酋长,当抬头向他们看来的时候,面上本来是充满了疑惧神色的,可是一看到木兰花和高翔高举起双手来,他立时满面笑容。
他身子一纵,便站了起来,也举起了双手。
所有的土人,虽然仍伏在地上,但也齐声欢呼了起来。
木兰花看到了这样的情形,松了一口气,和高翔两人,一起走上了土墩,酋长突然解了他身上披的黑豹皮,双手递向高翔。
高翔不禁觉得十分为难,他不了解酋长那样做是什么意思,不知是接好,还是不接好,但高翔究竟是应变十分灵敏的人。
他伸手,接过了那幅黑豹皮来。
可是他却立时又踏前两步,仍然将黑豹皮披在酋长的身上。高翔的心中那样想,只有酋长一个人披着黑豹皮,那豹皮一定是权力的象征。酋长此举,可能是将统治全族的权力交给白己,如果自己再将黑豹皮还给他,他一定十分高兴的。
可是,高翔在那样做的时候,全是凭他自己的猜想,那样做了,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他却是不知道的,当他将黑豹皮披上了酋长的身子,他又后退了一步之际,他知道自己做对了!
因为他听到了一片欢呼声!
每一个土人都跳了起来,脸上充满了喜悦,他们跳着,叫箸,那酋长双手向高翔伸来,但看他的样子,像是不敢来碰高翔。
高翔为了表示进一步的友善,先握住了他的手臂,酋长笑得咧大了嘴,凑过头来,将他的鼻子用力在高翔的鼻上,擦了两下。
高翔也用自己的鼻子,和他擦了两下。
酋长退了开去,高举着手,大声讲了几句话,立时又有八个壮汉,抬着另外两张藤椅出来,放在酋长的座椅的两旁。
一直到这时,木兰花和高翔两人,才完全放心了!
而穆秀珍在车内,也看出没有问题了,她大声叫道:“兰花姐,我们可以出来了么?”
木兰花道:“可以,但是你们最好也用个人飞行器飞出来,直接降落在我们所在的土墩上,别让土人有机会接近你们!”
“知道了——”穆秀珍大声答应着。
接着,穆秀珍、云四风、安妮和王可丽四个人,相继从车中飞了出来,他们在空中控制着飞行器,一直降落在土墩上。
个人飞行器在文明社会而言,也还算是比较罕见的东西,更不要说在这个原始的村落中了,他们在空中飞行的时候,所有人都抬头望着他们。
木兰花等他们四人都降落了之后,才转身向那酋长,取出了那张相片,她无法向那酋长询问可曾看到过这个人,她只好指着相片,要酋长看清楚相片中的那个人。
而最奇怪的事,就在那时发生了,只见那酋长一看到相片,便现出十分惊疑的神情来,伸手在相片上,抚摸了一下,又立时缩回手来。
接着,竟自他的口中,吐出了三个字来,道:“王——可——敬!”
木兰花等人都呆住了,在那酋长的口中,竟能叫出王可敬的名来,那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事,但是他们也立即明白了一点:王可敬到过这里!
酋长指着照片,又重覆念着“王可敬”的名字,然后指着自己,说了一句话,又指着照片,再说了一声“王可敬”。
木兰花又进一步明白,王可敬不但曾到过这里,而且还和毕卡族人处得相当好,至少他己向酋长介绍了他自己的名字。
木兰花点着头,也指着那张照片,说道:“王可敬!”
接着,她拉过了穆秀珍来,和穆秀珍磨了磨鼻子,她是在试图向酋长表示,自己是王可敬的朋友,那酋长用心地看看。
然后,木兰花又指着照片,道:“王可敬!”她又做着寻找什么的姿势,酋长笑了起来,看样子,他已经明白了,他顿着足。
木兰花不知道他顿足是什么意思,只好莫名其妙地朝着他,酋长一面顿着足,一面道:“刚利,刚利!”
王可丽一直紧地握着拳,这时,她实在忍不住了,问道:“兰花姐姐,你可知道,他是在说什么?”
那酋长指着河水的上游,一面仍然在道:“刚利!”
木兰花的眉心打着结,但是她却点着头,道:“我想我明白了,他是说,你哥哥已离开他这里,到刚利族人那里去了!”
木兰花扬着相片,也指向河的上游,道:“刚利?”
酋长连连点头,道:“刚利。”
木兰花叹了一声,道:“看来我们寻找的路线不错,王可敬是循这条路去的,他不知道用什么方法,使得毕卡族人对他表示了友善,他继续向前去了!”
那酋长又转头高叫了几声,一个女人忙提着一样东西,奔了过来,那东西用草编成的蓆子包着,体积十分之小,酋长接了过来,解开了草蓆。
木兰花等人,立时看到,那是一只一种十分耐用的打火机,酋长得意地用手一按,“得”地一声,便打着了火,他又说了一句话。
在那句话中,也有“王可敬”的名字。
木兰花可以明白酋长的意思是在说,这打火机,就是王可敬送给他的。木兰花转头道:“我们要继续行程了!高翔,送一样礼物给他。”
高翔取出了一柄十分锋利的小刀来,转身在一张藤编成的椅子上削了下去,一削就削断了好几根,那酋长的脸上,现出羡慕的神色来。
高翔将小刀套进了皮套子,递给酋长。
酋长接过了小刀,连连和高翔磨着鼻子,他又转过头去大声叫着,只见几个女人,自屋中捧出了许多东西来,全用一种木盘装着。
在木盘中,大多数是奇形怪状,见所未见的水果,还有一大盘,是花生也似,黑色的物事,那盘东西,散发着一阵香味,令人食指大动。
酋长伸手,抓起了一把那黑色的东西,往口中便送,吃得津津有味,穆秀珍也顺手拿起了一粒。
高翔忙道:“秀珍,你知道那是什么,胡乱吃得的么?”
穆秀珍道:“他能吃,我为什么不能吃?”
她一面说,一面便将那东西放进了口中,咀嚼着,一面立时又拿起了第二粒来,道:“嗯,好香,我从来未曾吃过那么美味的东西。”
木兰花也拈起了一粒来,细细看着。
在木兰花打量着那种东西之际,穆秀珍已经连吃了四五粒,木兰花才笑道:“那的确是很珍贵的食品,在文明都市中,只怕是吃不到的。”
安妮忙问道:“兰花姐,那是什么?”
“一种炒焦了的大蚂蚁!”木兰花回答。
穆秀珍陡地一呆,随即大叫了起来,道:“蚂蚁!”
木兰花将拈起的那粒,放进了口中,道:“是的,你不必害怕,那东西的确美味、,来,为了礼貌起见,我们每人都吃一些。”
安妮和王可丽一起叫了起来。
木兰花道:“错过了那样的美味,是你们自己的损失,非洲土人什么都吃,他们不拿蜘蛛和四脚蛇出来,算是好运气哩!”
穆秀珍刚才还将那种大蚂蚁吃得津津有味,可是当她明白了这是什么之后,却说什么也不肯吃了,而且一直哭丧着脸。
木兰花向自己等人指了指,又向河的上游一指,道:“刚利!”
那酋长登时变得十分失望,他高举双手,大叫着,千余土人,突然向着土墩,嚷叫着,奔了过来,围住了土墩,发出惊人的呼叫声来。
云四风吃惊道:“他们作什么?”
“他们自然是不让我们走,这是他们好客的表示,但是我们还是不要领受他们盛倩的好,若是他们真不想我们走时,会将我们的头割下来,保存起来,作为纪念的!”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王可丽骇然问。
“不要紧,我们动作一致,飞向半空,回到车中去,我们要得的消息已经得到了,一回到车中,我们就可以离去了,一、二、三!”
木兰花的那个“三”字才出口,每人都按下了飞行掣,他们的身子,立时摇摇幌幌,飞了起来,在不到一分钟之内,便回到了车中。
当他们回到了车中之后,只听得酋长高叫着,土人又转过身,向车子围了过来,一千多土人,将车子密密层层地围住!
车子有着各种奇异的设备,但却没有法子飞起来!
车子既然不能起飞,自然也无法夺围出去!
高翔苦笑道:“这真麻烦了,哪有这样留客人的?”
穆秀珍仍然苦着脸,道:“我才麻烦哩,吃了五六只大蚂蚁,蚂蚁好像在我的胃中爬行一样,真倒霉!”
虽然眼前的形势十分麻烦,但是每一个人,还是忍不住被穆秀珍的话,逗得笑了起来,木兰花斥道:“别胡说了!”
穆秀珍还一本正经地道:“真的!”
云四风和高翔两人,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木兰花道:“着亮车头灯!”
高翔按下了灯掣,两道强光射出,在车前的那些土人,嚷叫着向后,退了开去,高翔忙发动了车子,向前缓缓驶了出去。
车子向前驶出,土人向后退去。
不多久,车子便快驶过了那空地,只见酋长大喝一声,张开了双臂,跳到了车前,拦住了车子,不让车子再向前驶。
强烈的灯光,照在他的身上,可是他却在表现着他的勇气,并不后退。
木兰花忙道:“别停车!”
高翔咬着牙,车子仍在向前驶出,离得酋长渐渐近了,六尺,五尺,四尺……一直逼近在酋长的身前,酋长仍然不动。
穆秀珍怒道:“给他一麻醉针!”
“别伤害他,”木兰花道,“他是在表示友善。”
“哼,拿大蚂蚁给人家吃,还说友善?”
木兰花道:“转弯,我们用电锯锯断一株树,他就不敢再拦住车前了。”
高翔用力扭转了方向盘,车子在酋长的身边,擦了过去,酋长一跳,又跳到了车前,可是这时,车前的电锯,已然伸出。
而且,高翔将车子的速度加快,令车子向一株大树,冲了过去,电锯陷入了树身之中,发出噪耳的锯木声来,木屑四飞。
转眼之间,那株直径足有一尺多的大树,已被锯断,轰然倒了下来,高翔再转过方向盘,那酋长呆呆地站着,不敢再动。
高翔踏下油门,车子向前,疾冲而出!
当车子冲向前去之际,他们都听到了土人的大声呼叫,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再追上来,高翔将车子的速度提至最高,向前冲了出去。
他尽量将车子靠河边,近河边林木比较疏,车子行进的障碍也少,是以车行得比较快,不消多久,再向前看去,一个土人也看不见了!
高翔松了一口气,道:“总算离开他们了。”
木兰花向哩数表看了一看,道:“我们进森林起,到现在,深入森林九十哩了,从时间上来推算,王可敬的出事,最有可能是在刚利族人那里。”
“刚利族人在什么地方?”
“我也不知道,但至少在五十哩之外,这四族猎头族,全是十分凶悍好斗的,他们族与族之间遇到了,必然要拼个你死我活,所以我相信,在毕卡族和刚利族之间,一定有着自然的分界,我们如果留意一些,一定可以觉察这一点的。”
他们一直向前驶着,林木渐渐疏了,等到黄昏时分,前面的林木更是稀疏,木兰花道:“我们补充一点食水,我想森林是毕卡族人的天地,出了森林,多半是刚利族人的范围了!”
高翔将车子驶到河边,停了下来。
他们各自都下了车,河水十分清,他们将水壶装满了水,再加上消毒剂,就可以饮用了,木兰花带着穆秀珍,安妮和王可丽走了开去,高翔和云四风全神贯注地守着车子。他们停留了约莫十分钟,便又登上了车,继续向前驶去。
天色渐黑,他们也快驶出林子了。
木兰花拿起一具望远镜,向前望去,只见前面是一片丘陵起伏的地带,在远处,可以见到有一座高山,那一片丘陵,至少有五六十里。
向前看去,却看不到什么,只看到一群狒狒,在丘陵中翻跃着,小狒狒伏在大狒狒的背上,看来是回到它们的巢穴中去。
在更远的河边,好像有一群河马,有一群水鸟,正围着那群河马在飞翔着。木兰花叹了一声,道:“王可敬再也想不到除了他之外,还会有人来,否则,他多少应该留下一点记号来的。”
王可丽忙道:“兰花姐姐,我哥哥常说,如果他遇到了危险,那么他就一定会设法在那地方,留下记号,那么在第二次到的时候,就可以回忆当日的危险了!”
木兰花道:“如果那样,那我们至少可以知道他们是在什么地方出事的了,唉,刚利族人,只怕没有毕卡族人那样容易对付了!”
穆秀珍还没有忘记她吞下肚去的大蚂蚁,她恨恨地道:“以后,这些土人,不论拿什么东西给我吃,我都不吃了!”
木兰花道:“我们该继续向前去了。”
高翔驾着车,别的人在天色渐渐黑下来时,都合上了眼,睡着了。木兰花是准备接替高翔驾车的,所以她坐在高翔的身边。
在天色全黑了下来之后,高翔着亮了车头灯,虽然地形起伏不平,但是比起在密林中行车来,总好得多了,是以车速十分快。
木兰花也合上了眼在休息着,高翔注视着前面,到了午夜时分,高翔揉了揉眼,他看到前面,有许多火把,火光闪耀着。
高翔忙停下了车,推了推木兰花。
木兰花立时醒了过来,高翔向前指了一指,她也立时看到了那些火把,火把约在一哩开外,像是还在移动着,可是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木兰花忙拿起了望远镜,向前看去,在望远镜之下,那些火把,可以看得更清楚了,还可以看到很多人,在围成圆圈,在跳动着。
木兰花道:“那一定是刚利族人了。”
“何以他们一点声息也没有?”高翔心中怀疑道。
“看来,他们好像在举行什么仪式。”
高翔道:“现在他们自然还没有发现我们,但是如果我们驾着车子接近,他们一定会知道的,那样就会有麻烦了!”
木兰花皱着眉,道:“你的意想是——”
“我们将车停在这里,我和你掩向前去,先去看看动静。”高翔道:“那样,我们或者可以避免和他们正面接触了。”
木兰花道:“那太危险了!”
高翔道:“自然危险一些。”
木兰花摇头道:“不好,我们还是驾车前去的好,我们在车子中,总是最安全的,离开车子,岂不是安全完全没有了保障?”
高翔不再坚持自己的意见,道:“你说得对,我是因为王可敬可能还在他们的手中,是以才不想刺激他们,如果王可敬只是被俘,而没有死的话,我们太刺激了刚利族人,可能会发生悲剧的。”
木兰花的双眉,蹙得更紧,她点头道:“你说得对!”
在车后的穆秀珍,突然插进了口来,道:“我去。”
木兰花回头向穆秀珍望了一眼,原来他们全已醒了,木兰花忙道:“我们已发现了刚利族人,王可敬可能就在他们手中。”
王可丽的神色紧张得难以形容,她扭着手指,并不说话,安妮则只是不住地咬着手指,木兰花想了片刻,道:“高翔的想法是对的,但是我们可以再驶近些,尽量减低噪声,设法驶到接近的高地去,那我们至少可以弄清楚,他们在作什么。”
高翔重又令车子向前驶去,驶得比较缓慢了些,慢慢地驶上了一个高地,当来到最高处的时候,他们都可以看得更清楚了。
他们看到约有五六百人,围成了一个马蹄形,向着沙立河坐着,在河边上,有两根很大的木柱,一望而知,那是图腾。
另外有七八十人,各执着火把,在马蹄形的坐着的土人之中,围成圆圈奔跑着,在图腾之中,似乎还有着什么东西。
木兰花拿起望远镜来。
她看清楚了,在两根图腾之中,站着三个人。
那三个人中的两个,身上都披着毛头十分长的兽皮,中间的那个人却是穿着衣服的,他不但穿着长裤,而且,还穿着上衣。
而所有的土人,都只不过下体围着一幅兽皮而已。
木兰花呆了一呆,她将望远镜递给了高翔,道:“看图腾下的那三个人中间的那个。”
高翔才一接过望远镜来,凑在眼上,看了一看,就吃惊地叫道:“那是一个文明人,他……他是谁?”
木兰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我想是王可敬!”
王可丽忙道:“让我看看——”
高翔将望远镜递给了王可丽,王可丽看看,她放下了望远镜,激动得半晌说不出来,道:“那是我哥哥,兰花姐,那是我哥哥!”
“他居然还活着!”穆秀珍立时这,她抢过了望远镜,又道:“可是他现在的情形却不十分妙,他被人捉着!”
木兰花向高翔望了一眼。
高翔立时明白了她的意思,点了点头。
木兰花沉声道:“我们不能再前进了,用高翔的办法,我和他偷进去,我们见机行事,才能将王可敬自土人手中救出来。”
穆秀珍立时道:“三个人一起去!”
木兰花道:“不行,这不是靠人多就能成功的事,就算我们全部都过去,也及不上土人的人数多,土人会使用毒箭和涂有毒药的尖矛,我们除非是存心屠杀他们,否则,在武器上也占不了什么优势,所以人多了,反而会耽误事情。”
穆秀珍仍是一脸不高兴,可是她却没有再说什么。
王可丽急得嘴唇煞白,这时,她又忍不住问:“他们想将我的哥哥怎样?”
“我也不知道,”木兰花摇着头,“看来,他们是在举行一项十分隆重的仪式,这项仪式,自然是针对你哥哥而举行的。”
云四风奇怪地道:“他们何以一点声音也没有呢?”
云四风这一句话才出口,便听得“咚咚”的鼓声,传了过来,鼓声十分缓慢,十分沉重,令人听到了那样的鼓声之后,心中极不舒服。
木兰花又向前望了片刻,道:“你们在车中,用心观察看,如果我们一有危险,你们就发射烟幕弹,掩护我们撤退。”
穆秀珍仍然鼓着气,云四风和安妮两人点头答应着。
木兰花和高翔两人,检查了一下他们随身所带的东西,围上了个人飞行带,打开了车门,从车中轻轻地挪了出来。
一离开了车子,他们立时伏下了身子,轻巧地向前奔了过去,当他们越来越接近那堆刚利族土人之际,鼓声也渐渐急骤了起来。
随着鼓声的急骤,那群弯着身子在走动的土人,也走得急了起来,自他们的口中,发出“哼”,“哼”的声音来,和着鼓声的节拍。
木兰花和高翔两人,越走越近,终于来到了离他们只有七八码的所在处,在一棵大树之后,站定了身子,他们的行动,十分轻巧,就算不免有一点声音发出来,蓬蓬的鼓声,也将他们发出的声晌掩盖住了。
当鼓声越来越急时,只见一个身形远比其它土人高大的土人,站了起来,在那土人的身上,用红色的泥上,画着许多稀奇古怪的花纹。
那土人站了起来之后,鼓声突然又停止。
只见那土人一步一步的向前,向两根高大的图腾走了过去。
这时,木兰花和高翔两人,早已可以看到王可敬了,王可敬的处境,十分不妙,他直挺挺地站着,他的双手被反绑着。
在他的身后,是一根木柱,他的双手,就被反绑在木柱上。王可敬的面色,极之苍白,但是他的双眼,却还睁得老大。
他望着那身形高大的土人,向他一步一步地接近,他忽然笑了一下,讲了一句话。王可敬自然没有可能会讲刚利族的语言。
在木兰花听来,他讲的那句话,也像是西非洲的土语之一,可是刚利族人和外界极少往来,自然也听不懂王可敬的话。
王可敬微微抬起头来,哼了一声。
鼓声停止之后,四周围十分寂静,王可敬的那一下叹息声,也是清晰可闻,高翔低声道:“兰花,看情形,他们是要杀王可敬!”
木兰花点了点头,已从腰带上拔出她自己设计的小型麻醉枪来,她转头向高翔望了一眼,枪口向王可敬身边的两人,指了一指,又向那身形高大的土人,呶了呶嘴,高翔立时会意,也掣了一柄同样的麻醉枪在手。
那身形高大的土人,向王可敬一步一步地在逼近。
等到他来到了王可敬的身前,只有三四码之际,只见他手臂一振,在他腰际所围的兽皮之下,抽出了一柄弯刀来。
一看到那柄弯刀,木兰花和高翔两人,也为之一呆!
那是一柄雪亮的钢刀,在火光的照耀之下,发山夺目的光彩来,刚利族人何以会有那么锋利的弯刀,那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事!
而且,那身形高大的土人,对于使用这柄弯刀,一定十分娴熟,因为他一握刀在手,手臂一圈,寒光闪闪,便将那柄弯刀,挥出了一团精光。
也就在那时,急骤的鼓声,陡地晌了起来。
木兰花和高翔两人,也在那时,同时扳动了枪机。
他们每一个人,都扳动了两次枪机,射出了两枚麻醉针,高翔射出的两枚,射在那身形高大的土人的背椎骨的附近。
而木兰花射出的两支麻醉针,则射中了图腾下的两个土人。那身形高大的土人,背椎骨旁中了麻醉针,那部位正是人体神经的总汇,神经活动受抑制,也来得格外快疾,他在挥了挥弯刀之后,本来是一步向前踏了出去的,但是等到他脚向下踏去时,他人已站立不稳,身子一侧,跌倒在地。
紧接着,在王可敬的身旁,那两个土人也倒了下来。
王可敬的脸上,现出了惊讶之极,几乎难以相信的神色来,鼓声突然停止,在那刹间,简直是静到了极点。
接着,便爆发了土人惊天动地的惊呼声,原来全是坐在地上的土人,个个都站了起来,自他们的脸上,也现出惊惧莫名的神色。
他们一面叫着,一面向前疾奔而出。
他们奔走的势子是如此之快,就像是一群羚羊在吃惊时奔逃一样,转眼之间,便已翻过了一个丘陵,然后,他们聚集在那里不动。
那丘陵,离王可敬所在的地方,至少有两百码,木兰花和高翔两人知道,他们原始的武器,是万难发射到这样远的距离的。
是以他们两人,互望了一眼,正待向前走去。
但就在这时,突然听得王可敬急急地用英语道:“救我的人,请躲在原来的地方,不要现身,那样,对大家都有好处。”
木兰花和高翔呆了一呆。
他们不知道王可敬那样说是什么意思,但王可敬立时又道:“现在,他们会以为我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他们会崇拜我,听我的号令,你们到时再现身不迟!”
高翔和木兰花两人,互望了一眼,木兰花点了点头,他们暂时仍然匿身在树后。时间慢慢地过去,王可敬仍然被绑着,而那些土人,也仍在两百码开外的一个土陵上。过了足足有半小时之久,高翔已开始等得有点不耐烦了。
然而,也就在这时,看到那面丘陵上的土人,有了行动,他们一个个伛偻着身子,后面一个人的手,搭在前面一个人的背上,成一长串,慢慢向前走来。
几百个土人,排成了一个极长的行列。
他们一直向前走着,来到了王可敬的身前。
王可敬摆动着身子,发出了几下呼叫声,在最前面的那土人,将身子弯得更低,走近王可敬。
当他走近王可敬的时候,他的心中,一定十分害怕,因为他的身子,在不住地发着抖,他来到了王可敬的身边,取出了一柄骨刀来。
他用那柄骨刀,割断了绑住王可敬双手的树藤,王可敬已然恢复了自由,他高举着双手,发出一下极其晌亮的呼叫声。
随着他那下呼叫声,所属的土人,全都在刹那间,伏在地上,手臂围成圈儿,将脸埋在手臂圈内,一动也不动。
王可敬向前走了两步,扬起头来,道:“好了,现在你们可以现身出来了。”
高翔和木兰花两人,立时从大树后面,走了出来,王可敬看到了木兰花,满脸皆是惊讶之色,道:“小姐,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木兰花笑着,并没有回答,高翔却回答道:“她是我们探险队的队长,我们的队员之中,还包括你的妹妹王可丽在内!”
王可敬又是一呆,道:“有那样的事?”
王可丽已经从车中探出头来,大声叫道:“哥哥!”
王可敬回头看去,他隐约可以看到那辆车子,他忙道:“你们赶快离开,我告诉你们,这里是猎头族的禁地,那不是闹着玩的!”
他一面说,一面向车子走去,木兰花和高翔两人,连忙跟在他的后面,那些土人,仍然一动也不动地,伏在地上。
不一会,他们就来到了车旁,王可丽从车中扑了出来,紧紧地抱住了王可敬,她实在太高兴了,是以双眼之中,泪水直流。
她一面流泪,一面笑着,道:“哥哥,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如果不是兰花姐姐肯帮忙,我们一定不能再见面了!”
王可敬在听到“兰花姐姐”四字之际,怔了一怔,他转头向木兰花望来,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女黑侠木兰花,真失敬了。”
木兰花淡然笑着,道:“好了,我们可以回去了!”
王可敬扬手道:“再见——”
王可敬那一声“再见”倒令得各人都是一呆。
穆秀珍第一个问道:“谁和你再见,我们就是来找你的,找到了你,自然和你一起回去!”
王可敬却摇头道:“我来这里的目的是探险,并不是遇到了一点挫折,便立即撤退,所以,我还要继续前进,不和你们一起回去!”
穆秀珍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她“哼”地一声,道:“说得倒好听,一点挫折,不是兰花姐及时救了你,你的头已被割下来当球踢了!”
王可敬的脸上,现出恼怒的神色来,云四风在一旁,忙拉了拉穆秀珍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在话中得罪了人。
可是穆秀珍反倒叫了起来,道:“我说的可是实情。”
王可敬的神色变得十分难看,他推开了他妹妹,向木兰花和高翔两人一鞠躬,道:“多谢你们两位救了我,但是我想,这不等于说你们有权强迫我回去。”
木兰花点头道:“是的,王先生,我们都知道你是一个伟大的探险家,有着伟大的探险精神,但是,你再继续这种探险,却是极其危险的。”
“我自然知道,但是我必需前进。”
“王先生,”木兰花又道:“如果你探险的目的,只是在研究猎头族人的生活,那么,我相信在刚利族土人中,你又可满足要求了,除非另外有目的。”
木兰花最后的一句话,各人都有愕然之感。
王可敬的神色,更是微微一变,道:“什么意思?”
木兰花的声音,却仍然十分平静,她伸手向前一指,那些土人,仍然伏在地上,一动不动,木兰花道:“你已在土人之中,造成了神的地位,你已可以在他们中住下来,接受他们的崇拜,研究他们的生活,那么,你的目的,不是达到了么?”
王可敬道:“那只是刚利族,而猎头族还有两族,是居住在沙立河的更上游,我自然会在这里住上一个时期,然后继续前进的。”
王可丽忙道:“哥哥,我和你在一起!”
木兰花、高翔等人,互相望了一眼,安妮和王可丽的感情已十分好,她一听得王可丽要和她哥哥在一起,她像发了急。
她忙道:“那索性我们全在一起!”
王可敬却立时道:“不行,你们只足以妨碍我的工作!”
王可敬那种说法,令穆秀珍感到了极度不满,她立时道:“胡说,若不是我们赶到,你已经死了,还吹什么大气?”
木兰花向穆秀珍摆了摆手,示意她别再说话,她只是问王可丽,道:“可丽,你要和你哥哥在一起,可曾想清楚了?”
王可丽立时点头道:“想清楚了,就算有危险,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总好得多,兰花姐姐,多谢你送我们到这里来。”
木兰花道:“好,那么再见了!”
木兰花突然作出了那样的决定,肯让王可丽和王可敬在一起,继续留在猎头族的禁地之中,使得高翔等人,都十分惊讶。
王可敬也呆了一呆,接着,便听得他道:“其实,你们也不必走得那么急,刚利族人一定会用最隆重的礼节招待我们,我们可以看到前叫未见的舞蹈,可以吃到从来也没有吃过的奇怪食品,在刚利族人的范围中,我们可说是绝对安全的。”
云四风等人都望着木兰花。
从他们四人脸上的神色看来,他们显然很希望在这里留下来,开开眼界,穆秀珍甚至已伸出手掩住了口,好像土人又会用大蚂蚁来喂她一样。
但是,木兰花却断然地说道:“不!我们要回去了!”
她首先坐上了驾驶位,高翔也上了车。
她在车中道:“王先生,你需要什么,可以告诉我!”
王可敬摇头道:“不必了,我有足够的装备,我的装备,还在刚利族人聚居的村落之中,丝毫也没有损坏,我可以得回它们的。”
木兰花已经发动了车子,王可敬和王可丽挥着手。
安妮缩在车厢的一角,流下了泪来。
木兰花驾驶着车子,驶下了那高地,他们回过头去,看到王可敬和王可丽已到了土人之前,王可敬高举双手在呼喝着。
随在他的呼喝声,伏在地上的土人,全都站了起来。
穆秀珍道:“兰花姐,我们其实都可以留下来的。”
木兰花沉声道:“我们要赶快离开刚利族人的丘陵地带,不然,我们会有难以预测的危险,亏你说我们可以留下来。”
高翔等四人,实是莫名其妙,他们全是望定了木兰花,木兰花一面将车子的速度提得最高,一面道:“我们对王可敬这个人,估计有错误。”
高翔用一种怀疑的语调道:“王可敬,他会害我们?”
木兰花点头道:“我那样想。”
“那怎么会呢?”云四风说道:“我们刚才救了他。”
木兰花道:“希望他不会,希望是我料错了,但是我觉得,他到猎头人的禁地来探险,是另有目的的!”
各人都不出声,但是从他们脸上的神情看来,可以看出,他们对于木兰花的话,不无怀疑,因为他们不知道木兰花何以会那样说法。
木兰花双眉紧皱着,道:“我们假定王可敬是一个十分伟大的探险家,伟大到了他才从死神的手掌中挣扎出来,仍然要去冒险,但还是有几点可疑的地方,第一,他对于他目前能够使土人崇拜他的地位,感到十分有兴趣!”
安妮插口道:“那或者是他更可以进行更深的研究。”
“或者是,但是我又觉得他对我,含有排斥的意味,他的目光之中含有敌意,如果他是专心从事研究工作的,他应该竭诚欢迎我们才是。”
高翔直到此时才道:“兰花,或许你讲的话有道理,但是王可丽留在猎头族人的禁区之中,无论如何不是一件妥当的事。”
“这一点,我已想过了,我看出他们兄妹的感情十分好,而在刚利族人的范围中,他们两人都没有危险,就算王可敬再要溯河而上,他也一定会将王可丽留在刚利族人那里,所以王可丽的安危是没有问题,反倒是我们,危险得更多!”木兰花沉缓地说。
穆秀珍不明白,道:“我们——危险?”
“是的,如果王可敬此行,另有目的,而他之所以对我们有敌意,就是不想我们知道他的真正目的,那么他就会指使刚利族的人来对付我们的!”
“那是不可能的!”穆秀珍叫着。
木兰花并没有回答,她只是突然停下了车。
车子引擎的噪声一停下来,他立时听到了一阵沉重的鼓声,那鼓声好像就是他们刚才离开的那个地方,所传出来的。
鼓声有时沉缓,有时急骤。车中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种鼓声,是一种语言,是原始民族传递消息的最佳方法,但是他们自然无法听得懂那种鼓语。
当鼓声在他们的后面,持续了二三分钟之后,在他们车子的前左和前右方,也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的鼓声,听来是互相拍和的。
木兰花缓缓地吸了一口气,道:“我想我猜得不错了,从现在起,我们要加倍小心,刚利族人已准备向我们进攻了!”
高翔呆呆地望着她。
木兰花又补充道:“我虽然听不懂刚利族人的鼓语,但是我对鼓语,却有一定的研究,用鼓声来代替语言,最能表示出情绪来,是激昂还是悲伤,是和平还是战争,是很容易分别出来的,如果我未曾听错,我们已被三面包围了!”
安妮道:“不会的,王可丽不会害我们的。”
“要害我们的不是王可丽,可丽年纪太轻,她不懂得什么事,她不能阻止王可敬的行动,看——”木兰花突然伸手向前一指。
他们看到一组组的火把,正在迅速地向车前面移来。
在火把的照映之下,他们每一个人,都可以看到人影的幌动,不知有多少人,正从前面的丘陵地带,潮水也似,涌了过来。
木兰花的面色,变得十分严肃,他忙道:“在车子顶上,可有易燃的物品?”
“有一箱汽油。”云四风回答着。
“快打开车顶,”木兰花急急地说道:“他们一定会用火攻,我想,那是王可敬教他们的,这是我们车子的唯一弱点!”
火把已越迫越近了,木兰花已按下车顶的闲放掣,高翔迅速地爬上车顶,解开了皮带,那箱汽油有五十加仑,箱子十分沉重。
木兰花抬头看着,急叫道:“别将它弄回车箱来,时间来不及了,将它推下去,快,刚利族土人已经快接近我们了!”
高翔想告诉木兰花,如果抛弃了这桶汽油的话,那么他们可能连回程的汽油也不够,可是当高翔回头看了一眼时,他却什么也不说了。
持着火把的刚利族人,已然来到了五十码开外之外。
带着火头的尖矛,已然好像流星也似的,向前飞来!
高翔双手用力一推,那桶汽油,发出隆然的巨响,自车顶中流了下去,那时,“拍拍”两声响,已有两炳矛,抛到了车上。
高翔双手一松,跌回车厢来,车顶立时合上了。
几乎车顶才一合上,就如同下了一阵骤雹一样,“拍拍”之声不绝,至少有十七八炳尖矛,落在车顶上。木兰花踏下油门,车子向前冲去。
车子才冲出了二十来码,就被刚利族的土人围住了。
木兰花沉声道:“射击!”
车厢中每一个人,除了驾车的木兰花之外,早已将麻醉枪的枪管,从窗子的上面,伸了出去,木兰花一声令下,麻醉针便不断发射了出去。
只见跳跃的,叫嚣的土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
木兰花按钮,电锯旋转着,向前伸了出来。
高翔和穆秀珍两人,专对付车前的土人,他们两人的射击技术,何等精良,针无虚发,天色虽然黑,但是每一个土人手中都执着火把,那无疑是最好的目标,是以在车前的土人,几乎是一排一排倒下去的。
木兰花小心驾驶着车,避免辗死人,车子疾速地冲下了一个小丘,来到了比较平坦的近河附近,那时,车前已没有土人了。
但是,在车子左首的一个小丘山,却又冒出了许多火把来,照映着数百个脸孔漆黑的土人,那些土人,并不冲上山来。
他们只是在山上鼓噪着,跳跃着。
突然问,穆秀珍尖叫了一声,道:“兰花姐,你着!”
木兰花转头看去,也不禁吓了一大跳!
只见数十块,每块足有半吨重的大石,正从山坡上疾滚了下来。那么多的大石块,在发出隆隆声滚下来之际,声势之惊人,实是难以形容的!
木兰花踏下油门,车子以最高的速度,向前冲了出去。
可是,大石滚下来的势子,还是太快,快得木兰花无法全部逃开它们,高翔眼快手快,自车中抛出了两枚手榴弹去。
两下轰然巨响过处,手榴弹将两块滚向车头撞来的大石,炸成了粉碎。碎石一起飞上了半空,又落了下来。
而在手榴弹爆炸的一刹那,车尾部份,还是被一块巨石,隆然撞中。
那块巨石将车子撞得剧烈地震动了起来,险险倾侧,幸而车身只是摇摆了一下,但是却也斜了几尺,后轮陷在近河的软地之中。
如果不是他们的车子,车轮之上,装有履带的话,很可能车子便难以发动了,木兰花用力踏着油门,车子吼叫箸,又向前去。
车子中的每一个人,都紧张到了极点,因为刚才,若不是高翔疾抛出了两枚手榴弹,炸碎了大石的话,他们可能已连人带车,被撞进河中去了!
当木兰花驾着车,继续前行之际,山丘上那几百个土人,已经退了下去,木兰花的额上,滴着汗珠,安妮惊问道:“兰花姐,我们怎么办?”
“回到森林去!”木兰花回答,“只有到了毕卡族的范围内,我们才安全,刚利族的人,不敢闯进毕卡族的范围来的。”
穆秀珍狠狠地骂道:“王可敬太可恶了,他应该叫王可恶!”
木兰花道:“现在说这种废话有什么用,快留意四周围的情形,看看刚利族的土人,又用什么办法来对付我们的车子!”
这时,刚利族土人,好像却已隐没了,除了车前,车后,有强烈的灯光照射,可以看清楚十码以外的情形之外,两旁是一片漆黑。
穆秀珍道:“看不见有人,他们可能知难而退了!”
木兰花道:“你将问题看得太简单了!”
木兰花的话才一出口,突然之间,两旁传来了一阵难听之极的“嘘嘘”声,简直就像是有无数恶鬼,在刹那间一起叫了起来一样。
随着那种嘘嘘声,突然,数百枝和未用过的铅笔不多大小的毒箭,自车子的两旁,电射而出,那显然全是隐伏在车两旁的土人,用毒箭吹筒吹出来的!
那许多毒箭,自然奈何不了他们的车子,可是,他们车窗的上格,却留下了寸许的空位,以便伸出枪管去向外射击的。
像飞蝗般向车身射来的毒箭之中,有一枝,恰好从那寸许的隙缝之中,穿了过来,射向安妮,穆秀珍急得伸手去拍打时,却已慢了一步。
毒箭落了下来,射在安妮的左腿上。
安妮立时惊叫了起来。
木兰花回头一看,也大吃了一惊,忙道:“将所有的窗全都关上,四风,你来驾车我来急救!”
木兰花翻过了椅背,云四风忙坐上了驾驶位,车子继续向前驶去,木兰花用力撕开了安妮左腿的裙脚,看到了中箭的地方,已黑了一大片。
安妮的身子发着抖,道:“兰花姐,我……要死了,是不是?”
安妮的话,听在各人的耳中,简直如同刀割一样,米兰花急道:“快,蒋解毒血清递给我!”
穆秀珍提起一只药箱,木兰花已拉过了两条绳子,用力扎住了伤口的上下,她一伸手,拔出了那枝毒箭来,自伤口处冒出来的血,是一种异样的紫色。
木兰花立时用口对住了伤口,用力吮吸着,她吸了一口毒血,吐了出来,又再吸吮着,一直吸了五六口,等伤口冒出来的鲜血,已是红色的了,她才停止吮吸。
高翔连忙递了一杯水给她,木兰花漱着口,穆秀珍已准备好了几枝针药。
木兰花接过了针筒来。
车子仍在向前急驰着,震荡得很砺害,木兰花的手,却稳定得出奇,她接连替安妮注射了四针,她额上的汗,在一滴一滴向下落来。
穆秀珍托着安妮的头。
安妮呻吟着,高翔问:“你觉得怎么样?”
安妮道:“我觉得很昏,我……觉得昏眩……发烫,我是不是……要死了……”
穆秀珍伸手在安妮的额上一摸,吓得直叫了起来,道:“兰花姐,安妮在发着高烧,那是什么毒药,竟那么厉害!”
木兰花并没有回答,她的脸色,十分之苍白。
高翔等人,全和木兰花相处了很久的人,他们从来也未曾在木兰花的脸上,看到那样苍白的神色来过!木兰花用手背抹了抹汗,道:“用冷水敷她的额角!”
安妮这时,仍然睁大了眼,可是她的目光,已然乱射,她的口唇在颤动着,但是她发出的声音,却只是毫无意义的呓语。
高翔也伸在安妮的额上摸了一下,他手连忙缩了回来,他摸到的,简直不像是一个人的额,而像是什么能发火的东西!
而安妮此际,显然已然因为高热而昏迷过去!
高翔可以说是一等一的铁汉,但这时他也变得六神无主起来,张大了口,不知说什么才好,木兰花道:“别紧张,她发高热昏迷了过去,倒是好现象,那表示她体内的自然抵抗力,正在发生作用,而且,昏迷不醒,也可以减少痛苦。”
穆秀珍已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起来,道:“小安妮,你不能死,你若是死了,我要杀得刚利人一个也不留!”
木兰花正色道:“秀珍,这是什么话,我们是文明人,而你刚才的那种话,都只有野蛮人,才说得出口。”
穆秀珍悲痛得嗥叫了起来,道:“我是野蛮人!”这时候,车子一直向前驶着,在那一阵毒箭之后,未曾再看到刚利人的影子,显然他们已经将刚利人抛后了,而向前望去已可以看到丛林的影子。
云四风咬着下唇,他将车子驶得如此之快,以致车身在剧烈地震动着,穆秀珍双手捧住了安妮的头,安妮的脸是一种异样的红色,她中毒箭的地方,已肿了起来,皮肤变得又红又宽,木兰花,高翔和穆秀珍三人望着她,心中难过得犹如刀割一样。
高翔抹着汗,道:“兰花,我们怎么办?就算我们立时回到阿尚博堡去,文明社会中,未必有解那种毒箭的办法!”
木兰花的额上,也不住在滴着汗,她道:“是的,我现在不是想赶回阿尚博堡去,我只是想赶到毕卡族人的聚居地去。”
云四风忙道:“希望毕卡族人有办法医治安妮的毒伤?”
木兰花点点头,说道:“那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
穆秀珍一面流着泪,一面嘴唇哆嗦着,看来她像是想讲什么,可是却又由于心中实在太悲痛了,是以变得什么也讲不出来。
云四风伸手在安妮的伤口处按了一按,那又红又肿的部份,热得烫手,云四风的声音,有点发哑,他道:“兰花姐,我看用绳子扎住她的受伤部份,并不能阻止毒液的流通,反倒令得血脉不顺,还是将绳子解了开来,免得她多受痛苦!”
木兰花回头看了一眼,她虽然不出声,但是她的心中,实在比谁都急,这一点,是要从她额上流下的汗珠,便可以看出来了。
她在转过头来的时候,她额上的汗珠,甚至撒了开来!
她一面抹着汗,一面断然道:“不能,现在我们要作最坏的打算,她中毒箭的腿,可能要动手术锯去,现在有遏止毒质流动的作用,而且,她已经昏迷,也不会觉得有甚么痛苦。”
穆秀珍双手紧紧地握着拳,她握得如此用力,以致指节发出“格格”的声响来,木兰花立时又转回头去,车子吼叫着,已冲进了森林。
一冲进了森林,那也就是说,遭受刚利族人的威胁,已经不存在了,高翔松了一口气,云四风也将车子的速度,减慢了些。
因为越向前去,林木便越是茂密,车子不可能如同在丘陵地带时那样,横冲直撞,云四风尽量使车子靠近河边,向前驶着。
安妮的身子,似乎越来越发烫,她是早已昏迷不醒的了,但是在她刚昏过去时,她还时时勉力想睁开眼睛来,可知她的神智,还不是全部昏迷。
但是现在,她却一动也不动了。
除了胸口急速的起伏,和鼻孔的翕张,显得她的呼吸十分困难之外,她简直一点动作也没有。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安妮的情形极其危险!
穆秀珍的双拳握得更紧,突然自她的口中,迸出了一句话来,道:“怎么还没有到毕卡族人的居住地?”
木兰花道:“快了,至多还有一哩!”
本兰花那句话才一出口,车身陡地震了一下,车首像是向上昂了一昂,好像是辗过了什么东西,接着,只听得履带发出一阵“轧轧”声,在转动着,可是车子却停了下来,没有继续前进。
木兰花陡地一惊,道:“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因为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安妮的身上,根本没有发现车子之外,有什么意外发坐。
云四风再踏下油门,履带的转动,变得迟缓了起来,终于,发出一阵“胡胡”声,像是有一股极大的力道,拉住了履带的转动。
云四风连忙放松了踩踏油门的脚,因为在那样的情形下,如果硬来,是会引致引擎爆炸的,他推开了车门,道:“我下车去——”
他一句话未曾讲完,车门也还是推开了一半,高翔已首先叫了起来,道:“天,这是什么?”
车门被推开了尺许,在尺许的隙中,这时,正有一大堆蠕动着的,棕色、绿色和黄色夹杂的花纹的物事,像是硬要挤进车子来!
别说高翔吓得突然之间惊叫了起来,连木兰花也陡地大吃了一惊,但是木兰花的反应,来得十分之快,她立时一拉,“砰”地一声,将门关上!
当车门关上之后的一刹间,每一个人都不出声,因为他们刚才,全都看到了那可怕之极的东西,那硬要塞进车来的物事,好像是恐怖电影之中,来自第二星球的怪物一样,那种极度惊恐之感,是足以令人产生窒息之感的。
木兰花最早从惊骇中惊醒过来,她接连按了几个掣,车身上的灯,全亮了起来,就在这时,他们都听到整个车身,都发出一阵“格格”的声响,像是不胜重负一样。而当车外的灯都着亮之后,他们也看到,那花纹斑驳的东西,已经遮住了好几个窗口。
他们也立即看到,那并不是什么怪物,而是一条热带巨蟒!他们所看到的,只是蟒身,根本看不到蟒首在什么地方。
一定是车子在黑暗中行驶,没有发现横亘在地上的巨蟒,是以在巨蟒的身上,辗了过去,车子的重压,触怒了巨蟒缠住了车子,,
巨蟒是从车底起,一直到车顶将车子卷住的。
巨蟒的身子蠕动着,他们可以清清楚楚,看到了浅黄色的蟒腹肌肉,在作丑恶的收缩,而每一次收缩,车身便发出“格格”声来。
那巨蟒是想用它的身子,将车子压碎!
那蟒的蟒身,足有一尺直径,根本不知道它有多么长,那么长大的巨蟒,所发出来的力量,实在是惊人的,他们已完全被困住了!
当木兰花他们,看清了自已的处境之后,他们都不禁呆住了。如果是没有什么特别意外的情形下,他们自然可以慢慢设法应付。
但是现在,安妮中了毒箭,情形那么危险,他们唯一的希望,便是快一点赶到毕卡族人聚居的地方去,却又偏偏在半途出了那样的意外!
穆秀珍首先叫了出来,道:“用电锯锯它!”
木兰花摇着头,道:“不行,它打横将车子箍住了,电锯从车头伸出去,是锯不中它的,我们也无法打开车顶走出去!”
穆秀珍急得双手挥动道:“那我们怎么办?”
巨蟒的收缩,越来越甚,他们都看到,在车顶部份,铁顶正在渐渐地凹陷下来,云四风惊叫道:“我们不能再坚持多久了。”
木兰花按下窗门的自动开关掣,道:“快发射麻醉针,希望大量的麻醉针,能使它失去力量,别呆着,快点行动!”
她自己首先拿起了麻醉枪来,蟒身就紧贴着窗子,玻璃一落下,滑腻的蟒身,似乎要从铁格网中逼进来一样,一股异样的腥味,中人欲呕。
他们每一个人,都用枪口抵住了蟒身,不断地按动着枪机,麻醉针一支一支地射进了蟒身,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内,他们至少发射了一百多枚麻醉针!
但是那种只要一枚,就可以令得一头发狂的犀牛倒地的麻醉针,对于这条箍住了车子的巨蟒,似乎起不了甚么作用!
车身仍然被箍得“格格”作响,车顶的凹陷部份,也在渐渐增加,同时,履带处传来了“拍”地一下巨响,履带已经断了!
穆秀珍苦笑道:“麻醉针失灵了!”
木兰花也苦笑着,道:“唉,巨蟒是冷血动物,神经系统的作用特别慢,专用来对付热血动物的麻醉剂,自然起不了多少作用。”
高翔放下了麻醉枪,顺手拿起两枚手榴弹来。
木兰花忙道:“你想做什么?”
高翔道:“刚才,你可以将车门推开一些,看看现在还能不能,我出去,找到蟒首的所在,将它炸死,除此之外,我们没有别的办法可以脱困!”
木兰花的面色,一下之间,变得十分苍白。
她道:“高翔,你知道这样做的危险么?”
“知道,”高翔回答,“但必需如此。”
木兰花没有再说什么,她只是欠了欠身子,甩力去推车门,车门可以推开尺许,高翔的身子,向前一缩,硬在那尺许的空隙中,挤了出去,在地上滚了一滚。
木兰花。穆秀珍和云四风三人,在车中,都屏住了气息,因为他们都知道,高翔所冒的险,实在太甚了,可以说在光怪陆离的世界之中,也很少有人,去冒那样巨大的危险的!
人虽然是万物之灵,可是在原始森林中,和那样的一条巨蟒相比较,却实在是太渺小了,渺小得蟒身只要轻轻一动,就可以使人变成肉酱!
高翔在地上滚动着,他迅速地跃过了蠕动的蟒身,来到五六码开外处,这时,他已经完全可以看到他们车子的遭遇了。
他们的车子,被巨蟒拦腰箍着,蟒的长尾,还缠在一株极大的大树之上,蟒首贴在十码开外的地上,整条巨蟒,至少有三十码长!
高翔是滚动着离开车子的,他的身上,已沾满了泥泞,他只觉得他的手上,传来了一阵剧痛,但是他也根本没有时间来察看,是什么造成他手上的剧痛,因为他才一从车中滚出来,那巨蟒像是已经发现了他,蟒首立时转了过来。
蟒首昂起,向高翔迅速地接近,同时,鲜血色的蟒口,也已张了开来,高翔不由自主,发出了一下大叫声,咬下了手榴弹的引线,将手榴弹向蟒口之中,疾抛了出去,同时,他的身子再滚动着,又向后滚了开去。
他还未曾再度跃起,只听得一下闷响,手榴弹已爆炸了,一定是高翔将手榴弹抛进了巨蟒的口中,巨蟒便立时将之吞了下去的。
因为爆炸声是在巨蟒的颈际发出的。
那正是整条蟒最细的部份,一阵火光、浓烟、血肉交飞之中,巨蟒斗大的蟒首,已和身子脱离,“呼”地向前,飞了出来。
巨大的蟒首,飞到了高翔的身边,只不过四五码处咬住了一个树根,高翔可以清楚地看到,白森森的蟒齿,全陷进了树根之中。
高翔几乎像是做了一场恶梦一样,他几乎不能相信自己已经成功了,他呆呆地望了那蟒首片刻,才能转过头,向那辆车子看去。
而当他转过身去时,他的颈骨,仍然僵硬!
那蟒的蟒身,仍然箍着车子,而且,还在继续收缩,自巨蟒的断颈中,腥血正像是泉水一样地涌出来,但等到高翔回过头去看视时,蟒身的收缩,也已然是强弩之末了,紧接着,只见蟒身“拍”地伸直,打击在地上,溅起老高的泥浆来。
而木兰花也在那时,推开了车斗。
木兰花一推开了车门,就急叫道:“高翔,快上车来!”
高翔紧张得想答应一声,也在所不能,因为他的喉咙乾得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他向前冲着,来到了车前,跃进了车厢。
木兰花“砰”地关上了车门,高翔看到木兰花,穆秀珍和云四风三人,全用泫然之极的眼光望着他,他想问他们为什么那样望着他,但是,他还未曾开口,木兰花已然道:“高翔,你别动,你的脸上和手上,已然沾满了吸血的水蛭——”
高翔陡地一震,他在才一滚出车外,在泥泞中滚过之际,已然觉得手背上有一阵异样的刺痛,可是,当时由于实在太紧张了,如果他没有争取每一秒钟的时间,他可能已被巨蟒吞下了肚中,是以根本没有时间去察看是什么造成了疼痛的。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更是紧张,令他完全忘却了刺痛,直到这时,木兰花提醒了他,他才突然之间,叉想到了那阵刺痛!
他感到的那阵刺痛,是十分剧烈的,就像是手背上和脸上,贴着许多烧红的烙铁一样,他翻过手背一看,几乎忍不住要呕吐起来。
那实在是太丑恶了,世界上最丑恶的东西,只怕莫过于吸血的水蛭了!高翔双手的手背上,至少有七条肥大的、扁平的、花白色的水蛭。
那些水蛭,用它们腹际的吸盘,紧紧地附着在高翔的皮肤上,用力地在吮吸着高翔的血!高翔捉住了其中的一条,用力地拉着,可是却撕不脱!
木兰花忙道:“别硬来,它们的吸盘中有无数倒剌,除非将你的皮肤一起拉脱,不然是拉不脱它们的,秀珍,拿盐来。”
穆秀珍连忙打开了箱子,递过了一瓶盐来。
木兰花旋开瓶盖,将盐粒洒向高翔的手背,盐粒一碰到水蛭扁平的身子,水蛭立时蜷缩了起来,离开了高翔的手背,跌了下来。
木兰花又将盐粒洒向高翔的脸,由高翔的脸上,也落下了五条水蛭之多,木兰花苦笑着,道:“希望的只是普通的吸血水蛭,没有别的毒质!”
云四风忙道:“高翔你可感到什么不舒服。”
高翔定了定神,摇头道:“不觉得怎样。”
木兰花道:“那还好,你只不过损失了一些血液而已,还不致于有什么大损害,秀珍,拿一个网来给我,看来泥泞中全是那样的水蛭!”
穆秀珍叫了起来,道:“你想作什么?”
木兰花道:“我要捉几条起来。”
高翔、云四风和穆秀珍三人的身子,都不由自主,震了一震,因为那种肥大的吸血水蛭,实在太可怕,太丑恶了!
而木兰花竟然要用网去捉那么可怕的东西,怎能不令他们感到意外?木兰花立时正色道:“你们别看轻了这种水蛭,一直到现在,它们仍然是外科医生的恩物、它们的吸血功能,虽然害人,但是也救了不少人,利用它们,可以进一步吸出安妮伤口中的毒血!”
木兰花的话,立时提醒了各人。
利用水蛭来吸血,那只是普通的医药常识,高翔他们自然不会不知道,只不过他们没有木兰花那样冷静,是以一时之间想不起来而已。
这时,木兰花一提起,穆秀珍连忙将一只长柄的网,伸出了车外,在泥泞的地上,网了一网,稀泥自网眼中漏下去,五六条水蛭,在网中翻滚着。
穆秀珍将网缩了回来,木兰花已拿起了一只钳子,钳住了其中一条,轻轻放在安妮的伤口上,安妮仍然昏迷不醒,她的伤口周围,睡得高起两三寸,皮肤变得又红又白,十分骇人!
那条水蛭立时紧贴住了安妮的伤口,只见水蛭平扁的身子,立时涨了起来,不过十几秒钟,水蛭突然缩成了一团,跌了下来。
木兰花又钳起了第二条,放了下去。
接连放了三条之后,安妮伤口附近的肿胀,已然平复了一半,而跌下来的三条水蛭,已然缩成一团死掉了,那自然是它们中了毒的原故。
在经过了六条水蛭的吮吸之后,伤口附近的红肿,已经消退了一大半,穆秀珍还想再去网水蛭,木兰花摇头道:“行了,我们不能让她的血液消耗太甚,现在,维持她身体内的自然抵抗力,比什么都重要。”
穆秀珍放下了网,她轻轻抚摸着安妮的脸颊,道:“小安妮,你伤口不怎么肿了,你应该醒来了,你为什么还不醒来?”
她一面说着,一面想到小安妮可能从此不会醒来,她只觉得一阵心酸,眼泪不由自主,大颗大颗滴在安妮的脸上。
木兰花哼了一声,又坐在驾驶位上。
车子的一边履带,已被蟒压断了一根,但是勉强还可以行驶,当车子向前驶出不多久之后,只看到前面,无数火把,在闪动着。
木兰花立时道:“那一定是毕卡族人,听到了刚才手榴弹的爆炸声赶来了!”
木兰花没有料错,毕卡族人,来得更快。
当车子驶到了一个林中比较空旷的地方时,已被毕卡族人团团围住了,他们显然还记得这辆车子,他们一看到车子,就欢呼了起来。
接着,酋长和巫师也来了,木兰花驾着车,继续向前驶着,毕卡族人跟在车子的旁边,跳着舞,发出一阵一阵的欢呼声。
同时,鼓声不绝,不一会,就来到了毕卡族人的村落,在村落的空地上,插满了火把,使得整个村落,明亮得如同白天一样。
木兰花道:“我们还要小心些,各人检查一切应该携带的配备,毕卡族人虽然对我们表示欢迎,但是他们情绪的变化,是很难预洌的。”
各人都遵照木兰花的吩咐,检查了一下,然后,木兰花才推开车门,下了车,披着豹皮的酋长,连忙迎了上来,在他漆黑的脸上现出亲切的笑容。
那种笑容,可以说是人类共通的语言,表示友善。木兰花之后,高翔,云四风也下了车,穆秀珍最后下车,将车门完全打开。
她道:“兰花姐,怎么对他们说呢?”
木兰花向酋长打了一个手势,又向车中指了一指,酋长探头向车中看了一下,看到了昏迷不醒的安妮,他登时就呆了一呆。
木兰花取起那枝射中了安妮的毒箭来,在酋长的面前,扬了一扬,那酋长腾地向后,退出了一步,叫了起来,道:“刚利!”
他那样叫着,自然是表示他一看就看出,那枝毒箭,是属于刚利族人的,木兰花也立时点着头,道:“刚利!”
她持着毒箭,向安妮的伤口处插了一插,又行了一个倒下去的姿势,然后,她又直起身子来,用询问的神色,望着酋长。
毕卡族人的智力,并不低下,酋长立时明白了木兰花的意思,他摇着头,讲了几句话,木兰花不懂他在讲些什么,只听得他不断地重覆“刚利”这个字眼。
穆秀珍着急道:“他在说些什么?”
高翔道:“他好像在说,刚利人的毒箭,只有刚利人才能解毒。”
穆秀珍绝望地叫了起来,道:“胡说!”
那酋长伸手,自木兰花的手中,接过了那支毒箭,向他自已的身上,作状刺了一下,他显然十分怕那支毒箭,箭尖离他还有好几寸,他就即时缩回手来。
然后,他大叫了一声,人丛中奔出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来,酋长拍着他的头,再用箭向他自己比了一下,然后,他将身上的黑豹皮披在那孩子的身上,自己向下倒去,躺在地上,过了一会才跃起身,又自那孩子的身上,取回黑豹皮来。
木兰花立时发出苦涩的笑容来,道:“高翔,你看得懂他在表示什么吗?”
“我知道,他是在说,他若是中了刚利族人的毒箭,他也要死,而由他的儿子,来继承他酋长的职位。”高翔的声音又沉又哑。
木兰花叹了一声,她在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伸手抓住了头,穆秀珍抓住了她的手,道:“兰花姐,那我们怎么办啊!”
木兰花叹了一声,并不说话,她只是来到了车边,向车内的安妮,怔怔地望着,毕卡人也像是完全知道会有不幸的事发生,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
木兰花呆望了半分钟之久,才转过身来,道:“可能是我吸毒吸得快,也可能是那几针解毒血清,和水蛭的作用,安妮现在,只是昏迷不醒,还未曾有致命的现象出现。”
“我们赶回阿尚博堡,将她送进医院去。”高翔说。
“不,那没有用的。”木兰花摇着头,“文明人的医药,对于原始人的毒物来说,一定不起作用,我们将安妮留在这里。”
“留在这里!”高翔等三人立时反问。
“是的,秀珍,你和四风,小心守着她,不断地替她注射我们自己的解毒血清,那多少对她中的毒,有缓和的作用。”
高翔已明白木兰花的意思了。
他忙道:“我和你——”
木兰花道:“是的,我们再到刚利族人的部落去,只有刚利人他们才有解毒的药物,我们要在刚利人的手中,得到那种药物。”
高翔的脸上,现出十分坚毅的神色来,他立时点了点头,道:“好!”
木兰花回头,望着穆秀珍,道:“秀珍,你记住我的话,我们两人去了,如果十八小时之后,还没有回来的话,那你就——”
木兰花的话还未讲完,穆秀珍已“哇”然一声,哭了出来,道:“兰花姐,那我一定杀尽刚利人,替你们报仇!”
木兰花立时叱道:“胡说!我们四十八小时之后不回来,你们立即带着安妮离开这里,回阿尚博堡去,碰碰运气!”
穆秀珍睁大了眼晴,泪水直涌。
木兰花的声音,变得十分严肃,斥喝道:“别哭!来也是你要来的,来到了,却哭哭啼啼,那算是什么?是小孩子么?”
穆秀珍是感情十分丰富的人,在那样面临生离死别的情形下,要她不哭,那实在是不可能的事,她的泪水下得更急了。
木兰花转过身去,向着酋长,指了指安妮,又向前指了指,再指了指自己和高翔,道:“刚利。”那表示她要到刚利人那里去。
然后,她再指安妮,道:“毕卡!”
那表示他要将安妮留在毕卡族人的地方。
酋长立时点头,双手挥舞,高叫了起来,又有人捧出了一盘一盘的食物来,那又是蚂蚁,被捧在最前面,酋长是在表示他的好客。
木兰花和高翔在车中,取了应用的物事,配备了强力的电筒,木兰花再度向穆秀珍重覆了刚才所说的话,转车和高翔走了出去。
一队毕卡族的战士,替他们开道,一直带着他们,来到了森林的边缘,这给木兰花和高翔两人,省却了不少麻烦。
因为毕卡族人世世代代在森林中居住,他们知道森林中何处是安全,何处是不安全的,木兰花和高翔两人,跟着他们来到了森林中曲曲折折地走着,一点也未曾遇到意外,而当他们来到了森林的边缘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了,高翔和带队的战士,摩着鼻子告别。
毕卡族的战士,回到了森林中。
高翔和木兰花,继续向前走着。
不一会,太阳升了起来,他们沿着河边走着时,满天的红霞,映得原来是深碧玉的河水,泛起了一片夺目的金红色。
那种原始的壮丽无俦的景色,实在是令人心醉的。
但是,木兰花和高翔,却都没有心思去欣赏,他们一直走着,太阳渐渐升高,他们一直走到中午,才在一株大树下坐了下来。
直到现在,他们看到的,只是一片荒野,他们遇到的生物,也只是河边上的鳄鱼,或在丘陵间跳跃的,成群的羚羊。他们举起水壶,喝着水。
木兰花在喝了几口水后,迅速地爬上了树,用望远镜向前观察看,她看到有一小队刚利人,持着矛,在远处走动着,看来是在狩猎。
木兰花又下了树,将看到的告诉高翔,高翔说道:“他们是不是每个人的身上,都带着解毒的药物?”
“不知道。”木兰花回答,“但我们必需先和他们接触!”
高翔点着头,他们两人,冒着烈日,继续向前走去。
木兰花和高翔两人,立时伏了下来,伏在一块大石后面,那头野牛在离他们不远处窜了过去,几支毒箭,飞了过来,射向那头野牛。
那几支毒箭,显然是那一小队刚利人射出来的,野牛也可能是他们赶出来的,木兰花和高翔,可以清楚地看到似有两支毒箭,射中在野牛的后腹部份,那野牛突然滚下了小岗,一小队刚利族土人呼叫着,向那头野牛奔了过去。
野牛还在挣扎着,但是刚利人的长矛,已从野牛的颈上,刺了进去。令得木兰花和高翔两人感到惊讶的是,他们刺杀野牛的部位,在西班牙斗牛士剌死斗牛的部位是完全一样的,那头野牛发出了一下嗥叫声,在地上滚了一滚,就不再动弹了。
那一小队刚利人,奔向前去,有两个土人拔出了牛腿上的毒箭,有一个人迅速地将中箭部份的牛皮,剥了下来,流出来的牛血,是紫褐色的。
高翔低声道:“兰花,他们用毒箭来打猎,难道他们能吃中毒而死的兽肉?”
木兰花道:“我看是有两个可能,其一是将猎到的动物血放清了之后,就不再含毒质了,其二是他们一定长期服食解药,是以对于他们惯常使用的那种毒药,早就有了免疫性。”
高翔点了点头,木兰花的解释,十分合理。
他又道:“我们现在怎么样?”
木兰花道:“他们人多,我们难以和他们正面为敌,我看先用麻醉枪对付他们,只留下其中一个,逼问他解药在什么地方?”
高翔听得木兰花那样说,已经举起了麻醉枪来,他和木兰花同时扳动枪机,那一小队刚利人一共是十二个,不到半分钟,便已有十一个倒在地上。
剩下的一个,呆呆地站在野牛的旁边,显然,他根本不知道刹那间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他也全然不知该如何应付才好。
木兰花沉声道:“他的手中还有毒箭,我绕到他身后去对付他,你在前面吸引他的注意力,千万小心,别给他使用毒箭的机会。”
高翔点了点头,木兰花身形向外,滚了开去,她滚到了十几码,身子俯伏着,迅速地向前,奔了出去,那土人仍然站着不动。
木兰花已到了他的后面,那刚利人好像已听到了些声音,因为他的身子震了一震,待向后转去。高翔一直在留意他的动静,一看到那样情形,他立时身子一挺而起,大叫了一声,他一叫,便立时身子一矮,就在那一刹间,“飕”地一声响,一支毒箭,在他的头顶,只有两三寸,掠了过去!
那刚利人才一向高翔射出一支箭,木兰花便已窜到了他的身后,那刚利人还未及转身,木兰花的五指,便抓住了他的后颈。
不论是西非洲的土人,还是在非热圈生活的爱斯基摩人,只要是人,生理构造总是一样的,木兰花五指用力捉住了他的后颈,姆指压在他颈旁的大动脉上,使他的血液不能到达头部。
在那样的情形下,被控制的人,就会感到全身发软,一点力道也使不出来,那刚利族土人在平时,可能一个人可以搏击一头野豹,但是他却只有蛮力,而不懂得搏击的技巧,所以木兰花一出手,那刚利土人的双手,便软垂了下来。
高翔立时跳到了那刚利人的身前,伸手在刚利人的胸前,拍了一下,那刚利人向高翔望着,高翔在地上,拾起一支毒箭来,作状要向那土人刺去。
高翔自然不要去弄死那土人,他只是想看一看那土人对于毒箭的反应。那土人眼看看毒箭要刺到他的胸口,脸上一点反应也没有。
木兰花说道:“我说得不错,那种毒药,只对别人起作用,对刚利人是不起作用的,那一定是因为他们长期服食解药之故。”
高翔收回毒箭来,向他自己比了一比,然后,又做了一个仰头张口,喝下什么东西的手势,那刚利人眨了一眨眼,道:“奈比!”
高翔呆了一呆,苦笑道:“兰花,和他们全然言语不通,如何向他们逼问解药在什么地方。”
木兰花道:“你看他们的身上,那么简单,根本不可能带着解药,解叶一定是收藏在他们聚居的地方,我想,那种解毒的食物,它的名称叫作“奈比”!”
高翔又装着被毒箭刺中的样子,向后倒下去,然后,张大了口,叫道:“奈比!”
高翔向那土人伸出手来,土人摇着头,手臂向后指了指。木兰花突然松手后退,木兰花是想在松开手之后,声那土人带路的。
可是,木兰花才一松开了手,那土人突然向着高翔,疾扑了出来。高翔的身手何等灵活,虽然事出仓猝,但也不会被他扑中的。
高翔的身子突然向旁闪了开去,那土人一扑扑了个空,木兰花已扳动了麻醉枪的枪机,那土人身子陡地向前一冲,已跌倒在地上了。
高翔站直了身子,道:“兰花,你说得不错,我们要的东西叫“奈比”,我相信,只要到了他们的村落,才能得到它。”
木兰花皱着眉,叹了一声,道:“是不是能得到它,还很难说!”
高翔道:“不会吧,只要我们能到达刚利人的村落,王可敬和可丽都在,而且王可敬的地位像神一样,难道他们不肯帮忙?”
木兰花缓缓摇着头,道:“可丽是一个好女孩,她自然会帮我们的忙。但她却无能为力,而王可敬,高翔,我们应该将他当成敌人。”
高翔吸了一口气,没有出声。
木兰花又道:“我总觉得他到猎头人的禁地来,是另有目的的,要不然,他也不必派土人来攻击我们,安妮也不会中箭了。”
高翔犹豫了一下,道:“我们遭到刚利人的攻击,未必是王可敬主使的。”
木兰花苦笑了一下,道:“希望那样!”
他们的心情都十分沉重,他们也都知道,任由那十二个土人,昏倒在荒野中,并不是十分好的办法,是以他们收集了好几堆枯枝,在土人的周团,燃起了篝火,这样,可以防止猛兽接近,然后,他们才又继续向前走去。
一路上,他们又遇到了两队刚利人,但是木兰花和高翔都知道。“奈比”一定不在他们的身上,是以他们都未曾和这两队人正式接触。
他们不停地向前走着,已走过了他们救出王可敬的地方,再向前走去,沙立河分岔,成为两条河流,一条流向东北,一条流向西北。
在沙立河的分岔处,水面十分宽阔,在河中心,有一个林木茂盛的河洲,那河洲上,有“蓬蓬”的鼓声,传了出来。
木兰花在河边又看到了许多独木舟,她用望远镜向那河洲上望去,看到林木掩映之中,有很多火光,正在闪耀着。
高翔疑惑地道:“刚利人的村落,不会在河洲上吧?”
“是在河洲上,”木兰花立即回答他,“那是聪明的做法,河洲上土地肥,出产的果实更肥大,同时,猛兽也不容易接近,来!”
木兰花说着,已经跳进了一艘独木舟,高翔跟着跳了下去,每一艘独木舟中,都有简陋的船桨在,他们一人拿起了一柄桨,用力向前划去。
河水相当湍急,他们两人,要十分小心,才能使独木舟不顺河漂下去,他们都弯低着身子,因为在河中心的时候,如果被刚利人发现了,是很难躲得过毒箭去的。
当他们渐渐接近河洲的时候,从河洲上传来的鼓声,听得更是清楚,鼓声听来很热烈,像是刚利族人,正在举行什么庆典。
木兰花举手抹了抹汗,道:“看来刚利人正在进行集会,在对王可敬致敬,那是我们的好运气,希望不会遇到他们的守卫人!”
木兰花只不过略松了松手,独木舟便立时横了过来。越是近河洲,水流越急,木兰花忙又连划了几桨,才纠正了方向。
独木舟渐渐接近河洲了,当高翔已可以伸桨勾住河滩上的灌木时,木兰花低声道:“小心,别吵醒了在睡觉的鳄鱼!”
高翔放眼望去,河滩上爬满了鳄鱼,几乎连立足的地方都没有,那些鳄鱼,都伏着不动,高翔忙道:“你先跳上岸去。”
木兰花站了起来,轻轻一跃,便落在岸上。
她刚好落在两条鳄鱼之间,高翔也慢慢站起身来,他手中的船桨,仍钩住了一簇灌木,他也涌身一跳,落在一条足有十尺长的鳄鱼之旁。
那鳄鱼像已经有点觉察了,摆了摆粗大的尾。高翔连忙拣着河滩上空隙的地方,向前走去,他和木兰花两人,迅速地离开了河滩。
离河滩不远处就是森林,当他们来到了森林边缘时,闪耀的火把,已看得更清楚了,好像有很多人,持着火把在跳舞。
不但有鼓声,而且还不断的整齐的呼叫声,传了出来口高翔和木兰花两人,不由自主,握住了手,他们已来到了凶猛的刚利人聚居的村落了,不论他们的胆子多么大,也不论他们的生活中,是如何充满了惊险,他们的心中,总有几分紧张。
他们一直向前走着,那河洲十分大,全是茂密的树木,他们走出了约有半哩,才看到了森林中的一大片空旷的地方。
那一大片空地,看来是刚利人在森林之中,不知经过了多少努力,开辟出来的,因为在空地上,还可以看到许多凸出在平地上约莫半尺许的树头。
那空地上全是刚利族人,看来刚利人的人数,比毕卡族来得多,放眼望去,足有一千多人,在空地的尽头处,则是一长条一长条的房屋。
那种房屋的形色很特别,每一条房屋,有接近两百尺长,在土墙上,有许多门,看来刚利土人过的是集体社会的生活,是以他们的房屋,也连在一起。
空地上的那些刚利人,大部份都伏在地上,约有两三百人,挂着毒箭,持着长矛,随着鼓声,在叫着,跳跃着,他们的身上都披着各种兽皮。
从那在跳舞的三两百人强壮的体格看来,他们一定是刚利族的战士,在屋子之前,竖着三根高达两丈的图腾,图腾之下,两个大树头上,坐着王可敬和王可丽,在他们的身边,插着许多火把,是以他们两人脸上的神情,可以看得十分清楚。
王可丽好奇地望着那些土人,她脸上多少有一些惊扰和忧虑的神色,但是王可敬却洋洋得意,看来他正十分满足于现在的地位。
木兰花和高翔互望了一眼,高翔道:“我们怎么下手?那种解药在哪里?”
木兰花道:“向土人逼问是没有用的,我们根本无法用手势来表达我们的意思,我看最好的办法,是制住了王可敬。”
高翔道:“那我们就得先绕到屋后去。”
木兰花点着头,他们正想行动时,突然问,鼓声停了下来。鼓声一停,木兰花和高翔两人,知道一定有一些什么事要发生了。
在鼓声停止之后,骤然在空地上,聚集着那么多人,但是却静得一点人声也没有,只见从第一列长屋子的正中一扇门中,走出两行人来,那两行人看来更是精壮,他们的手中,都执着长矛,每一边是八个人,一共十六个人,走了出来。
在那十六人之后,是一个披着豹皮的老者,那老头的胸前,挂着一串缩小了的人头,是二十个左右,在他走动的时候,人头就幌动着。
从那老者的那种装扮看来,他好像是刚利族的酋长。
而在他的手中,则捧着一只木头雕成的罐子。
那木罐大约有一尺高,直径是半尺,上面刻着很多花,还涂着各种鲜艳的颜色,从它的制作,和酋长捧着它时的那种郑而重之的神情看来,那木罐中,一定盛载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那十六人和酋长,走了出来,来到了王可露和王可敬两人的面前,酋长揭开了那木罐的盖子来,木兰花和高翔看不到木罐中是什么,但是他们都可以看到,在酋长的脸上,立时现出了一种十分虔诚的神色来,他叫了一声,有两个土人立时拿着杯子,走近了他。
那两个土人手中的杯子,是半枚硬果的壳,容量很少,大约不会超过二十CC。酋长慢慢地将手中的木罐,倾侧着,倒出了一种碧绿色的,浓稠的液体来。
那种液体,像是蜜糖一样稠,慢慢向下流着,从木罐中,流进了杯子中,等到杯子满了,酋长便立时停止,那两个土人,端着杯子,来到了王可敬和王可丽两人的面前,就在那时,只听得所有的土人,突然发出了一下高呼:“奈比!”
木兰花和高翔两人,立时互望了一眼!
奈比!那木罐中那绿色的液体,就是他们所要取到手的东西!他们已经看到了那东西,可是他们却没有法子将之取到手。
木兰花彷佛看穿了高翔心中的焦急一样,她用十分安详的声音道:“我们看下去,别乱来。”
王可敬和王可丽两人,都接过了那杯子。
这时,所有的土人,又全都静了下来。
王可丽皱着眉,好像杯中的那液体,有着十分难闻的气味,她问道:“哥哥,那是什么东西?他要我们喝这东西下去?”
“自然是!”王可敬立时回答。
“那究竟是什么?”王可丽又问。
木兰花和高翔,离王可丽大约有二十码,由于所有的土人,都一声也不出,是以两人可以清楚地听到王可丽的讲话声。
王可敬望着手中的杯子,道:“我也不知道那是他们用什么东西制成的,我只知道这种绿色有酒味的液体,他们称之为“奈比”,那是一种极有效力的解毒剂,刚利人本身,不怕他们自己的毒剂,便是他们经常服食这种解毒剂的原故。”
王可丽犹豫着道:“他们会用毒箭射我们?”
王可敬笑了起来,道:“当然不会,但如果我们要长期在这里生活的话,就不能不小心提防,你放心,吃了它,不会有害的。”
王可丽的神色更忧郁,她喝了一口“奈比”,扁了扁嘴,显然那东西的味道不好,她又问道:“哥哥,为什么我们要在这里长住?”
王可敬将“奈比”一饮而尽,他得意地笑了起来,道:“可丽,我计划在三个月之后,我就可以成为世界上最有钱的人了!”
王可丽陡地吃了一惊,她的手抖了一抖,几乎将杯中的“奈比”一起抖了出来,她道:“那怎么会?寄哥,你怎么会变成世界上最有钱的人?”
王可敬微笑着,道:“你不会明白的,但是你一定要相信这一点,可丽,当我们再回到文明社会时,我甚至可以要求一些国家,让一大幅土地给我,建立我自己的王国,而你,就是公主了。”
王可丽笑了起来,她笑得十分纯真,显然是她不相信王可敬的话,所以,才会发出那样的笑容来的。她道:“哥哥,你老是喜欢梦想!”
高翔听到这里,回头向木兰花望了一眼,因为他根本不明白王可敬那样说,是什么意思。然而,那却证明木兰花的推测是正确的。
木兰花曾不止一次说,王可敬冒着生命危险到这里来,不单是为了探险,而是另有目的的,看来那是再确实也没有的了。
然而,王可敬的目的是什么呢?
他会在猎头人的禁区中得到什么?大量的天然钻石?天然的冲积金?就算是,那也只不过使他成为最有钱的人,又有什么办法,使他有权可以要求某些国家,割让国上给他?
高翔虽然没有出声,但是他向木兰花望上一眼,也等于是在将心中的疑问,在问木兰花了。看木兰花的神情,好像已知道王可敬是什么意思一样,但是她却没有回答高翔,只是低声道:“看那酋长,将奈比送回那屋子去了!”
高翔心中虽然充满了疑惑,但是弄明白“奈比”储放的地点,自然比弄明白王可敬真正的目的重要得多。
是以他立时转过头,向前看去,只见王可敬和王可丽,都已喝完了“奈比”,酋长捧着木罐,仍然跟在那十六名战士之后,回到了那屋子中。
那十六名战士,在酋长空手出来之后,便分站在屋门口的两边,看来他们的任务,就是守卫着“奈比”,不让人去随便取饮。
木兰花拉了拉高翔,低声道:“我们绕到屋后,可以不费什么劲,就将“奈比”偷到手,先回到毕卡族人那里,救安妮要紧。”
高翔听出木兰花的话中有因,他忙道:“还有什么事?”
“我要来阻止王可敬行事!”
“他准备做什么?”高翔忙问。
但是木兰花却没有回答,只是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我们的行动要小心些,一给刚利族人发现,那就很糟糕了!”
高翔的心中虽然疑惑,但是他也探知木兰花的脾气,一件事,若是还未到说的时候,就算再追问下去,她也不会说的。
所以高翔根本不再问,他和木兰花两人,先悄悄地后退,然后,绕着半圈,在森林中走着,不一会,已经来到了那几列屋子的后面。
那时,鼓声和呼叫声,简直震耳欲聋,土人不是在跳跃着,就是拍着手,在发出一阵阵呼叫声,也不知他们在叫些什么。
屋后面一个人也没有,看来所有的土人,都集中在屋前的空地上了,木兰花和高翔两人,迅速地来到了第一列长屋之后。
屋后的墙上,全是两尺见方的一个个小窗口,他们来到了正中的那个窗口,踮起了脚,从窗口中,向屋内望了进去。
那是一间小小的房间,房间正中,是一张木桌,那木罐就放在木桌之上。他们从窗口中望进去,可以看到外面空地上的情形。
他们也可以看到那十六个守卫的背影。
守卫虽然未曾参加跳舞的行列,但是他们也随着鼓声的节奏,在震动着他们手中的长矛,看来他们根本未曾注意屋中的情形。
高翔身子一纵,便已从窗子中,钻了进去。
他捧起了木罐,向木兰花望了一眼,木兰花立时向他召了召手,高翔来到了窗前,木兰花接过了木罐,高翔又翻了出来。
木兰花打开了木罐,她闻到了一股辛辣的刺鼻酒味,她先叫高翔喝了两口,她自己也喝了两口,那东西的味道,着实不敢恭维。
然后,木兰花取下了挂在皮带上的一只玻璃瓶,将“奈比”注进玻璃瓶中,那玻璃瓶的容量,是一百二十CC,她又将木罐交给了高翔。
这时,高翔和木兰花两人,体内似乎都有一种异样的热辣辣之感,那种感觉,和吞下了两口烈酒是一样的,可是他们又没有醉意。
高翔很快又翻了窗子出来,那只木罐,已被他放回原来的地方了。他们迅速后退,过了森林之后,他们奔走得更快。
他们小心翼翼,经过了满是鳄鱼的河滩,解开了停在岸边的独木舟,用力划着,一直到船又靠了河岸,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他们以急行军的速度走回去,因为他们不知道安妮究竟怎样了,时间有着重大的作用,他们的每一分钟,都可能对安妮的生命有影响!
他们没有再遇到刚利族的巡逻队,他们尽可能靠着河边走着,等到他们可以看到森林时,已经是天色将要亮的时候了。
他们足足一夜未停地在步行着,可是奇怪的是,他们竟不觉得疲倦,看来,他们喝下的“奈比”不但可以解毒,而且还有奇妙的振奋精神的作用。
进了森林之后,他们的心更急,终于,他们已经来到毕卡族人的村落了,他们可以看到毕卡族人的房子之际,就感到不十分对头。
因为实在太静了。
天已亮了,在那么多人聚居的村落中,是不应该那么静的,高翔和木兰花两人,急急地加快了脚步,他们看到,所有的毕卡人,都伏在地上。
在一个一望便知,是临时搭成的草棚之下,毕卡族的巫师,正用一条虎尾,蘸着水,在缓缓地洒着,穆秀珍和云四风两人,像傻瓜似地站着。
木兰花和高翔两人,一看到了那样情形,只觉得双腿发软,几乎跌倒在地,高翔大叫了一声,道:“秀珍,安妮怎么了?”
高翔的呼叫声划破了寂静,每一个人都抬头向他和木兰花望来,穆秀珍一回头,看到了他们,就“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看到了那样的情形,木兰花和高翔两人,已然觉得事情十分不妙,所以高翔才会立时出声惊呼的,再给穆秀珍一哭,他们两人只觉得心直向下沉。
穆秀珍一面哭着,一面向他们奔了过来,奔到了他们的面前,她已然连话也讲不出来了,木兰花也不去问她,一手推开了她,就向前奔去。
等到木兰花奔了开去,穆秀珍才叫道:“安妮……死了!”
高翔握住了穆秀珍的手,只觉得心中像是被甚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他连忙拉着穆秀珍,也向前奔了出去。
到他奔到草棚旁边的时候,他看到安妮躺在一个草织成的垫子之上,闭着眼,看来像是很安详,木兰花正将耳朵贴在她的胸前听着。
高翔双手,紧捏着拳,手心之中直冒汗。
木兰花停了几秒钟,抬起头来,翻开了安妮的眼皮,她转过头来,大喝一声,道:“秀珍,哭什么,快来进行心脏按摩!”
穆秀珍呆了一呆,连忙蹲下身子来,在安妮的胸前按揉着,她道:“兰花姐,安妮……没有死?”
木兰花道:“我想没有,她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那是因为心脏麻痹而引起的休克现象,只要她的血液还在循环,还可以再救。”
木兰花一面说,一面急速地解开了腰际的玻璃瓶来,站在一旁的酋长和巫师,一看到了那玻璃瓶,便发出了一下惊呼。
显然他们也认出了瓶中的是什么东西,酋长立时转过身去,拍着手,大声呼叫着,土人也纷纷站了起来,发出同样的呼叫声。
在震耳欲聋的呼叫声中,木兰花已捏开了安妮的口,将瓶中的“奈比”,倒进安妮的口中,然后,她托起了安妮的头,使安妮容易吞下“奈比”。
木兰花不断地将“奈比”倒进安妮的口中,足足倒了半瓶,穆秀珍仍然不断地在心脏部位,进行按摩,突然间,穆秀珍叫了起来,道:“她的心跳了,她的心在跳动了!”
“继续按摩!”木兰花说着。
她站起身来,豆大的汗珠,自她的额上,滚滚流下。
因此可见,她刚才心中,不是不紧张,但是,她却有足够的冷静,来判断安妮是真的死了,还是心脏麻痹而形成的“休克”现象。
安妮的心跳,开始时还是很缓慢的,但是渐渐地在加快,在恢复正常,穆秀珍一面笑着,可是一面仍然在流着眼泪。
她不断地在叫着,她的叫声,混和在土人的呼叫声中,木兰花则不断察看着安妮的瞳孔,她又将她慢慢地放了下来。
木兰花道:“行了,她的心跳已恢复了正常,我看她会醒过来的了,毕卡族的酋长,甚至一见“奈比”,便已欢呼了起来!”
高翔和云四风两人,也大大松了一口气。
太阳渐渐地在向空中移动,所有的人仍然围着安妮。
等到太阳到正中的时候,只有草棚下是一片阴影,安妮已慢慢睁开了眼来。
穆秀珍一看到安妮睁开了眼,就叫了起来:“安妮!”
高翔,木兰花,云四风三人,也一齐俯下身去,注视着安妮。他们已足足等了两个多小时,在等待着安妮苏醒过来。
现在,安妮终于睁开了眼来!
安妮在才一睁开眼来时,在她的眼中,一片迷惘的神色,她眨着眼,又过了片刻,才用微弱,的声音问道:“我!已死了么?”
穆秀珍一面笑着,一面泪水又疾涌而出,她紧紧握住了安妮的手,道:“傻安妮,你如果死了,如何还能和我们讲话?”
安妮的神态,看来十分疲倦,在她疲倦的脸上,勉强现出了一个笑容来,她缓慢地道:“我不是中了刚利人的毒箭,怎么会不死?”
穆秀珍的话,像是连珠炮一样,快得出奇,她又道:“你要谢谢兰花姐和高翔,他们到刚利族人的村落中,偷来了解药!”
安妮缓缓地转过头,望向木兰花和高翔,在她的眼中,充满了感激的神色,她喃喃地道:“我要感谢你们的事太多了。”
木兰花轻轻抚摸着安妮的额角,她发现安妮的额上是清凉的,“奈比”真有着不可思议的功效,安妮竟连体温也恢复正常了。
木兰花问道:“安妮你还觉得甚么不舒服?”
安妮摇着头,道:“没有甚么,我只是觉得很疲倦,和……左腿被箭射中的地方……很痛,我从来也没有……那样痛过。”
木兰花直起身子,她和穆秀珍两人,立时互望了一眼,穆秀珍立时伸手向安妮中箭的地方按去。
她的手指才一按下去,安妮“唉耶”一声,左腿便自然而然地缩了一缩,木兰花在那一刹那问,发出了一下惊呼声来。
木兰花的那一下惊呼声,将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
因为木兰花是一个头脑极其冷静的人,她极少发出那样的呼叫声,而如果有甚么事,能令得她也不由自主惊呼起来的,那自然是非同小可的大事了!
一时间,几个人的目光全集中在她的身上。
但是木兰花却只是望着安妮,她的目光,十分锐利,她沉声叫道:“安妮!”
安妮也知道有甚么不寻常的事发生了,她也望着木兰花,道:“兰花姐,甚么事?”
木兰花的声音竟是沉缓,但是也极之严肃,含有不可抗拒的命令意味,她一字一顿地道:“安妮,站起来。”
听得木兰花忽然命令安妮站起来,高翔,云四风和穆秀珍三人,心头狂跳了起来,他们这时,也有点知道将会有甚么事发生了!
全然未知的只有安妮一个人,她听得木兰花那么严肃的声音,叫她站起来,她不禁吓得呆了一呆,随即她转头四望。
木兰花问道:“你在找甚么?”
“我……我的拐杖。”安妮回答。
“别用你的拐杖,”木兰花提高了声音:“用你自己的双腿,站起来。”
安妮又是一呆,她道:“可是,兰花姐,我的双腿——”
她只讲到这里,木兰花已陡地打断了她的话头,道:“你看看你的左腿,秀珍按你伤口的时候,你的左腿能够迅速地避开去,你的双腿能够受你神经中枢的控制而活动,为甚么你不用自己的双腿站起来?”
安妮向自己的双腿看了一眼。
她的左腿,因为刚才穆秀珍用手指按向她中箭的地方,使她感到了剧痛,而避了开去,正竖起,搁在草垫上。安妮呆了稍短的时间,她脸上便现出了极受激动的神情来,她双手在草垫上按着,缩起了双腿,然后,安妮,她站了起来,用她自己的双腿,站了起来!
安妮的嘴唇颤抖着,看来她像是想说些甚么,可是她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她站得很不稳,身子摇摆着,可是她却是站着,用她的双腿站着!
在空地上的毕卡族人,在安妮一醒来之后,就欢呼着散了开去,只有巫师和酋长还在,自然,毕卡人是不知道安妮用她自己的双腿站立,有甚么出奇的。
但是,木兰花等四人却知道那有非凡的意义!
安妮是一个残废,造成她残废的原因,是由于小儿麻痹症,小儿麻痹症造成残废的原因是脊髓发炎之后硬化,令得神经中枢不能指挥身体的某些部份而来的。安妮的双腿,本来可以说是没有甚么知觉的,但这时,她却能用她自己的腿,站直了自己身子。
穆秀珍是最喜欢讲话的人,但是当她看到了这等情形时,她也只是张大了口,兴奋,激动,高兴,那种情绪,堵塞了她的喉咙,以致她一个字也讲不出来。
最先出声的,还是安妮自己。
她用异样的声调,叫了出来,道:“我能自己站立了?”
她一面叫着,一面挥舞着双手,她本来就站得不稳,手臂一挥舞,身子向前一倾,便向前跌了下来,穆秀珍连忙窜过去,将她扶住。
安妮伏在穆秀珍的肩头上,泪水不由自主,自她的眼中涌了出来,她不断地道:“秀珍姐,我能站立了,我在做梦,是不是?我不知多少次做梦,我能够用我自己的脚来走路,现在我一定在做梦,一定是。”
穆秀珍扶住了安妮,安妮慢慢地跨出脚去,走了一步,然后,又走了一步,她的双手,紧抓住穆秀珍的手臂,不肯放松。
虽然她由穆秀珍扶着,但是她的的确确,是自己在走!
高翔站在木兰花的身边,他的视线,一直停在安妮的身上,他喃喃地道:“这是不可能的,兰花,你相信那是事实么?”
木兰花也望定了安妮,道:“那是事实。”
云四风双眉紧蹙着,道:“那样说来,刚利人的那种解毒剂,对于小儿麻痹症形成的残废,有神奇不可思议的疗效?”
木兰花道:“有可能,也有可能是那种毒药的功效,也有可能是她连续发高热的结果,小儿麻痹症霍然而愈的例子并不少,有时甚至凭信心也可以克服残废,着名的美国总统罗斯福,便有一本着作详细描述他如何克服小儿麻痹的经过。”
高翔吁了一口气,道:“兰花,我们到猎头人的禁地来,想不到竟有了那样的收获,你看,秀珍已放开了她,她自己在走着!”
穆秀珍已放开了安妮,安妮站着,她望向穆秀珍,像是要穆秀珍再去扶她,但是穆秀珍步向后,退开了几步。
安妮慢慢向前走着,她双臂放开着,平衡着她的身子,她的情形,就像是刚刚开始学步的声儿一样,但是,她终于走出了她有生以来的第一步!
接着,她的身子摇摆着,跌倒在地。
但是她立刻撑起了身子来,又向前走了一步。
木兰花扬声叫道:“好了,安妮,你应该休息了!”
安妮转过头来,道:“兰花姐,让我再走几步,我从来也没有用我自己的双腿走过路,谢谢你,让我再多走几步!”
木兰花的双眼之中,也不禁有点润湿,她没有再说甚么,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向穆秀珍招了招手,穆秀珍奔了过来。
木兰花道:“秀珍,你在这里,陪着安妮,带她练习走路,我和高翔,还要去找王可敬,我要阻止他做一件事。”
穆秀珍本来,是最喜欢参加一切行动的,但这一次,木兰花要她留在这里,陪安妮练习走路,穆秀珍却毫不犹疑,一口答应!
云四风惊讶道:“王可敬他想做甚么?”
木兰花道:“我相信,在刚利族人的禁地之中,有一座蕴藏极甚丰富的铀矿,其中有些矿石,甚至就在露天的情形之下!”
高翔和云四风两人,陡地吃了一惊。穆秀珍则早已奔回到了安妮的身边,是以未曾听到木兰花的话。
高翔立时想起了王可敬和王可丽两人的对话,王可敬说他不但会成为世界上最有钱的人,而且,有的国家,还会将大幅土地让给他,由他去建立王国!
高翔当时实在想不通是甚么原因,但现在,他明白了,只有手中掌握着一个蕴藏丰富的秘密铀矿的人,才能够那样。
铀是原子武器必不可缺少的原料,而世界上需要原子武器的国家实在太多了,只要有铀供给,几乎是甚么条件都可以答应的。
高翔还没有再问,云四风已经道:“铀矿?兰花姐,你怎么知道?”
木兰花道:“我曾经提及过多年前的那位探险家,他死在土人手中,但是他的着作,随着他的尸体被发现,并且出版了的。”
“是啊,你说过。”高翔说。
“在那位探险家的记载中。”木兰花说:“曾提到刚利人活动的地区之中,有一处是神的居住地谁也不能接近,如果一接近,那人在几天之后,就会全身起水泡,接着,慢慢溃烂而死,那种情形,正是受了放射性元素影响,吸收了过量放射量的结果了。”
高翔说道:“王可敬一定也读过那本书。”
“自然是,而他现在的计划,一定是逼刚利人去采集铀矿石,他那样做,不但会使所有的刚利人都死于辐射,而且他如果成功了,想想看,世界上会发生甚么样的混乱?”木兰花顿了一顿,“所以,我们一定要去禁止他做那样的事。”
云四风皱着眉,道:“但是,刚利人现在受他的指挥,而且,他自己难道难道就不怕辐射么?”
“他是有备而来的,我想,他一定带了探测仪器,和防止辐射的衣服,他自己是不碍事的,他会用特制的铅箱,载着样本,到处去兜售,他真不难成为世界上最有钱的人。”
高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太可怕了!”
木兰花道:“我们休息一会,高翔,对付王可敬,比对付刚利土人要难得多了!”
云四风立即道:“所以,我们应该一起去!”
木兰花摇头道:“不,人多了反而没有用。”
木兰花说着,已向毕卡族的酋长,走了过去,做着手势,表示她要休息,酋长点着头,忙将木兰花带到了一间茅屋中。
高翔则被带到另一间茅屋,茅屋中很干净,铺着厚厚的草垫,高翔几乎在躺下来之后三分钟内,就已经沉睡了过去的。
高翔足足睡了十七八个小时,当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了,他甚至弄不清自己,究竟睡了多久,他揉着眼睛,走出了茅屋。
他看到穆秀珍和安妮,正在跟着几个毕卡族的女人学跳舞,安妮已经和常人差不多了!高翔大叫了一声,安妮立时向高翔走了过来。
她走到了高翔的身前,站直了身子,她又高又瘦,站直身子之后,和高翔相比,只不过差一个头,她笑着,道:“高翔哥哥,我好像突然间长大了很多?”
高翔握着她的手,摇着,分享着她的高兴。
木兰花的声音,自车子旁传过来,叫道:“高翔,我们孩出发了,你快过来,我们一起准备一下,看有甚么要带的?”
高翔握着安妮的手,一起向车子走了过去。
木兰花道:“我们不驾车前去,所以一定要拣最有用的东西携带。”
高翔和木兰花商量着,安妮帮着他们。
半小时之后,高翔和木兰花已沿着沙立河,向沙立河的上游走去,他们已经走过一次,这一次更可以知道什么地方有危险,什么地方是安全的了。
傍晚时分,他们已走出了森林。
他们在森林的边缘,吃了些食物,然后,继续向前走,当他们进入了刚利人的活动范围之后,他们便将麻醉枪握在手中。
因为刚利族土人的动作灵敏,随时可能出现,他们要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应变,才不致吃亏!
可是,他们一直向前走着,情形却和上次,大不相同。上次,他们一连碰到了好几队刚利族人的狩猎队,但这次,却一个刚利人也没有遇到。
一直当他们来到了将近那个河道分岔处,他们才看到一长列火把,在向前移动着,木兰花忙举起了望远镜,向前看去。
她看到至少有五百名刚利人,全是精壮的汉子,排成了几行,在向前走着,走在最前面的是王可敬和王可丽,王可丽骑着一头象。
另外还有几头象,背负着许多东西。
刚利人的酋长也在,他跟在王可敬的后面。
四五百人一起在向前走着,但是却十分沉静,一点声音也没有,而且,几乎毫无例外地,每一个刚利人,都低着他们的头。
那行列,使人想起是走向死亡地狱的行列!
木兰花将望远镜递给了高翔,高翔看了片刻,道:“那一定是王可敬逼着刚利人到那铀矿去了,看来刚利人好像不愿意去!”
木兰花道:“是的,那是刚利人世世代代不敢接近的地方,王可敬一定用过高压手段,说不定他曾屠杀过刚利族人!”
高翔道:“我们跟过去看看。”
木兰花点头道:“但是要记得,我们千万不能接近那铀矿,那是十分犯险的事。”
高翔道:“自然!”
他们两人,迅速地赶向前去,不一会,他们已经尾随在那队刚利人之后,和最后的一个刚利人,相距不过五六码左右。
当他们接近刚利人的队伍之际,他们更可以感到整个队伍中的那种紧张的气氛,像是有一副极其沉重的重担,压在每一个土人的心头!
看来,土人是在竭力忍耐着。
但是土人的忍耐,可以维持到什么时候?
木兰花和高翔两人都不出声,他们只是悄悄地跟在土人队伍的后面,队伍在一直向前前进着,直到走到天快亮了,队伍才停了下来。
木兰花和高翔两人,忙离开了队伍一些,藉着灌木丛的掩遮,向前走去,他们听得王可敬在大声咆哮着,像是在逼刚利人再向前去。
当木兰花和高翔两人,爬上了一个小山岗时,他们可以看到,前面的景色,十分荒凉,除了间或有一两簇野草之外,几乎什么植物都没有。倒是一堆一堆,各种野兽的白骨,触目皆是,王可敬和王可丽两人,都已穿上了橡皮的防止辐射衣。
木兰花用望远镜向前看去,她还看不到那铀矿是在什么地方,但是可想而知,由这里再向前去的话,一定已是危险区域了!
如果不是那样,土人不会停下来,王可敬和他的妹妹,也不会穿上防止辐射的橡皮衣了。这时,刚利酋长也在大声叫嚷着。
木兰花猜测,王可敬已经前去单独观察过,这时,他带了那么多刚利人去,一定是准备开采,他不顾刚利人的死活,替他开采了矿石之后,他可以慢慢来搬运,那时,刚利酋长的大声叫嚷,自然一定是和王可敬在争论,看来,王可敬已学会了简单的刚利土语。
王可敬和王可丽两人,虽然已穿上了橡皮衣,但是却还未曾戴上头盔,王可敬看来怒不可遏,他突然扬着手中的手枪,怪叫了一声。
随着他的一声怪叫,便是“砰”地一下枪声。
那一下枪声,在旷野地中听来,格外惊人。
枪声一响!那酋长黝黑的胸膛中,便涌出了一缕鲜血来,那酋长低头向自己的胸口看着,然后,他的身子一侧,倒了下去。
王可敬扬着手枪,大声叫嚷着。
在他的叫嚷声中,夹杂着王可丽的声音,王可丽道:“哥哥,别再杀人了,你已经杀了许多人,求求你,别再杀人了!”
王可敬大叱道:“住口,你知道什么!我昨天去看过,铀矿石就在一些大石下面,只要他们搬开那些大石,整个铀矿,就是露天的!”
王可丽的声音很激动,道:“可是,他们却全要死!”
王可敬哈哈大笑了起来,道:“让他们去死好了,他们这种人,怎可以算是人?还不是和野兽差不多,让他们绝种,有什么关系?”
高翔听到这里,忍不住骂了一句,道:“简直是禽兽!”
木兰花道:“看情形,刚利土人不会听他的话,他再杀人也没有用,我们得设法将可丽救出来,她是一个好女孩!”
高翔道:“我们用麻醉针射王可敬?”
木兰花为难地摇了摇头,道:“我看不行,王可敬一倒,土人不知会有什么反应,他们可能拔脚而逃,也可能迁怒于可丽,那会使我们来不及拯救她。”
木兰花和高翔在说话间,王可敬又向刚利土人呼喝了起来,他显然是要刚利族人,继续向前走,但是刚利人的双腿,像是钉在地上一样,再也不肯移动一下。
枪声在突然之间,又响了起来,接连五下,又是五个刚利人,倒了下去,高翔实在忍不住了,道:“兰花,我不能再看他进行那种毫无人性的屠杀了!”
木兰花也举起了枪来,可是就在这时,变故却突然发生了,只见王可丽突然从象背之上,扑了下来,向王可敬扑去。
王可敬显然料不到他的妹妹会那样对付他,王可丽的身上穿着橡皮衣,很是沉重,整个人压在他的身上,令得他跌倒在地。
王可丽用力去夺王可敬手中的枪,她同时尖叫着,道:“你不能再杀人,哥哥,你不能再杀人了,把枪给我,别害他们!”
王可敬怒道:“你快滚!”
可是王可丽仍然握住了王可敬的手不放,木兰花已经伏着身子,向前窜了出去。可是,却已经迟了,只听得又是一下枪响,王可丽的身子,立时向外翻来。
她仰天躺着,她的手搭在胸口,自她的指缝中,鲜血泊泊流出,她勉力挣起身子来,但是她立时又倒了下去,搭住伤口的手,也垂了下来。
木兰花陡地停了下来,她的脸上,现出愤恨之极的神色来,王可敬则自地上跃起,爬上了象背,又大声地叫嚷了起来。
他竟没有人性到杀死了他白己的妹妹,那实在是高翔和木兰花两人,再也料想不到的,高翔迅速地来到了木兰花的身边。
木兰花慢慢地举起了枪来,拉动了枪机。
枪声陡地响起,王可敬突然自象背上转过身来,但是当他转过身来时,木兰花射出的那一发子弹,已经射中了那头大象的股部。
那头大象发出了一下怪叫,身子一耸,突然向前奔去。象平时的行动,十分迟缓,但是当它奔走的时候,气势却也极其惊人。
王可敬伏在象背上,大象迅速地向前奔去,奔向禁地,越奔越远,王可敬在大象的奔驰之中,无法自象背上跳下来。
他如果滚落象背的话,就算不跌死,也一定会被大象踏死,所以他只好伏在象背上,竭力使他不跌下来,而在那样的情形下,他也绝没有办法,腾出双手来,将防止辐射的橡皮衣的头盔戴上!
而他,是被大象负着,并奔向铀矿去的!
当大象突然发足奔出的那一刹那,土人还是怔怔地站着发呆,然而,那却是极其短暂的事,接着,只听得那四五百刚利人,发出了一下惊天动地的呼叫声,转过身,向前飞奔而出。
它们有了逃走的机会,走得那么匆忙,甚至连他们酋长的尸体,也不顾得携带了,他们奔跑,快得像羚羊一样,不到三分钟,奔得最慢的一个人也看不见了。
而当刚利人奔得一个也看不见时,木兰花要用望远镜,才可以看到王可敬,王可敬仍然伏在象背上,大象仍在向前奔着。
高翔站起了身来,道:“他会怎样?”
木兰花放下了望远镜,也站了起来,道:“他?他会死在他发现的铀矿之旁,死在他全世界最富有的人梦境之中!”
高翔道:“他没有机会出来?”
“我想没有,”木兰花道:“大象在奔近铀矿,他没有机会戴上头盔,过量的辐射会使他昏眩,他会和大象一起倒下来。”
木兰花讲到这里,叹了一声,道:“我不知道我那样做,是不是对。”
高翔忙道:“兰花,在看到他竟然开枪射死了可丽之后,谁都会那样做的!”
木兰花低着头,没有再出声,她和高翔,一起默默向前走去,来到可丽的身旁,阳光恰好在这时升起,照在可丽的脸上。
可丽的双眼,虽然半睁着,但是她却也看不到可爱的阳光了,那一枪,正射在她的心脏部位,那是致命的一枪!
她是那么担心她的哥哥会出意外,也正因为那样,她才会来到这里,当他们出发来这里的时候,如果有谁说,可丽会死在她哥哥的枪下,那么,所有的人,一定会认为说这种话的人是疯子!
可是,现在,那样的事,却变成了事实!
木兰花和高翔的心中,有着说不出来的难过!
木兰花俯下身,合上了可丽的眼皮,她又长长地叹了一声,道:“我是叫她不要来的,这里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地方!”
高翔苦笑着,道;“可是,她却不是死在猎头族人的手中,而且死在王可敬的枪下!”
木兰花再叹了一声,道:“是的,文明人为金钱,为权力而疯狂的时候,实在比任何野蛮的猎头族人,还要可怕。”
高翔道:“我们是否将可丽的尸体运回去?”
木兰花摇着头,道:“不,天气那么热,无法运载尸体,我们就将她葬在这里好了,可怜的可丽,她总算找到她哥哥了!”
木兰花的眼中,涌出了泪水来。
他们两人合力在地上挖了一个坑,埋葬了可丽,又搬了几块大石,压在坑上,木兰花才道:“我们回去,不必告诉别人可丽已经死了。”
木兰花的话令得高翔一呆,道:“怎么说?”
“我们可以说,我们已说服了王可敬,他已放弃开采那铀矿的计划,他和可丽,则住在刚利族的村落之中,就可以了。”
高翔没有再说什么,木兰花又补充道:“他们刚因为安妮的痊愈而高兴,何必再将可丽的死讯,那样的沉痛,加在他们的心上?”
高翔终于点着头,道:“你说得是,我们该回去了!”
回程,总是比较快捷的,木兰花和高翔在当天傍晚,回到了毕卡族人的村落,然后,他们将一切不再需要而又实用的东西,都送给了毕卡族人。
他们登上了那辆车子,在毕卡族人的带引之下,驶出森林去,木兰花和高翔按照他们商议好了的话,告诉了安妮,云四风和穆秀珍。
安妮可惜地道:“真可惜,她看不到我会走路了。”
当他们的车子,沿着沙立河,回到了阿尚博堡之际,全市轰动,夹道欢迎,热烈无比,全市四五万人,接连两晚,举行狂欢。
第三天,他们才由专机离开了阿尚博堡。
五天之后,他们回到了本市。
他们的行踪是秘密的,来接机的,也只有云五风一个人,安妮是拄着拐杖下机的,她也拄着拐杖,来到了云五风的身前。
当她来到云五风的身前之际,她突然松手抛开了拐杖,云五风忙去扶她,可是她却向后退开了两步,云五风扶了一个空,惊讶得目瞪口呆。
他那种惊讶的神情,令得每一个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而笑得最大声,几乎连气也喘不过来的,自然是穆秀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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