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无风自动倪匡

无风自动
    “所谓女黑侠木兰花。穆秀珍,全是无中生有,小说家制造出来的人物--”穆秀珍的声音。显然是因为愤怒,而听来十分尖锐,她手中拿着报纸,望着报上的一段文字,望到这里,略停了一停,挥着手,用力在报上拍了一下。再提高了声音,道:“兰花姐,你看看,这是甚么话?太岂有此理了!”
为了加重语气,穆秀珍在说完之后,还重重地“哼”了一声。
木兰花和安妮,好像都没有甚么反应,她们手上都拿着一本书,舒服地靠在沙发上,看得十分入神。
穆秀珍仍然瞪着眼,在等着木兰花和安妮的反应,可是木兰花翻过了一页书,安妮也翻过了一页书。两人就像是完全未曾听到穆秀珍刚才所读的那一段报上的文字一样。
穆秀珍又用力拍了一下报纸,陡然之间,大喝了一声,道:“喂!”
安妮放下了手中的书。站起身来,木兰花却仍然一动也不动,安妮抬起头来,笑着道:“秀珍姐,你在学张飞,要喝断长板桥么?”
穆秀珍神情愤然,道:“你们两个,也太麻木不仁了,人家在报上这样说我们,你们一点也不在乎!”
安妮侧转过头,向木兰花看去,木兰花并没有抬起头来,但是她却知道安妮在望着她,她微微一笑,道:“秀珍好像要推翻言论自由的原则!”
安妮跟着笑了起来,穆秀珍鼓着腮,重重坐了下来。
寒流正侵袭这个城市,郊外,朔风呼号,尤其当天色黑下来之后,风声吹过树梢,发出尖锐的呼啸声,不过室内很温暖,枯枝在壁炉中,发出熊熊的火焰,醉人的香味,和劈劈拍拍的声响。
高翔到巴黎国际刑警的总部,去参加一个国际性的反毒品计划工作,云四风和云五风兄弟,则在北欧参加一个巨大的原子反应炉的建设工作,穆秀珍觉得自己家中太冷清,所以也搬了来,她们三个人,像以前那样,聚在一起。
不过,木兰花和安妮两人,只顾看书,报纸上又有攻击他们的文字,穆秀珍显得很不高兴。
她坐下来之后不久,又站了起来,道:“安妮,我们来下棋!”
安妮掠了掠发,摇着头道:“秀珍姊,我不上你当了,你从来也没有耐性下完一局棋的!”
穆秀珍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搭讪着道:“你们在看甚么?”
安妮扬了扬手中的书,书的纸张已经很黄,显然已有相当的历史,道:“太奇妙了,这是一部奇书,由着名的探险家、旅行家,安东尼博士手写的!”
穆秀珍“哼”地一声,道:“这个苏格兰人,已经逝世十多年了!”
安妮纠正穆秀珍的话道:“失踪!”
穆秀珍瞪大了眼,提高声音:道:“别和我争,一个人失踪了十多年,就算在法律上,也认为他已经死亡了,我说他死了十多年,有甚么不对?”
安妮是和穆秀珍争论惯了的,虽然穆秀珍摆出一副吓人的神态来,但是安妮却一点也没有给她吓倒,仍是侃侃而谈,道:“秀珍姐,你这样说,有几个漏洞。第一,就算他死了,也不一定是他失踪那一天死的,所以,一个人失踪了十多年,绝不等于他死了十多年,他可能是死了十年,甚至不到十年。第二,法律上认为一个人已经死亡,不等于这个人已经真正死亡了!”
穆秀珍瞪着眼,她给安妮的一轮辩驳,驳得一句话也回答不出来,呆了半晌,才又好笑地道:“你这小鬼头,嘴越来越刁了!”
木兰花直到这时,才抬起头来,微笑看说道:“秀珍。你的话等于是说,安妮在思想上。越来越成熟了,你却一点也没有进步!”
穆秀珍“哇”地一声,叫了起来,道:“你们两个,是不是想打架?”
安妮和木兰花一起笑了起来,安妮跳了起来,抱住了木兰花,穆秀珍也大声笑着,两个人一起滚跌在沙发上。客厅里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穆秀珍翻了一个身:伸手拿起安妮刚才看的那本书来,木兰花立时道:“小心点,书没有出版过,是手抄本。十分珍贵。要是弄坏了。没有法子赔还给人家!”
穆秀珍撤了撇嘴,向书的封面看了一看,一看之下,她就叫了起来,道:“难怪你们看得那么入神,原来这本书那么有趣!”
穆秀珍看到的书名是:“世界上不可解释的奇事”。这样的书名,当然是会引起穆秀珍的兴趣的。
安妮接替道:“当然,不然我和兰花姐不会看得那么入神,这部书,上下两册,一共记载了二十七种不可思议的奇事!”
穆秀珍迅速地翻着书,可是她显然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只是一面翻,一面迫不及待地问道:“在道二十七件怪事之中,那一件最有趣?”
木兰花不以为然地摇着头,秀珍就是那么心急,最好自己一点脑筋也不必动,就可以知道世上的一切。
安妮道:“我还没有看完,但是我觉得他记载的,澳洲中部沙漠中的那件事,真玄妙到不可思议!”
穆秀珍瞪大了眼道:“怎么样的?”
安妮道:“有一队汽车队,在一九三0年,组织横越澳洲中部的大沙漠,他们有着当时最好的装配,一直和一家电视台有联络,报导他们的行踪,可是在一天晚上,连人带车,完全失踪了!”
穆秀珍呆了一呆,说道:“那也不算甚么。在沙漠中,本来就充满了死亡陷阱的!”
安妮摇头,道:“不是,他们一共有八十四个人,四辆大卡车和七辆吉普车,可是全不见了,在无线电联络中断之后,直升机和飞机的搜索,持续了十五天之久,可是一点线索也没有,而在他们失踪的那一天,没有气候突变的记录,没有旋风,没有沙漠变动的记录,甚么意外也没有,他们就消失了!”
穆秀珍摇看头,陡地站了起来,道:“真有趣,我们到沙漠去看看!”
木兰花笑了起来,道:“已经十多年了,不知道有多少人沿着这队汽车队的路线,再进行探险,安东尼教授也曾走过一次,可是其余所有的人,从雪梨到达尔文港,穿过了沙漠,却甚么事也没有!”
穆秀珍却仍然固执地道:“或许我们再去一次,可以找到点头绪来的,反正我们闲着,没有什么事!”
木兰花摇看头道:“你只不过是因为自己闲着,并不是真的对这件事有兴趣!”
穆秀珍睁大了眼,木兰花的神情,忽然之间,变得陷入了沉思之中,拍着她手中的书,道:“而且,事实上,比较起来,这一件无风自动的事情,更加玄妙不可思议得多了!”
穆秀珍和安妮同时开口问道:“无风自动?”
木兰花道:“是的,无风自动,我已经将安东尼教授记载的一切读了好几遍,而且,更神秘的是:安东尼教授就是为了探索这件不可思议的事,而突然失踪!”
安妮和穆秀珍两人,反倒不出声了。
她们和木兰花在一起那么久,自然知道木兰花的脾气,她们知道,木兰花绝不会无缘无故,对一件事表示那么浓厚的兴趣的。
而当木兰花对一件事表示如此浓烈的兴趣之际,那就是说:木兰花已经决定要弄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她将会有所行动了!
连安妮也不知道安东尼教授记载的“无风自动”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既然安东尼教授是因为这件事而失踪的。那么,这件事必然有一定的危险性,那是,一定的了,而如今,这件事可以说和她们都有了关系,穆秀珍虽然心急,也知道事情的重要性,所以她也不出系,只是望定了木兰花。
木兰花略停了一停,道:“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末期,盟军和日本军队,在缅甸北部的丛林之中,曾经展开过惨烈的争斗,有一天,发现了一座寺院--”
木兰花略顿了一顿,才继续道:“在这里。安东尼教授记载得很模糊,他没有记下准确的日期和地点,安东尼教授并不是那么粗心的人,这座寺院被发现的日期,他可能没有去查,可是地点,我看原来可能有一张地图。但已经被人撕去了。”
木兰花翻着书,指着书缝中的一页,谁都可以一眼就看得出,那里有一页被撕去了。
木兰花解释道:“既然被撕去了一页。但是剩下来的前页和后页,文字仍然是连页的,所以我猜想那是一幅插图--最大的可能是地图!”
穆秀珍终于忍不住了。她用几乎是哀求的语调道:“兰花姐,你快说吧,那座寺院怎么了?自己会动?”
木兰花笑了起来,道:“当然不是整座寺院会动,你别心急,要是你不耐烦听我从头讲起,你可以自己去看!”
安妮说道:“兰花姐,你说!”
穆秀珍拉过了两只垫子,抛了一只给安妮,两人一起在木兰花的面前,坐了下来。
木兰花道:“根据安东尼教授的记载,当时发生战斗的双方,一方是英国军队,指挥官是戴维斯少校,另一方是日本南进兵团中着名的骁勇善战部队,指挥官是平獭荣作大佐,事后,英国以压倒性的炮火,取得了胜利。俘虏了平獭大佐以下的官兵三百余人,这是一场极其惨烈的丛林战。”
穆秀珍虽然没有再插嘴。可是在木兰花讲那一段话之间--她一共挤了五,次眼,咳嗽了九次之多。
木兰花并不理会她,继续道:“那个丛林地区,一向外人罕至,是掸邦族的活动地区,也有一个小小的村落,不过日军进攻在先,原来居住的掸邦人,不是遭到了日军的屠杀,就是逃走了,只有平獭大佐麾下的官兵,驻在那里,戴维斯少校是奉命进攻的,目的是在于打通缅北和中国边界的交通--”
这时,不但穆秀珍有点忍不住了,连安妮也咳嗽了几次,木兰花笑了起来,掩上了书,道:“好吧。既然你们那么心急,我就将事情说得简单一点,那座寺院,有一口极大的铜钟,那口大铜钟,每隔七年的一个晚上,会突然自己摇动,发出巨大声向,连续约莫十分钟之久才停止!”
穆秀珍“哼”地一声,道:“不用说,那一定是掸邦族的土人在捣鬼!”
木兰花笑道:“安东尼教授的看法,显然和你不同,他为了要研究这件事,所以在每七年一次,那口巨钟自己会摇动发出声响的时候,事先去等着,来探究原因,而他一去就没有回来,那是一九六六年二月十日的事!”
穆秀珍对这个日子,并没有给予甚么注意,可是,安妮却“啊”地一声,道:“七年一次。还有十天,那口大钟又该响了!”
穆秀珍耸了耸肩。道:“那又怎么样?难道我们也像安东尼教授一样,去等着那口钟摇动么?”
穆秀珍只不过随便说说,可是令她料不到的是。木兰花竟然立即道:“是!”
穆秀珍“啊”地一声。
安妮却微笑着。
穆秀珍没有料到木兰花已有这样的决定,但是安妮却是早已料到的了。
由于木兰花的回答,使穆秀珍感到担忧、意外,所以一时之闽,穆秀珍伸手,指着木兰花,张着口,却不知道说甚么才好。
穆秀珍还没有出声,木兰花却又突然地道:“我们的客人来了,真准时!”
安妮扬了扬眉,她没有听到甚么声响,也不知道木兰花已经约了人,但是木兰花既然那么说,那就一定有人来了,她毫不犹豫地站起身,向门走去,她来到门口,门铃声已经传来,她打开了门,走进门外的小花园,已经看到花园的铁门外,站着一个身形相当高大的中年人。
安妮一面向铁门走去,一面已经就着门柱旁的灯,打量着她们的客人。同时在猜测着来客的身分。
来客的身形很高。身子很挺直,一件贴身的灰呢大衣。并没有戴帽子,面色红润,大约五十五岁,很明显的,是一个英国人,而且从他站立着的那种挺直的姿态来看,毫无疑问,他曾经是一个军人。
安妮的心急速地转着念,等到她来到了门口,拉开铁门的时候,她的思索,已然有了答案。所以她一面拉开门,一面已然客气地说道:“戴维斯少校讲进来!”
站在门外的英国人,扬起了眉,现出了一种讶异而又有点愤怒的神情来,这时,木兰花和穆秀珍也已经走了出来,英国人一面走进来,一面用宏亮的声音道。“木兰花小姐,我以为我们之间的约定,是有效的!”
木兰花微笑着,道.“你说得对,事实上,我绝未将你今晚来的事,告诉过任何人!”英国人不相信地瞪了安妮一眼,道:“可是她--”
木兰花一面向前走来,一面仍然带着微笑,道:“这位是我的小妹妹安妮,我刚和他们讲述那座寺院被发现的情形,你的身分和名字,我想是她自己想出来的,是不是,安妮?”
安妮点了点头,那位戴维斯少校,仍然一脸不相信的神气。
木兰花道:“外面风大,请进来吧,少校,旅途愉快么?”
木兰花这样说,本来只是一句十分普通的客套语,有远方来客,这句普通的问候话,是对谁都适宜的。可是戴维斯少校,对这句普通的问候话的特殊反应,却连穆秀珍也感觉到了。
这位少校先是陡地一震。接着,便回头向铁门外,看了一眼,事实上,铁门外的公路上,静得除了风在驰动之外,甚么也没有。
而少校的神色,在那一刹间,也显得十分惊惶,一个久历戎马、经过严格军事训练的人,是不应该有这种张惶的神态的,而他居然现出了那样的神态来,那就证明。他的心中,的确是有甚么事,令他真正感到害怕的!
而且,他也不和木兰花客气,在回头望了一眼之后,就抢先急急向屋子走去,木兰花、穆秀珍和安妮三个人,跟在他的后面,在他们相继走进屋子之际,木兰花回头,向安妮施了一个眼色。
安妮立时点了点头,她走在最后,在关上门之后,木兰花、穆秀珍和少校,在客厅裹。而安妮虽然极想留在客厅里,听少校谈他来访的目的,和那座奇怪的寺院中,会无风自动的那口大钟的奇事,可是她却并没有在客厅中多停留,而迳自上了楼梯。来到了二楼的工作室中。
安妮一进了工作室,就在一张控制台前,坐了下来,用熟练的手法,按下了一个掣钮,在面前的一组九幅萤光屏,就一起闪亮了起来,几秒钟之内,安妮就可以在那九幅萤光屏上,看到木兰花住屋四周围的情形了。
从戴维斯少校刚才如此受震动的情形来看,他的旅途之中,可能有甚么意外。也可能是他的安全,正受着威胁,安妮完全明白木兰花的意思,所以安妮才会在工作室中,察看屋子四周围的情形,看看是不是有甚么可疑的人物跟踪而来。
但是,从萤光屏上的情形来看,却又平静无事,公路上要隔好久,才有一辆跑车,疾驶而过,那些疾驶而过的车子,绝没有任何想停下来的迹象。
屋子左右和后面的空地上,也一点没有异动。
不过,安妮是一个对一切的事情,都十分负责的人,就算她在做的事是枯燥乏味的,她还是一样全神贯注地做下去,不会中断的。
没有可疑之处,她应该给木兰花一个信号,她按下了控制台旁的一个掣,连按了三下。
这时,在客厅中的木兰花,正在一个小巧的酒吧前,为客人斟酒,而她的视线,则注视着墙上的镜子。在镜子中,她看到钢琴上,有一盏小小的绿灯。接连闪动了三下,她知道,那是安妮在告诉她,完全没有意外。
木兰花转过身,走出酒吧来,将酒递给坐在壁炉前的戴维斯少校。
戴维斯少校的神色很不平静,他的样子很神气,可以看得出当年他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雄姿,但是岁月不能掩饰他脸上的皱纹,更无法掩饰他心中的惊惶。
穆秀珍一直盯着戴维斯少校,想听他开口。可是少校却只是一口一口喝着酒,一声不出,直到他喝完了酒,他才呼了一口气,木兰花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道:“是不是有甚么意外?”
戴维斯少校的神情有点迷惘,他摇着头,道:“不知道!我不知道!”
木兰花皱了皱眉,虽然她精于推理,往往可以推测到一些人家未曾说出口来的事情,但是,对于戴维斯少校这一连两声“不知道”,她却也无法知道那是甚么意思。
不过,有一点木兰花可以肯定的是,从戴维斯少校那种迷惘的神情来看,他真的不知道发生了甚么!
木兰花皱着眉没出声。穆秀珍已经冒冒失失地问道:“有人跟踪你?”
戴维斯少校似乎有点怪穆秀珍冒失,所以只是瞪了穆秀珍一眼。并不出声。
穆秀珍碰了一个闷钉子,心中也不禁有点生气,而她又是心中藏不住气的,人,所以她也赌气转过头去,不再理睬戴维斯少校。
戴维斯少校搓着手,想讲话,但是嘴唇掀动了几下,却又没有出声。木兰花明白他的意思,指着穆秀珍,说道:“这位是我的妹妹,穆秀珍,以后不论有甚么行动,我都需要她的合作,她是一个极其勇敢的人!”
穆秀珍挺起了胸,但是在心中得意之余,还是忘了礼貌,咕哝了一句,道:“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一口自己会摇动的钟!”
戴维斯少校像是未曾听到穆秀珍的这一句咕哝,他点了点头,道:“兰花小姐,你看过安东尼教授的记载了?”
木兰花道:“是,可是记载很模糊,希望你能提供进一步的资料给我。”
戴维斯道:“当然,当然,这就是我来的目的--”
他讲到这哀,又向窗子望了一眼,穆秀珍忍不住道:“少校,你只管放心,在我们这里,比甚么地方都安全,你的胆子那么小,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打仗的?”
戴维斯现出了一点怒意来,但是他却没有发作,只是伸手在自己的脸上,抚摸了一下,道:“你想知道甚么情形,兰花小姐?”
木兰花道:“从开始,我的意思是,从你指挥兵士进攻开始。”
戴维斯少校望看壁炉中闪动的火饺,陷入了沉思之中,过了半晌,才道:“是的,我们以压倒性的炮火,攻击敌人的七个据点,在将对方的火力完全压下去之后,我们就开始冲锋,战役的结束很顺利,困守多日的日军,早就弹药不继了,所以,我们并没有遇到甚么抵抗,就俘虏了平濑大佐手下三百多人,而且,冲进了平濑大佐的临时指挥部之中!”
他讲到道里,略顿了一顿,才又补充了一句,道:“平濑大佐的临时指挥部,就是那座奇怪的寺院。”
木兰花插了一句话,道:“你认为那寺院,不是缅北普通的佛教寺院?”
戴维斯少校双手一起摇着,道:“不是,完全不是,安东尼教授已经详细描述过了!”
木兰花道:“是的,可是我却有点不明白,例如他的记载说,这座寺院中的所有神像,全是线条极其简单古拙的石像,认不出是人是兽。那是甚么意思?而且,日军既然已将这个寺院,作为临时指挥部,难道竟没有对寺中的神像作破坏么?”
戴维斯少校道:“没有破坏,当我带着兵士冲进去的时候,平濑大佐带着司令部的官佐,摇着白旗,走出来,他看到我时,曾经大叫,当时我听不懂他叫的日语是甚么意思,后来通过翻译,才知道他一再大叫的是:我投降了,别在寺院中有任何战斗,别损坏寺院中的一切!”
木兰花“嗯”地一声,少校又道:“当我处置了他们之后,我就看到了那口钟,那口钟至少有两千磅重,悬在一根粗大的铁梁之上,离地只有三尺,由三个粗大的铁环,将钟和铁梁,连在一起,钟上所铸的花纹很奇特,我在伸手摸这口钟的时候,平濑大佐和翻译走了过来,说是有重要的事,一定要和我面谈。”
木兰花道:“平濑大佐所谓重要的事,就是有关这口钟的事?”
戴维斯少校道:“是的,当时我也不知道为了甚么,而当我听完之后,我根本没有在意,认为那是一件无稽之极的事,也认为日本人是一个不知所为的民族。”
穆秀珍显然已被戴维斯的话所吸引,这时候,她忍不住问了一句,道:“平濑告诉你甚么?”
戴维斯道:“平濑告诉我,当他进驻这里的时候,有大约八十个掸邦族人。住在这襄一带,他曾经要族长和他合作,但是族长拒绝,于是,他将那些人当作不合作分子,拘捕起来,但其间有的逃亡,有的死去,有一天晚上,族长突然要求见他,神色凝重,告诉他。每七年一次,那口巨钟,会自动响起来,平濑当然不相信,可是他还是记下了那件事--”
木兰花道:“族长来告诉平濑的那一夜,应该是公元一九四五年二月十日晚上,对不对?”
戴维斯少校点头道:“根据平濑的记载,的确是这一天。当天晚上,他照例巡视各处布防区,因为我们已然进军到了附近,我们的前头部队,离开他,只不过三里左右,战情十分紧张。据他说,到了午夜突然之间,钟声大鸣,响彻云霄--”
木兰花摆着手,道:“等一等,是刚好在午夜时分?”
少校道:“是!”
木兰花又道:“平濑大佐只是听到钟声,并没有看到那口巨钟晃动?”
少校道:“不是,他说,他听到了钟声,就勃然大怒,以为是那些掸邦族人,在搅甚么鬼,于是立即回到了司令部--那寺院中,当他来到那口钟面前时,所看到的事。据他自己所述,简直令他整个人为之颤栗,而他还是一个职业军人!”
木兰花和穆秀珍却没有追问平濑大佐看到了甚么。因为她知道,少校一定会接着讲出来的。
少校只停顿了极短的时间,就接着道:“平濑说,他看到司令部的官佐,人人都围在那口大钟之旁,一共有十二个人,那十二个人,个个现出极其怪诞的神色,像是受了高度的催眠,而他才一出现,那十二个人就开始互相残杀起来,有指挥刀的,就拔出指挥刀,向他人乱砍乱杀,没有武器的,就用双手紧紧地掐住人家的喉咙,而那口大钟,则不住自己摇晃着,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声,他想要出声制止那场残杀,但是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他像是泥塑木雕一样,一直到钟的摇动停止,才恢复了活动的能力。”
少校讲到这里,也不由自主,现出恐惧的神色,停了下来。
木兰花不出声,只是听着,穆秀珍耸了耸肩,直到现在为止,她仍然对一切事情,莫名其妙,一点头绪也找不出来。
戴维斯少校在壁炉的火焰上搓了搓手,又道:“当时,平濑大佐将这些事讲给我听,我也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反问他,对我提起这件事来,是甚么意思,平濑的回答说,这寺院,这口大钟,好像有着一股超自然的力量叫我别破坏它们!”
木兰花的眉心打着结,道:“你并未曾看到过那口大钟自己摇摆,发出声响,是不是?”
少校摇头道:“没有,那次战役是在五月间发生的,当年,战争结束,同年十月,我们的部队,就离开了缅北,我再也没有回去过。”
木兰花道:“令我不明白的是,为甚么过了二十八年之久,这件事又会和你发生关系呢?”
戴维斯少校搓着手,道:“不是二十八年,应该是七年之前,我在战争结束后退役,这件事,也根本忘记了,在战争中,各种古怪的事太多,谁能记得那么多,退役之后,我参加了一家汽车制造厂工作,在我遇到安东尼教授的时候,我还在那家厂里,我们是在一个俱乐部里遇到的,听安东尼教授讲述他在探险过程中所遇到的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
少校叹了一声,望着酒杯,木兰花又替他斟了半杯酒,少校拿起酒杯来,一饮而尽。
戡维斯少校在喝下了酒之后,道:“我‥‥很后悔,但当时我忽然想起了那个寺院,那口钟,想起了平濑大佐告诉我的故事,于是,我将这件事的经过,源源本本,告诉了安东尼教授。”
木兰花扬了扬眉,示意少校再讲下去,可是在那刹那间,少校又现出了一种十分不安宁的神态来,他站起来,又坐下去,接连好几次,穆秀珍在一旁,一面摇着头,一面又抛了一个坐垫给他。少校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将穆秀珍,抛过来的坐垫,抱在怀中。
不过,他那种不安宁的神色,却越来越甚。
他好像十分恐惧,而且不愿意将以后发生的事,向木兰花说出来,他张开口,可是自他口中发出来的,却只是“伊伊哦哦”,一些毫无意义的声音。
穆秀珍没好气地道:“你将这一切告诉了安东尼教授,他怎么表示?”
戴维斯少校又站了起来,道:“他‥‥他‥‥以后的事情,在他的记载中。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穆秀珍皱着眉,她也看出戴维斯少校的心中,一定有什么事隐藏着,不肯说出来。
穆秀珍自己是一个十分爽气的人,所以她也最讨厌说话吞吞吐吐的人,何况她一见到戡维斯少校,就对他的印象不怎么好,所以她忍不住大声道:“究竟怎么了?快说啊,我看你心中有点事,不敢说出来!”
木兰花立时道:“秀珍!”
可是木兰花的那一下叫声。并未能阻止穆秀珍将她的话讲完,而少校在听了穆秀珍的话之后,不安的神情更甚,自他的喉间,发出了一下充满恐惧的叫声来,抛下了他抱着的那个坐垫,一面后退。一面道:“对不起,真对不起,我要告辞了!”
穆秀珍呆了一呆,喝道:“喂,你话还没说完,不能走!”
可是穆秀珍才一叫出口,戴维斯少校已经陡地转过身,向门口奔了出去。别看他刚才坐立不安,一行动起来,却一样快的出奇。
不过不论他的行动如何快,总及不上穆秀珍,他才奔出了几步,穆秀珍已经陡地一闪,拦在他的身前,穆秀珍不但拦住了少校,而且,还准备伸手抓住他的手臂,令他镇定下来。
可是,就在这时,只听得楼上,传来了安妮的一下急促的呼叫声,安妮在叫道:“兰花姐,快来看!”
穆秀珍陡地一征,抬头向楼梯看了一眼。
穆秀珍有这样的反应,是十分正常的,因为她素知安妮的为人,绝不是随便惊惶失措,大呼小叫的人,而她如今发出那样的急呼声。那就表示,一定有什么非比寻常的事发生了!
穆秀珍抬头看去,当然看不到安妮,她只看到木兰花以极高的速度,向楼梯上冲去。而在此时间,戴维斯少校在穆秀珍的肩头上,用力一推。
穆秀珍在猝不及防的情形下,给少校推得打横跌出了一步,那时,她也理不得少校了,才一沉稳身子,也向楼梯上奔了上去。
这其间,真的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木兰花却已经到了楼上的梯口,她回头看了一眼,向着穆秀珍叫道:“留住少校!”
穆秀珍当然心急想知道,何以安妮忽然发出了一下急呼声,可是戴维斯少校眼看要冲出去了,她不得不先照木兰花的吩咐,将少校留下来。
是以她立时大声叫道:“别走!”
她一面叫着,一面向外疾奔了出去,出了屋子,朔风迎风扑来,真叫人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她看到戴维斯少校,已经窜过了花园,来到了铁门前。用力地摇着铁门,一时之间,还未能将铁门打开来,将铁门摇得发出“锵锵”的声响。那种声响,和在呼啸的西北风之中,听来格外觉得刺耳。
穆秀珍连忙又向前奔去,一面又大叫道:“别走!”
少校回头看了一眼,看到穆秀珍追了过来,他竟然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急于逃走一样,连爬带攀,向铁门上攀了出去。
等到穆秀珍赶到铁门前的时候,戴维斯少校已经攀上铁门,穆秀珍大叫一声,身子跃起来,伸手去拉戴维斯少校的足踝。
可是她这一拉,只拉到了他的一只鞋子,少校的一只鞋子被穆秀珍拉脱,人已翻过了铁门,向下跳下去,穆秀珍叫道:“喂,你只有一只鞋子--”
她本来是想警告少校。只有一只鞋子,是走不快的,可是她那一句话还没有讲完,就看到少校落地之后,打了一个滚,一跃而起,向前奔去,速度快得就像是一头受了惊的野兔一样!
穆秀珍呆了一呆,她也来不及打开铁门,手脚并用,向上攀了上去,一跃而下,当她落地之际,戴维斯少校离她,约莫有二十多码,而且奇怪的是。少校并不是在公路上向前奔,而是穿过了公路,直扑进公路对面的灌木丛之中去!
穆秀珍当然知道,公路对面的灌木丛并不十分宽阔,再过去就是怪石怜崎、陡峭的悬崖,以少校这样高速度的奔驰,他极可能收不住脚,直冲出悬崖去,那悬崖在海边,有三百多尺高,要是少校跌了下去--
穆秀珍冒着寒风,也窜过了公路,那时,少校已经隐没在灌木丛中,天色又黑,寒风呼号,穆秀珍根本已经看不到他了。
穆秀珍奔进灌木丛,一面叫道:“少校,有话好说,别再向前--”
她最后的“奔了”两个字,还未曾出口,就陡地听到了一下凄厉之极的呼叫声,那一下呼叫声,夹杂在寒风呼啸之中,简直是令人为之心悸。穆秀珍也不由自主,发出了“啊”地一下叫声,她也顾不得灌木的枯枝会勾破她的衣服,又向前疾奔出了几步,而她在奔出了几步之后,所看到的情形,令她目瞪口呆!
尖厉的惨叫声还在半空中回荡。穆秀珍看到的是,戴维斯少校整个人,正在向着悬崖下跌下去!
在黑暗之中,卷上来的浪花。泛出耀目的白色,衬托着迅速下坠的人影,是以看来更加触目惊心。
戴维斯少校的身子,至少已经跌下了一百尺,穆秀珍再有本领,也没有办法救他了,穆秀珍只好无助地发出一下又一下的叫声,事实上,只不过几秒钟,戴维斯少校凄厉的叫声停止了,白色的浪花卷上来,又退了下去,一切全变得那么平静,就好像在十秒钟之前,什么也未曾发生过一样!
穆秀珍在一生之中。不知曾经历过多少凶险的事,但是像现在那样,一个一分钟之前,还好端端地和她在屋子中讲话的人,在一分钟之后,却跌下了三百尺的悬崖,这种惊心动魄的事,她过去还不曾有过同样的经验,而且。那个人,还是她一直想追回来的。
在那一刹间,穆秀珍只想到一点:要是她不迫得那么急,戴维斯少校会不会跌下去呢?要是她早就出声警告少校,前面是悬崖,那么,少校就不会跌下去了,惨剧就不会发生了!
穆秀珍双手紧紧握着拳,木然站着,望着悬崖下卷上来又退下去的浪花,寒风侵袭着她的全身,她站了可能有好几分钟,直到接连打了几个寒战,她才想到,自己再站着,根本是无补于事的了!
她陡地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急急走出了灌木丛,来到公路上,公路上冷清得出奇,她奔到了娥门前,翻过了铁门。叫道:“兰花姐!”
她一面叫着,一面奔进了屋子,屋子内十分暖和,使得被寒风吹久了的脸颊上,泛起了一股麻痒的感觉,她又叫道:“兰花姐,少校跌下悬崖去了!”
她在叫着的时候,自然而然,抬头望着楼梯,因为她在离去之际,木兰花是听到了安妮的一下急速的呼叫之后,冲向楼上去的。
可是,当她抬头向楼梯上望去的时候,她又陡地呆了一呆。
楼梯上所铺的浅紫色的地毡显得很凌乱,那还不要紧,更令穆秀珍吃惊的是,楼梯的栏杆,有两根从中断折了开来!
这种情形,是说明了一点:有人曾在楼梯上,经过激烈的打斗!
而且,打斗的双方,一定全是在武术上有着极高造诣的高手,要不然,直径足有两寸的橡木栏杆,是不会断折的!而且,穆秀珍也自然可以想得到。在刚才那段时间之中,木兰花和安妮两个人,是不可能练习功夫的,那么,自然.是木兰花和别人在动手了!
穆秀珍一想到激烈的打斗:就感到莫名兴奋,她大叫一声,道:“我来了!”
她一面叫,一面急速地向楼上冲去,可是,当她来到楼上的时候,她看到工作室的门开着,那一列电视机的萤光屏上,仍然显示着她们屋子四周围的情形,而工作室中,却空无一人,只是有一张椅子,倒在地上。
穆秀珍立时转过身。打开了卧室的门,叫道:“兰花姐,安妮!”
卧室中也没有人,穆秀珍又撞开了另一间房间的门。然后,急速转身,又奔到楼下,楼下也没有人,穆秀珍又叫了几声,就停了下来。急速地喘着气。
木兰花和安妮不在屋子中,这一点,她是可以肯定的了,而木兰花和安妮的离去,当然是发生在她追赶戴维斯少校那一段时间的事!
穆秀珍无法想像在那几分钟之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只知道曾经有过激烈的打斗,有人闯进了屋子,木兰花和安妮,可能是追赶敌人,离开了屋子。
穆秀珍想到这里,伸手在自己的额上,重重击了一下,她是在埋怨自己,
要不是在悬崖边上,站了那么久的话,那么,她一定可以赶得上那场打斗的!
穆秀珍心中懊丧,在楼梯上坐了下来,双手拖着脸颊等着木兰花和安妮回来。
可是,足足半小时过去了,木兰花和安妮两个人,却还没有回来!
在这半小时之中,穆秀珍站起、坐下、踱步、打转,像是足足过了半年一样,她越等越心急。不过,她绝没有为木兰花和安妮担心什么,她相信木兰花和安妮,有应付一切恶劣环境的能力。
穆秀珍强迫自己安静下来,这时候,她才想起,自己应该通知警方。快点去打捞戴维斯少校的尸体了,要是木兰花回来,知道她迟了半小时才做这件事,那么一定要责怪她的了!
穆秀珍来到电话前,拨了警局的号码,当有人接听之后,她先道出了自己身分,然后将经过的事,向值日警官说了一遍。
值日警官在记下了穆秀珍所说的经过之后,道:“方局长在办公室,是不是要和他讲几句话!”
穆秀珍略想了想,道:“也好!”
她等了片刻,就听到了方局长的声音,道:“秀珍,我看了值日警官的记录,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穆秀珍不禁苦笑了一下,因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全然说不上来,她只知道在缅甸北部的丛林之中,有一个古怪的寺院,那寺院之中,又有一口会无风自动的巨钟而已。但是在这样的寒夜,如果向方局长说这种事,是不难被人疑心自己发了神经病的。
所以,穆秀珍征了一征,只是道:“究竟是什么事,我也说不上来,兰花姐回来会告诉你的,还是快派人去找那位少校吧!”
方局长“哦”了一声,道:“兰花不在?他到什么地方去了?”
穆秀珍道:“我也不知道!”
方局长静了片刻,穆秀珍的回答。当然令他不满意,但是他也深知穆秀珍的为人,知道她说了不知道,那就是真的不知道了,他只是说道:“好的,我马上派人来!”
穆秀珍放下了电话,转过身来,客厅中很整齐,并没有什么打斗的迹象。
可是,穆秀珍在一看之下,只觉得客厅中像是少了甚么东西。她皱着眉,客厅中少了甚么呢?好像甚么都在,可是感觉上,又实实在在,少了一点甚么!
穆秀珍一面搔着头。一面向前走去,当她在一张沙发上坐下来之际,她又陡地跳了起来,她想出来了,少了的是那两本手抄本的书,安东尼教授所着的那两本书。
那两本书很厚,体积也很大,可是现在却不见了!
穆秀珍瞪大着眼,所有的事,从发生到现在,还不足一小时。一小时之前的事,自然就像是在眼前一样,她记得,木兰花和安妮一起在看那两本书。而她则对着她们在读报纸!报纸,那份报纸还在,可是那两本书,却不在了!
穆秀珍开始想到事情有点不对劲,戴维斯少校来了之后,那两本书,一直放在沙发上,接下来发生的事,戴维斯少校夺门而走,安妮发出惊叫声,却来得那么突然,木兰花不会再次将那两本书收起来。
而以后,照楼梯上的情形看来,木兰花曾和人有过争斗,那么,木兰花是不是从容到有时间将那两本书收了起来。
穆秀珍觉得那不太合逻辑,所以,她开始感到自己一开始的推断有点不对了,她是推断木兰花在追敌人。所以才和安妮离开了屋子的。
但是现在再检讨起来,就发现敌人是有目的而来的,木兰花和安妮,是被迫离开屋子的可能性更加大一点!因为那两本书已经不在了,而敌人的目的,是那两本书,书不见了,自然是敌人占了上风!
穆秀珍一想到这里,不禁发起急来,她又冲上了工作室,按下了几个制,希望木兰花和安妮在离去的时候,身上带着无线电波发射仪,那么,她就可以在示踪屏上,发现他们的去向。
可是穆秀珍却失望了,她没有发现甚么。
而这时,警车的警号声,已经自远而近。传了过来,不到十分钟,屋子中已满是警员,穆秀珍吩咐两个警员留在屋子里,木兰花一有消息,就来通知她,而她则带着其余的警方人员,离开了屋子。穿过了公路和灌木丛,来到了悬崖边。
这时,漆黑的海面上,有探照灯的光芒在移动,有三艘水警轮也奉命赶到了,悬崖上的警方人员,也亮起了探射灯,同时,用无线电对讲机,通知着水面上搜索的人员,戴维斯少校坠崖的地点。
海面上十分黑,风浪也很急,要找寻一个自悬崖上跌进海中的人,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时间慢慢地过去,穆秀珍仍然未曾得到木兰花和安妮的消息,而越是接近天亮,气温就好像越来越低,尽管,在天色微明时分,接到了水警轮方面的通知,已找到戴维斯少校的尸体!
穆秀珍回到了屋子里,送走了警方人员,天色已经大亮了。
天气阴霾而寒冷,壁炉的炉火早就熄灭了,穆秀珍也不再去点火,她只是焦急地握着手,望着电话,忙了一夜,她也没有倦意,只是盼望木兰花和安妮回来,可是却一点消息也没有。
穆秀珍越等越心急,好不容易,听到门外有汽车的声音,她忙自窗口望下去,看到一辆警方的车子,停在门口。一个警官刚从车中跳出来。
穆秀珍认识那个警官,那是负责谋杀案调查的杨科长。穆秀珍看到是他,不禁皱了皱眉。
杨科长无异是一位极优秀的警务工作人员,警方的特别工作主任高翔,对杨科长缜密的头脑,负责的工作,有着极高的评价。不过就人论人,穆秀珍并不欣赏杨科长,她觉得杨科长的人太深沉,脸上永远是那样平平淡淡、冷冷漠漠的,好像即使是整个天空,正在轰隆轰隆地塌下来,也难以引得他抬头向上望一望似的。
穆秀珍自己是一个如此开朗和表面化的人,自然她无法欣赏性格和她全然不同的杨科长了!
她看到,杨科长在下了车之后,板着脸,他那张寒脸。真会使人觉得天气更冷!
杨科长按着门铃,穆秀珍有点不愿意,但是她还是走出去,开了门,杨科长只是望了穆秀珍一眼,连“穆小姐,你好”也没有说一声,穆秀珍也赌气不出声,两个人一起进了屋子。
杨科长也不坐下来,进了屋子之后,又再看了一下,才用冷冰冰的声音道:“木兰花小姐不在?”
穆秀珍没好气地道:“不在,我也等了她一夜,一点消息都没有,要是你忙的话--”
穆秀珍略顿了顿,她那样说,简直是在暗示杨科长可以离去了。
不过,杨科长却并没有要离去的表示,他打开了手中的文件夹,向穆秀珍望了一眼,道:“穆小姐,请你将戴维斯先生坠崖时的情形说一说!”
穆秀珍瞪大了眼,道:“为甚么?有甚么意外发现?”
可是杨科长的声音。却仍然是那么平淡,他也没有说别的,只是重复地道:“请你将戴维斯先生墬崖的经过说一说!”
穆秀珍瞪着杨科长冷漠而没有笑容的脸,一时之间,气得几乎讲不出话来,直到她心里连骂了七八声“僵尸”之后,她才想到,杨科长是警方人员。他自然是为公事而来的,自己有义务要回答他的问题,这才忍下了心头的怒意,将经过的情形。约略讲了一遍。
杨科长一面听,一面记着。
等到穆秀珍讲完,他才冷冷地问道:“你在追他出去的时候,没有发现有别的人?”
穆秀珍道:“没有!”她的心中又骂了一声“僵尸”,当她望着杨科长瘦长、苍白、冷漠而无表情的脸,真像是一具僵尸之际,她感到一阵快意。
杨科长又问道:“在灌木丛中,在悬崖边上,也没有别的人?”
穆秀珍实在有点不耐烦,大声道:“没有!没有!”
杨科长连眼睛也不翻一下,虽然穆秀珍的声音,已然完全是在叫喊了。他翻了翻文件夹中的一些文件,声音仍然是那样冰冷、平板,道:“穆小姐,戴维斯先生,不是自己失足跌下去的!”
穆秀珍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不是自己跌下去的,难道是有人推他下去的?”
杨科长这才用冰冷的眼光,望着穆秀珍,道:“不但是推,穆小姐,他的后腰上中了一刀,那柄五寸长的利刀,还留在他的腰际,他是中了一刀之后,再给人推得跌下悬崖去的!”
穆秀珍陡地站了起来,一时之间,惊讶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戴维斯少校是被人刺了一刀之后,才跌下悬崖去的?这真是她做梦也想不到的事!可是,杨科长是一定不会胡乱捏造出这个事实来的。他根本没有捏造的必要!
杨科长一直盯着穆秀珍,陡然之间,穆秀珍明白他是为甚么来的了!
穆秀珍在明白了杨科长的来意之后,只是发怒,而并不吃惊,她陡地叫了起来,道:“你在想甚么,是我刺了他一刀,推他下去的?”
杨科长连眼皮也不颤动一下,冷冷地道:“当时,只有你和他两个人,而他中刀的部位,是他自己无法刺得中自己的!”
穆秀珍气得大叫了起来,可是她愤怒的叫唤,显然全然无补于事,杨科长又冷冷地道:“穆小姐,在职责上,你是唯一的疑犯,所以。我要拘捕你!”
穆秀珍实在忍不住了,她将在心中骂了几百遍的话。为了出来,用尽了气力,吐道:“你这个臭僵尸!”
杨科长仍然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显然他被人骂着“僵尸”,也不是第一次了!
安妮在工作室中,对着那三列九幅萤光屏,全神注意着,可是她的心中。也不禁在想。戴维斯少校,在客厅里对木兰花和穆秀珍,说些甚么呢?
当她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她立时又想到。明天,应该花一点工夫,去装置一个传音装置,使她能在工作室中,同时也能听到客厅中的声音。那么,现在她就可以知道戴维斯少校在讲些甚么了!而当她那样想之际,她忽然想起,她们屋子的客厅鹿中,也有着四支电视摄像管。那是云五风替她们装的,装好之后,还没有用过。
安妮一面心中暗骂着自己蠢,一面又按下了几个掣,不到半分钟,另一组四幅萤光屏,也亮了起来,客厅和饭厅中的情形,全在眼前了。
安妮又调节了几个掣,云五风显然忘记了传音装备,那时安妮只能看到客厅中的情形,而听不到声音,她这时看到的,正是戴维斯少校抱着一只椅垫,神情极其惊惶不安,看到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像小孩子一样,抱着椅垫,安妮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笑着,可是突然之间,她的笑声中止。
因为就在那时,她看到饭厅通向厨房的那扇门,正在不断地打开又关上。那扇门那种半开摇动的情形,就像是有很强烈的风,在将门吹来吹去一样。可是安妮才从客厅上来,她可以肯定,外面的风虽然紧,但是客厅里却是一点风也没有的,要是客厅里有风,木兰花和穆秀珍怎么会不知道?
然而,那扇门,的确像是被风在吹动一样,在摇动着,安妮陡地吸了一口气,又向木兰花望去,她看到木兰花和穆秀珍,正一起望着戴维斯少校。并没有留意那扇从客厅通向厨房的门正在摇动。
安妮越想越奇,站了起来,可是,当她站起来时,她又看到。那扇门,好端端地关着,一点事也没有。
安妮不禁擦了擦眼,刚才,她明明是看到那扇门在移动的,难道是眼花了?那是不可能的事!
安妮心中在想着,是不是应该将看到的事情,告诉木兰花,她正在那样想,还未曾有决定时,客厅中的情形也起了变化。
她看到戴维斯少校抛下了椅垫。向后退去,然后转过身向门口奔去,而穆秀珍则闪身拦住了戴维斯少校的去路。
而也就在那同时,她也看到,刚才并不是她眼花,通向厨房的那扇门,又迅疾地打开来,有一样东西,正出现在门口。
她应该想到,是一个人出现在门口,可是无论如何。她看到的不是一个人,那真是很难形容的,那东西在门打开之后,像是想走出来,那东西的形状。有点像人,但是却更像是一具石像--一具雕刻线条,十分古怪,看来似人非人,似神非神的一种东西。
安妮那一刹间所想到的是,她绝无法将她看到的东西,形容出来,一定要通过电视录影装备,将之录下来才行。她一想到这一点。立即开始行动,而在那前后不过半秒钟之际,她又看到那“东西”,正退回厨房去,门也随之关上。安妮忙按下了一个掣,一面急叫道:“兰花姐,快来看--”
当她按下了那个掣之后,她才知道,自己做了一个极大的错误。
因为她按下的,并不是开动录影机的掣,反而按错了关电视机的掣,四幅萤光屏上,光芒闪了一闪,随即甚么也看不到了。
而就在那时,她听到了木兰花的叫声,木兰花在叫穆秀珍留住戴维斯少校。
接着,便是脚步声,木兰花冲了进来,道:“甚么事?安妮?”
安妮看着电视屏,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自然,她只不过呆了短短的时间,便立时道:“一个‥‥怪物!”
木兰花在那刹间,显然并没有怀疑安妮那句话的真实性,因为她知道安妮从来也不是大惊小怪、胡言乱语的人,她大步跨进来,又打开了电视机。
可是,等到电视萤光屏,迅速亮起来之后,那扇门关着,却毫无异状。
木兰花向安妮望了一眼,再去看另一组萤光屏,房门大开。穆秀珍已经追着戴维斯少校出去,木兰花看到了穆秀珍正拉下少校的一只鞋子,顺手抛了开去。
木兰花又向安妮望去,安妮急急道:“兰花姐,真的,一个怪物,一定还在厨房里,我们一起去看!”
木兰花立时转身,和安妮一起向门口奔去,工作室的门开着,然而,当她们才奔到门前,准备冲出去时,工作室的门,陡地极快地阖拢来,木兰花的反应,何等之快,立时一脚踢出,可是当她一脚踢出之际,门已经“砰”地一声关上了!
普通房子的房门,都是向着房间内打开的,但是木兰花的那幢小房子中,所有房间的门,打开的方向。却恰恰相反,全是向外开的。
因为木兰花的生活,极其多姿多采,而她在历年来,在对付各种各样的罪犯之中,结下了不少强敌,那些敌人,有的是极具才能,而且危险性极高的人,所以木兰花的住所之中,有着种种科学化的装置,来防止这些敌人的侵入。她故意将房门开启的方向,弄得和传统性的建筑相反。是基于“给敌人任何微小的不方便,就是对自己有利”这一原则而设计的。
当然,仅仅将房门反装,绝挡不住凶恶敌人的来袭,但是来袭的敌人,一心以为门是向内推开,而实际上却是需要向外拉才能打开之际,他就可能有几秒钟的耽搁。在生死攸关的争斗之中。几秒钟的时间,就可以决定生死了!
而且,事实上,木兰花好几次死裹逃生,赐给她转机的,也只不过是敌人一秒钟的犹豫而已。
这时,木兰花和安妮。疾冲向门口,房门突然由外合拢来,木兰花刹那之间,就可以肯定,那绝不是风吹得门关上来的,因为那时,在感觉上,根本没有风!
如果不是风将门吹动,那么,一定是有人在门外,用力推那扇房门了。木兰花的反应来得十分快,她立时一脚踢出,想将门踢开。以她那一脚的力道而论,足可以踢开门,而且将门后的人撞倒的!
可是她的反应虽快,还是慢了一步,等到她一脚踢在门上之际,门已经关上了,门关上时所发出的“砰”然声响,和她一脚踢在门上的那一下声响,几乎是同时传出来的,紧接着,她又听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门外,向门上撞了一下。
木兰花立时料到,那可能是在门外推门的人,用的力道太大,以致虽然他迅速地将门关上,但自己的力道也收不住,一下子撞到了门上。
不过,木兰花这时,自然没有时间去深究这样的琐事,她立时喝了一声,道:“什么人!”
同时。她伸手去开门。又叫道:“安妮!”
她只不过叫了一声“安妮”,并没有叫安妮做什么,可是安妮和木兰花在一起久了,自然知道木兰花以这样的语气,在这样的情形下叫她,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知道木兰花未说出来的话是在警告他,有危险的事要发生了,快准备应付。
所以安妮一面也向门口奔去,一面已顺手将桌上一只扁平的金属盒子,抓在手中,在那只扁平的盒子中,有着可以应付困境的工具。和几件袖珍型但是效果十分好的武器在。
安妮才一抓了盒子在手,木兰花就已经推开了门,门一推开,木兰花就以极快的速度,窜了出去,而安妮紧随在身后。
可是,刚才将门推上的那个人--如果是一个人的话--的行动,快得出乎她们的想像之外。
她们才冲出房间,就听得厨房门也是“砰”地一声,真难以想像那人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楼上到了楼下,又奔进了厨房之中去的。
木兰花连停也没有停,立时冲向楼梯扶手,安妮也冲了过来。
安妮比木兰花更敏捷,她一冲向楼梯的扶手,手在扶手一按,就毫不犹豫地越过了扶手,向楼下直跳了下去!楼上楼下的高度,大约是十二尺,木兰花刚想提醒安妮小心。眼前突然黑了下来!
屋子的电源被截断了!
在黑暗之中,木兰花听到安妮落地的声音,一听到那种轻微的声音,木兰花就知道,安妮充份发挥了自高处跃下的技巧,全身肌肉收缩,直到落地的一刹间才弹开来,她并没有受伤。
木兰花预料得不错,她立时听到安妮叫道:“兰花姐。我没事!”
木兰花还未曾来得及回答安妮的话,在黑暗之中,一股劲风,突然迎面龚了过来!
直到现在为止,一切的事情,发生得实在太突然了,以致木兰花根本一点预防也没有,她也没有戴上有红外线的眼镜--如果戴上那种眼镜的话,她就可以在黑暗之中,看到发生的一切。
但这时,她什么也看不到,她只是感到,有一股劲风,向自己迎面袭来,这种在木兰花可以毫不怀疑感觉到有人向她袭击的感觉,普通人其实是感觉不出来的,但是木兰花非但可以感觉得到。而且,从极轻微的空气激荡的声音中,她还可以立即判断出,向自己迎面袭来的。一定是一柄极其锋利、形状略弯的利刀!
木兰花的反应极快,她立时头向后一仰,同时,一脚踢了出去。
这一下反击,立时有了结果,她明显地感到,她踢中了一个人!
那个人。发出了一下闷哼声,接着,便是那个人跌下楼梯去的声响,那人在跌下楼梯去之际,显然对他自己的身子,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是东倒西歪,直撞了下去的,是以又传来了几下栏杆断折的声响,不过那几下声响,听来十分异样,引得木兰花略呆某了一呆。
当电灯突然熄灭之际,安妮刚好落地,她一滚跃起,仍然冲向厨房的房门。推开门,进了厨房。
她一进厨房,就听到楼梯上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她还未曾出声问发生了什么事,就听得木兰花大叫道:“安妮,小心!”
安妮已经来到了电掣箱的前面,一听得木兰花出声警告,立时转过身来。
她才一转身,就立即知道,有人也冲进了厨房来。安妮顺手推过一张椅子去,可是,冲进来的那人,势子十分快,安妮推出的那张椅子,并没有撞中他,从声响听来,椅子是撞在墙上了!
接着,厨房通向后院的门,也被撞开,寒冷的北风,卷了进来,就着外面的一点微光,安妮依稀看到一个矮小的影子。闪了一闪。就没有了踪影。
安妮忙转身,扑到了电掣箱,她的手才一碰到电掣箱,就知道总掣叫人关掉了,她拉下总掣,全屋的灯光复明,木兰花也已进了厨房。
木兰花和安妮互望了一眼,立时一起向厨房的后门奔出去。一面奔,木兰花一面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安妮道:“一个矮小的人影!”
在到了后院,离开屋后的围墙还有五六尺时,木兰花身子就跃了起来,双手按住了墙头,身子翻起,翻过了围墙,安妮接着也翻过了墙,墙后是一个长满了灌木的小土坡,虽然寒风呼号,但是她们还是可以听得出,灌木丛中,有一点异样的声音传来。
那显然是有人在灌木丛中,迅速地向前奔逃着,木兰花和安妮两人。毫不犹豫地奔了过去,她们穿过了灌木丛,越过了那土坡,她们一直没有看到要追逐的人是什么样子,但是凭她们敏锐的感觉,她们却可以知道,她们要追的人,一定就在前面,所以她们一直不断地向前追着。
在漆黑、寒风呼号的晚上,在荒山野岭之中,要追逐看不到的目标,实在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可是她们还是一直向前追着。
木兰花和安妮两人,都是经过严格体力训练的人,尤其是木兰花,自小就接受严格的东方武术的训练,体力的发挥,可以说是在常人的三倍以上。
可是,在将近两小时不断的奔跑之后,她也不禁有点气喘了起来,安妮在半小时前就开始落后,但还是咬紧牙关,跟在木兰花的后面。
木兰花一面追,一面心中也不禁想到在前面奔逃的,是什么样的人,何以他们的体力,竟可以如此之持久,还在自己之上?
木兰花对自己的住所四周围的环境,自然相当熟悉,她估计。在这两小时之中,她已经追出了大约五英哩,连绵起伏的山坡,应该中断,前面该是公路了!她的估计没有错,当她迅速翻过了一个高坡之后,就看到了在山中开出来的,只不过三十尺宽的公路。
在这种偏僻地方的公路,两旁并没有路灯,但是无论如何,在平坦的公路上,总是比较明亮些,木兰花立时看到了她追逐的目标。
她在黑暗中,并不是白追的,一共是两个人,那两个人,在过去的两小时之中,一直被木兰花和安妮在追着,看来他们也是刚到公路不久。
奇怪的是,他们到了公路之后,并不再奔逃,只是在公路上,不断地跳着。
公路是在山中开出来的,木兰花追到由山开出来的悬崖上,从上面向下望去,约有三十尺高,那两个这时在公路上跳着的人,自然是跳下去的!
三十尺高!下面是坚硬的公路路面,如果是在生命受到极度的威胁之下,木兰花也可能会毫不犹豫地向下面跳下去!
但是,在这样的高度,跃向坚硬的路面,要说能确保不受伤,木兰花也没有把握。如果她这时不是亲眼看到,那两个人就在公路上跳跃着,她会说,世上没有人可以从那样的高度跳下硬地而不受伤!
木兰花在悬崖边上,略为停了一下,安妮也喘着气,赶了过来。
安妮是直冲了过来,他几乎站立不稳,急速地喘着气,木兰花忙扶住了她。
下面公路上的那两个人,还在跳着,天色很黑,其实根本看不清他们的样子,只不过依稀可以看出,那是两个人,身材很矮小,大约只有四尺左右,那不像是成年人的身高。
而如果不是他们的身上,穿着灰白色的衣服的话,可能还根本看不出他们的身形来。安妮被木兰花扶住,一面喘者气,一面道:“他们‥‥是怎么下去的?”
木兰花还没有回答,在公路上的那两个人。居然也听到了上面有人声,一起抬起头来。
他们抬头向上一看,连木兰花也不禁吓了一大跳,安妮更是立时叫了起来,道:“就是那怪物!”
那两人,用“怪物”来形容他们,贺在不算是过份,因为他们一仰起头来,连脸上也是灰白色的一片,好像有五官,但是在黑暗中看来,却只不过是几个黑色的斑点,如果不是他们在跳着,又在挥舞着双手的话,那么,他们只像是两截涂了灰漆的树干!
木兰花一伸手,自安妮的手中,取过了那只金属盒子来,但是她还未曾有机会,将金属盒子打开来,公路上的那两个人。便一起发出了尖锐的呼叫声,而同时,汽车的疾驶声,也传了过来。
那辆汽车的来势,快到了极点,速度至少在八十哩以上,而且在转过一个转角之际,完全没有慢下来,可见得驾车人技术的高超。汽车直驶向公路上的那两个人,车门也打开,当车子在那两个人的身边驶过之际,那两个人动作之快,简直就像是两头野兔一样。立时窜进了车中,车子的速度,甚至没有慢下来,一面向前驶,车门也立时关上。
这一切的经过,只不过是极短的时间,不超过三秒钟,木兰花本来想以金属盒中的武器,袭击在公路上的那两个人的。
可是,当汽车一出现之际,她就改变了主意,当汽车掠过,那两个人窜进了车厢之际,木兰花也已经扳动了她握住的一柄枪的枪机。
自那柄枪中射出来的,并不是子弹,而是一枚有着强力磁性的,小型的无线电发射仪。
车子的去势虽然快,几乎在转瞬之间,便已经转过了公路的惊角,而且迅速地远去。但是木兰花还是肯定,她射出的那枚小型无线电波发射仪,已经射中了那辆车子,而且。已经牢牢地吸在那辆车的车身之上了!
木兰花吸了一口气,她在盒子盖中,拉出了一幅只有两寸见方的萤光屏来,按下了两个掣,萤光屏亮了起来,有一个亮绿点,迅速在向前移动着。
木兰花和安妮两人,互望了一眼,木兰花熄了萤光屏,盖上了盒盖,向下略看了一看,两个人一起踏着悬崖上的石角。攀了下去。
等到她们过来到了公路上后,安妮问道:“兰花姐,这两个‥‥这两个‥‥”
木兰花一面迎着寒风,向前走去,一面道:“安妮,这两个是人!”
安妮苦笑了一下,她就是心中觉得这两个,不怎么像人,倒更像是什么怪物,所以那句话,才迟疑了一下,未曾尽快地讲了出来的。
这时。她跟在木兰花的身后,道:“这两个人‥‥他们不见得也是学我们那样攀下来的吧!”
木兰花摇头道:“不是,我追得他们相当近,他们没有时间慢慢攀下来!”
安妮的声音有点骇然,道:“那么,他们‥‥他们难道是跳下去的?”、
木兰花道:“我想是这样!”
她们继续沿着公路,向前急速地走着。希望在路面能发现一俩车子,可以继续她们的追踪,可是,在如此的寒夜之中,这条公路,又是如此之偏僻,要发现一辆车子,实在是十分困难的事。
木兰花回头向安妮望了一眼,当她看到安妮的脸上,充满了疑惑的神色之际,她道:“安妮,根据已经发生的事实。你应该可以推断得到这两个人是什么人!”
安妮没有出声。缓缓吸了一口气,她知道,木兰花那样说,是对她的智力和推理能力的一种考验,而且,木兰花既然这样说,那么,她心中对那两个人,自然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了!
安妮咬了咬下唇,她一直以木兰花作为自己的榜样,木兰花可以想得到的。她也应该可以想得到!
她一面向前走着,一面急速将零零碎碎的事。组织了起来,这两个人的身形十分矮小,比平常人为矮。只有四尺上下,而他们的动作十分敏捷,敏捷得超乎寻常。而且他们的体力十分惊人,不像是少年人,他们可以持续奔跑两小时之久。
他们的服装十分古怪,他们的脸上,看来也是一片灰白,那自然是因为他们的衣服,连着头套住的缘故。
如果他们的的确确是人,而不是什么怪物的话。那么,他们应该是某一个地方的土人!
安妮的脸上,开始现出了一丝微笑,她将她所想到的,讲了出来。
木兰花嘉许地点看头,道:“不错,可是你还没有最终的结论!”
安妮道:“我不能作最终的结论。”
木兰花道:“你的推理能力十分高,可是对任何事情,要作出最终的结论,还要依靠丰富的知识,如果你能知道,什么地方的土着,是身材矮小,体力极强,行走如飞,而又喜欢穿连头套住的衣服的话,那么,你就可以作出最终结论了!”
安妮望着木兰花。道:“兰花姐,他们是什么地方的土人?”
木兰花的声音很平静,道:“他们是缅甸北部,丛林区,和山区的生活的掸邦族人!”
安妮呼了一口气,道:“兰花姐,你好像什么事全知道!”
木兰花转过头来,望着安妮,神情十分严肃,道:“世界上还没有一个人,可以知道一切,但是有的人知道得多。有的人知道得少。知道得多的人,也没有什么秘诀,就是不断地在书本上或实际生活中接受知识,你看一本书,当时可能只不过为了兴趣,也可能觉得没有什么用,但是你却在书本中得到了知识,知识汇积起来,就变成智慧了!”
安妮抿着嘴,点着头,在寒风和黑暗之中,她的神情看来也极其严肃。
她们继续向前走着,那时,穆秀珍早已回来,在家里等着她们了,可是无论穆秀珍怎么想,也想不到安妮和木兰花,会冒着寒风,在荒僻的公路上步行!
木兰花大约每隔十分钟,就揭盒盖,拉出那幅小萤光屏来,查看那辆车子的去向,出乎她的意料之外,车子竟然是向市区驶去的,不过在进入市区之后,又转入了另一条公路。一直向前驶。
木兰花像是在喃喃自语。道:“这是什么地方?”
安妮道:“看情形,他们的目的地,是在新落成的大码头!”
木兰花略点一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新落成的大码头,是本市日新月异。许多项大建设中的一项,在一个卫星城市的附近。所兴建的,是合乎世界第一流标准的货柜运输码头。当这个码头启用之际,木兰花曾和安妮一起出席过一项启用仪式,那的确是宏伟壮观的建筑。
可是,那两个人,为什么要去这个码头呢?
又步行了大半哩,她们才在路边,发现了一间小屋子,屋子门外,停了一辆汽车。木兰花和安妮,互望了一眼,安妮向着屋子,低声道:“对不起!”
她只花了十分钟的时间,就弄开了车门,接着。发动了引擎。车子向前驶去,当然,她们的目的地,就是大码头。
那辆车子旧得可以,安妮在驾驶了它之后不久,就发现它最高的速度,不能超过四十哩,一过四十哩,整辆车子,就会像肺结核第三期的病人一样,剧烈地呛咳起来。
但是有一辆车子,总比较好一点,二十分钟后,她们又找到了第二辆。
第二辆车子正常得多了,可是,当她们来到大码头的时候,天也快亮了。
木兰花一直注视着小萤光屏。车子进入了大码头的范围之后,安妮减慢速度,车子沿着码头向前驶着,在朦胧的晨曦之中,可以看到一艘艘巨大的远洋轮船,停泊在海边,海面上还有很多艘船。
清晨的大码头,显得很静,繁忙的货物吞吐工作。还未曾开始,巨大的卡车,一辆一辆地停着,二十几尺长的货柜箱,排列在码头另一边,仓库之外。
木兰花留意看着码头的四周围,两个护卫人员走了过来,对安妮驾驶的车子,投以奇怪的一眼,但是却并没有过来干涉,安妮继续驾车前驶。突然之间,小萤光屏旁边,一盏小红灯,不断地闪动起来。
木兰花挺了挺身子。这表示,离她们追踪的目标,已经只有五百公尺距离了!
晨曦更明亮,天色很阴霾,视野不是很广,可是当车子再向前驶之际,她们已经可以看到,在前面。一艘大轮船旁,停着一辆汽车。
那辆汽车,停在轮船旁边,看来十分碍眼。当那辆车子,在荒僻的公路上,载走了那两个人之际,木阑花和安妮两人,对那辆车子,只有一瞥间的印象,但是这时,她们一眼就可以看到,道辆停在大轮船旁的车子,就是她们要追寻的目标!
安妮又加快了速度,她们离那辆车子,已经不到两百公尺了!可是也就在此际,两幢仓库之间的巷子中。响起了一阵警号声,一辆警方的车子,疾驶了出来,拦住了安妮的去路。
安妮紧急煞车。两辆车子,几乎撞在一起,一个警员自警车中走了下来,道:“喂,在这里,是要特别通行证才准许行车的!”
安妮坐着没有动,她只是注意看前面的那辆车,那辆车子中,全无一人。木兰花则探出头去,道:“对不起,我是木兰花!”
另一个警员也从警车中走了下来,看来,他们对执行任务,十分认真,他们一起道:“木兰花?哦,是高太太,不过,对不起,没有特别通行证,是不准驶进码头区来的!”
木兰花点头道:“既然有这样的规定,我也不坚持,不过那辆车子--”
木兰花伸手向停在大轮船旁的车子指一指。一个警员立时道:“那辆车子,是奥特船长的!”
木兰花微笑看,道:“奥特船长--”她一面说,一面向那艘大轮船看了一眼,继续说道:“就是远洋号的船长,是不是?”
两个警员一起点头,木兰花向安妮使了一个眼色,两人一起走了出来,安妮道:“在这里步行,不要特别通行证吧!”
那两个警员忙道:“当然不要!”
木兰花和安妮立时一起向前走去,那两个警员望着木兰花留下来的车子,一时之间,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才好,而木兰花和安妮两人,已经来到了那辆车子的旁边,木兰花一眼就看到,她射出的那枚袖珍无线电波发射仪,附着在行李箱的盖上。
木兰花将之取了下来,又弯身向车厢内忘了一眼,安妮走过去,伸手在头盖上,按了一按。
木兰花道:“我们至少迟到了四小时,已经冷了!”
安妮点了点头,木兰花向轮船上望去,在近处看,船身更显得高大,甲板上的情形,根本看不清楚,只看到两架巨大的起重机,在缓缓移动着。
船就泊在码头旁边,有梯子自码头通向船上,木兰花看了片刻,说道:“安妮,你--”
木兰花讲到这里,略停了一停,她本来是想叫安妮去通知警方的。
但是一转念间,她想到这件事,直到现在,似乎还和双方扯不上关系,还是等弄清楚了事情的真相之后再说的好,所以她就改变了主意。自然,木兰花并不知道戴维斯少校已经出了事,不然她绝不会改变主意的。
安妮在等着木兰花说下去。木兰花道:“我们一起到船上去看看,小心点。”
安妮点着头,她们一起来到梯旁,木兰花在前,安妮在后,一起向上走去。
她们才走了一半,就听得上面有人大声叫道:“噢,你们干什么?”
木兰花抬头看去。只见一个水手,正俯首望着她们,充满了疑惑的神色。
木兰花并不理会那水手,仍然向上走着,直到她来到可以踏上甲板时,又有几个水手走了过来,拦住了她的去路,她才道:“我要见奥特船长!”
几个水手的神情更疑惑,两个女子,一清早要来见船长,这事情无论如何,是十分不寻常的,他们让开了些,木兰花和安妮,一起上了船。
这时,一个穿着制服的高级船员。走了过来,道:“什么事?”
木兰花又将要见奥特船长的话,讲了一遍,那高级船员皱耆眉,道:“两位是什么身分!船长没有随便接见人的习惯,即使是新闻记者。”
木兰花笑了一笑,道:“请你去对船长说一声,这份事十分重要,如果你。去对他说,那两个掸邦人奔得还不够快,他一定会见我们的!”
高级船员睁大了眼睛,惊异莫名,道:“我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安妮道:“你不明白,船长明白的,你只管去说。别耽误了事!”
高级船员的神色。仍然充满了疑惑,但是他还是转身走了开去。木兰花在甲板上踱着步,那船真是大。只怕有两百公尺长,站在甲板上。几乎望不到船尾,木兰花一面踱着,一面在不断思索着,将一切发生的事,从头至尾,想了一遍。
整件事的起源,自然是环绕着那座在缅甸北部森林中那座古怪的寺院而发生的,对木兰花而言,事情的开始,是自她收到了戴维斯少校的来信,和安东尼教授的手稿之后开始的。
少校的来信,并没有说什么,只不过说有一件怪事,而他深受着这件怪事的困扰,他在英国的一个国际警方的朋友。建议他来找木兰花求助,他就要来拜托木兰花,先寄上一封安东尼教授的手稿。请她参考。
少校果然来了。以后发生的事,木兰花全经历过,只要约略回想一遍就可以了,使木兰花不明白的是,何以少校会显得如此之惊惶,又何以会有两个掸邦族人,跟踪前来,那两个掸邦族人,和这艘大轮船的船长,又有什么关系!
木兰花吸了一口气,海风很劲,她觉得有点冷,而事实上,她就算将一切都想了一遍,还是什么结论也得不到,她一点头绪也没有。
在甲板上工作的水手,不时向木兰花和安妮,投以好奇的眼光,那高级的船员在十分钟之后,就走了回来,木兰花微笑着。她意料到她可以见到奥特船长了!
可是,她却料错了!
那高级船员来到了她们的身前,脸色很难看,道:“两位,如果再不离开船,我们要采取行动了!”
木兰花征了一征,道:“你没有转述我的话!”
高级船员愤然道:“自然转述了,但是奥特船长说,他从来也未曾听到那么无聊而没有意义的话过!”
从那位高级船员那种悻然的神色看来,显然他在向木兰花转述这句话的时候,定受了船长的申斥!木兰花陡地呆了一呆,安妮在她耳际低声道:“兰花姐,我们闹起来,不怕船长不出来!”
木兰花摇了摇头,她已经注意到,码头上工作的人,开始多起来了,这并不是一艘小船,而是一艘超过两百公尺长的大船,真要闹起来,船长也可以躲着不出来的。
在她犹豫间,那高级船员又道:“请你们立即离船!”
木兰花微笑着,道:“好,我再问你一句话!”
高级船员一副不耐烦的神态,木兰花不等他有机会拒绝,就道:“这辆车子,是不是奥特船长的?”
高级船员循看木兰花所指,向下看了一眼,道:“是的,那又怎么样?”
木兰花的声音很平静。道:“没有什么,你要是再见到他,不妨对他说,他那辆车子--”
木兰花讲到这裘,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一样,条地停了下来。
在木兰花身退的安妮,也不禁呆了一呆,因为木兰花是很少话讲到一半就停下来的人,而接着,木兰花所说的话,更令安妮为之愕然,她用一种十分抱歉的声音道:“真对不起,我想我是弄错了,真对不起,请原谅我对你们的骚扰!”
安妮惊讶地说不出话来,那高级船员却还是余怒未息:他挥看手,道:“算了!算了,你们快下去吧,我们要开始卸货了!”
木兰花又再道歉,安妮想说什么,但是木兰花却向她作了一个手势,已转,身向船舷走去。
安妮跟在木兰花的后面,道:“兰花姐--”
木兰花叹了一声,道:“我们要追的车子,并不是船长的那一辆!”
安妮忙道:“可是--”
木兰花望了安妮一眼,安妮还是接着说下去,道:“可是的确是这辆车子!”
木兰花道:“外型、颜色,都很相似,安妮,别忘记那辆车子,我们根本没有看清楚!”
她们一面说,一面已攀下了梯子,安妮仍然不很明白,她问道:“是的,可是那无线电波发射仪,不是在船长的车子上面么?”
木兰花并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只是一直来到了船长的车旁,指着刚才取下无线电波发射仪附着的行李箱盖,道:“你看!”
安妮看了一眼。说道:“我看不到什么!”
木兰花笑了一下,神情虽然未见沮丧,但多少有点苦涩,道:“就是因为看不到什么,所以我才肯定要追的,不是这一辆车子。安妮,那辆车子在公路上驰过,速度极快,我射出这枚无线电波发射仪时,距离车子大约是十尺,而那柄发射仪的射程是一百五十尺,所以,当发射仪射中车子的时候--”
木兰花才讲到这里,安妮已明白木兰花在说些什么了,她忙道:“车身上,附着发射仪的地方,应该出现一个凹痕!”
木兰花点头道:“就算不是凹痕,也应该有一点痕迹,可是这上面--”
安妮又伸手在行李箱盖上抚摸了一下。然后接下去道:“一点痕迹也没有!”
木兰花抬了抬眉,向前走去,安妮又跟在后面道:“兰花姐,我们再去追?”
木兰花摇着头,道:“迟了,我们根本不知道那辆车子驶向何处,如何追法?”她吸了一口气,略停了一停,才又道:“还好我见机得早,不然,我们在船上,要是闹起来,那可要出笑话了!”
安妮苦埃了一下,点了点头,她心中在想,还好自己和木兰花一起来的,要是和穆秀珍一起来的话,现在只怕已经在船上闹得天翻地覆了!
木兰花走向她们驶来的车子,一面眉心打着结,来到了车边,才道:“安妮,我们要对付的人,心思十分缜密,他将发射仪放在一辆和他的车子外型,颜色相同的车子上,那是存心要我们出丑!”
安妮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木兰花拉开车门,正准备进入车子,只见两个警官,向她们疾奔了过来。
木兰花知道有什么事发生了,是以停了一停,那两个警官也奔到了近前,喘着气,其中一个道:“兰花小姐,方局长正通知全市警员,在留意你的下落!”
木兰花“哦”地一声,道:“方局长?他有什么事情找我?”
另一个警官立时接口道:“不是方局长有事,是穆秀珍小姐--”
安妮吃了一惊,忙道:“秀珍姐怎么了?”
那两个警官互望了一眼,神情很尴尬,像是有说不出口的难言之隐一样。
的确,在熟知木阑花或是穆秀珍两人的警务人员而言,叫他们说出穆秀珍因为有谋杀的嫌疑而被捕,那真是十分难以启齿的事情!
木兰花和安妮两人,还没有走进方局长的办公室,就听到了穆秀珍的嚷叫声,木兰花皱了皱眉,安妮踏前一步,推开了门。
方局长坐在桌后,神情显得很无可奈何,穆秀珍就站在桌前,一面大声嚷叫着,一面还在用力拍着桌子,她在叫道:“我的律师来了,你们只管去搜集证据,我不怕上法庭,小心法庭判下来,我没有罪,我就定要控告你办案不力,骚扰--”
穆秀珍讲到这里,陡地转过身来,伸出手指,直指着站在一边的杨科长鼻子。
杨科长站着,脸上的神情,依然是那么冷漠平板,彷佛穆秀珍根本不是在对他发脾气一样。
穆秀珍一转过身来,也看到了木兰花和安妮,所以她连珠炮似的话,也立时住了口。
木兰花道:“秀珍,不要冲动!”
穆秀珍的声音更大,手指依然指着杨科长的鼻子,道:“不要冲动?好笑,这僵尸无缘无故,说我是杀人凶手!”
方局长的神情十分尴尬,不知说什么才好,杨科长却仍然十分镇定,道:“我没有说你是凶手,我认为你有最大的嫌疑,警方就有权拘捕你查询!”
穆秀珍怪叫了一望,伸出的手指,缩了回来,可是她的手立时握成了拳头,看样子,她立即就要一拳击向杨科长的鼻子了!
木兰花也在这时,一步踏了进来,挥手重重地拍开了穆秀珍的拳头,沉声道:“秀珍,他说得对,这是他应负的责任!”
穆秀珍仍然气得满面通红,方局长站了起来,道:“兰花,你来了可好了!”他一面说,一面望了穆秀珍一眼,神情无可奈何地摇着头。
安妮在一旁,看到了这种情形,忍不住笑了出来,因为她可以想像得到,穆秀珍不知闹到什么田地,难怪方局长的神情要这样尴尬了!
穆秀珍瞪了安妮一眼。为道:“没良心,有什么好笑的,我犯了谋杀罪!”
安妮连忙柔声道:“秀珍姐,你不会谋杀人的,事情一定会水落石出。你急什么?”
穆秀珍被安妮一说,气平了许多,这时候,一个律师也匆匆走了进来,道:“行了,保释的手续,全办妥了!”
方局长瞪了杨科长一眼,道:“不必办什么保释的手续,警方弄错了,穆小姐没有嫌疑!”
木兰花立时道:“方局长。我们并不要求享受任何特权,还是照手续办事的好!”她又转身向杨科长,道:“杨科长,如果你需要秀珍的口供,我担保她一定合作,随传随到!”
杨科长仍然没再说什么,神情也很冷漠。只是发出了一声冷笑,向方局长行了一礼,转身就向外,大踏步走了出去!
等到杨科长出去后,方局长才叹了一声,道:“他办事也太古板了一些!”
木兰花并没有表示什么意见,只是道:“局长,如果没有什么事,我们想先回去了!”
方局长忙道:“可以,可以!”
木兰花向外走去。穆秀珍还在嘀嘀咕咕,拉着安妮,大声道:“我们走!”
她们离开警局,回到了家中。一路上,穆秀珍和安妮两人,没有停过讲话,互相将分手之后,所发生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
而木兰花。自始至终,只说了一句话,那是在穆秀珍讲到当她回到屋子。上了缕,再下来的时候,看到安东尼教授的那份手稿,已经不见了的时候,她问道:“你肯定那份手稿失踪了?”
穆秀珍的答覆,自然是肯定的,木兰花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用心听穆秀珍讲述着。
回到了家中,穆秀珍坐倒在沙发上,安妮也觉得十分疲倦,可是木兰花却只是喝了一杯牛奶,披了一件外衣,又走了出去。
穆秀珍叫道:“你到哪里去?”
木兰花道:“我到戴维斯少校坠崖的地方去看一看。”
穆秀珍道:“我带你去!”她一面说,一面已经跳了起来,木兰花摇头道:“不必了,我自己可以找得到,你和安妮,还是休息一下的好。我们要做的事情多着啦!”
穆秀珍听到“我们要做的事情多着啦”,又高兴了起来,她是一个静不下来的人,各种各样的麻烦事,在她来说,是越多越好!
木兰花出了屋子,穿过花园,走出了后门,照着穆秀珍所说的,过了公路,她几乎不必花什么工夫。就立即看到了那一大堆被踏得东倒西歪的灌木,她踏着灌木枝,向前走去,一直来到悬崖边上。
向前望去,阴沉沉的天空之下,是一望无际的海洋,浪头卷起来,拍在崖脚下的石块上,溅起甚高的水花来,寒风仍然很劲,将她的头发,吹得散乱。
木兰花缓缓地转着身子,察看四周围的情形,由于大量的警务人员,曾经到过,灌木丛和原来的样子,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但是还可以看出。在浓密的灌木丛之中,要藏一个人,冷不防给戴维斯少校一刀,应该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
在这件事上,杨科长认定穆秀珍是疑凶,自然是判断得草率了一些。
可是,在木兰花的心里,同时又升起了一团疑云:戴维斯少校为什么突然要逃走?而且,为什么他逃出了屋子之后,就直穿过公路,来到了悬崖边?
照说,凶手是没有理由事先知道少校会逃到悬崖边上来,而在这裹等着杀他的。可是事实上,凶手却在这里等到了戴维斯少校!
这是为什么?是不是少校早已知道这里的灌木丛中躲着一个人,以为那个躲着的人,可以帮他摆脱穆秀珍的追逐,却未曾料到那个人竟然下手杀了他!
道种推断,是相当合逻辑的,而且,木兰花也想起,戴维斯少校才一进来的时候,就显得很不安和有点恐惧,他在讲话之中,也一直吞吞吐吐,那更可以肯定,当他决定来找自己之后。曾经遇到了一些不平常的事,他所遇到的事,一定使他感到了极度的困扰!
木兰花转过身,又慢慢地走了回去,当她回到屋子时,立时遇上了穆秀珍的焦切地想知道答案的眼光,木兰花来到钢琴前,坐了下来,揭开了钢琴盖,专心一致地弹起钢琴来。
穆秀珍叹了一口气,坐立不安,木兰花却专心弹着琴,每当她的脑中充满了种种难题,而想不出任何头绪来之际,她的办法是索性将所有难题,一切抛开。专心一致地去做另一件事。让紊乱的思绪,暂时停顿。等到再开始思索时,就比较有条理了。
穆秀珍自然知道木兰花有这个习惯,所以她等了一会,就进厨房去,和安妮一起去作饭了。
等到客厅里的琴音结束,她们也端出了饭菜来,在饭桌上,木兰花又是一向不讨论什么问题的,在穆秀珍而言,那顿饭简直闷气之极。
等到吃完了饭。木兰花总算才开口了,她一开口,就问了一个问题,道:“昨天晚上,和我们作对的,共有多少人!”
穆秀珍立时道:“四个!”
安妮却想了一想,道:“五个!”
穆秀珍瞪了安妮一眼,道:“四个。两个矮子进屋来。一个驾车人接应他们,还有一个凶手,杀了戴维斯。”
安妮道:“进屋子来的,可能是三个,因为那两个人,没有机会偷走那两本手稿!”
穆秀珍眨着眼。木兰花点头道:“不错,应该是五个,那个偷手稿的人,我猜想就是熄了总掣的那个,因为掸邦族人,对现代化的东西,不见得会如此熟悉!”
穆秀珍道:“那个凶手,我想是土人,只有土人才能行动像猫一样,一点声音也不发出来。”
安妮道:“那个驾车来接应的人,当然不是土人了!”
木兰花微微一笑,道:“好了,我们已经有了结论!共是五个人,三个掸邦族的土人,两个不是!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穆秀珍又接着道:“对付戴维斯少校,抢安东尼教授的手稿!”
木兰花点着头,穆秀珍十分高兴,又道:“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穆秀珍在说出了这一点之际,她不禁有点沮丧,因为对方的目的既然达到,那么换句话说。就是她们的失败!
木兰花徐徐地道:“是的。他们的目的完全达到了,要是我估计得不错的话,那么,这五个人不会再出现,我们也可以没有事了!”
穆秀珍像是被弹簧弹了起来一样,直跳了起来,道:“兰花姐,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我还背者杀人的嫌疑,这件事,绝不能就这样算了!”
安妮拉了拉穆秀珍的衣袖,穆秀珍却愤然甩脱了安妮的手!
木兰花笑道:“秀珍,你太心急了,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我的意思,那几个人,不会再来找我们,所以下一步,该由我们采取主动,去找他们!”
穆秀珍立时高兴起来,道:“对,去找他们,到缅甸北部的森林去!”
木兰花摇了摇头,道:“如果没有指定的地点,在缅北的山区和原始森林地区,找五个人,那比大海捞针还难得多!”
安妮道:“安东尼教授的手稿不见了,戴维斯少校也死了,还有谁知道那座寺院的所在地?”
木兰花的声音很平静。道:“有,当时,有戴维斯少校领导下的英军,还有平濑大佐,和他领导下的日军,只要费点工夫,可以查出来的。安妮,你到英国去,查查当时和戴维斯少校在一起的人--”
木兰花还没有讲完,穆秀珍就道:“对,我到日本去找平濑大佐!”
木兰花摇头,笑道:“秀珍,你忘了,你是疑凶。不能离开本市的!”
穆秀珍挥着手,道:“管他的!”
木兰花的表情,变得很严肃,道:“一定要管,秀珍,这是法律程序,是不能破坏的!”
穆秀珍胀红了脸。木兰花又道:“你在家里,作为我和安妮的联络中心,我们每天都要联络,打电话回来,报告各人的发现,你的责任很重!”
穆秀珍哀求地道:“让安妮在家里担任联络,我到英国去,好不好?”
木兰花坚决地摇着头,穆秀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瘫在沙发上,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安妮虽然有心想帮穆秀珍,可是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只好无助地摇着头。
第二天,木兰花和安妮就走了,家里只剩下了穆秀珍一个人,穆秀珍在心中,将杨科长又骂了一千六百多遍,颓然倒在床上,拿起一本小说来,又放了下去,心中安慰着自己,木兰花和安妮到日本和英国去,也不见得什么有趣,要等她们回来,有了资料之后,一起再到缅北的原始森林里去,那才有味道。
原始森林本来是充满着神秘,一座古怪的寺院,一口会无风自动的大钟钱。
一口大钟,怎么会无风自动,发出声响来的?这可能是整件事情的关键,穆秀珍双手交叉,嵌在脑后作枕,想想出其中的究竟来。可是却一点也没有结果。
她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既然没有什么事情可做,还是睡上一觉吧,可是,她才闭上眼睛,电话忽然向了起来。
穆秀珍在床上一个转身。从床头柜上。拿起了电话来,她听到电话裹有一个急促的声音。道:“喂,喂!”
穆秀珍一肚子好没气,大声道:“喂什么,你找什么人,别光是喂!”
电话那边静了片刻,声音听来已不是那么慌张,对方讲的是英语,可是却十分生硬。一听就可以听得出那是一个日本人在讲话,道:“木兰花小姐。我要和木兰花小姐讲话!”
穆秀珍吸了一口气,正准备大声回答“木阑花不在家”而将电话放下,可是在那一刹问,她却改变了主意,她一个人在家里,闷得无聊,听那日本人的口气,像是有什么着急的事情,听听他究竟有什么事来找木兰花,也是好的。
所以,她的回答在一转念之后,就改变了,她用纯熟的日语回答道:“我就是,阁下是--”
电话裹可以听得出那个日本人,像是心头放下了一块大石一样,吁了一口气,道:“兰花小姐,请原谅我的冒失,我是平濑,你当然不认识我--”
穆秀珍一听得“平濑”立时坐了起来,平濑,那可能就是平濑大佐!木兰花到日本去找他,他却来到了本市!穆秀珍感到莫名的兴奋,忙道:“如果你是以前的平濑大佐,我知道你!”
电话那边略停了片刻,穆秀珍一连“噢”了两声,心中在后悔,要是自己的话将对方吓走了的话,再要去找他。就十分麻烦了。
幸而,在停了半分钟之后,电话中又传来了声音,道:“是的,我以前的军阶是大佐。木兰花小姐。我可以来看你么?我有一件十分难以解决的事,请原谅我的冒昧,我是在戴维斯少校那里,知道你的大名,我想你已经见过了戴维斯少校!”
穆秀珍高兴得直跳了起来,道:“快来,你要尽快来,我等你!”
电话中传来了一下答应声,就挂上了,穆秀珍放下了电话,握着手,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自己对自己道:“这叫作人算不如天算,哈哈!”
她下了楼,在客厅里等着,她预料平濑二十分钟之后可来到,可是这要命的二十分钟,却慢得不可思议,每次当她抬起头来看钟的时候,分针只不过移动了一点点。就是秒针的移动,也慢得很!
好不容易,过去了十五分钟,穆秀珍听到门外有汽车停下来的声音,她就冲出屋子去,看到一辆街车停在门口,一个日本人正自车中走了出来。
穆秀珍已经来到了铁门口,打开了铁门,那人转过身来:望了穆秀珍一眼道:“木小姐?”
穆秀珍点着头,道:“请进来,平濑先生!”
那日本人的身材很高,也很壮实。不过看起来相当苍老,而且,他脸上那惊惶的神情,是无法掩饰得过去的,他那种惊惶的神情,令穆秀珍想起戴维斯少校来时的情形。
穆秀珍和他一起进了屋子,平濑取出烟来。可是他的手在不住地发抖,穆秀珍道:“你要不要一杯酒?”
平濑道:“要!要!”
在穆秀珍去斟酒之际,平濑有点神经质地在踱来踱去。道:“兰花小姐,我无法和戴维斯少校联络,你见过他,他在那里?”
穆秀珍将酒递给了平濑,平濑接了过来,穆秀珍摊了摊手,道:“你见不到戴维斯少校了,她死了!”
这句话才说出口,穆秀珍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一时之间,她真恨不得重重打上自己两个耳光,骂上自己一万句蠢蛋!
她的话才一出口,就听得平濑发出了一下充满了恐怖的呼声,手一颤,手中的酒杯也跌了下来,在玻璃咖啡几上,跌了个粉碎,同时他不住后退,脸上的肌肉抽动着,双眼之中,布满了恐惧的神色。
穆秀珍看到了这种情形,实在不知说什么才好,她忙又道:“你不必怕,少校他不过是死了,他--”
穆秀珍忍不住大叫起来,因为她本来是想安慰平濑几句,可是她说出来的话,竟是如此之蠢!
随着穆秀珍的一下大叫声,平濑又发出了一下更恐惧的叫声来,转身便向外冲了出去!
穆秀珍自然不肯放他离去,叫道:“别走!”
她一面叫,一面追了过去,平濑走得十分快,完全是一个人在生命受到威胁之间逃命一样。穆秀珍紧跟在他身后,转眼之间,便冲出了花园的铁门,平濑奔上了公路,他却不是沿着公路向前奔,而是直穿过公路,奔进了公路对面的灌木丛中。
穆秀珍在后面追着,一面大叫道:“不!不!快停止,快停止!”
可是平濑却还是向前直冲了出去,穆秀珍也紧随在后,穆秀珍拚命向前奔着,去势比平濑快得多,眼看平濑来到了悬崖上,穆秀珍已经可以伸手抓到他了,穆秀珍也毫不犹豫,伸手向他肩头抓去,那时,平濑已经一只脚踏出悬崖了!
穆秀珍抓住了平濑,正想骂他几句,平濑突然用力一撞,那一撞的力道极大,将穆秀珍撞退了半步,而平濑的身子,已经向着悬崖之下,直跌了下去!
穆秀珍在那刹间,实在是啼笑皆非,摊着手,张大了口,简直就像是泥塑木雕一样,直到她的身后,响起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她才陡然转过身来。
她看到了杨科长,就站在她身后,神情冷漠平板,道:“这次我全看见了!”
穆秀珍用尽全身气力,叫了起来道:“你看到了什么?”
杨科长道:“我看到你将一个人推下悬崖去!”
穆秀珍陡然用手掩住了脸,身子摇晃着,气得几乎昏了过去!
穆秀珍双手掩住了脸,只觉得天旋地砖,她并不是害怕,而是气得快疯了!
同时,她不由自主,陡地叫了起来,她忽然发出了大叫声,也是人在极度生气的情形下,一种自然而然的反应,不过她叫得如此突然,倒使得在她身前的杨科长吓了一大跳。
穆秀珍叫了足有半分钟之久,才放下手来,喘着气,瞪定了杨科长,仍然是满面怒容,毫不客气地骂道:“你这僵尸。一直阴魂不散地跟着我?”
杨科长冷笑一声,道:“这是我的责任,要不是我一直在监视着你,我也不会看到你--”
穆秀珍又陡地尖叫了起来,伸手直指着杨科长,道:“你看到了什么?”
杨科长的神态,镇定而冷漠,道:“我看到的一切,或许无关重要。但是凭他记录下来的一切--”
杨科长说到这里,扬了扬手,在他的手中,有一只扁平的黑色盒子,看来不会比一包二十支装的香烟更大一些。
穆秀珍仍然气得眼前金星直迸,她也没有心思去弄清杨科长给她看的是什么东西,只是立即大喝一声,道:“那是什么鬼东西?”
杨科长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在寻常人来说,这一下轻微的动作,可能并不表示什么,但是面目平板,几乎一丝不变的杨科长的脸上,突然有了这样的神情,那很明显地可以看出来,是一种胜利的微笑!
他接着道:“这是一具袖珍的电影录影机的摄像管,穆小姐,我相信。这记录下来的一切,足以使我有足够的证据拘留你!”
穆秀珍伸手,在额上重重地拍一下!
她知道,杨科长和自己,事实上并没有什么过不去。他之所以监视自己,完全是因为他对工作负责。可是穆秀珍更知道,自己并没有杀人,没有杀戴维斯少校,也没有杀平濑大佐!
可是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穆秀珍也知道,不论自己怎样说,都是说不明的了!
本来,穆秀珍确信自己没有杀人。杨科长要拘留她,她大可以像上一次一样。再跟杨科长到警局去的,但是这时,她心中乱到了极点。因为发生的事,实在太诡异了!
戴维斯少校之死,已经是疑云阵阵的怪事,而如今平濑大佐忽然又重蹈戴维斯少校的覆辙,自屋子里飞奔出来,奔到这里,跌下了悬崖,这样的怪事,连续发生了两次,如果说其中没有极其隐秘的内情,穆秀珍说什么也不服气!
在这样的情形下,穆秀珍觉得自己要做的事,是迅速地去查明这件事的真相。而不应孩作为谋杀疑犯,接受警方的拘留,去浪费时间。
穆秀珍本来就是一个性子冲动的人,这时”如果有木兰花,或者有安妮在场,事情可能不一样,但是偏偏她们两人不在,只有穆秀珍一个人!
穆秀珍迅速地转着念,心中已经有了决定;而当她有了决定之后,她反倒镇定了下来,居然向杨科长笑了一笑,道:“你又要拘留我了,嗯?”
杨科长显然还不知道穆秀珍有了什么样的决定,所以他的态度仍然十分认真,道:“是的,我要拘留你!”
穆秀珍忍不住大声叫了起来,道:“你有没有想到,结果仍然和上次一样,只不过在白费你和我的时间?”
在穆秀珍而言,又这样大声问了一句,可以说是她忍耐的最大限度了!
不过杨科长仍然坚持道:“这一次不同,我已经记录到了一切经过,我一定要拘留你!”
穆秀珍大叫一系,道:“好!”
穆秀珍叫着,向前跨出了一步,杨科长也在这时,伸手出来抓她的手腕,可是穆秀珍的动作极快,杨科长的手才伸出来,她手腕陡然一翻,已经反扣住了杨科长的手腕,接着一扭身,已经将杨科长的手臂,反扭了过来,杨科长的身子,也转成背对着穆秀珍,他陡然怒吼了起来,叫道:“你想拒--”
可是他下面的那一个“捕”字,还没有机会说出口,穆秀珍已然用力一推,同时松手,将杨科长的身子,推得向前直跌了出去!
她在杨科长的身子向前跌出之际,立时扬起手来,一掌斜斜地击下。
她究竟还不是太任意胡来的人,虽然她这时在那样做的时候,已经完全不考虑后果会怎么样,但是她的一掌,还是留了力,只用了三成力。
那一掌,砍在杨科长的颈上,杨科长发出了一下闷哼,身子半个旋转,直仆进了灌木丛中,穆秀珍“哈哈”一笑,向灌木丛外,奔了出去。
不过。她才奔出了一步,就陡地一呆。因为她看到公路对面,就在木兰花屋子的转角处,站着一个探员,那探员的身边。放着一座小型的录影机。穆秀珍和那探员离得虽然远,可是却清楚地可以看到,那探员张大了口,神倩惊骇莫名,分明是他看到了穆秀珍怎样堆倒了杨科长的一切经过!
穆秀珍只是略征了一征,立时又大踏步向前走去,当她穿过公路的时候,还向那探员招了招手,那探员显然不知所措,穆秀珍哈哈笑着,奔进了花园的铁门,让铁门开着,不到一分钟,她已经驾着车,以极高的速度,冲了出来,这时,那探员仍然呆若木鸡地站着,直到穆秀珍的车子,绝尘而去,那探员才陡然地叫了一声。向着杨科长跌倒的灌木丛,奔了过去。
这一切,就是穆秀珍的决定,穆秀珍决定不和杨科长去花费无聊的时间,而她要利用这些时间,去侦查戴维斯少校和平濑大佐的死因!
可是,当她摆脱了杨科长,驾着车,在公路上疾驰之际,她不禁有点后悔,她倒并不是后悔砍了杨科长一掌,而是她想到,她根本一点线索也没有!在茫无头绪的情形下,她该如何着手呢?
不过穆秀珍是行事不考虑后果的人。虽然她一点头绪也没有,甚至不知如何开始,但是她心中仍然很乐观,觉得在木兰花和安妮回来之前,她可能已将整件事,查得水落石出了!
一想到这里,穆秀珍又高兴了起来,吹着口哨,赶过了前面的七八辆车子,风驰电掣,直向市区驰去,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就在她心情轻松、驾车飞驰之际,警局里已经像是翻天覆地一样了!
警局里发生的事,得一件一件来说。
方局长在警局的会议室中,正在召开一个会议,参与会议的,全是一批高级警官,那是警方例行的业务会议,往常,这种会议,大多数是由高翔主持的,但高翔正在巴黎的国际刑警总部,参与国际性的反毒工作,所以会议由方局长主持。
会议正在进行中,会议室的门,“砰”地一声,被打了开来。一个警官,神情仓皇,面色煞白地闯了进来,令得所有参加会议的人,都征了一征,方局长正想出言斥责。可是看到那警官的神情,他也可以知道,一定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他忙站了起来,而那警官,也来到了他的身前,喘着气,道:“局长,才接到报告,谋杀调查科的杨科长--”
那警官讲到这里,可能是因为太紧张了,所以竟窒住了难以再说下去。
方局长皱耆眉,道:“杨科长到哪裹去了?他应该来参加会议的!”
那警官直到这时,才能接下去说话,他的话,是在极其惊惧之下,叫出来的:“杨科长死了!”
这“杨科长死了”五个字,等于五颗突然爆发的定时炸弹一样,会议室中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方局长也一时之间,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另外有几个高级警官,异口同声地问道:“谁发现的,详细情形怎么样?”
那警官喘着气,道:“杨科长的助手,范探员刚才打电话来报告,详细情形。他也没说,他只说他远在现场,而且,他是亲眼看到凶手行凶的!”
方局长已定过神来,道:“凶手是什么样的人?”
那警官的口张开了又合拢了好几次,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方局长自是不耐烦,喝道:“说,什么人?”
那警官的声音显得很嘶哑,道:“穆秀珍,穆秀珍!”
穆秀珍的名字,和谋杀杨科长的凶手,联在一起,在会议室中所引起各人心头上的窜动,简直比“杨科长死了”这个消息更甚!
在会议室中的各高级警官,全是资历极深的警务人员,他们自然也深知木兰花、穆秀珍的为人,而忽然之间听到了穆秀珍竟然杀了一个警方的高级人员,心中所受的震动,自然不问可知了!
一时之间,会议室中,竟乱了起来,方局长忙高举双手,道:“各位静一静,这件事。请知道的人,暂时保守秘密。不要对任何人说!”
会议室中静了下来,方局长也不由自主喘着气,道:“我要到现场去看看!”他又向两个高级警官指了指,道:“你们和我一起去,再调谋杀调查科的有关工作人员、法医,尽快赶到现场!”
方局长一面说着,一面大踏步向外走去。到了会议室的门口,他又转过身来,再叮嘱了一句,道:“在事实的真相未曾彻底澄清之前,请大家保守秘密,相互之间,也不要交谈!”
会议室中的各人都点头答应,方局长走了出去,他指定的那两个警官,也跟了出去。
二十分钟之后,方局长和两位警官,以及大批调查科的人员、法医,都已经赶到了现场。
现场的所在地,就在木兰花住所的门口,方局长对这里自然很熟悉,杨科长俯伏在公路边的灌木丛中,法医正在作小心的检查。
方局长不由自主,用力按着自己的手指,令得手指的指节骨,发出“格格”的声响,他一直望着那位范探员,范探员的身子一直在发着抖,简直什么话也讲不出来,直到医院替他注射了镇定剂之后,他才能讲出连贯的语句来,由此可知他心中的惊骇,是如何之甚!
范探员喘看气,道:“局长,杨科长叫我一起来监视穆秀珍,我和他,都带着录影机的电视摄像管,一切经过的情形,包括穆秀珍杀那个日本人和杨斗长的情形,全录下来了!”
方局长的心中,乱到了极点,道:“哪里又冒出一个日本人来了?”
范探员道:“我也不知道,那日本人好像有事去找穆秀珍,后来又奔了出来,穆秀珍追出来--”
范探员说到这里,法医己站了起来,道:“死因几乎可以肯定了!”
几个人同时问:“怎么死的?”
法医现出很难过的神情,他和杨科长一起工作有许多年了,再也想不到会有今天这样的情形发生,杨科长惨死,而由他来检验尸体!所以他的声音有点梗塞,道:“颈骨断折致死,我可以肯定,引致颈骨断折的原因,是因为受了重击,并不是任何凶器的重击,而是空手道重击手法的结果!”
范探员的声音之中。充满了恐怖,他陡地叫了出来,道:“是穆秀珍打的,我亲眼看到穆秀珍一掌打下去,杨科长就倒下地去了!”
方局长深深吸一口气,道:“一切照寻常的案子处理。范探员。录影机呢?”
范探员道:“在,回到警局,就可以将录到的一切,全播放出来!”
方局长向跟看自己来的两个高级警官。望了一眼,道:“我们先回去看看经过的情形--”他略停了一停,向木兰花的屋子望了一眼,道:“屋子里没有人?”
一个高级警官摇头道:“没有人,我已经去看过了!”
方局长道:“留两个人在屋子里,木兰花一回来,就请她和我联络!”
另一个高级警官道:“方局长,穆秀珍驾车逃走了,是不是要下令通缉?”
方局长的心中,一阵难过,沉声道:“好,通知所有的巡逻车,注意穆秀珍的下落!”
警方人员会注意她的下落,这一点,穆秀珍也是早料到的了,所以,她在驾车进入市区之后,立时停好了车,在车子的行李箱中,提着一只小小的手提箱,离开了车子,走进了一家高贵的餐室。
在餐室的洗手间中,穆秀珍打开了那只小手提箱,箱中全是极具实用价值的化装用品,穆秀珍只花了五分钟的时间,就使她自己,变成了一个中年妇人,然后,她又离开了那间餐室!
在警局,方局长和几个高级警官以及范探员,一起在电视机前,心情沉重地在看,录影机接驳了电视机之后,录影带转动着,电视萤光幕上,就出现了当时的情形。
首先在萤光幕上看到的。是平濑的到达,穆秀珍开门,带他进去,接着,就是平濑冲了出来,穆秀珍在后面追出,一先一后,横过了公路。
范探员道:“那日本人在屋子里,只逗留了五分钟左右的时间。”
方局长“嘘”了一声,仍然注视着萤光幕,他可以清楚地看到,穆秀珍追着那日本人,进了灌木丛,直奔向悬崖,在那时候,由于灌木丛的掩遮,是以日本人和穆秀珍之间的动作,不是看得很清楚,但是也还可以看得出,穆秀珍和那日本人之间,在拉扯推撞,接着看到那日本人直跌了下去,穆秀珍木然地站着。
接着,萤光幕上的画面一变,看到杨科长已到了穆秀珍的面前,穆秀珍双手掩着脸,像是在大声叫着。
范探员又道:“从这裹开始,是我执行录影工作的!”
方局长双手握着拳,他的心情,十分紧张,因为如果范探员所说的是事实的话,那么。他就可以看到穆秀珍行凶的经过了!
方局长当然不相信,也不希望穆秀珍真的会下手杀死一个警方的高级人员。可是他也知道,范探员既然那么说,一定是有根据的,他绝不会在快要可以看到事实的真相之前来撒谎的!
方局长紧紧握着拳,他看到穆秀珍和杨科长在说话,好像是在争执,接着,就看到穆秀珍突然出手,捉住了杨科长的手臂。
这时,所有在电视机前的人。都紧张得屏住了气息,然后,他们一起看到穆秀珍推出了杨科长,而以极漂亮的空手道“手刀”,在杨科长的后颈,砍了一下,而杨科长整个人,仆进了灌木丛之中!
看到了这里,方局长不禁发出了一下呻吟声,同时,也立时想起法医的话来,法医在检查了杨科长的尸体之后,曾不断地说杨科长是颈骨被斩断致死的,而那是空手道重手法打击的结果!
方局长觉得口干舌燥,木兰花姐妹在技击上的造诣,他是知道的,他绝不曾对穆秀珍的一下重击,可以致人于死而感到怀疑!
房间中静到了极点,萤光幕上继续出现的,是穆秀珍一面笑着,一面走了过来,可是接下来,在萤光幕出现的情形,却多少有点古怪,只看到穆秀珍奔过了公路,不过,只看到了两只脚,而看不见她的人!
方局长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范探员苦笑:道:“我‥‥看到她打倒了杨科长,又向我走了过来,我....我不知道怎么才好。我‥‥手中的电视摄像管,掉到了地上!”
方局长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他明白了,因为电视摄像管落在地上,所以角度低了,就只能录到人的双脚,而看不到整个人。
再接着,就看到一辆车子驶出来,然后,又看到一双脚,向前走去,那是范探员的双脚,来到灌木丛中,又看到范探员俯下身来,当他俯下身来的时候,镜头的角度,刚好可以录到他的脸,有几根灌木枝遮着他的脸:不过还是可以看出,他的脸上,现出了骇异莫名的神色来!
事情再也没有疑问了,的确是穆秀珍下手,打死了杨科长!
方局长的心中,乱到了极点,在那一刹间,他不知想起了多少事,他甚至想起了在穆秀珍初作新娘时那次失踪的事件,结果是一个女匪整容改装,来假扮穆秀珍,要不是木兰花机警,谁也发现不出来(事详“失踪新娘”、“怪新郎”两书),那么,现在这个下手打死杨科长的穆秀珍,是不是也是女匪扮的?而木兰花和安妮,又去了何处?
方局长叹了一口气,几个高级警官都望着他:方局长道:“这件事,我的意见,还是暂时保守秘密,有穆秀珍的下落没有?”
一个警官道:“才接到的报告,发现了木兰花的车子,不过车上没有人,那日本人的尸体还没有捞到!”
方局长又叹了一口气,伸手按在电话上。然后,拿起电话来,拨了一个字,道:“请接巴黎长途电话--”
在国际刑警总部的档案室中。高翔和来自世界各地的高级警务人员,在共同工作,他们正在详细研究几个大毒犯的资料。
高翔全神贯注地在审阅着各种文件,所以,当一个女警官来到他身边的时候,他完全不知道,直到那女警官开口,他才抬起头来。
那女警官道:“高先生,有你的长途电话,方局长打来的。”
高翔“哦”地一声,站了起来,他立即知道,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发生了,因为要不是有极不寻常的事,方局长知道他现在的工作很重要,是绝不会来打扰他的。
高翔跟着女警官来到了办公室。拿起了电话来,只见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使得办公室中的另外几个警官,都以极奇异的目光望着他。
高翔听到了一半。就突然叫了起来,道:“不会,那是不可能的!”
接着,他的神色更苍白,他的手已有一点发抖,当他取出一支烟来的时候,甚至因为夹不住那支烟,而跌到了地上,一个义大利警官替他将烟拾了起来,点着火,放进了他的口中,同时轻拍着他的肩。
高翔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道:“兰花呢?好,我立刻就回来,马上回来,对了,我向他们借飞机,自己驾驶,立刻就回来!”
高翔放下了电话,几个警官立时极关切地围了上来,高翔和他们一起工作的时间虽然不多,但是他的工作能力,早已赢得了所有人的敬佩,是以大家都很关切他,高翔面对着这许多关切的眼光,他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过了片刻,他才道:“那一位,请帮我准备一架小型喷射机,我有极要紧的事,马上要回去!”
一个白头发的法国警官,立时拿起了电话来。
半小时之后,军用喷射机发出尖锐的呼啸声,高翔已经驾着机破空而起,赶回本市来了。
穆秀珍化装成了中年妇人之后,一直在想着,自己该怎么着手,她想到,自己应该先查一查,平濑大佐是什么时候到本市的:到了本市后,又是住在什么地方!
这是一件相当简单的工作,交由警方来处理的话,自然更容易,但是穆秀珍自己要做起来,倒并不容易,幸而她还记得平濑大佐的名字:平濑荣作。
她来到了一个电话亭中,在走进电话亭中之前,先换了一大堆硬币,然后,翻着电话簿,一间一间酒店,打电话去问,是不是有一个平濑荣作的日本人,住在酒店中。
穆秀珍本来是最不耐烦做这种事情的,可是这时,她一心要在木兰花和安妮未到之前,将事情查出一个水落石出,所以耐着性子,打了一个电话又一个,重复着同样的问话,她的运气居然不错,在问到了第十七家酒店的时候,就得到了肯定的答覆。
那家酒店是绿野酒店,酒店方面的回答是:是的,平濑荣作先生住在九六0号房间,他是两天前到的!
穆秀珍在听到了酒店的回答之后,略呆了一呆,她立时想到,平濑荣作是两天之前到的,那样说来,他是和戴维斯少校同一天到达本市的了,可是,为什么他到了两天才来找木兰花呢?
穆秀珍想到了这个疑点,可是她粗心大意惯了,她随即挥了挥手,没再去想深一层,她走出了电话亭,心中很高兴,因为她已经有了行动的步骤,她准备先到平濑的房间中去查一查,看看是不是可以获得什么资料。
穆秀珍来到绿野酒店的门口,她可以肯定没有人注意她,她来到电梯门口,和一双一望而知是新婚夫妇的男女,一起进了电梯。电梯到九楼,她走了出来,避开了一个侍者的注意,来到了九六0号房门前。
要弄开那样的一扇门,在穆秀珍而言,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当她推开房间的门时,她略呆了一呆,平濑来看她的时候,好像很是潦倒,穆秀珍倒未曾料到,九六0号房,原来是一间美丽的套房。
穆秀珍反手关上门,向前走去,她才走了两步,就听到卧房的门,发出了一下声响,穆秀珍的心中,陡地一凛,平濑是住在这里的,而平濑已经从悬崖上跌下去,这里是不应该有人的了!
可是,房门上发出的那一下声响,却分明是有人要从卧房中走出来了!
穆秀珍的反应极快,立时身子一闪,闪到了一张沙发之后,当她闪到了沙发之后的那一刹间,她实在驾讶得张大了口,发了出声来!
沙发后面,早就躲了一个人!
那个人穿着白色的衣服,蹲在沙发后面,身材相当矮小,蹲在那里,看来就像是一个孩子一样,不过,那颇然是一个短小精悍的成年人!
穆秀珍从来也没有遇到过这样尴尬的事,那个早就躲在沙发后的人,看来也是偷进来的,穆秀珍和他对望着,一时之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而这时候,房门打开,一个人走了出来,穆秀珍定了定神,向那矮小的人,作了一下手势,转过头去看自房间中走出来的那个人。她一眼看到了房间中走出来的那个人之后,整个人都征住了。接着,她也忘记自己是偷进来的了,陡地站了起来,指着那人,道:“你--”
然后。她才说了一个字,腰际突然麻了一麻。
穆秀珍由于在刹那之间,所看到的事,实在太意外了,所以全神贯注,完全没有再去注意身边的那个蹲着的矮小的人。
直到这时,腰际陡地一麻,她知道自己中了暗算,才陡地转过头去,只见那矮个子,手中拿着注射器,在注射器中,是一种暗绿色的针液,正好注射器自她的腰际拿开!
穆秀珍不知道那暗绿色的注射剂是什么东西,可是她却知道自己遭了暗算,她登时怒不可遏,大喝一声,一脚就向那个矮个子踢了出去。
那矮个子就在她的身边,手中拿着注射器,还目光灼灼地望定了她,穆秀珍的那一脚,实在是没有踢不中他的道理的。
可是,那矮个子的动作,却快得出奇,穆秀珍一脚踢出,他就条地一个筋斗,翻了出去。而穆秀珍一脚踢空,身子自然不能保持平衡,向后一仰。几乎跌倒,当她忙用手扶住沙发背时,屋子中的一切,却旋转过来,在她面前的一切,全在转动着,越转越模糊,而不到一秒钟之间,就变得什么也看不清楚了。
她想要叫,可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叫了出来。她勉力克制自己不要昏过去,但是她知道自己做不到了,她仍能做到的只是用戒指在沙发背上用力划着,塞进手指去,再拉出来,将那枚戒指。留在沙发背内,紧接着,眼前一黑,人就倒了下去。
穆秀珍在不到三秒钟的时间内,就倒了下去,倒下去之后,自然什么都不知道了!
现在,再来说说安妮和木兰花。
安妮到了英国,一切的经历,十分平凡,她查到了戴维斯少校的记录,完全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她曾打电话给穆秀珍,可是听电话的却是一个警员,安妮追问发生了甚么事,那警员又不肯说,安妮心中一急,立时赶了回来。
木兰花的遭遇,却多少有点不同。
木兰花在日本并没有逗留了多久,可是她的收获,却着实不少!
在旅程中,木兰花已经想好了自己到达日本之后,应该采取的步骤。她是要去调查一个日本在作战时的军官,她知道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日本全国,从政府到人民,对于第二次世界大战这件事,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矛盾心情。
日本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是侵略国,而又遭到了失败的命运,日本人对发动侵略。未始不后悔,但对于失败,却也觉得惨痛,他们默默地接受失败,而心理上变得十分敏感,敏感到了不愿意再让人提起当年战争这回事,可是却又不免缅怀当年日军几乎横扫亚洲的那种胜利滋味。这就是为什么一发现有当年的日军,在菲律宾或是甚么地方的丛林之中。藏匿了二三十年,一旦回国,就受到举国上下热烈欢迎的原因了。
在这样的情形下,木兰花知道,自己如果循正常的途径,去调查平濑大佐的过去和现在,可能到处碰钉子,一无所获!
她需要的是一个有特殊地位的人的帮助!
所以,她在东京的羽田机场,一下飞机,就打了一个电话,给一个能帮助她的人,那个人,是日本一个秘密情报机构的负责人,曾和木兰花在“人形飞弹”一案中合作过的大庭龙男。
要找到像大庭龙男这样身份神秘的人物: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木兰花的电话,只不过打给一个联络员,木兰花报出了自己的姓名,和告诉听电话的那个人,自己将会住在甚么酒店,就放下了电话,她知道。大庭龙男一定会来找她的!
可是木兰花却未曾料到:大庭龙男竟来得如此之快,她才走进酒店大门,就看到大庭龙男向她迎面走了过来,木兰花心中很高兴,和他热烈地握着手。
大庭龙男笑道:“兰花,很对不起,我没有来参加你的婚礼!”
木兰花微笑着,道:“事实上,根本没有甚么人参加我的婚礼,我的意思是,我的婚礼,完全没有铺张!”
大庭龙男陪着木兰花上电梯,木兰花已经将戴维斯上校、平濑荣作的事,和她来日本的目的,向大庭龙男说了一遍。
大庭用心地听着。皱着眉,道:“这件事很容易办,战时军人的档案,虽然在战事中散失了一部份,但是大部份还在,而且你又有足够的资料,我看这件事,不必你亲自出马了,交给我来办,你先休息一下!”
木兰花扬了扬眉,她是知道大庭龙男的工作能力的,是以她并不推辞,只是道:“好的,我还想知道他是不是还在人世,我要和他见面!”
大庭很快地答应着,他送木兰花进酒店的房间,又逗留了一会,就告辞离去。
木兰花也趁机休息了一下,她睡了一觉,在酒店的餐厅中进了丰富的一餐,再回到房间时,已经接到了大庭的电话了。
大庭在电话中没有说什么,但是他的声音很急促,只是说他马上要来,从他的语气听来。毫无疑问。他是发现了什么。
此后,当大庭进来时,木兰花第一句话就问:“平濑现在在甚么地方?”
大庭略征了一征,道:“这个人,在战后是回到日本来过,不过是出现了很短的时间就神秘失踪了,而他在战时--”
大庭打开了公文箱,取出了一只牛皮纸袋来。放在几上,继续道:“他在战时的身分,也十分特殊,他的官衔是大佐,可是他的实在职位,却是陆军情报部的参谋!”
木兰花皱了皱眉,道:“奇怪,情报部的参谋,没有理由带兵到缅甸北部的丛林区和盟军作战的!”
大庭一面点着头,一面自纸袋中抽出档案来,道:“是的,而事实上,你看这里,这里写得很明白。一九四三年时他奉派到缅甸去,并不是去作战,而是去和一个德国和议大利两国组成的考察团,担任联络工作的!”
木兰花呆了一呆,道:“在我的知识范围之中,记不起德国和义大利曾联合组织过考察缅甸北部的团体!”
大庭摊着手,道:“不但你的知识范围中没有,我的电脑系统中,也没有这回事!”
木兰花来回行了几步,拿起几张档案看,看着平濑大佐的照片,她极力想记忆起,自己是不是在甚么地方曾经见过这个人,可是却没有结果。
木兰花的声音很平缓,她道:“看来,这件事,在当时就有着极秘密的内情,那个所谓考察团,多半是一种掩饰。从表面的情形来看,像是三大轴心国,在缅甸的北部,有极秘密而重要的行动!”
大庭神情佩服地点着头,道:“可是,当时的行动是甚么?是建造一座古怪的庙?”
木兰花并没有立即回答,只是来回走着,足足过了三分钟之久,她才停了下来,大庭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
木兰花停了下来之后,吸了一口气,道:“你的电脑系统,资料很完全?”
大庭龙男现出骄傲的神色来,道:“在亚洲历史方面,如果在我这里找不到的话,全世界就都找不出来了!”
木兰花坐了下来,道:“好,那么你替我查一查。在一九四三年九月起,到战事结束,在缅甸的日本军队,曾有过甚么不寻常的举动,我的意思是指大规模的军事调动,或其余类似的行动!”
大庭的神情有点疑惑,道:“为甚么只查大规模的行动?”
木兰花笑了笑,道:“你想,一九四三年九月,正是欧洲战场上战事吃紧的时候,德、义两国,居然有兴趣注意到偏僻的缅北丛林地区,我想,如果有事,一定不会是小规模的行动吧!”
大庭也笑了起来,摇着头,道:“可是很难想像有甚么大规模的行动!目的是甚么?”
木兰花道:“不知道,一定要到那里,才能知道!”
大庭有点疑惑地望了木兰花一眼,来到了电话旁边,拿起电话,拨着号码。照着木兰花的吩咐,说了一遍,木兰花又就整件事,征求了大庭的一点意见,大庭也说不出所以然来,二十分钟后。电话向了,大庭听着电话。他越是听,就越是望着木兰花,现出十分佩服的神色来。
他放下电话,第一句话就道:“兰花,真给你料到了!一九四三年底,到一九四四年初,驻缅甸的日军,有一个团,在参谋总部的命令下开赴缅北!”
木兰花却一点也不高兴,道:“一个团?我想像中,应该有更多人!”
大庭几乎叫了起来,道:“是有更多人,这个团赴缅北的目的,是负责一条长警戒线,而在警戒线之内,据说有超过五万以上的民夫在工作!”
木兰花陡地站了起来。
一直盘据在她心中的疑团,到这时,开始现出了一点头绪来了!她立时道:“据说?”
大庭龙男点头道:“是的,据说--”他的声音变得很低沉,继绩道:“因为不断有民夫被驱往缅北,但是从来也没有一个回来过,据估计,继续被押往缅北的民夫,约有五万人,可能他们全都死在缅北丛林之中了,所以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哪里,干过些什么!”
大庭龙男讲至这里,停了一停,然后用更低沉的声音道:“战争真残酷!”
木兰花叹了一声,战争真残酷,这句话,是不用争辩的了,她只是和大庭握着手,道:“很谢谢你的帮助。我想我已经找到我要找的资料了!”
她略停了一停,才又道:“我看你还要继续查平濑的下落,他才是知道整件事情真相的人,我看他一定还活着,而且,他也必定是一个危险的人物!”
大庭用心地听着,又追问了一句,道:“兰花,你以为他们在缅北,做了一些么?”木兰花摇头道:“真的,我不知道,我要实地去查,才会有结果!”
大庭笑了起来,道:“有结果,通知我!”
木兰花作了一个手势,道:“一定!”她拿起电话来,通了长途电话。
可是当电话有人接听时,和安妮打回去的时候一样,听电话的不是穆秀珍,而是警员,警员又支吾着不肯讲清楚穆秀珍去了何处。
木兰花没有再问下去,她放下了电话,立时又打电话给方局长。
木兰花的思绪当然比安妮缜密,她立刻肯定家里出了事,而接听电话的人又自称是警方人员。那么,不论家中发生了甚么事,方局长是没有不知道的道理的了。
十五分钟之后,木兰花己从方局长的口中,知道了整件事的经过,她的脸色,也不禁变得十分苍白,她只说了一句:我立刻回来!夜晚,木兰花住所的客厅里,聚集了不少人。
安妮紧靠在木兰花的身边,紧紧握着拳,才从北欧赶回来的云四风,神情极其烦躁不安地在行来行去,高翔和云五风无助地望着他。
方局长坐着。轻咳了一下,他觉得应该有人开口说话,可是他又不知道该说甚么才好。
所有的人,全都已经看过了录影机记录下来当时的情形,他们心情的沉重,自然是不言可喻。
难堪的沉默,是安妮首先打破的,她大声而激动地道:“秀珍姐不会杀人!”
安妮一面叫着,一面用求助的目光,望着木兰花。她心中怦怦跳着。只盼听木兰花的意见,其余的人,显然也是和安妮同样的心思,是以一时之间,目光全集中在木兰花的身上。
木兰花在各人之中,神倩是最安详的。虽然,她的心中一样很乱,而且也为穆秀珍的音讯全无而忧心,但是她却不会在脸上显出来。
她并没有立即出声,然后,才以十分肯定声音道:“是的,秀珍没有杀人!”
安妮陡地吁了一口气,紧握着木兰花的手。方局长道:“可是录影机--”
木兰花很少随便打断他人的话头,可是这时,方局长才一开口,她就挥手打断了方局长的话头。道:“是的,录影机记录了一切经过,但是有几点不可不注意,其一,那个日本人,我已经可以肯定他就是平濑荣作,是整件事情中的关系人物!”
方局长道:“他死了!”
木兰花望了方局长一眼,沉声道:“应该说,他失踪了,因为警方并没有像戴维斯少校那样,发现他的尸体!”
方局长苦笑着,道:“难道你认为一个人从那样的悬崖上跌下去,还能生存?”
木兰花的声音更镇定了,她道:“我不知道,因为录影机未曾记录到他跌下去的情形,而且事实上,我们在放出录影带来的时候,都曾细心地反覆地看到秀珍和平濑争执的情形,我的结论是,在悬崖边上,秀珍是想拉住平濑,而不是推他下去!所以,杨科长的判断是错误的,他显然是认为秀珍杀了平濑!”
方局长叹了一声,道:“或许杨科长是判断错误,秀珍的脾气又不好,所以才失手杀了人!”
木兰花望着方局长,道:“局长,你的意思是,秀珍至少是犯了误杀罪?”
方局长道:“事实是--”
木兰花再一次打断了他的话头,站了起来,道:“秀珍曾在杨科长的后颈上砍出了一掌,我又反覆看了她这一掌打下去的情形十次以上。秀珍的空手道造诣,自然可以一掌砍死一个人的。”
木兰花讲到这里,顿了一顿,神情又变得严肃起来,继续道:“但是,以我对空手道的认识。或者是任何对空手道有深切认识的人,都应该可以看得出,秀珍的那一下“手刀”,只不过发了三成力道,并不足打死人,只不过能令杨科长昏迷过去而已!”
云四风望着木兰花,欲语又止,方局长沉吟了一下,木兰花不等他开口,又道:“我完全是根据客观情形而下的判断,绝不是因为秀珍和我的关系,所以才饰辞为她开脱。如果认定秀珍杀了杨科长,那只是将事情简单化,是一种不负责任、偷懒的看法!”方局长苦笑了起来,木兰花的词锋锐利。令得他无法辩驳。而且他也素知木兰花的人格高尚,绝不会颠倒事实来维护穆秀珍。
高翔道:“兰花,你的意思是,另外有人趁杨科长昏过去的时候打死了他?”
木兰花沉声道:“秀珍没有打死他,一个人的颈骨,不会自行断折,所以,除了你刚才所说的可能之外,没有第二个可能!”
高翔皱着眉道:“可是录影机--”
木兰花道:“第一,杨科长身子在仆下去之后,就倒在灌木丛中,看不到他了。第二,范探员手中的录影机摄像管,跌到了地上,也不能继续再录到什么,如果灌木丛中事先伏着人--”
木兰花讲到这里,停了下来。
方局长苦笑着,道:“我相信你的判断和分析,不过,秀珍为什么要逃走?”
木兰花也叹了一声,道:“她根本不以为自己杀了人,她只是气杨科长冤枉她杀了平濑,而且,我相信她一定也在平濑的口中,探听到了什么秘密,他是一个心急而且好胜的人,不想在拘留所中浪费无谓的时间,急着想要查明事实真相!”
木兰花讲到这里,又摇了摇头,道:“方局长,在事情发生之后,你采取了错误的步骤,你不应该将这件事保守秘密,而应该将之公开,如果秀珍知道杨科长死了,他一定会立即到警局来的!”
高翔立时道:“一定先要她露面才行,方局长,你的意思是-”
方局长抚了一下脸,道:“好的,将这件事公开!”
高翔道:“公布杨科长的死因,说他是因为受了空手道的重击,颈骨折断致死的!”
方局长望着木兰花,道:“希望你的估计正确,秀珍知道了杨科长的死讯。就会到警局来--”
他本来想说“到警局来自首”的,可是将“自首”两个字忍住了没再说出来。在这件事情上,方局长和木兰花的看法,还是多少有些不同的!
木兰花道:“她一定会来的!”
方局长站了起来,道:“我去安排这件事!”
他和各人握了手,走了出去。方局长离开之后,屋中又是一阵静默。
这一次,打破静默的是木兰花,她道:“我在离开日本的时候,曾经警告大庭龙男,平濑可能是一个危险人物,我的看法仍然没有改变。高翔。你去查。这几天来所有日本人进入本市的情形!”
高翔答应了一声,木兰花接着又说道:“再替我们办理进入缅甸国境的手续,四风--”
云四风抬起头来,木兰花的神情仍然很平静,看她的样子,像是在分配最普通的任务一样,她道:“要一架性能极好,不受任何高空、低空飞行影响的直升机,直升机之中,要有最完善的探测设备,包括高空摄影,和红外线摄影设备!”
云四风一面点头,一面向云五风望去。
云五风立时道:“没问题。”
木兰花坐了下来道:“我们要到缅北的丛林地区,去找那座奇怪的庙,安妮,我想你至少已取得了戴维斯少校当年带着部队的行军路线的资料!”
安妮道:“是的。不过那也有将近三百公里长的迂回路线!”
木兰花拍了安妮的肩头一下,道:“你当然不能希望一下子就找到那座庙的,有了这个范围,总比较容易找得到!”
木兰花的镇定和充满了信心的吩咐,使各人的心中,都安定了不少。
不过,木兰花对方局长所作出的预言,却并没有兑现。
当杨科长死亡的消息公布后,街头巷尾,市民都以此作为谈话的资料之际,穆秀珍却并没有出现。
安妮一直留在高翔的办公室中,她和穆秀珍的感情极深切,她要在穆秀珍一露面后就看到她,可是一直等到第二天晚上,穆秀珍还是没有出现。
而高翔展开的调查工作,已经有了结果,他在一查到了平濑荣作曾经在绿野酒店之后,一面赶到酒店,一面就通知了木兰花,他们在酒店的大堂中会合,然后,一起进入了平濑荣作住过的那间华丽套房。
经过询问了酒店的侍者,毫无疑问,肯定了住在这间豪华套房中的人,就是平濑大佐,不过酒店的侍者,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去的,他并没有结帐,是不辞而别的,木兰花又要了酒店的登记簿来看。在登记簿上。木兰花发现了一个重要的线索,平濑荣作所使用的旅行证件,是缅甸的护照!
支退了酒店人员,木兰花坐了下来,道:“高翔。你不觉得事情很奇怪么?一个日本人,在二次大战之后回到日本去转了一转,又回到缅甸,住了那么多年!”
高翔皱着眉,道:“你何以肯定他在缅甸住了那么多年!”
木兰花望了高翔一眼,道:“那太简单了,缅甸是一个很传奇的国家,外来的居民,如果不住得超过二十年,只怕不能够取到它发出的护照吧!”
高翔搓了搓手,承认了自己的粗心。
木兰花又道:“更奇怪的是,这些日子来他好像过得很不错,你看这间套房,不是普通人所能负担得起的--”
木兰花一面说着,一面在四面走着,留意着每一样东西,她突然在一张沙发后面,停了下来,伸手在沙发背上,抚摸了一下,道:“这里有一条短短的裂痕,像是被人用利器割破的!”
高翔不知道木兰花想证明什么,他也知道,如果在房间中曾经发生什么事的话,那么,他们是来迟了,因为房间经过侍者的整理,就算原来有什么线索留下来,也已经不存在了。
可是木兰花却还在看沙发背上的裂痕,她并且用手指伸进了裂缝之中。接着,木兰花发出了一下低呼声,而当她的手指,自沙发背上的裂缝中伸出来之际,高翔也发出了一下呼叫声!
在木兰花的手中,拈着一枚不锈钢的戒指,戒指上有着一个尖锐锋利的图案,这是穆秀珍的戒指!
高翔立时道:“秀珍到过这里!她‥‥到那裹去了?她‥‥”
木兰花摇头道:“不知道,不但我们不知道,只怕连秀珍自己也不知道!”
高翔脸上变了色,道:“你的意思是--”
木兰花道:“毫无疑问的,秀珍到过这里,而她也在这裹,遇到了意外,为了要使别人知道她曾到过这里。所以她在仓猝的情形下,留下了这枚戒指。”
高翔有点发急,搓着手,道:“那么她现在--”
木兰花也愿得有点紊乱。她挥着手,道:“不知道,我还未能将整件事连贯起来,我所有的,只是许多散乱的珠子,而没有将珠子联结起来的线!”
木兰花双手捧着头,坐了下来,过了半晌,她才抬起头来,高翔以为她已经找到那条“穿珠子的线”了,可是木兰花却只是淡然道:“我们该走了!”
高翔苦笑了一下,和木兰花一起走了出去,当他们走出酒店大堂之际,木兰花才道:“你去查一下,平濑是不是到过英国,然后你和安妮一起回来,我会在家里等你们。再通知四风他们也来。”
高翔心情沉重地答应着,和木兰花分了手。木兰花回到家中,她也不点灯,只是一个人坐在黑暗中,云四风、五风兄弟先来,他们是自己进来的,看到木兰花坐在黑暗之中,一动也不动,他们也不去打扰她。
不一会,高翔和安妮也到了,木兰花才抬起头来,道:“安妮,亮着灯!”
安妮忙亮了灯,在柔和的灯光下,木兰花的双眼之中,透出了充满智慧的光芒,她道:“整件事情,我已经有了一个假设,高翔,就等你调查的结果,来支持我的假设了!”
高翔道:“是,平濑到过英国,但是英国方面却无法知道他是不是和戴维斯少校见过面!”
木兰花道:“一定见过的,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高翔道:“十天之前,而在三天后出境!”
木兰花点点头道:“这样看来,我的设想,更可以成立了!”她向各人望了一眼,才又道:“整件事,我根据我的设想,先对你们说说!”
各人的目光集中在木兰花的身上,木兰花又停了片刻,像是在考虑该从那里开始!
木兰花想了并没有多久,就道:“平濑带着日军,驻在那座小庙之中,我先肯定他们,是负有某种特殊任务的,什么任务,我还不知道,但这件特殊任务,一定和已被牺牲了的五万多名民夫有关!”
云四风道:“一个大建设工程?”
木兰花道:“大概是这一类东西,平濑的任务是保护、看守,或者是负责保密,我想,除了他一个人之外,别的日军,甚至是军官,只怕也什么都不知道!”
安妮皱着眉,云五风坐在她的身边。木兰花又道:“而战事失利,英国为了打通滇缅公路,而向缅北进军,平濑在措手不及之下,成了俘虏,不过。他并没有将他担负的秘密任务讲出来!”
高翔道:“兰花,那口能无风自动的钟--”
木兰花皱着眉,道:“对,这是另一个关键,在未曾去到那座庙,看到那口钟之前,无法作出任何假设来,只好暂时将之跳过去。”
高翔点了点头,木兰花又道:“接着。战事结束了,平濑曾回过日本,但立时又离开,我猜想他仍然回到了那座庙中去了,而戴维斯少校,也几乎将这件事忘记了,直到少校遇到了安东尼教授,将那口钟的事,讲了出来,引起了安东尼教授好奇,而动身到了缅北去,就此失踪--”
木兰花讲到这里,安妮就道:“兰花姐,安东尼教授的失踪,并不是最近的事,已经过了十多年了!”
木兰花道:“对,安东尼教授在缅北山林区的探险,一定进行得不顺利,他可能因为种种原因而枕搁了那么多年,但是到最近,他一定找到了平濑。找到了那寺庙,看到了那口钟。也发现了一些秘密,所以,才引起了平濑的恐慌,平濑在安东尼的口中,知道戴维斯少校没有忘记这件事,所以就到英国去找他!”
各人都听得很入神,虽然他们知道,木兰花这时所说的。只不过是她的假设,但是他们都相信木兰花的推理能力。假设不会离事实太远。
木兰花继续道:“在英国,平濑究竟采取了什么手段对付戴维斯少校,我们不知道,但是他一定曾恐吓过少校,使少校觉得十分害怕,所以,才通过我在英国的朋友,想到了我,将教授的原稿寄来给我,而他也赶来和我会面,可是他心中一直在害怕着,所以他见到我们的时候,表现得如此不安!”
木兰花向安妮望了一眼,安妮想起了当时戴维斯少校的行动,点了点头。
木兰花叹了一声,道:“平濑其实是跟踪而来的,少校可能也知道这一点。或许他在和我们见面之后,觉得不应该对我们太过信任,觉得我们不能帮助他。所以他才急急离去。这其中,可能另有隐情,总之,少校是死在埋伏在屋外的掸邦族人之手了!”
木兰花站了起来,来回踱着,夜已相当深,天气也很冷,那情形,和少校来访的那一晚差不多。
木兰花在窗口站了片刻,望着黑暗,继续道:“接着,就是掸挥邦族人,闯进了我们的家中,抢走了安东尼教授的原稿,还想杀我们灭口,而当未能办到之后,仓皇离去,平濑之所以来见穆秀珍,我看最大的目的,是陷害穆秀珍,他明明是自己跳下崖去的,但是却造成好像是穆秀珍推下去一样,而杨科长--”
木兰花讲到这裹,神情有点难过:望了高翔一眼,道:“我和你都认识他,他工作很认真,但是我认为他监视穆秀珍,带着录影设备。却是有预谋的!”
高翔陡地一征,道:“你是说他和平濑串通的?”
木兰花神情严肃地点着头。
高翔对木兰花的话,是很少有异议的,但这时,他略微沉默了片刻之后,才用十分委婉的语气道:“兰花,或许你对杨科长的为人,不是十分了解,他并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人,但是--”
木兰花望着高翔,说道:“对的,我的猜想,还没有事实的支持,但是,我却坚持我的说法,你想,杨科长就像是预知平濑要来我们这里一样,这不是很奇怪的事么?”
高翔道:“或许他一直在监视我们这里!”
木兰花摇头:说道:“不可能,要是我和安妮还没有离开,他就进行监视,我们绝不会不知道。他是在我们离开之后才来的。其次,在第一次他以为穆秀珍是凶手之后,我心中就有点起疑,从这些年来,我们和曾方的关系,杨科长的“认真”。实在是有点过份了,所以,我曾花了一点工夫调查他:我发现在许多年之前,他曾在某地,当过日本宪兵的翻译,我想他和平濑荣作,可能是早已认识的,这件事,只要再深入地去查一查,就可以明白的了!”
高翔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道:“当然,我会好好去查一下。”
木兰花又道:“据我估计,平濑的目的,是不想那个古怪的寺庙这件事被人知道,戴维斯少校来找我们。途中可能已受了他的威胁,及至他带着掸邦人,袭击我们,又盗走了安东尼教授的原稿,他深怕我们知道了整件事情的经过,所以还要对付我们,他第一个对付的目标,就是秀珍,对付秀珍的办法,是利用杨科长!”
云四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安妮咬着指甲,道:“兰花姐,可是平濑却也从悬崖跌了下去!”
木兰花道:“平濑的确是跌了下去。可是他一定没有死,甚至没有损伤!”
安妮道:“这‥‥怎么可能!”
木兰花哼了一声,道:“安妮,你怎么啦?一个人,如果是在猝不及防的情形下跌下去,当然非死即伤,但如果是早有准备的话。要不受损伤,那太容易了,别忘记,在灌木丛中,还伏着他的同党--我想那就是杀死杨科长的掸邦人,平濑在向下跳去的时候,善于在岭间捕捉野兽的掸邦族人。可以抛出绳圈,将他的身子套住,或者可以用别的办法!”
安妮的脸上略红了红,点着头。
木兰花道:“好了,我的推理。到这里为止。我们分头去准备,在最后的时期内,我们就出发到缅甸北部的原始丛林去,到那时候,整件事情的真相,就可以知道了,我们没有正确的目标,还要经过一段--”
木兰花讲到道真。高翔突然向木兰花双手乱摇,并且指着一盏壁灯,现出极愤怒的神色来。
众人全顺着高翔所指的壁灯看去,一看之下,也不禁陡地吃了一惊,纷纷站起来,只有木兰花还是若无其事地坐着。
高翔所指的那盏壁灯,附着一个金属的装饰,有很多圆形的突起点,高翔在一指之间,人人都看出,其中的一个突出的圆点,比装饰品原来所有的要大得多。本来,那东西附在上面,并不是十分惹人注意。高翔也是偶然发现的。
但这时经他一指,每个人都可以看出来。那是一具超小型的窃听器。
安妮的动作最快,早已一伸手,将那具小型的窃听器,摘了下来,她想对着这具窃听器,大声呼喝,可是才一张口,木兰花已经在她的手中,将那具窃听器抢了过来,顺手塞到了沙发的垫子之下。
安妮呆了一呆,但是,她随即明白了,道:“兰花姐,你早已发现了这具窃听器?”
木兰花微笑着,道:“是的,不然,我为什么在事实的真相,大部份还没、有揭露之前,就将我的推论,详细的告诉你们听?”
安妮的神情很疑惑,道:“兰花姐,你是故意叫敌人听到你的分析?那有什么好处?”
木兰花吸了一口气,道:“好让他知道,他的安排虽然巧妙,旦还是被我猜到了一大半,那可以使他知道我们并不是容易对付的,也可以使他们不敢对秀珍下进一步的毒手!”
云四风和安妮同时叫了起来,道:“秀珍已经落入了敌人的手中?”
木兰花的神情有点无可奈何,道:“我想是这样!”
各人神情焦急地望着,只有木兰花的声音,还是十分安详,在这样的情形下,木兰花安详的声音。的确可以给心乱如麻的人鼓励。
木兰花又说道:“我们也一定要到缅北的丛林去,我刚才故意讲了出来,好让敌人听了去,对我们也是很有利的一件事。”
高翔道:“叫他们先有了准备,怎会对我们有利?”
木兰花立时道:“你别忘了,我们要去找那座寺庙,就像是大海捞针一样,虽然有完善的探测设备。也不一定找得到,但如果让对方知道了我们行动的计划,我们一开始行动,对方就一定要设法阻拦,在阻拦的过程中,我们虽然会遭到一定的危险,但是对方也无法不显露他们的目标,使我们易于寻找--”
木兰花讲到这哀,略顿了一顿,才又道:“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有正反两面的,有利,一定有弊,但我们的目的,是要找到那座寺院。其他就顾不得了!”
安妮深深吸了一口气,才道:“兰花姐,你的意思是,秀珍姐已经被敌人掳到那寺院去了?”
木兰花又哼了一声,一想起音讯全无的穆秀珍,她也不免有点心情撩乱。她道:“我不能确定,不过,我看很有这个可能。因为我肯定,那座寺院,是我们敌人活动的基地!”
木兰花最后那两句话,只说对了三分之一,首先,那座寺院,并不是他们敌人的基地,这一点,后面会有交代,其次,穆秀珍这时,还没有被带走,还在本市,可是却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穆秀珍绝不是一个随便会遭到人家暗算的人。
而且,当她进入酒店,发现房门内有声响,立时躲闪到了沙发背后之际,也已经看到了一个身形矮小的人,也躲在沙发之后,她根本不知道貌形矮小的人是什么人,更应该是有所警觉的了。
可是,由于刹那之间,她看到的情形,实在令她感到太惊异了,是以才在一个发征间,遭了暗算!
当时,她去看那个自卧室中走出来的人。当她看清那是什么人之际,她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本来是躲着的,可是在一看到那人之际。她就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这实在是自然而然的反应,别说穆秀珍本来就是很冲动的人,换了别人,也会一样!
穆秀珍看到的,是平濒荣作!
穆秀珍是亲眼看到他跌下悬崖去的,为了平濑,穆秀珍还立即被杨科长当作是谋杀的嫌疑犯,可是这时,平濑却自房间中走了出来!
穆秀珍想叫,可是她还没有发出声来,在她身边的那个身形矮小的人,已经下了手,穆秀珍只来得及看清楚自己被人注射了一种暗绿色的液体,她一脚踢出,那身形矮小的人,已以灵敏的身手。避了开去,穆秀珍还想再挣扎时,已经天旋地转,昏了过去。
当穆秀珍渐渐恢复知觉之际,她只觉得身子在不住地震动,她想动一动身子,可是全身软得一点气力,也使不出来。
她只是恢复了知觉,全身一动也不能动,甚至连眼皮也抬不起来,所以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她勉力镇定了心神,她听到了机器发动的声音,同时,她也感觉出来,她的身子在不断地震动。那是因为她是在一个不断颠波行动的东西之内,好像是一辆卡车,在崎岖不平的路上行驶着。
穆秀珍心中又怒又急,可是她软弱得连眼也睁不开来,光发急也没有用,又过了大约半小时,震动停止了,她又听到了一点声响,像是身子被人抬了起来,穆秀珍用尽气力,总算睁开了眼来。
可是,当她睁开了眼来之后,发现和闭着眼睛,一点分别也没有,眼前仍然是一片黑暗。
但她至少弄清楚了一点,她是在一只箱子里,那只箱子。正由人抬着在走。
穆秀珍不知道自己会被抬到什么地方去,她已经开始觉得自己的手指,渐渐可以移动少许,气力在逐渐恢复。她当然知道。她之所以全身乏力,是那种暗绿色注射液药性发作的结果。那一定是一种极其厉害的麻醉剂,而现在,药性渐渐过去了。
穆秀珍虽然心急,但是在这样的情形下,除了耐心等待药性过去,气力完全恢复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
她用心留意着,觉出自己大约被抬出了几十步,又停了下来,这时,她听到有人声讲话,可是她却完全听不懂那种发音急促的语言,接着,她又听到箱子的盖上,传来了一阵旋转的声响,接着,她陡地看到了两点光亮。
那两点光亮,是从两个小孔中透进来的,像是刚才有人在箱盖上,旋去了两只螺丝,所以,才有亮光透了进来,虽然只有两点亮光。但也足以令得她精神一振。
不过,紧接着,亮光又不见了,箱盖上,又是一阵旋转声,还带着一阵“丝丝”声,好像是有什么气体,自那个小孔之中,喷了进来!
在那一刹间,穆秀珍真正大吃了一惊,她身在一个密封的铁箱之中,全身乏力,那实在是有死无生的了!她一面竭力想挣扎,一面不由自主,出了一身冷汗!
穆秀珍这时,受这一场虚惊,自然是因为她遇事不肯想深一层,粗心大意的结果。她未曾好好地想一想,如果对方有意要取她的性命,在她昏迷不醒之际,用什么方法,不好下手,何必那么麻烦,将她放在铁箱之中,再用毒气来毒她?
穆秀珍一面冒着冷汗,一面在挣扎着,可是不到半分钟,她已经呼吸到,自那小孔中,发出“滋滋”声喷进来的,不是毒气,而是新鲜的空气!
那令得她精神又为之一振,但是她心中随即咒骂起来,因为照这愤形看来,对方怕她在箱中窒息,还特地输送了新鲜空气进来,那是准备将她当着货物一样。作长途里的运输了!
这对穆秀珍来说,实在是不可忍受的事!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手已经可以抬起来了,她正准备伸手去敲箱盖,忽然觉得箱子,又被人抬了起来。
这一次,箱子被抬起来之后,只向前走出了几步,就突然向下一沉。
穆秀珍在还未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之际,“拍”地一声向,又是一下震动,而那“拍”的一下声声,分明是箱子碰到水面所发出的声音!
穆秀珍的心中,陡地叫了起来:“他们要将我沉到海里去!”
穆秀珍料得不错,从那种摇摇晃晃、慢慢向下落去的感觉看来,她的确是在向海中沉去。
穆秀珍不禁苦笑起来,她想,自己的这种遭遇,要是对人家讲了,一定没有人会相信,她竟像是童话中遭了魔法暗算的人一样,被人禁闭起来,沉到海底!
她不知道对方作什么打算,从输进新鲜空气来这一点看,好像并不准备弄死她,但是在箱子中,食物怎么办呢?她岂不是要饿死?
它在胡思乱想间,箱子看来已沉到了海底。因为不动了,四周围也很静,一点声响也没有!
当全市的警方人员,都在寻找穆秀珍的下落之际,谁也想不到,穆秀珍竟然会叫人搁在一只箱子之中,而箱子还沉在海底!
在箱子沉下了海底之后不多久,穆秀珍的手臂,渐渐可以活动了,穆秀珍看了看手表,不禁吃了一惊,原来她昏迷过去,到现在,已接近二十四小时了。
在她的身子更能活动之际,她双手摸索着,将自己的鞋跟拉了出来,取出了一只水银电池的小电筒来。这种工具,穆秀珍他们是随时带在身边的。
那小电筒所发出的光芒。大约只有十分之一的火柴光芒,可是也已经够照明那只箱子了,箱子是钢的,比她人稍微长一点,可是却窄得她没有法子坐起来,就像是一口钢制的棺材。
穆秀珍看着那个小孔,新鲜空气还在不断冒进来,另一个小孔,并没有声音发出来,显然是有管子接着,负责抽气的。
穆秀珍看清楚了这情形,知道就算没有食物,自己至少也可以支持四五天,可是,当她想到,要这样死不死活不活地,在钢箱中躺上四五天,那实在是无法忍受的事!她勉力转动着身子,将两只鞋跟全取了下来,用小电筒照着,看看可有什么东西,可以助她脱困。虽然那些应用的小工具,是她一直带着的,但是她毕竟不是有准备而来,连她自己也不知道鞋跟裹有些什么。
在小电筒微弱的光芒下。她立即发出了一下极其高兴的呼叫声来!
她看到了一具小型的火焰喷射器!
那具小型的火焰喷射器,不过一寸见方,但是穆秀珍却知道它的威力,可以烧断一根直径一寸的铁柱!
穆秀珍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用小电筒四面观察着,她看到箱盖的一边,是两个饺链,一边却没有,可能是上着锁。
要凭这具喷火器,烧掉在外面的锁,自然困难得多,因为必须先烧穿箱垫,还要一丝不差,认准了锁的所在,才能达到目的。
可是如果只是烧掉饺链,自然容易得多了,只要将饺链烧断,她一样可以顶开箱盖,脱困而出的!
穆秀珍想到这里,心中实在高兴,而这时候,她也觉得,箱子又震动起来,当箱子重新又开始震动之际,她以为自己又要给人从海中吊上去了,可是箱子只是上升了一些。随即,就不住摇晃着,看来,像是悬在水中,被一艘船拖着在前进。
穆秀珍等了片刻,不见有什么别的动静,才按下了喷射器的一个掣,一股青白色的火焰,发出“嗤嗤”的声响,射向钢箱子的绞链,箱中的温度,也陡地升高,穆秀珍尽量令火焰的喷口,接近她要烧的饺链,而且身子向后挤,就算是这样。箱子中可供躲闪的空间,毕竟太少,火星飞溅开来,溅到了头发上,头发就发出“滋滋”的声响来,不过看看在火焰的喷射下,饺链渐渐变红,穆秀珍的心中,又是一阵高兴。
这时,穆秀珍幸而在海水中,所以她才能用这个办法,如果是在陆地上,就一定不能,因为钢是良好的导热体,当她将饺链烧到可以熔化的地步时,整个钢箱的热度,一定会令她完全无法生存了!
不过,这时是在海水中,情形就大不相同了,热被在钢箱四周的海水,迅速吸收,所以穆秀珍除了要避开飞溅的火星之外,倒并不怕什么。
有一个简单的物理实验。是证明水能吸收热力的,这个实验是,用普通的纸,摺起来,使水不会漏出来,盛上水,放在酒精灯上烧着,可以达到水沸,而纸并不受火焰的烧毁,就是因为火焰发出的热度,全被水吸去了之故,穆秀珍这时的情形,也是一样。
只花了三分钟。一只饺链已经断了!
穆秀珍喘着气,先熄了喷火器,用小电筒去照射了一下,一照之下,她不禁陡地吃了一惊!
在海底用喷火器,好处是高热可以迅速被海水吸收。坏处是一有了隙缝,海水就迅速渗了进来!
这时,穆秀珍看到,在被烧断的饺链处,海水像是瀑布一样,贴着箱壁,渗了进来,就在她一个错愕之间,箱中已经有了半寸的积水!
穆秀珍在吃了一惊之后,定了定神,勉力缩起了身子,再去烧另一个饺链,海水渗进来的速度,越来越快,不到一分钟,已经半箱子是水了!
穆秀珍心中不断在叫着:快点!快点!
她眼看饺链发红,在渐渐熔去,可是水涌进来的速度更快,已经快到了箱盖的饺链部份了!
穆秀珍将口对准了那有新鲜空气透进来的小孔,勉力争取最后十几秒钟的时间,直到箱子中完全是海水,喷火器的火焰,也完全熄灭为止。
穆秀珍不知道两个饺链是不是全被烧断了,她用尽气力,向上顶了一顶,第二个饺链,其实还有一点没有烧断,可是在穆秀珍用力一顶之下,箱盖的另一端,已被她顶了开来。她可以出去了!
木兰花曾说,凡事有利一定有弊,真一点也不错,海水渗进来,自然叫穆秀珍吃了不少苦头,而且增加了不少困难。
但如果不是海水渗进来,使箱中充满了水,抵消了箱外海水压力的话。穆秀珍就算两个蛟链全烧断了,也一定无法顶开箱盖来的。
这时,箱盖一开,穆秀珍双脚在箱壁上一灯,整个人,就像是一条鱼一样,。窜了出来。
一出了禁锢她的箱子,穆秀珍立即看到。有两根管子,自一只船底上连接下来,箱子则被一条锻链吊着。船正在向前驶着,推进器搅起的水花,在海底看来,极其美丽。
穆秀珍并不立时向上升去。她先拉断了那根输送新鲜空气的管子,含在口里。
她才脱困而出,心中自然极其高兴,略想了一想,伸手抓住了吊住铁箱的铁链,慢慢向上爬升上去,到了船舷之旁,将头冒出了水面。
当她呼吸到真正大自然的空气之际,她心中更是高兴,她也看清了那船,在外表看来,完全是一艘大型的渔船,她还未能看清楚船上有什么人,她双手抓住了船身旁凸出的一道边缘向前移动着。
船的速度相当快,迎面而来的浪花冲击着她,但是那对穆秀珍来说,全然不算什么,穆秀珍的水性极好,连木兰花也比不上她!
穆秀珍渐渐来到了船头,她的身子也离开了海水,顺着船首的昂起部份,向上攀着。
不一会,她只要一个翻身,就可以翻过船舷,落在甲板上了。
但是,她却并没有立即那样做,因为这时,她看到两个身形矮小、穿着灰白色衣服的人,正在急匆匆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十分奇怪的神情。
那两个人,来到船首,转身正待走进船舱去,穆秀珍也就在这时,双臂陡地用力,整个人直越过了船舷,直翻了起来。
她身子还在半空,双足已然瞪出,瞪向那两个人的背心!
那两个身形矮小的人,反应也十分之快,穆秀珍的双足才一瞪出,他们就转过来,不过穆秀珍的动作,实在太快,他们虽然疾转过了身来,可是在那一刹间,却根本没有机会,作任何的反抗。
穆秀珍的双足,本来是瞪向他们背后的,由于他们疾转过了身来,所以变得瞪中了他们的胸口。穆秀珍双足瞪出的力道,是如此之快,以致令得那两个人。各自发出了一下怪叫声,在他们的怪叫声中,还夹杂着他们肋骨断折的声音,身子向后疾撞了出来,撞在舱门之上,“砰”地一声响,将舱门撞了开来。
不但将舱门撞开,而且他们两人的身子,还直跌了进去,一面发出怪叫声,一面传来他们两人,滚下楼梯时发出的声响来。
穆秀珍站定了身子,心中一阵快意,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就在她大声纵笑之际,只听得船舱里,传来了几下怒吼,三个同样穿着灰白色衣服,身形矮小,满脸精悍之色的人,已一起自船舱中扑了出来,他们的来势极快,简直就像是三条豹子扑出来一样!
穆秀珍大叫道:“来得好!”
她一眼就看出,其中的一个,正是酒店房间中,在沙发后面,暗算她的那一个,那一个偏又扑在最前面,手中握着一柄锋利的短刀,向着穆秀珍,疾扑而来,举刀就刺。
穆秀珍当时身子一侧,避开了他的那一刺。一反手,就已经抓住了那个人的手腕。
那些身形矮小的人,正是缅北丛林地区的掸邦族人,他们虽然纵跃如飞,气力也大,可是在格斗搏击而言,如何是有过严格的训练,在东方的武术上,有极高造诣的穆秀珍的敌手?
穆秀珍反手那一抓,看来一点也不出奇,只是身手迅疾而已,但实际上,那是少林七十二擒拿法中,十八招大擒拿手中的一式“星移斗换”,任何身手再敏捷的人,也逃不过去!
穆秀珍一出手就抓中了对方的手腕,紧接着,身子半旋,一声断喝。又已用上了柔道中的“大摔法”,手背一抖间,借着那人挣扎之力,将那人的身子,直挥得向半空之中,飞了出去!
那人被挥得越过了船舷,在半空中,发出了几下怪叫声,水花溅起,已经跌进了海中!
别看那人在船上动作十分快,可是他显然不会游泳,一到了水中,双手一阵乱抓。立时没顶了!
穆秀珍一出手,就解决了一个,心中更是高兴,另外两个,本来也各自手握利刀,向前攻了过来的,可是一看到最前面的同伴,只在自己眼神一花间就叫人抛进了海中,不禁吓得目定口呆,僵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
穆秀珍立时踏前一步,正待出手,叫这两人也吃点苦头,以泄心中闷气之际,只听得上面有人道:“不可思议,真不可思议!”
穆秀珍抬头一看,立时站定了身子。
只见在船舱上面的指挥室中,平濑已经出现,穆秀珍本来不会怕平濑,可是平濑的手中,却提着一柄手提机枪,就在穆秀珍向上一望间,平濑已拿着枪,扫出了一排子弹。
那一排子弹是扫向海中的,在海面上,溅起了一阵水花,接着,枪口就对准了穆秀珍!
穆秀珍直到这时候,心中才不禁一阵懊丧!
她神不知鬼不觉地逃了出来,本来是可以占绝对的上风的。可是她却只图痛快,虽然将两个人打伤,又将一个抛进了海里,可是平濑一出现,情形就改变了!
穆秀珍伸手,掠了掠湿发,平濑立时喝道:“别动,一动也别动!”
穆秀珍“哼”地一声,道:“你手里有武器,难道你还怕我?”
平濑的脸色很难看,道:“很难说,穆小姐,我很佩服你,你能够在那样的情形下逃出来,那简直不可思议,简直是超人!”
穆秀珍瞪着眼,道:“我当然不是超人,只不过你是一头蠢猪!”
平濑也不生气,枪口对着穆秀珍,走了下来,来到了甲板上,在离穆秀珍还有七八尺处就站定了身子,穆秀珍正在想,自己可有什么办法再占上风之际,只听到平濑又用她听不懂的那种话,叫了一句。
那两个呆立着的掸族人,立时取出了一支小弓来,穆秀珍陡地一震间,“拍”地轻响一声,一枚尖刺,已经射中了她的手臂。
穆秀珍连忙拔去那枚尖刺,可是一阵麻痹之感,已经迅速传了开来。
那种麻痹的感觉,是来得如此之快,以致在刹那之间,穆秀珍不但无法施展拳脚。而且,就算她想破口大骂,舌头也已麻木不灵,紧接着,她跌倒在甲板上。
穆秀珍才一跌倒,那两个掸邦族人,己各自怪叫一声。向穆秀珍扑了过来,而平濑也在这时,赶了过来,挥着手提机枪,隔开了他们。
那两个掸邦族人十分恼怒,用尖锐和急促的声调。不断地叫着,平濑也用同样的话,呼喝着他们,终于将那两个人喝退了。
穆秀珍那时候。只是不能动,知觉并未曾丧失,她看到平濑望着自己,神情像是十分为难,好像不知道如何处理自己才好。
过了片刻,平濑才道:“穆小姐,暂时,我不想你死,不过要是你不识趣,我就不客气了!”
穆秀珍这时最难过的,是不能破口大骂,平濑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拉进了船舱之中,到了船舱,将穆秀珍放在一张板床上,又走了出去。
穆秀珍并没有昏过去,可是全身麻木,不论如何用气力,都不能移动分毫。
在经过了几小时的努力之后,仍然一点用处也没有,只好叹上一声,闭上眼睛,听天由命了。
直升机在丛林的上空盘旋,那是一架大型的直升机,另外有三架单人驾驶的小型直升机,在大直升机舱腹中落下来,立时盘旋飞向前。飞得更低。
安妮在直升机的母机之中,她不但要负责操纵直升机,而且,还要留意注视座位前一列只有手掌大小的电视萤光屏,那些小萤光屏上显露的一切,全是三架直升机子机的雷射光束探射仪探寻到的结果,是一系列弯曲、闪动的光波。
安妮更要担任三架直升机子机的联络和通讯工作,子母型的直升机,是云五风的设计,原始森林,浩瀚如海,普通的直升机,在搜寻工作上不够灵活,一定要利用这小型的单人驾驶的小直升机,才能一发现目标。就低飞搜寻,但是小型直升机的体积太小。不可能装置太多的仪器,所以又需要一架母机,来联络视察。
在三架子机上,全装有雷射光束的搜寻设备,雷射光束可以透过浓密的,看来毫无隙缝的森林,直射地面,只要在森林中有大量的金属,萤光屏上的光波形状。就会改变,安妮就可以立即通知子机,再作进一步的低飞搜寻,以求发现目标。
这一切的装备。已经可以说是现代科学顶点的设施了,可是,木兰花、高翔、云四风和安妮四个人,在进入了缅北森林区之后。已经每天十二小时,连绩进行了四天的搜索,还是一点结果都没有。
在半空中向下望去。森林像是一片汪洋大海一样,浓密的树叶,遮掩了一切,当三架子机飞得接近树林之际,机翼鼓起的强风,令得树林上掀起一阵阵的波动,就像是绿色的巨浪一样。
安妮眼看着三架子机飞了开去,像过去四天一样,她一面注视着萤光屏,一面道:“没有变化,没有异常的反应,继续前飞-”
大直升机也在向前飞着,安妮看到三架小直升机迅速地向三个不同的方向。飞开去,渐渐看不到了。
安妮望着下面一望无际的森林,由于树木生长得如此之浓密,根本分不出高山和平地,只不过可以看到有的地方树木突然高了起来,知道那地方是一座山岗而已。
在这四天来,每一个人的心中,都很焦急,可是他们每一个人,也都将自己心中的焦急,隐忍在心中。不表示出来。
因为他们知道,就算将心中的焦急表示出来,也是没有用的,只有更使人心烦而已。安妮紧眠着嘴,大直升机在向前飞,她看到前面。原始森林像是被刀划过一样,分成了两半,再飞过去一点。才看清那是一条水流相当湍急的河流,自一座高地处奔流而下,一直伸展向前。安妮对着通讯仪,道:“我看到了一条河,位置是在--”
她校正了位置的测量仪,向驾驶子机的木兰花、高翔和霎四风,报告了那条河的位置,她随即听到木兰花的声音,道:“我向河的上流飞去。”
安妮向河的上流看去,依稀可以看到木兰花驾驶的子机,但因为相隔得十分远,在安妮看来,那只不过是一个在阳光下闪动的亮点而已。
整条河流,在安妮看来,也只不过像是一条穿过森林的带子,河水的湍急,在安妮看来,也只不过是河水泛起的许多白花而已。
可是,在木兰花看来,情形却不相同了!
木兰花驾驶的子机,体积不会比一辆小型的汽车更大,当她飞到河流的上空之际,离河面的高度只有一百二十尺左右。
在她看来,那道河约有两百尺宽,说它是一条河,其实不是十分确当,应该说那是一条十分阔的山溪,因为木兰花可以看到水底的怜晌怪石,当水流冲过那些怪石之际,激起老高的水花,和发出轰隆不绝的声音,看来形势实在猛恶之极。
而当木兰花驾着直升机。越是向源头飞去的时候,水流就更加湍急,所发出的声响,几乎将直升机的声音,直盖了过去。
木兰花在才一转到安妮报告说发现了一条河之际,心中就动了一动。
他们在开始行动之前,曾经得到缅甸警方的协助,将可以找得到缅北原始森林区的地图,全部找来给他们作参考。
不过那地区,根本没有什么完整的地图,他们所得到的资料,也仅仅是聊胜于无而已。
而安妮的报告之所以引起木兰花的注意,是因为在那些地图上,并没有记载着有这样的一条河,那使木兰花知道,经过四天来的努力,虽然还没有什么发现,可是他们至少已深入原始森林的腹地了!
而一到了那条河水如此湍急的河流上空,木兰花心中,更隐隐感到,这条隐密在原始森林中的河流。一定有着重大的关系。
木兰花之所以有这样的感觉,简单地说,可以说是一种“第六感”。但是任何人会有这种“第六感”的产生,绝对不是凭空而来的,而是根据已知的资料或知识,所汇集起来而产生的,木兰花这时,感到这条河水湍急的河流,十分重要,最先是想到,这样的一条河流,源头处的水流。一定更急,那是水力发电的最理想的动力。接着,她就想到了她已经获知的事实,曾经有几万个民夫,参加过一项巨大的工程,这种工程,如果需要应用到电力的话,那就必定会选择这条河来作为水力发电的场所!
这些事实一结合起来,木兰花就自然而然想到,穷溯这条河流的上源,对于事实可能有帮助了!
她一直逆着河水向前飞着,不一会,看到了河面陡地变阔,像是一个极大的水潭,水也深得很,在那一段的河面看来,水面平静,像是一个大水潭。
木兰花本来没有加以特别的留葱,因为河面变阔,水流减速,那是一定的道理,可是当她已经飞过了那一段河面之际,在阳光之下,她突然看到,在平静的河面之上,有一团异样的光彩!
那团异样的光彩,形成长形,正浮在水面上,向下流而去,木兰花心头不禁一阵紧张,她立时掉转机头。跟着那一团光彩,向前飞去。那一团光彩,流到了河水湍急的所在,立时散了开来。看不见了。
木兰花再掉转机头,又飞过了那片平静的河面,这一次,却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那一团浮在水面的异样的光彩,落在别人的眼中。可能以为那只不过是阳光照射在水面所引起的反光而已,但是木兰花却在第一眼看到时,就可以肯定,那是一种机器油浮在水面上所引起的光彩!
这里是人迹不到的原始森林,就算有人的话,也只是未开化的掸邦族土人,而机器油,却是现代文明社会中的东西,怎会在原始森林的河流上出现?
这一个发现,更坚定了木兰花的信心,她一面将自己的发现,通知了高翔、云四风和安妮,要他们三人,也到河流的源头来,她自己仍然朝着河水,向前飞去。
约莫又飞出了将近二十哩,木兰花已看到了一座悬崖,巨幅的瀑布,自悬崖上流泻下来,这便是那条水流湍急的河流的源头。
木兰花在悬崖上盘旋了一周,没有什么发现,她又来到了瀑布的上面,看到河旁有一小片空地,可供直升机降落,是以就飞了下去,停在那片空地上。
直升机才一停下,瀑布飞磁起来的水珠,就将机身完全打湿了,木兰花推开舱门,跳下了直升机,不到一分钟,她的身上和头发上,也布满了水珠。
那片空地很小,一边是湍急的水流,另一边,仍然是连绵不绝的森林,木兰花下机之后没有多久。就看到安妮驾驶的直升机母机,也到了上空,接着,高翔和云四风也已来到,高翔和云四风,也将小直升机降落在那片空地之上,一起出了直升机。
高翔才一下直升机,就奔到了木兰花的身边,道:“有什么发现?”
木兰花摇了摇头说道:“还没有,不过,我可以肯定,这里附近。一定有古怪--。”
木兰花的话,刚一出口陡地听得云四风大叫了起来,伸手指着前面。
木兰花和高翔两人,一起循着云四风所指的向前看去,一时之间,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都看到,就在那巨幅的瀑布之下,轰隆巨响,水珠达数十尺高的水潭之中,在水花之中,正有两个人挣扎着。想冒出水面来!
穆秀珍在船舱中。一切也不能动,大约躺了二十四小时,正当她觉得身上那种麻痹之感,在渐渐减轻之时。舱门打开,平濑走了进来。
穆秀珍喘着气,她一发觉自己的舌头已可以转动,虽然还不是十分灵活,就大骂了起来。平濑只是神情阴森地望着她,等到穆秀珍可以坐起身子来时,平濑立时用一柄枪,指住了她。
穆秀珍仍然在骂着,道:“你的末日到了!”
平濑只是发出了几下冷笑声,道:“或许是,穆小姐,不过我不会服输。他们会来找你,对不对?我要引他们来了。一起下手--”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突然现出了十分狠毒的神情来,道:“我要杀死一切知道我秘密的人!”
穆秀珍征了一征,道:“包括戴维斯少校?”
平濑现出极其愤恨的神情来,几乎像是在吼叫,道:“他是罪魁,没有他,我的秘密,绝不会被任何人发现!”他略顿了一顿,陡地喝道:“起来,出去!”
在他手枪的指吓下。穆秀珍虽然不愿意听他的命令,可是也无可奈何,她站了起来,仍然有点行动不便,扶着舱壁,向外走了出去,来到甲板上,她才发现,船已经停了,远远地,可以看到陆地的水平线,而一架水上直升机,已经停在水面。
平濑逼着穆秀珍下了橡皮艇,进入那架直升机,直升机立时起飞,平濑坐在穆秀珍的后面。
穆秀珍注意到,平濑的手下,全是那些身形矮小的掸邦族人。
直升机在沿海岸处,一直向北飞。然后,飞进了内陆,飞得十分高,几小时之后,穆秀珍向下望去,下面已经全是茂密的森林了。
在天色将黑时,直升机的高度减低,终于。在丛林的一片自上空看来几乎不容易发现的空地上,停了下来,平濑呼喝着。赶穆秀珍下机。
穆秀珍一下机,就陡地吸了一口气,她看到了那一座奇怪的寺院!
那真是一座奇怪的寺院,四四方方的,在石墙上,浮刻着许多奇奇怪怪的神像,穆秀珍一面在平濑的威逼下向前走着,一面冷笑地道:“你信奉的是甚么宗教?”
平濑冷冷地道:“甚么宗教我都不信,我只相信武力,武力能征服一切。”
穆秀珍的声音之中,充满了讽刺,道:“对,说得不错,武运长久!”
平濑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当他们走进了寺院之后,穆秀珍就看到了那口大钟,她耸了耸肩,道:“这口钟,就是会无风自动的那一口了。是不是?”
穆秀珍一面说着,一面伸手去抚摸那口大铜钟,那口大铜钟。和其他寺院中的大钟,看来并没有甚么不同,可是,穆秀珍的手才一碰上去,就觉得它在微微震动,同时,有一阵“嗡嗡”的声音,傅了出来,穆秀珍吃了一惊,连忙向后退了一步。
就在那一刹间,只见那口大钟的震动,已越来越剧烈,迅速变成摇摆起来。同时,也发出了巨大的“当当”声。那种声音是如此之洪亮,令得穆秀珍也不禁脸上为之变色,忙转头向平濑看去。
平濑的神情十分阴森,扬了扬手中的枪,要穆秀珍继续向前走去,穆秀珍一面向前走,一面仍回头看看那口钟,直到转过墙角,平濑才陡地笑了起来,道:“穆小姐,你也受惊了,是不是?看来你的智力,和掸邦族土人差不多!”
穆秀珍心中十分愤怒,闷哼了一声,平濑仍然阴笑着,说道:“就凭这口钟,我使得上百个掸邦族人,将我当神一样的崇拜!”
穆秀珍陡地明白了,这口钟并没有甚么神秘,只不过有着无线电控制的机械装置,所以才会自己摇勤。发出巨大的声响,穆秀珍一想到这一点,不禁苦笑了起来,因为她想到。要是当年戴维斯少校能明白这个道理的话,他自己不会送命,安东尼教授也不会送命,更不会闹出那么多事来!只可惜由于原始森林的神秘,戴维斯少校做梦也想不到,在这样的蛮荒之地,会有当时最先进的科学装置!
转过了墙角之后不久,前面是一条走廊,走廊的尽头,是一座巨大的神像,看来已经没有了去路,穆秀珍略微为迟疑了一下,平濑就喝道:“向前走!”
随着平濑那一喝,只见那座神像,向后慢慢缩了进去,现出了一个门户来,穆秀珍转头看了一下,这时,她的身子已经完全灵活了,可是平濑也十分机灵,绝不离得她太近的,使得穆秀珍没有反抗的机会!
穆秀珍没有反抗的机会,在手枪的指吓下。只好向内走了进去。
她才走进去,眼前一黑,就觉得双脚踏在一个在向前移动的物体之上,她陡地一惊,前面已有了亮光,她低头一看,身子在向前移,她是踏在一条传送带之上,传送带在开始斜向下,接着,便一直伸展向前。
穆秀珍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又回头向平濑看了一眼。
平濑的神情像是很兴奋,道:“这是全世界最长的传送道路,一共有十八里长,是当年轴心国几十位科学家的心血结晶品。”
穆秀珍虽然鲁莽、冲动,可是毕竟不是没有头脑的人,她已经渐渐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专了,她冷冷地道:“不过,还是一样挽救不了轴心国失败的命运。”
平濑闷哼了一声,传送带继续向前移动,穆秀珍知道自己,一定可以到达一个极为隐密的所在,那所在。一定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末期,德国,义大利和日本的独裁者,为了躲逃他们失败的命运而建造的!在这样的原始森林之中,所建造这样大规模的工程,当时不知道有多少人,就葬送在原始森林之中了。
穆秀珍紧握着双拳。传送带向前,移动了约有一小时,就听到了一阵阵轰隆轰隆的声响,穆秀珍只觉得眼前一亮。前面是两扇极大的金属门,门前有四个掸邦族人在守着。一看到了有人来,四个掸邦人就合力转动门上的圆环,门打了开来,穆秀珍简直呆了!
她看到门内,是一个巨大的山洞。
那山洞绝不可能是人工凿出来的,一定是天然生成的一个大山洞。
在山洞的一边。是许多正在运行的机器,穆秀珍认不出这些机器的名堂,只认出在转动的那只大涡轮,是水力发电之用的。
山洞的里面,似乎还有许多筑成的房间,而另一面,则是一个极深的水潭,那水潭中的水,在翻腾着,发起极高的水花来。
山洞的当中,是一间相当大的,四面全是玻璃的房间,可以看出房间中,有一座控制台,而在山洞中来回奔走、工作的,则全是掸邦人。
穆秀珍吸了一口气道:“规模倒是够大的了。可是我看不出有甚么用处?”
平濑冷笑了一声,道:“你知道甚么,要不是战事失利来得太快,这裹就是轴心国的指挥本部!”
穆秀珍站定了身子,转过身来,望着平濑,她显得很冷静,道:“战争早就结束了,侵略者也注定要失败,你躲在这里还有甚么用?虽然你有这些,可是我看不出你和像野人一样躲在菲律宾森林中的那些日军有甚么不同,你们全是生活在梦想中的可怜虫!”
平濑的神色变得极其难看,道:“住口!”
穆秀珍向后退去,她退向那个水潭,她已经看出,自己是在山腹之中。而那个水潭的水,分明是活水,可能连接着外面的甚么河流,要是她能跳进那水潭去,或者有机会逃走!
穆秀珍一面向后退着,一面道:“你唯一可走的路,就是向缅甸政府自首!”
平濑向她逼了过来,连声冷笑,道:“废话,这里是我的王国,我没有失败,这里有巨量的金钱,只要一有机会,我就可以发展,我仍然可以征服全世界!”
穆秀珍大笑了起来,冷肆道:“征服世界,你?哈哈,我没有听到更滑稽的笑话!”
平濑显然被激怒了,挥着枪,向穆秀珍直冲了过来,那正是穆秀珍所希望的,因为在这样的情形下,她可以自然而然,退到水潭边,而不使平濑起疑。
穆秀珍的确是顺利地退到了水潭边,不过,以后发生的事情,却是她未曾料到的,她才来到了潭边,平濑怒吼着,挥手向她的脸上掴来,穆秀珍疾伸手,拉住了平濑的手腕,向后一缩手,她和平濑两个人,一起跌进了那个水潭之中。
在穆秀珍跌进水潭中去的那一刹间,她只听到山洞中近百个掸邦族人,一起发出了一下充满恐怖的呼叫声来,接着,她沉进了水中,就甚么也听不到了。
一到了水中,穆秀珍就推开了平濑,她起先打这主意时,以为凭着自己的水性,如果有通道的话,她是一定可以游出去的。
谁知道一跌进了水潭之中,才知道这完全不对了,水潭中的水,有着极大的漩涡,穆秀珍一进了水,身子就被漩涡牵动着,不由自主地翻滚起来,她在翻滚之中,曾好几次碰到平濑的身子,同时,漩涡有一股极大的力道,吸得她向下沉去。
穆秀珍心中一慌,不免喝了几口水,等到勉力镇定心神时,一股极大的力道,又将她推向上,疾托了起来,陡然之间,已经看到了天光,冒出了水面。
她才一冒出水面,还未曾看清身子所在的情形。只看到平濑就在她身子的不远处,也冒了出来。
可是,他们两人,立时又被湍急的漩涡,拉得向下沉去,穆秀珍用力向上挣扎着,好不容易又浮了起来,可是已经闹了个筋疲力尽,眼看要是再被漩涡扯下去的话,只怕再也难以浮得上来了!
而也就在这时,云四风看到了她和平濑!
当然,在事后,穆秀珍知道了山洞的那个水潭,和外面瀑布下的那个水潭是相连的,厚约五十尺的悬崖,将之隔成两半,瀑布冲进水中,造成漩涡,造成了极大的吸力,如果不是木兰花见机,追寻到了河流的源头,发现了她的话,唯一的结果,就是被漩涡吸下去几次之后。体力用完,死在水潭之中!
当时,云四风、木兰花和高翔,一看到有人在水潭中挣扎,事实上,也未曾看清是甚么人,高翔立时大叫一声,奔向小直升机,立时飞了起来,来到了水潭上面,将绳梯放了下来。
那时,平濑已经无力再挣扎,眼看就要被漩涡卷到潭底去了,穆秀珍一看来了救星。精神一振,一手抓住垂下来的绳梯。一手提起平濑,放在绳梯之下,直到这时,云四风才看清在水中挣扎的两个人中,有一个是穆秀珍,他冲到了河边,想高声大叫,可是,由于他实在太激动了。以致张大了口,竟然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严寒已经过去,早春已经来临,细雨霏霏,在木兰花住所的客厅里,大家又聚在一起,只有高翔不在。
穆秀珍用手指着报纸,念道:“你们听着:缅甸政府,决定发展北部丛林地区,哼,要不是我们找到了那个秘密基地,发现了那个大发电站,也没有甚么可发展的!”
云四风望着穆秀珍微微笑,穆秀珍的样子很神气,安妮抿着嘴笑。说道:“秀珍姐,这次事情,自然是你的遭遇最精采了!”
穆秀珍道:“可不是么!”
木兰花望了她一眼,笑道:“就是才从直升机带上来,伏在石头上呕水的时候,不怎么神气!”
穆秀珍忽然叫了起来,说道:“兰花姐!”
安妮望着穆秀珍,道:“秀珍姐,你被人关在铁箱子,拖在海中,居然还能逃了出来,我就做不到!”
穆秀珍心中高兴,大点其头,用挑战的目光,向木兰花望去。
木兰花却只是微笑着,缓缓摇着头,道:“我认为根本不应该有机会叫人关进铁箱子去!”
云四风笑了起来,穆秀珍狠狠瞪了云四风一眼,云五风本来也想笑的,一见到这样的情形,连忙伸手按住了口。转过了头去。
就在这时候,高翔走了进来,将雨衣放在门口,神色很沉重。
客厅中静了下来,高翔坐下,燃着了一支烟。才道:“缅甸警方转来了平濑的口供,这家伙野心真不小,他想利用土人的无知,用那口自动摇动的钟,已经令得很多土人部落,对他死心塌地,准备时机成熟,鼓励土人部落脱离缅甸中央政府独立!”
木兰花望着高翔,道:“杨科长的事呢?”
高翔叹了一声,神情很难过:停了半晌,才道:“兰花,你的一切估计都很对,平濑在情报部工作时,就认得杨科长,那山洞中,有着数目极巨的金块,平濑可以说是一流的富豪,他用巨额的金钱,收买了杨科长,他在口供中已承认了!”
穆秀珍道:“这僵尸,我早就知道他不是好人,哼,当时,我应该一掌将他打死!”
木兰花道:“秀珍,人总是人,人性是有弱点的--”她略顿了一顿,道:“平濑跌下悬崖去,是怎么可以不死的,你想到没有?”
穆秀珍摇了摇头,木兰花道:“要是你当时就发觉,杨科长或者可以不死!”
穆秀珍咕哝道:“这种人--”
高翔望向木兰花,道:“你知道平濑用的是甚么法子?”
木兰花道:“你一定已在平濑的口供中知道了经过,考我来了?”
高翔微笑着点了点头,各人一起向木兰花望去,木兰花微笑着道:“太简单了,平濑既然是有备而来的,我想他早准备了一个假人,放在悬崖上藏着,他人向下跌去,抓住了准备好的绳索,躲在突出的岩石之下,假人就跌下了!”
高翔现出极佩服的神色来,木兰花又道:“要不是秀珍那么粗心,当时就可以发现了!”
穆秀珍充满了委屈地叫了起来道:“兰花姐!”
这一次,连云五风也忍不住,大家全笑了起来,连穆秀珍自己,也带着点不好意思。一起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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